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火焰与黄金：伊丽莎白一世vs.凯瑟琳·德·美第奇

摘要：那一天是1564年4月27日，英国驻法国宫廷大使——伊丽莎白一世女王（Elizabeth I）的顾问尼古拉斯·思罗克莫顿爵士（Sir Nicholas Throckmorton）刚刚获释。凯瑟琳·德·美第奇（Catherine de Medici）与查理九世（

那一天是1564年4月27日，英国驻法国宫廷大使——伊丽莎白一世女王（Elizabeth I）的顾问尼古拉斯·思罗克莫顿爵士（Sir Nicholas Throckmorton）刚刚获释。凯瑟琳·德·美第奇（Catherine de Medici）与查理九世（Charles IX）最亲近的心腹顾问之一，阿蒂斯·德·科塞-布里萨克（Artus de Cossé-Brissac，又称“德·戈诺尔”）邀请他共赴晚宴。身为英国女王的顾问，思罗克莫顿却被卷入另一位女王的巢穴，这位女王，也就是法国王太后凯瑟琳，欧洲大陆最有权势的女性。

德·戈诺尔一如既往地穿着金色与黑色相间的衣服，显出一副富有高贵的派头，他对嘉宾的到来表示欢迎，并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晚宴。思罗克莫顿对此心怀感激，毕竟，他刚在法国某座城堡的地牢中被关了数月，那里远离首都，阴暗潮湿。他一直在为自己的获释而努力，同时代表伊丽莎白女王与法国王太后交涉。凯瑟琳不久前才停止摄政，还政于她的儿子——法王查理九世。眼下，两位女王已经争吵了数月，她们的顾问也被卷入这场冲突。

“您的女主人——英国女王伊丽莎白，要是能与法国王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和睦相处就再好不过了，”德·戈诺尔在席上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可能终结教皇在这两国的权威。”

略作思考之后，英国大使承认“削弱教皇权威将会使他的女主人——英国女王，非常高兴”。饭局上人们继续讨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这两个男人谈天说地，唯独对思罗克莫顿被法王囚禁的艰难经历只字不提。

但德·戈诺尔先生是对的。只要两位女王结盟——只要这两位女王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友谊，还有什么是她们做不到的？联手，她们就能统治16世纪的整个欧洲。

但命运另有安排。思罗克莫顿连同双方宫廷的其他代表，白白浪费了他们生命中再也无法挽回的数月时光。

一切始于1563年8月10日的夜晚。英国驻法国宫廷大使，伊丽莎白一世的顾问尼古拉斯·思罗克莫顿爵士，因未携带有效的过境签证——一种允许他在法国自由行动的外交许可，而遭到逮捕。大使们通常都能自由通行，此举无疑是对英国宫廷的羞辱，法国一方传递的信息非常明确：你们的人任由我们处置，要按我们的规矩办事。

思罗克莫顿爵士被押解至圣日耳曼莱昂城堡，此地距离巴黎13英里，一群粗鲁的布列塔尼人日夜看守着他。幸亏思罗克莫顿的一位秘书未遭逮捕，此人想方设法贿赂了看守，确保大使与外界的通信不受影响。思罗克莫顿很清楚，这些信件会受到法国官方的审查，但他别无选择，只能通过信函来解决这场外交冲突。

三周之后，他的同行与同事——另一位英国大使托马斯·史密斯爵士（Sir Thomas Smith），也在位于普瓦西的住所遭到逮捕，他被送往巴黎东南部的莫伦城堡关押。不过史密斯比他的同事幸运多了，他只在囚室里度过了两个相当难熬的夜晚，之后就被带回了首都。

9月13日，凯瑟琳·德·美第奇和她的儿子法王查理九世同意让史密斯回到他在普瓦西的家，但此次逮捕行动向英国大使释放了一个清晰的信号：在这个国家里，他将一直并永远受制于法国王太后。

获释当天，史密斯给思罗克莫顿写了一封信，向他抱怨自己的遭遇。他提到，由于在前一个周四顶着凛冽寒风从科贝伊骑马返回，他生病了，他抱怨：“我仍像第一天被关押时那样满头雾水。我的书和文件还被锁着，英国那边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然而对法国统治者而言，这可不是简单地“秀秀肌肉”。查理与凯瑟琳明显是在报复——这是对伊丽莎白一世的警告，后者屡次承诺要释放四位法国贵族，却再次将他们关进了伦敦塔。

