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5年寒来暑往,张桂梅校长手中的小喇叭,改了新颜——从褪色的红到崭新的蓝,但依然见证着她“把女孩送出大山”的信念与坚守。
又是一年高考季,连续15年送考的张桂梅校长,又一次登上了热搜。
6月7日,云南丽江华坪女高的高三女孩们,在张桂梅校长的陪伴下,奔赴考场
15年寒来暑往,张桂梅校长手中的小喇叭,改了新颜——从褪色的红到崭新的蓝,但依然见证着她“把女孩送出大山”的信念与坚守。
那支陪伴她多年的红色小喇叭,前不久已经被国家博物馆正式收藏。
除了小喇叭,被国博收藏的还有华坪女高升旗仪式使用的国旗,一张学生写给张校长的贺卡,以及张校长的手抄件
张桂梅校长的一句“把女孩送出大山”,为什么能打动这么多人?
又为什么没人喊话“把男孩送出大山”?
答案其实并不复杂——当人们说,要把孩子们送出大山的时候,其中已经默认了男孩的存在,却未必包含女孩。
在传统乡土秩序中,男孩往往被默认为"天然拥有走出去的权利";而女孩,却需要张桂梅这样的教育家以命相搏。
中国对于“男女平权”的重视,是上升到基本国策层面的。
“妇女能顶半边天。”
“生男生女都一样。”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做到的,女同志也能做到。”
……
上世纪50年代,这些口号被提出,意味着中国在男女平权的立法和政策倡导上,走在了世界前列。
1995年,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怀柔举行。这是解放后中国举办的第一次世界性会议,盛况空前。当时,身着粉色套装的美国第一夫人希拉里·克林顿站在讲坛上,发表了那篇著名的“女权即人权”的演讲。
1995年,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怀柔举行
对此,开拓了中国女性研究的李小江教授是这样解读的:“在经济政治状况都不好的情况下,中国的妇女解放是唯一一张能在当时打出去的正面的牌,全世界都认,于是妇女的事在短时间内变成了国家的事情。”
但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基层女性仍然困顿?为什么在90年代的下岗潮中,女性首当其冲?为什么后来出现了“妇女回家”的浪潮?为什么直到如今,“让女孩走出大山”依然是一件需要振臂高呼的事情?
女性面临的困顿是方方面面的。妇女回家的背后,是家庭与事业之间的极限拉扯。女性被迫兼顾家庭与事业,男性却被默认只需拼搏事业。
太多的“保姆式妻子”承担起了育儿与家务的双重责任。而鼓吹“996”的职场文化,更让“就业公平”难以自圆其说。双职工家庭,夫妻都在朝9晚9,每周工作6天,谁来照顾孩子?
更委屈的是,承担起更多家庭责任的女性,反而被歧视。
面对全职太太,男性有了优越感。部分女性,尤其是在事业上小有成就的女性,也往往对全职太太嗤之以鼻。
当张桂梅校长把当全职太太的学生赶走,拒绝接受这位学生的捐款,并怒斥“滚出去”时,她也几乎不可避免地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全职太太真的只是一种个人选择吗?不是的,并非所有的家庭都有条件,支持女性全力以赴拼搏事业,实现自我价值。
都说“女性是一种处境”。而论及男女处境的不同,我敢说:母职是女性最大的羁绊,没有之一。
我们不能像柏拉图那样异想天开,在理想国中把孩子们集中起来抚养,甚至不让他们与亲生父母相认。
我们也不能要求在婚前检查中,把公公婆婆的品格、可靠程度纳入考量;更不能立法规定,家中的老人必须帮忙带孩子。
至于请保姆,当然也是一个选项。但结构性贫困早已决定了,总有一部分家庭请不起保姆。
近些年来,国策层面的支持也有,说要大力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体系,推动建设生育友好型社会,但成效如何,仍有待观察。而任何一则关于托育机构的负面报道,都足以将妈妈们吓退。
且不论0-3岁的托育,单说下午4点就放学的幼儿园,就非常地“生育不友好”。
加之仍有大量“专家”在持续道德绑架女性,从母乳喂养到亲子陪伴,将“母乳喂养更好”极端化为“非母乳即失职”,将“高质量陪伴”极端化为“三岁前母亲必须全程陪伴”……如此种种,环环相扣,不断将母职扭曲为道德枷锁。
芒果台2013年首播的真人秀节目《爸爸去哪儿》,让我们看到了男性履行父职的更多可能,值得肯定。但与此同时,它也在强化一个事实:男人带娃是"加分项",女人带娃是"本分"。
李承铉为什么能火?实力当然是一部分,但爱妻人设,以及更重要的——作为全职爸爸的经历,助他圈下女粉无数。这些现象,都侧面反映了女性的困境。
和千千万万人一样,我由衷地敬佩张桂梅校长,但真正要托举女性,我们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1923年,鲁迅先生站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讲坛上尖锐发问:娜拉走后怎样?
100年后,我们也要问:女孩走出大山之后怎样?
真正的生育友好型社会,首先应当是女性友好型社会,它不仅需要微观层面的个体觉醒与行动,更需要宏观政策的托举。只有将制度性保障与个人能力建设相结合,才能让"女孩走出大山"之后,拥有更多自由发展的可能。
一、宏观制度:构建生育友好的社会基础设施
1.将幼儿园放学时间延后到18:00以后,与企业下班时间衔接;推行“弹性接送制”,允许家长按需选择托管时段;
2.将0-3岁托育纳入基本公共服务,按人口比例配置公办托育机构;建立托育服务星级评价体系,定期公开安全监测数据;对民办托育机构实行价格管制,设置政府指导价。
二、中观支持:重建社区互助网络
1.企业社会责任升级。企业推行“带娃上班日”,设置临时儿童活动区;将托育服务纳入工业园区基础配套。
2.教育体系去性别化。中小学开设“生活技能必修课”,男女同修烹饪、护理课程;大学课堂增设婚姻家庭必修课,打破家庭责任分工中存在的性别偏见。
三、微观赋能:女性的自我解救策略
1.学会搭建自己的社会支持体系,警惕“密集母职”,别做“独立女性”。学会用管理者的思维对待家庭事务,而不是固守打工者思维,切忌凡事亲力亲为。学会放权,允许老人用不同的方式带孩子,眼里要容得下“沙子”。
2.将育儿期视为“职业过渡期”,系统学习可迁移技能。全职妈妈只是阶段性的身份,务必腾出自我成长的空间,创建"妈妈成长账户",每年投入固定的时间金钱用于自我提升,积蓄力量,筹谋未来。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举“全村”之力)——这句源自非洲的谚语含金量还在上升。共建生育友好型社会,同样需要举“全村”之力,而不是让女性、让母亲困于一座座孤岛。
从张桂梅校长的送考小喇叭,到社会公共支持体系的重构,再到每个家庭的厨房,性别平权之路需要更多细致入微的洞察与改变。
当企业的哺乳室和吸烟室一样普及,当职场背奶妈妈拥有专属空间,而不必再躲进厕所,当商场里的“育婴室”不再被统一命名为“母婴室”,当“父母”真正成为并列的词汇而非修辞——那时,走出大山的将不仅是女孩,还有整个社会对性别的想象。
我们不仅要帮助女性"走出大山",更要重建一个让所有人(包括选择回归家庭的男性)都能自由呼吸的社会生态——那时我们或许才能说,娜拉出走后的世界,终于准备好了。
来源:广河兴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