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叫甄文,今年四十八岁。
父亲下葬那天,我长跪在墓碑前,不愿起身。
天,阴沉得像一块湿透了的铅,压得人喘不过气。
可我那个继母,冉秋念,居然在偷笑?
我没看错,她嘴角有不易察LEN的弧度。
亲戚们都在劝我,可我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她。
她转身进了后院,动作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紧接着,一股焦糊味飘了过来,她在烧什么东西?
难道,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抹去父亲在这个家里最后的一点痕迹吗?
我叫甄文,一个在国企里熬了半辈子,不好不坏的中年男人。我的人生,就像我这个名字一样,普通得掉进人堆里就找不着。可就是这样平淡的人生,在父亲甄经国走后的这一天,被彻底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父亲的葬礼办得不大,来的都是至亲和父亲生前最要好的几个工友。我穿着一身黑,胸口别着白花,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父亲的音容笑貌。他是那么好的一个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钳工,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却把所有的爱和耐心都给了我。
可我那个只比我大十岁的继母,冉秋念,却像个局外人。
整个仪式,她没掉一滴泪,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亲戚们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看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言而喻的鄙夷。也是,一个跟了我父亲二十多年的女人,丈夫没了,她不哭不闹,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凉薄。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从早上憋到现在,几乎要烧穿我的五脏六腑。我恨她,从她二十多年前嫁给我爸那天起,我就恨她。她抢走了我爸,也抢走了这个家里本该属于我母亲的位置。
就在我悲痛欲绝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冉秋念悄悄地退出了人群。她那瘦小的身影,在萧瑟的秋风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子我看不懂的鬼祟。她要去哪儿?这个问题像根刺,扎进了我的脑子。
我跟妻子蔚蓝打了个眼色,让她先照应着,然后悄悄地站起身,跟了上去。我倒要看看,在这个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里的时刻,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她没有走远,而是径直回了家,进了后院。我们家这个老旧的筒子楼,一楼带个小小的院子,那是父亲生前最喜欢待的地方,种满了花花草草。
我蹑手蹑脚地跟到后院门口,一股浓浓的焦糊味混杂着纸张燃烧的气味,直冲我的鼻子。我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在烧东西!
我猛地推开院门,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眦欲裂!
冉秋念正蹲在一个铁皮盆前,佝偻着背,正往火盆里扔着什么。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能看到,那火盆里,有笔记本的残骸,有照片的灰烬,甚至还有一件看起来很眼熟的旧毛衣!
“冉秋念!你住手!”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我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无法遏制的悲伤。
她到底要干什么?父亲尸骨未寒,她就要把这些承载着我们父子回忆的东西付之一炬吗?她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
那一瞬间,我二十多年来积压的怨恨,如同火山一般,彻底爆发了。
冉秋念被我的吼声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啪”地掉在了地上。她回过头,看着双眼通红、浑身颤抖的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慌,有躲闪,还有一丝我当时完全读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悲哀。
“我爸才刚走!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吗?这些东西,哪一件碍着你的眼了?”我指着那盆熊熊燃烧的火焰,声音都在发抖,“你烧啊!你怎么不把我也一起烧了!”