凯瑟琳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考虑。他的儿子查理九世业已成年，因此可以撇开摄政王独立执政，但他作好准备了吗？凯瑟琳不这么认为，她显然还没做好还政的准备。毕竟在过去三年里，她一直成功地担任摄政王，这个职位满足了她对权力的渴望。她和儿子的关系即将接受考验，但她依然坚定且自信地认为，国王会做对国家最有利的事情。

8月12日这天，年轻的国王进入鲁昂，三天之后，他的几位亲兄弟和宫廷众仆随他来到司法宫（Palais de Justice）。在这座由路易十二与安布瓦兹红衣主教（the Cardinal of Amboise）建造的华丽宫殿里，查理端坐在金色与蓝色的御座之上，头顶华盖，这富丽堂皇的景象提醒着众人，他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法国国王了。

宫廷里最有影响力的御前顾问之一——米歇尔·德·洛皮塔尔（Michel de L’Hospital）也出现在会场，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天鹅绒外袍，胡须皆白，看上去神情严肃、仪表堂堂”。如众人预期的那般，他坐在国王脚边的位置。

待众人齐聚一堂，查理宣布他已经成年，可以独立执政了，但他又匆忙补充道：“我的母亲，王太后，仍将负责王国的事务。”凯瑟琳随后起身，面朝她的儿子鞠躬行礼，或许她对权力的交接有所担忧，但她知道自己可以信赖查理对她的爱。查理赶紧扶她起身并拥抱了她。他亲吻凯瑟琳的面颊，充满深情地在众人面前宣称：“她仍是这个王国的统治者。”

这一幕巩固了凯瑟琳在宫中的权威，活动刚结束，英国人史密斯就被带到了法国统治者面前。他立即询问了思罗克莫顿的过境签证问题，这份证件是由法国驻英国宫廷大使保罗·德·富瓦（Paul de Foix）颁发的。

“我改主意了，”凯瑟琳面无表情地说，“我从不认为思罗克莫顿能获得签证，过去两年，他在我国坏事做尽，他与这儿的新教徒勾结，竭力破坏我的权威。”

史密斯试图辩解，但凯瑟琳突然就结束了会面，史密斯话没说完就被赶了出去，他本可以继续代表英国女王要求释放思罗克莫顿。几天之后，史密斯在与国王、王太后，还有御前会议成员的第二次会面中宣称，英国女王对于她心爱的大使遭法国王室囚禁一事感到震惊。难道我们两国不是盟友吗？凯瑟琳把她四天前告诉史密斯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思罗克莫顿过去就是位有问题的大使，“没有过境签证就不应该来”。她还说，只要英国人继续把法国人质关押在伦敦塔，她就会一直把思罗克莫顿囚禁在法国监狱。毕竟，如果这两个伟大的国家要结为盟友，双方都要显出诚意。

所有观察者都很清楚，这场外交角力是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在用自己的臣民威胁对手，手下人的性命成了她们斗争的筹码。两位女王都要证明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在一个由男性主导的世界里，她们既拥有统治的合法性，也具备治理国家的能力。

女王之间的战争早在这场外交纷争发生的五年之前就开始了。

1559年，英法签订《卡托-康布雷齐和约》（the Peace of Cateau-Cambrésis），先女王玛丽（Mary）丢失加莱的耻辱落到了伊丽莎白头上。作为英国在法国的最后一个据点，加莱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失去它对英国人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侮辱。伊丽莎白不能像玛丽那样轻易放弃加莱，她坚持要把八年后归还加莱的条款写入和约。届时法国人如果违约，他们就要向英国人支付50万克朗作为赔偿。

