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一个顺风顺水的年代，在大方向既定的时代，我们可以选择埋头苦干，制度会按劳分配。但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一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内地没有消费，沿海没有出路，到处内卷，一片迷茫。

本文节选自2024年9月23日在人大苏州校友活动上的分享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A.背景篇

在一个顺风顺水的年代，在大方向既定的时代，我们可以选择埋头苦干，制度会按劳分配。但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一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内地没有消费，沿海没有出路，到处内卷，一片迷茫。

很多人问，这萧杀的景象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到头？时代周期的调整需要一个周期，如果把中美战略竞争关系、中国自身经济发动机转型因素考虑进来，目前只能算是刚刚开始，到头也许还要几年。

原来我们的经济靠三驾马车——投资、出口、消费，其实是两驾马车，前两者是消费的基础。

首先是投资。过去三十年每每经济遇挫，地产基建的尿壶总会被拿出来应急。这两年我们等着地方债，等着基建上马，结果等来了什么，地产一路下行，三一重工变成了一三重工，多年前就强调准备过冬，争取活下去的万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原来我们说地产不能看三线以下的城市，现在最活跃的杭州二手房都撑不下去了，苏州、昆山的豪宅房价腰斩后。（根据2025年中期的数据，未来一段时间情况恐怕还要更加悲观。）

以地产为主的投资加上配套产业的产值原来对GDP的贡献率是最大的，现在这部分趴窝了。

其次是出口。过去的20年，中国发展的核心红利是什么？不是低成本的劳动力，因为之前几千年的劳动力成本一直都很低。而是改革开放制度红利+WTO红利带来的工业化浪潮。有了国外有钱大客户的支持，勤奋的中国人民奋力拼搏，将中国建成了工业品类最为健全的世界工厂。问题是我们原来的大客户——民主党搞小圈子、搞小院高墙，共和党逆全球化。客户需求减少了，订单减少了，国内的工业产能一下子全过剩了。

有人说，“一带一路”国家的市场还在啊。没错。一带一路，非洲国家都是咱们的铁哥们，是我们的基本盘，但他们都是穷亲戚啊。前天华为发布了起步价2W的三折屏手机，我们这些穷亲戚能消费多少？

现在我们要发展，要实现人均收入翻倍的目标，再做那些低端的加工制造业是没有前途的。

未来在中美战略级别的竞争中，如果说我们能够坐在餐桌上，我们凭借的实力除了市场就是科技（2025年DeepSeek和印巴冲突已经让老美不敢再小瞧我们了）。

发展高科技，做高价值的高科技产品，以实现高质量的发展。

但是，我们做出来的高价值的产品卖给谁呢？

未来我们还是要和欧美大客户找到平衡点，搞好关系，为我们的高科技产品找到出路。（我们不能搞民愤，被民粹主义的情绪裹挟，邓公曾经讲过和大客户搞好关系是有好处的，今天美国被内部逼急了要和我们谈，我们也需要和他们谈。预祝正在英国进行的中美会谈圆满成功，大圆满不可能，小圆满也可以。）

再说消费。舆论层面总是在强调刺激消费，消费需要刺激么？口袋里有钱了，小朋友都知道要去超市买东西，这是人的本性。现在为什么不消费了呢？我们把人群分为三类：老人、中产和新劳动阶层。

首先，老人越来越多，上海地铁里全是老阿姨。老人消费习惯、消费力和年轻人是不能比的。都说储蓄越来越多，到底是谁在存钱？其实大多是老人们贡献的。人老了，走到最后，消费最大的是医疗支出，但现在交医保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医保不够用了，要从这里医保里赚钱，那就是刀口添血。看看现在的集采和医药产业的悲惨状况就知道了。医保报销比例虽然增加，但个人还是要支付的，所以老年人自己也担心，也要为未来做好打算。

对于中产，目前普遍的情况是资产缩水、预期降低，原来家庭资产原来1000万，六成是房产，现在房价腰斩，其他资产理财基金全腰斩；目前形势下，工资上涨无望，公司业绩下降或分拆搬迁，裁员风险越来越大……这消费怎么扩张？这是中间阶层。

然后是新劳动阶层，有老的啃老，没老啃的月光，他们的未来是最可怜的。普通人的创业成功率越来越小，躺平的机会越来越少。都说未来是他们的，可是未来中国的几十年的人口都是往下走的，他手里如果有老子留的几套房，地段不好，租不出去，物业水电费都不知道能不能交得上。虽然拼多多的消费潜力预期下降变成了一夜30%降幅的跌多多。

