摘要:桌角那封家书已经泛潮,祖父的钢笔水洇开了弹孔边缘,像朵褪色的梅花。指腹摩挲过纸面粗粝的破损,忽然触到几粒微尘——是台儿庄的沙,还是去年扫墓时沾的土?复习灯的光圈拢着南京城墙的黑白照片,那道裂痕蜿蜒如河,倒映在我笔下的作文格里。
墨痕深处见青山
原创作者|云南鱼熊
桌角那封家书已经泛潮,祖父的钢笔水洇开了弹孔边缘,像朵褪色的梅花。指腹摩挲过纸面粗粝的破损,忽然触到几粒微尘——是台儿庄的沙,还是去年扫墓时沾的土?复习灯的光圈拢着南京城墙的黑白照片,那道裂痕蜿蜒如河,倒映在我笔下的作文格里。
夜半耳机漏出《毕业歌》的旋律,父亲总说太爷当年唱着它离乡。此刻钢笔沙沙划纸,竟像踩着七十年前急行军的步点。玻璃窗映出我的影子,恍惚看见个穿灰布衫的少年,背着枪钻进青纱帐。突然明白老舍先生为何把未烧焦的手稿埋进后院——有些火种,连战火都淬不灭。
上周送外卖迷路,拐进条叫"四世同堂"的老巷。红砖墙嵌着炮弹皮,檐角风铃叮当响。扫码点单的大爷忽然哼起"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沙哑声线惊飞一群白鸽。它们掠过新建的科技馆穹顶,馆里正展出爷爷那辈用弹壳熔铸的犁头。直播镜头扫过展柜时,弹幕忽然淹了屏幕:"山河新矣,如您所愿!"
高考前夜整理错题本,台灯照见道陈年刻痕。那是初中逃课时祖父用烟斗烫的:"当年在战壕里,想读书得用命换纸笔。"他摩挲我掌心薄茧的触感还在,可墓前青草已三度枯荣。今晨出门前,我把他的抗战纪念章别在内襟,金属贴着心跳的位置发烫。
考场钟声荡开时,作文纸上的方格突然活了,根须般扎进历史冻土。弹孔里钻出青苗,血渍渗成朱砂,泛黄的纸页托起金灿灿的麦浪。先辈把钢枪熔成星斗缀我衣襟,我将以墨色续写光的编年史。笔锋游走处,不是答题区,是接力的起跑线——
"华夏"二字落纸的刹那,窗棂漏进的阳光突然钉住尘埃。光柱里无数身影晃动:绑着绷带刻钢板的教员,战壕里传阅残书的士兵,还有此刻同考场的万千青衫。他们灼热的目光透过时空,熨烫着我颤抖的脊梁。
终场铃响那刻,我抚过作文纸上未干的墨迹。这深浅不一的蓝,终将在岁月里氧化成碑文的青。而祖父烟斗里未散尽的雾,正化作天边新生的云霞。
后记:放榜日重读祖父家书,发现弹孔背面有极小的铅笔字:"盼后人耕读传家"。那歪斜的笔画,恰似麦穗低垂的弧度。
来源:校长智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