同年，为了确保法国君主信守归还加莱的承诺，伊丽莎白下令逮捕了几位法国贵族：弗雷德里克·德·富瓦（Frederic de Foix），奈弗侯爵、拉瓦尔伯爵路易·德·圣莫尔（Louis de Sainte Maure），川斯侯爵加斯东·德·富瓦（Gaston de Foix），以及南特伊莱勋爵、巴黎教长安托万·迪·普拉特（Antoine du Prat）。他们被一起送往伦敦塔，不知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就在法国爆发第一次宗教战争的1562年，法国特使吉勒·德·诺瓦耶（Gilles de Noailles）和米歇尔·德·瑟尔（Michel de Seurre）通过谈判释放了前三位贵族。然而，安托万·迪·普拉特仍被囚禁着，后来又有三位法国贵族遭到逮捕：皇家骑士团骑士、诺曼底军团上校帕莱索爵爷（Seigneur de Palaiseau），即哈维尔骑士（Esprit de Harville），以及迪·莫先生（Monsieur du Moy）和德·拉菲特先生（Monsieur de la Ferté）。伊丽莎白想要严格控制进入她王国境内的法国人：这儿是她的王国，她说了算。

第一次宗教战争期间，伊丽莎白选择站在胡格诺教徒的一边反对法国统治者，她将6 000名士兵、军需品与火药送往勒阿弗尔（当时英国人称其为“纽黑文”），由此加剧了紧张局势。但英国人不仅输掉了战争，还遭胡格诺派领袖孔代亲王路易·德·波旁（Louis de Bourbon）的背叛，后者与凯瑟琳和查理九世签订了和平协议。伊丽莎白被晾在一边。

得益于法国的这场胜利，四名遭关押的法国贵族以为他们终于自由了，于是试图逃跑。但他们没能跑远。几人在大约二十英里外的地方被抓住了，他们又被关进伦敦塔，这一次，他们被当作罪犯对待，不得不为赎回自己的衣服、财物等一切物品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加莱与纽黑文如今成了伊丽莎白与凯瑟琳争夺欧洲统治地位的政治斗争焦点，在这两位强大的女性之中，只有一位能赢得这场特殊的战斗。

思罗克莫顿被关押在圣日耳曼-恩-莱城堡期间，负责看管他的拉萨莱上尉（Captain La Salle）建议他联系阿内·德·蒙莫朗西（Anne de Montmorency），此人是法国大元帅，也是凯瑟琳与查理九世的得力顾问。思罗克莫顿接受了这个建议，不久之后，蒙莫朗西便收到了这位遭罢黜的英国大使乞求与他会面的信件，他同意了，邀请思罗克莫顿在1563年10月1日这一天共进晚餐。

事情看起来颇有希望。然而，尽管晚宴上宾主尽欢，思罗克莫顿的请求却全盘遭拒，也就是说，他既不能觐见法国统治者，也不能通过官方渠道与伊丽莎白联系，他与英国王室的一切通信往来皆被视作犯罪行为，尽管如他所抗议的那样，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由此一来，思罗克莫顿化解这场外交冲突的唯一机会就是与史密斯取得联系。两位大使尽管素来不和——他们都想赢得伊丽莎白的青睐，长期以来，互将对方视为竞争对手，但现在为了各自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为了维护伊丽莎白的声誉，他们必须设法合作。伊丽莎白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亨利八世（Henry VIII）那样赢得整个欧洲的尊重——甚至是敬畏。

思罗克莫顿写信告诉史密斯他的经历，他被当作囚徒关押在圣日耳曼，他提到：“关押我的塔楼房间挂着壁毯。早上，我会在三四个卫兵的陪同下，在圣日耳曼花园里散步，但只有一个小时。白天，我被允许在回廊上走走，但要和看守一起。”他进一步透露，他隔壁的房间“非常大，我可以在里面走一整天，还有一个稍微小点的房间，我在那儿用餐。每天晚上六点左右，我和我的一名仆人被锁进房间，一名守卫就睡在我门口的床板上”。这不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大使应有的生活。

当思罗克莫顿向蒙莫朗西抱怨自己受到的对待，并向对方提醒他的身份时，大元帅回复道：“这并非正式关押，您不妨把它看作暂别宫廷的一小段假期，好好反躬自省。”思罗克莫顿对这一回复感到非常恼火，但也无话可说。双方的会面就此结束，大使与法国王太后和解无望。