但我们还是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总比一代好，祝愿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孩子会越来越好。

说到这里，有人可能会感觉前途渺茫，那也不全是。我们还是要看到硬币的另一面。

B.机会篇

一、出海

首先，欧美不是铁板一块。中美关系，尤其是精英、中产主导的民主党还是希望能够和我们搞好关系，希望找到一个平衡点。中美不可能完全彻底脱钩。回顾欧美四百年的历史，不管是欧洲内部的厮杀还是近代以来的全球殖民战争，他们的核心诉求是贸易。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库恩：我们不能脱离贸易而进行战争。

亚当·斯密：英国对中国清政府发动战争的本意是开放和自由贸易。

毕竟，我们有十四亿多人口的大市场，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物美价廉的生产、生活资料帮助他们应对通胀的压力。所以最近美国的领导又提出来要和我们主动接触。即便是共和党上台，参议院民主党代表的民意也不容忽视。

其次，欧美贸易政策的本质诉求是什么？

税收、就业、供应链安全。过去这一年，美国的利率HIGHER FOR LONGER之下，美国的就业数据仍然坚挺，直到最近才有所松动，说明美国的再工业化，制造业回流的政策是成功的。包括川普上台他也是要解决美国本土的就业和税收问题，欧洲也是如此。

所以当某些产品出口欧美的量大以后，对方就会有到“销地产”的要求，因为中国的产品力、成本力太强大了，不这样，对方当地的工厂又要倒闭了，失业率和税收就成了大问题。所以，我们现在中国的企业有了新的使命——到欧美区，解决欧美的再工业化、税收和就业问题。

近日好友从美国考察归来，反馈美国的制造业这几年真的是太落后了，车破、路破。制造业不行，底层百姓的就业和社会问题就会增多。

今天美国的问题暴露出来了，未来我们的制造业还会对欧洲等其他国家和地区带来威胁。我们作为全球公民要做好平衡。所以，未来我们会看到这会成为一大趋势，一大批优秀的公司会到欧美开厂、到世界各地开厂。

所以当看到欧美的光伏、储能和其他产品短缺，而我们这里过剩的时候，我们要想到，只有在欧美有产能布局的公司才能分享到这份红利。

过去一年，我们最近经历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案例。药明生物被纳入美国众议院生物安全法案，公司股价跌去九成。

从疫情开始，这家公司就被美国人盯上了，先是上了美国商务部的“未经核实名单”，后被移除，今年又被纳入了《生物安全法案》，并在众议院的委员会多次全票或多数票通过。

2023年12月，美国民主党参议员、参议院国土安全与政府事务委员会主席加里·彼得斯等人向参议院提交了S.3558法案草案，要求政府严格制裁中国生物医药行业领军企业。

2024年1月，共和党众议员、众议院中国特别委员会主席迈克·加拉格尔等人向众议院提交了H.R.7085号法案草案，即《生物安全法案》，内容与S.3558号法案草案基本一致。

值得一提的是，在最近一次投票中，美国民主党众议员吉姆·麦戈文 (Jim McGovern）投票反对该立法对中国药明生物的限制。他所在的地区是药明生物的一家制造工厂的所在地，据该公司称，在最近的扩建计划之后，该工厂将雇用约600名员工。但现在这家工厂因为法案的影响处于暂停状态。麦戈文的提议让一大批美国议员清醒了起来。现在这个法案，已经从政商全面制裁阉割成了“联邦资金资助项目”受限，对药明的影响大大降低——按存量项目仅有小个位数的影响。这个案例也说明，对方的核心不是反华，而是有他自己的利益诉求，你要满足他，他们中就会有人支持你。

从“世界工厂”到“全世界开厂”。这是中国当前一代企业家面临的抉择，也是分享国际市场红利、提升国际竞争力的必须一步。

未来的中国孩子不是要不要学英语，而是要把英语学得更好，中国的未来是全球化的，新时代的国际化、全球化，需要他们的参与和领导。

二、创新

要避开中等收入陷阱，不走回头路，最根本的方式还是通过科技创新实现更高质量的发展。

历史是一面镜子。欧洲四百年以前的历史是国家、种族、教派间的各种厮杀和疫病，中国的封建历史则是灾荒和朝代更迭的战争，根本的原因是生产力低下带来的“马尔萨斯陷阱”。最终英国工业革命结束了欧洲的荒蛮历史，中国改革开放工业化的进程带动十四亿多人口实现了全面脱贫。

