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蹲在李老太家的紫檀木茶几前擦灰,膝盖压得生疼。这老房子像座博物馆——雕花拔步床要打两层架才够得着顶,梳妆台抽屉里还锁着1952年的粮票。李老太总说:"张姐,你轻点擦,这些都是老物件。"可她自己从不碰这些,连书房那扇红木门都是锁着的。
我蹲在李老太家的紫檀木茶几前擦灰,膝盖压得生疼。这老房子像座博物馆——雕花拔步床要打两层架才够得着顶,梳妆台抽屉里还锁着1952年的粮票。李老太总说:"张姐,你轻点擦,这些都是老物件。"可她自己从不碰这些,连书房那扇红木门都是锁着的。
每个月底我数工资单的时候,手都会抖。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比她儿子寄来的汇款单整整多出三倍。去年冬天她儿子从澳洲打越洋电话来,听语气恨不得把我轰出门——"妈又不是养不起人,非要雇这种天价保姆?"李老太却在旁边笑,皱纹堆成菊花:"你张姐年轻时候是舞蹈演员,这身段能给我揉出老年斑。"
其实我哪会跳舞啊。当年在文工团跑龙套,就为了攒钱给女儿治病。现在女儿嫁到深圳去了,每月给我打钱说是养老,可我总惦记着李老太家这栋老宅子。她儿子要卖房,她偏死守着不肯搬。前两天我看见她扶着墙往书房走,老花镜滑到鼻尖,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是半块褪色的红头绳,和我女儿小时候戴的一模一样。
那天傍晚我正给李老太拔火罐,她突然攥着我的手直哆嗦。"张姐...柜子...第三层..."话没说完就瘫软在藤椅上。我抄起电话的手都在抖——120的号码按得稀里哗啦。
救护车鸣笛声里,我摸黑翻出那檀木柜子的铜钥匙。第三层抽屉里躺着个牛皮纸信封,烫金大字写着"遗嘱"。我盯着那行小字发懵:"房产归林素芬所有"。林素芬?该不会是楼下那个总送腌萝卜的林姨吧?
第二天李老太儿子从墨尔本飞回来时,我正蹲在客厅擦地。他看见我手里的信封,脸突然垮成苦瓜:"妈疯了吧!这房子是祖产!"我瞥见他领带夹上沾着红酒渍,想起上周李老太悄悄塞给我的存折——密码是她生日。
最奇怪的是林姨。她听说后整夜没睡,天不亮就抱着一盆君子兰来送葬。我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事——那年台风天,我抱着发烧的女儿在急诊室哭,是她往我怀里塞了三百块钱。可她说那是李老太当年资助过的孤儿院老师...
我攥着那张泛黄的遗嘱钻进林姨家时,她正对着老式收音机擦玻璃罐。阳光斜斜照在她白发上,像撒了层盐。"张姐怎么来了?"她手里的鸡毛掸子顿了顿,"是不是李老太...?"
我盯着她床头那张泛黄的合影——穿碎花裙的小姑娘正踮脚给白发老太太系红头绳。"这是..."话没说完,林姨突然把照片按进玻璃罐里,动作快得像怕被偷走似的。
"当年要不是李老师..."她忽然开口,声音发涩,"我差点饿死在孤儿院。"墙角的相框突然晃了晃,露出半截褪色的校徽——1956年市立师范附小。我突然想起李老太书房那扇永远锁着的门,钥匙就在我口袋里。
第二天李老太儿子带着律师上门时,我正蹲在阁楼擦尘。他看见我手里的老相册,脸立刻涨成猪肝色:"妈疯了吧!这房子是曾祖父留下的!"我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一角法院传票——是三个月前的赡养费纠纷案。
我攥着那把铜钥匙在夜色里发抖。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照在书房锁孔上像把银刀。手刚碰到门把手,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林姨正和李老太儿子对峙,她手里举着张泛黄的捐赠证书。
"1978年李老师偷偷给我塞了三百块,说'素芬,去深圳闯吧'。"林姨的声音像浸了冰,"你爸打我骂我,是她把我从火场里救出来!"
我缩在门后屏住呼吸。李老太儿子摔门而出时,我摸黑翻遍所有抽屉,终于在砚台底夹层找到泛黄的支票本。1979年3月,"林素芬教育基金",金额栏用红笔打了个叉——那是李老太当年的签名。
第二天清晨,我在林姨家厨房煮粥时,她突然攥着我的手:"张姐,你见过那幅画吗?"她掀开床底的防水布,露出幅卷轴。展开时我差点打翻锅——画上穿旗袍的少女正给白发老人系红头绳,落款日期是1949年。
"这是..."我话没说完,林姨突然把画塞回床底:"别让李家那小子知道了。"她转身擦着碗,水珠顺着皱纹流进衣领,"当年李家少爷要强娶她,是李老师把他打瘸的..."
我攥着那幅1949年的画作躲在楼道里发抖。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林姨的君子兰花盆在地上炸成碎片,李老太儿子举着裁纸刀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你们这些老东西!"他嘶吼着踹翻茶几,"当年妈把我打瘸,现在又要把祖产送孤儿院老师?"我这才看清他西装内袋露出的病历单——"精神分裂症"几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半夜我摸进书房时,暴雨正砸在雕花窗棂上。檀木匣底突然滑出个牛皮本子,泛黄的纸页上全是"林素芬"的字迹:"1950.3.12 李老师为我挡了军警的枪""1968.4.5 他们说我偷文物,是李老师连夜把我送出城"...最后一页夹着张黑白照片——穿长衫的青年举着红旗,背后站着穿学生装的少女。
第二天清晨,我在林姨家门前发现满地碎瓷片。她蹲在门槛上缝补旗袍,手指缠着绷带:"昨夜那畜生...把我的画撕了。"她突然掀开围裙,露出腰间狰狞的烧伤疤痕,"1968年,他父亲要活埋我,是李老师抱着我跳下护城河..."
那天清晨我蹲在法院外啃包子,看林姨颤巍巍地从玻璃门里出来。她的手被铁链锁着,旁边穿制服的警察举着"证据"牌——正是那幅1949年的画作。
"这是伪造的!"李老太儿子在法庭上狂笑,"我妈怎么可能跟个女学生谈对象?"他突然扯开领带,露出颈侧狰狞的伤疤,"1949年3月12日,就是她用长衫下摆勒死了我父亲!"
我浑身发冷。想起檀木匣里那本日记最后一页——1949.3.12:"素芬为救我故意暴露行踪,被军警追捕..."原来那天李老太是带着林姨逃婚,而李家少爷的死,根本就是误伤。
当法官宣布房产归国家所有时,林姨突然笑了。她从衣兜里掏出个褪色的怀表,玻璃裂成蛛网——里面嵌着的,是1949年那对师生的合影。她按下开关,齿轮转动间,照片背面突然弹出张泛黄的出生证明:林素芬,父李明远,母...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