然而事情还没完。

彼时，苏格兰女王玛丽（Mary）与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Philip II）之子，唐·卡洛斯（Don Carlos）的联姻谈判正在进行。史密斯认为年轻的玛丽很可能会同意谈判条件。然而，这桩联姻对英法来说都是威胁，西班牙在欧洲权力博弈中的地位会进一步提高，凯瑟琳和伊丽莎白对此心知肚明。凯瑟琳知道她们必须妥协。

最终，她忍气吞声，说服她的儿子查理九世接受思罗克莫顿的特派员身份——也就是说，他会遭到贬职，并且由于行动受到严格监控，他依然被剥夺了自由。除非得到法国王室的准许，思罗克莫顿不能像过去那样在法国境内旅行，拜访各地庄园。然而，这也意味着他可以亲自向法国统治者提出申诉，并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发挥作用。

1563年11月，在一个寒冷的清晨，思罗克莫顿见到了史密斯，与他同行的是“像看管囚犯那样的一群火枪手”。第二天，他们将一起前往王太后位于蒙梭的宫殿。他们去了，并在晚宴后被带到查理九世面前。王太后全程都坐在年轻国王的身边，史密斯率先发难，说他的同事受到的对待是“不可接受的”。

作为回应，凯瑟琳大声说道：“您只会老调重弹、毫无新意！”她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两位特使很快被打发走了，他们失去了进一步讨论其他重要问题的机会。

思罗克莫顿仍未完全获得自由，但他相信好日子不远了。毕竟，只要法国的统治者还想制衡西班牙在欧洲的势力，他们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呢？

但几个月过去了，事情并未获得实质性进展；伊丽莎白与凯瑟琳继续针锋相对，她们的争执危及手下人的性命。思罗克莫顿也好，法国贵族也好，都仍处在羁押中，不过思罗克莫顿得到了一些特别的豁免：除了获准觐见法国君主外，他终于可以与伊丽莎白正式通信了。

是时候交给英国女王亲自处理此事了。

在得知思罗克莫顿及其秘书约翰·萨默斯（John Somers）——此人还是一位熟练的译码员，终于获准觐见凯瑟琳后，伊丽莎白指示思罗克莫顿“不要表现出听命于我的样子，寻找时机同王太后交谈”，要确保他们批准1559年的《卡托-康布雷齐和约》，这份和约维护了法国、英国与西班牙之间的和平，为在16世纪上半叶造成巨大破坏的意大利战争画上了句号。

1564年2月14日，凯瑟琳派出一辆马车去接思罗克莫顿，后者在拉萨莱上尉的引导下前往宫廷。讨论持续了数日，思罗克莫顿和史密斯见到多位御前会议成员，他们致力于达成一个和平的结果。然而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真正的权力掌握在伊丽莎白与凯瑟琳手中，而不在他们任何一位代表手中。

凯瑟琳显然不打算把加莱还给伊丽莎白，但释放法国贵族以及法国为保留加莱支付的赔偿金数额依旧悬而未决。在此后2月20日至23日举行的一系列会晤中，思罗克莫顿继续与凯瑟琳周旋。

思罗克莫顿身材高大，他有一双敏锐的蓝眼睛，喜欢穿一身黑衣以提醒人们他的宗教信仰。他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作为英国女王的资深代表，他的身份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印象。然而在凯瑟琳眼里，不管思罗克莫顿多么富有魅力、仪表堂堂，他与胡格诺派教徒（追随加尔文教义的法国新教徒，受天主教政府迫害）的私人关系使他成了法国王室的敌人，哪怕凯瑟琳允许他继续代表都铎女王谈判。

在双方的某次会晤中，凯瑟琳提出“用12万克朗交换人质自由”——按照最初约定，如果加莱不归还英国，法国需赔偿50万克朗，相形之下，这个数字无疑是种侮辱。

“女王要的不是钱，她要的是批准和约。”思罗克莫顿回复道。

“如果她立即释放四位绅士，我的儿子——国王，会把他收藏的最好的珠宝送给她。”凯瑟琳平静地说道。

思罗克莫顿对这番回应感到莫名其妙，他反问：“难道一颗宝石能与批准《卡托-康布雷齐和约》相提并论吗？”