南美巴西、智利、阿根廷原来都是发达国家，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掉进了中等收入陷阱至今还爬不出来。核心的一个原因是国家的发展过于依赖资源，而对科技创新投入不足。

未来，我国要维持更高的收入，甚至上升一个层次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只有一条出路：基于全球市场的科技创新。这里有两个关键词：全球、科技。

全球。我们自己我们的团队要有全球化的视野，而非仅仅局限于国内领先。总有一天，老外会杀进来，我们也会走出去。全面的竞争格局分析清楚。

科技。想到一个段子，以前的同学里成绩最差的都成了大老板，创业公司技术最差的后来都做了董事长。这是上一个时代的传奇，改革开放初期，只要敢闯、敢干就会有很多机会，有关系、有酒量的自然就能抓到更大的机会，成就更大的事业。

但未来的发展模式变了。走到今天，草根创业成为天方夜谭。靠模式讨巧的公司太容易复制，很难建立自己的护城河。

唯有核心技术，跨专业多学科背景的高精尖项目才能形成自己的核心壁垒。

核心技术掌握在谁的手里？科学家、工程师手里。

以前群里有人问孩子以后学什么专业好，我就一个意见，理工挂科。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就算成不了科学家，以后转行投资同学谁厉害就投他。

所以，我们现在投资的重点方向就是科学家、工程师背景的项目。

三、投资机会

在二级市场上，我们重点关注的科技成长的方向主要是“需求刚、门槛高”的卡脖子细分领域。

1.半导体领域：卡脖子的关键技术材料和未来创新技术

a.新的技术路线：业界提出了“More-Than-Moore”（简称MTM，即“超越摩尔定律”），试图从更多的途径来维护摩尔定律的发展趋势。

3D集成技术：3D异质集成和单片集成是未来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主要方向。3D和2.5D集成电路封装技术涵盖了3D晶圆级芯片级封装、3D硅通孔(TSV)和2.5D等多种技术。目前，这些技术正逐步渗透到更多嵌入式应用中，如微机电系统(MEMS)、CMOS图像传感器(CIS)和闪存等，并正向图形处理器(GPU)、多核CPU、电源管理单元(PMU)、功率放大器以及现场可编程门阵列(FPGA)等领域扩展。

b.创新材料：研究者正探索新的材料来替代传统的硅基材料，如碳纳米管、砷化镓、二硫化钼、氮化铝、金刚石等，这些材料都有可能在电导率、运算速度和能耗方面带来显著提升。

二维材料、金属有机框架(MOF)和共轭聚合物等都有望成为新的研究热点。AI技术也有望与电化学生物传感器深度融合。

c.细分领域上游：国产率较低且亟待突破的关键设备和材料的上游材料，如过程检测设备、电子化学品等。这一块目前还有很多都是国外卡脖子的，国内如果能够突破，会涌现一大批小而美的公司。

2.空天领域

目前世界已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全球多个地区出现高烈度的冲突。在美国新政的推动下，国际社会割裂，各国安全防务需求上升，全球新一轮军备竞赛正在悄然展开。

a.国防军工。近年来我国周边地缘政治升温，未来，强化军事安全能力建设将是国家发展的战略要求。当前，我军建设中心任务是实现建军一百年奋斗目标，加快建成全球一流军队，国防建设同时兼顾2035、

2050中远期发展目标。由此，我国装备快速换装追赶国际先进军事力量及前沿技术国防装备加速突破时期。同时，国际军贸市场需求旺盛，航空航天与防务领域正在迈向较高景气度发展新阶段。

b.国产大飞机。据中国商飞预测，未来20年，预计将有9323架飞机交付中国市场，市场价值约1.4万亿美元。作为国家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之一，大型民用飞机产业具有举足轻重的产业地位。大飞机的制造环节按照价值量拆分，机体结构、发动机、机载设备、其他的价值量分别约为30%-35%、20%-25%、25%-30%、10%-15%。

c.卫星互联网。正成为全球竞争的“新战场”。Starlink计划到2027年部署4.2万颗卫星，目前已发射超过5400颗。根据我国的千帆星座计划，到2030年，我国将完成超过1.5万颗低轨卫星的发射。GW星座计划将在2035年前完成1.2万颗以上的卫星发射计划。2024年商业航天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我国卫星互联网已经进入十年黄金发展期，万亿规模的新赛道即将扬帆起航。

d.低空经济。2024年“低空经济”被写入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发展通用航空和低空经济”。根据中国民航局的数据预测，2025年我国低空经济的市场规模预计将达1.5万亿元，到2035年更是有望攀升至3.5万亿元。