我承认,我失控了。父亲的离去,掏空了我所有的力气,而冉秋念这诡异的举动,则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总觉得,她是我和我爸之间的“第三者”。我母亲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了,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父亲一个大男人,既要上班又要照顾我,整个人都憔悴了。两年后,经人介绍,他认识了冉秋念。
她当时才二十六岁,是个从乡下来城里打工的姑娘,长得不难看,就是土气了点。我爸说,她人老实,本分,会过日子。可在我眼里,她就是个侵略者。
她嫁过来的第一天,就试图讨好我。她给我做的第一顿饭,是卧了两个荷包蛋的鸡蛋面。可我一口没吃,当着她的面,把碗“哗啦”一下扫到了地上。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那张煞白的脸,和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碎瓷碗时,那微微颤抖的手。
那之后,我开始了长达数年的“战争”。
她给我洗的衣服,我故意扔在泥地里踩几脚。她给我织的毛衣,我用剪刀剪个大口子。她去学校给我开家长会,我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说她不是我妈,只是我家的一个保姆。
我用尽了一个半大孩子所能想到的,最恶毒,最伤人的方式去排挤她,去伤害她。我以为她会哭,会闹,会跟我爸告状。可她没有。她只是默默地,把脏衣服重新洗干净,把破了的毛衣一针一线地缝好,然后在我爸问起时,轻描淡写地说:“孩子还小,不懂事。”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候真是个混蛋,不是吗?可当时的我,只觉得是她虚伪,是在我爸面前演戏。
随着我慢慢长大,上了大学,毕了业,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儿子甄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和冉秋念之间的关系,也从剑拔弩张,变成了相敬如“冰”。我们之间,除了必要的几句话,再无交流。
我以为,她不爱我,自然也不会多爱我爸。她图的,无非是我爸那点微薄的工资,和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城市户口。
尤其是父亲晚年生病这几年,我每次回家,看到的都是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她给父亲喂饭,擦身,端屎端尿,做得无可挑剔,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我当时心里还冷笑,觉得她真是个天生的演员,演得滴水不漏。
我甚至不止一次跟我妻子蔚蓝抱怨:“你看她那张脸,跟个木头似的,我爸都病成那样了,她连个愁容都没有,心真够硬的。”
蔚蓝性子软,总是劝我:“甄文,别这么说,妈……冉姨她也不容易。”
可我听不进去。我觉得,没有爱的付出,就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而眼前这盆火,不就恰恰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想吗?人一走,茶就凉。她这是要烧掉所有的“道具”,彻底从这场“交易”里解脱出来。
“你说话啊!”我逼近一步,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吼道,“你烧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我爸的日记?是不是我们家的老照片?”
我的心在滴血。我爸是个念旧的人,他有很多珍藏的宝贝。一本看了无数遍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张我和他年轻时在公园里的合影,甚至是我小时候得的第一张奖状,他都用个木箱子锁着,谁也不让碰。
我怀疑,冉秋念此刻烧的,就是那个木箱子里的东西!
就在我快要失去理智,伸手要去抢夺火盆的时候,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文文,住手!你误会你冉姨了!”
我猛地回头,是父亲生前最好的工友,席向东席伯伯。他身后,还跟着我的妻子蔚蓝,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席伯伯?”我愣住了,“您怎么来了?我……我没有……”
席向东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复杂和痛心。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始终一言不发的冉秋念,然后从她脚边捡起一本没有完全烧毁的,已经被熏得漆黑的笔记本。
“你看看这个。”席向东把笔记本递到我面前。
我颤抖着手接过来,火盆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封皮上,烫得我指尖一缩。我翻开本子,一股尘封多年的纸张气味扑面而来。
那上面,是冉秋念那娟秀又略带笨拙的字迹。
这不是我爸的日记。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里面的内容,像一把把烧红的尖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我的心。
那根本不是什么日记,而是一本“账本”!
一笔一笔,记录的全是“债”。
“一九九八年三月十二日,经国胃病犯了,托人从香港带回来一瓶胃药,三百二十元。这笔钱,算是我欠姐姐的。她若在,肯定会照顾得更好。”
“一九九九年九月一日,文文上大学,经国高兴,偷偷塞给我两千块钱,让我给孩子买身新衣服,别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我没要他的钱,把他给我的那对银耳环当了八百块,又添了二百,给文文买了当时最新款的运动鞋。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爷俩知道,就当……我还给姐姐的。”
“二零零五年六月八日,文文结婚,经国高兴得像个孩子,把存了半辈子的三万块钱全取了出来,包了个大红包。我怕他身体吃不消,偷偷把我的嫁妆,那个金戒指给卖了,换了五千块钱,给他买了最好的降压药和补品。这笔钱,还是我还给姐姐的。”
“二零一五年十一月三日,经国第一次中风住院,抢救费、住院费一共花了两万一千八。文文从外地赶回来,塞给我一张卡,我没要。我跟他说,家里的钱够。其实,是我把老家我爹妈留给我的那块地,给卖了。经国这辈子没求过人,不能让他为了钱,在儿子面前抬不起头。这笔账,我还得记下,下辈子,慢慢还给姐姐。”
……
一笔,又一笔。
密密麻麻,整整三大本!
那个被我叫做“姐姐”的人,是我那去世了二十多年的亲生母亲!
我的手抖得筛糠一样,那本子重逾千斤,我几乎拿不住。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发黄的纸页上,晕开了一片又一片的墨迹。
原来,我以为的凉薄和算计,背后竟是这样沉重而又深不见底的“债”。
原来,她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太卑微。她把自己放在一个“偿还者”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用她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爸,也守护着我这个不成器的“仇人”的儿子。
她为什么不哭?因为眼泪早就流干了。在那些我们看不见的日日夜夜里,在那些为钱发愁,为我爸的病情担忧的时刻里,她一个人,扛下了一切。她把所有的苦,都咽进了肚子里,酿成了一笔又一笔还不清的“债”。
她为什么烧掉这些?
席向东看着我,声音哽咽了:“文文啊,你冉姨跟我说,你爸走了,她欠你妈的‘债’,也该还清了。她怕你看见这些,心里有负担,所以想趁着今天,一把火烧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还说,你爸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答应过你爸,也答应过你妈的在天之灵,会好好照顾你。如今,你成家立业,她也算对得起你爸,对得起你妈了。”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再也站不住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冉秋念的面前。
这一次,不是为父亲,是为她。
“妈……”
这个字,卡在我喉咙里二十多年,我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喊出口过。而今天,当我终于撕心裂肺地喊出来时,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情感的闸门。
我嚎啕大哭,像个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我抱着她的腿,把这二十多年来的悔恨、愧疚、和迟来的爱,全都哭了出来。
“妈……对不起……儿子错了……儿子混蛋啊!”
我一下一下地,用手掌抽打着自己的脸。是我,是我这个瞎了眼的混蛋,误会了她二十多年,也折磨了她二十多年!我把她最无私的爱,当成了驴肝肺!
冉秋念也终于绷不住了。她那张一直平静得近乎麻木的脸上,瞬间老泪纵横。她伸出那双因为常年操劳而变得粗糙无比的手,颤抖着,想要扶我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怪你……不怪你……是我……是我没做好……”
她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就像小时候,我母亲抱着我一样。她的怀抱,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陌生的,带着抗拒的怀抱。它那么温暖,那么厚实,充满了让我心安的力量。
后院里,那盆火还在静静地燃烧着。
烧掉的,是一个女人二十多年的青春和委屈。
升腾起的,却是一个家庭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真正的和解与亲情。
妻子蔚蓝走过来,蹲下身,从后面抱住我们俩,也哭成了个泪人。就连一向坚强的席向东伯伯,也背过身去,偷偷地抹着眼泪。
我后来才知道,冉秋念烧掉的,除了那三本“账本”,还有一件她当年嫁给我爸时,我爸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一件的确良的红衬衫。她一直舍不得穿,压在箱底。她说,人走了,念想也该断了,留着,只会更伤心。
可她不知道,有些东西,是烧不掉的。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爱,那些融入了岁月的情,早已经成了我们生命里的一部分,永远,永远也抹不去了。
父亲的葬礼结束了,但我的“救赎”,才刚刚开始。我把冉秋念接到了我家里,和我们一起住。我辞掉了那些不必要的应酬,每天下班就回家,陪她聊聊天,给她捏捏肩,就像她当年照顾我父亲一样,笨拙地,学着去爱她。
我的儿子甄博也很喜欢这个突然变得爱笑的奶奶,总是缠着她讲过去的故事。
冉秋念的话依然不多,但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有时候,看着窗外的夕阳,她会突然说一句:“你爸啊,最喜欢这个点儿的太阳,暖和。”
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都会被一种巨大的幸福和酸楚填满。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是不是总是把最坏的脾气留给了最亲的人,却把耐心和宽容给了陌生人?当你明白过来的时候,是否也曾追悔莫及?
如果你的生命里,也有一个像冉秋念一样,默默付出,却不善言辞的亲人,请你,一定,一定要早点看懂她的爱,别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那份迟来的醒悟,真的太痛,太痛了。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