在国产替代率较低（不超过10%）、市场空间巨大、研发制造门槛较高的细分领域，寻找行业领先的公司重点投资。

C、科技项目投资的几点感悟：

1.谨慎参与教授创业。我们特别喜欢有大厂工程经验的科学家团队，大厂出身，让科学家可以看的更远，工程师的背景，让他们对工程化、技术产品化的路径和成本理解更加深刻，这些团队往往还有一定的客户积累。这就避开了远离客户，纯粹教授式创业天马行空的陷阱。

2.比产品技术更有价值的是团队的底层基因和能力。和集成、收购专利类项目不同，他们可以基于自己的底层知识、核心技术进行不断地创新、迭代。有一个公司我看了很久，公司在一个产品上的不断精进的“轴”劲令人钦佩。创始人前日来访，他得意于当前蒸蒸日上的生意。我问他，当前产品行业领先多久，未来的毛利走势预测，他的回答是领先1年，明后年或可放量但市场会变得很卷。上游主机厂还要年降，我补了一句，然后问：下一代产品的研发规划？没有。然后我就毫不客气的告诉他，公司目前生意好能赚钱是好事，作为创始人和大股东更要关心公司的长期发展价值，从投资的角度，比产品技术更有价值的是团队的底层基因和能力。生产一代、研发一代、储备一代，创始人要把团队的底层技术能力分一部分出来，用以打造未来更有价值的迭代产品，并朝着平台化的方向努力。

3.避开技术特别领先的项目。用第一性原理思考是一个方向，但在实践中，很多创新都是渐进式的，而非颠覆性革命性。核心在于资本回报率能否达标以及莱特定律能否实现。

苹果公司很伟大，但她的每一次创新都是慢半拍，包括今天的折叠屏还没有出来。苹果考量的问题核心在于极致的成本优势和客户体验，而这正是莱特定律带来的规模化优势。当初特斯拉把大量专利公开本质目的也是通过行业的规模化，把关键零部件的成本降下来。

规模量产是其一，关键是技术发展的过程中，存在各种路线的竞争，公司的成长也存在很多不确定性。未来的春天很美好，但有很多优秀的技术公司抗不过寒冬的煎熬而成为创业先烈。

4.闭门造车的领先一定要谨慎。光伏上游设备领域，PERC之后的方向，在多年前曾经面临技术路线的竞争，HJT曾因技术领先而给予厚望，但发展至今却步履维艰。2017年基于客户角度的成本考量，我们投资了一家TOPCON公司。这家公司的成功除了团队的技术功底以外，让我比较认可的一点是，他们一直在跟随客户成长。公司上市前几年我到公司，总是见不到高管，一问说是在大客户那边，研发人员长期驻扎在客户公司，和客户一起做联合研发。可以说，今天他们在市场占一半的产品和最初送给客户DEMO已经面目全非，他们最终量产的设备完全是按照客户的需求打造出来的。

这家公司我们在2018年投资时的估值是2.75亿，按照现在的市值，投资回报已经超过70倍。我们从中得到经验是，成功的创新不是在实验室闭门造出来的，而是由市场、客户需求打磨出来的。

在过往的投资过程，踩过雷，流过血，经验教训有很多，希望有机会再和大家专门分享。

说了这么多，这些机会和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有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就有关系。这些企业产能外迁或者在国外新建产能之后，虽然分享到了目的国的市场红利，增加了目的国的就业和税收，但我们国家的就业机会和税收下降了，进而对消费产生影响。另外，企业出海、企业高质量发展、科技创新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怎么样才能和我们有关系呢？

乘势而上，搭上新时代的列车。参与的方式包括不限于到以上两类公司任职，投资于以上两类公司做他们的股东，分享他们的成长。

在关注成熟上市公司的同时，我们的创投基金也在寻找半导体先进封装工艺、材料和空天卡脖子领域寻找相关创业团队。欢迎有志于科技投资的朋友加入我们，携手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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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巴菲特读书会周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