凯瑟琳对这番话不以为然。思罗克莫顿再次被赶了出来。

不过随着宗教战争的结束，法国再次恢复了统一——至少当下如此。越来越明显的是，英国人已经没有多少筹码了，尤其当凯瑟琳的立场开始变得更加强硬。查理九世信守诺言：他给予凯瑟琳继续统治这片土地的自由，她既不会屈服，也不会放弃。如果英国人想继续战争，他们将失去的不仅是加莱——他们已经在纽黑文输掉了一场决定性战役，这场惨败不堪回首。

凯瑟琳现在占据了上风，当她同意与思罗克莫顿进行下一次会面时，她已知道自己将寸步不让——一丁点儿也不退让。

于是，在1564年4月3日这天，凯瑟琳接见了思罗克莫顿。她单独接见他，讨论人质与赔款问题。

“我的女主人——英国女王，同意接受30万克朗的赎金数额，”思罗克莫顿说道，开启了新一轮没完没了的谈判。

“这比上次的提议好多了。但我方只能支付12万克朗。我方不会超出这个数目。”凯瑟琳坚定地答复。

第二天，思罗克莫顿再次获得召见——这次会面持续了三个小时，思罗克莫顿再度提起赎金问题，这次他同意把金额降到25万克朗。凯瑟琳又拒绝了，思罗克莫顿继续把金额降到20万克朗，凯瑟琳立即搬出她惯用的那套说辞：“如我先前所言，我方不会支付超出12万克朗的数额。”

思罗克莫顿除了接受外别无选择，4月6日这天，双方终于达成协议。伊丽莎白委托他全权处理谈判事宜，她相信思罗克莫顿和自己一样，一切以英国的最高利益为重。但此时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这笔钱该如何支付？

凯瑟琳提出，在和约获批后的六周之内，法国将先支付6万克朗，用于从多佛接回“两名人质——德·帕莱索与德·拉菲特先生，因为他们是已婚人士，他们的债务将率先得到偿还，他们获准乘坐运钱来的法国船只返回法国。剩下6万克朗将于六周后在布伦或加莱交付，届时将由英国人负责的英国船只运送”。

凯瑟琳的大胆提议被接受了。陶醉于她的外交胜利，凯瑟琳写信给她的大使——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迪南一世（Ferdinand I）宫廷的雷恩斯主教（the Bishop of Rennes），信里说道，她与伊丽莎白之间的谈判结果令她非常满意。被关押在伦敦塔的四位法国贵族最终获释并回到了法国，而加莱依然属于法国。

在这场与伊丽莎白的首次较量中，凯瑟琳赢得了胜利。

至于思罗克莫顿，在经受了一系列的外交折辱之后，他只剩下一个目标：返回英国。

和约一经签署，凯瑟琳同意再次接见思罗克莫顿，她询问思罗克莫顿与托马斯·史密斯爵士是否愿意前往教堂感谢上帝。他们接受了邀请，思罗克莫顿“走在国王的左手边，史密斯走在王太后的右手边，他们一起走向大教堂”。

终于在1564年4月23日，英法两国宣布恢复和平，“各地燃起了欢乐

的焰火”。至于思罗克莫顿呢，巴黎商人总管、郡长以及主要官员都前来拜访他，为他送上“香料与蜜饯，这是当时的惯例”。这些礼物想必给英国大使留下了苦乐参半的滋味。

在这场女王们的外交大战中，伊丽莎白与凯瑟琳都认识到，在未来的岁月里，她们彼此之间会有多么需要对方。她们或许是竞争对手，但她们也在权力中团结一致，钦佩彼此的力量。不同于那个时代的任何统治者，她们都是勇敢、聪慧的女性，尽管这一点可能会使她们产生分歧，但也会令她们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然而，从根本上说，伊丽莎白与凯瑟琳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们首要且最重要的身份是彼此真正的竞争对手。全世界都在关注，等待着她们的下一步行动。

【内容简介】

伊丽莎白一世与凯瑟琳•德•美第奇是两位统治16世纪欧洲的女人，一位是独自统治她的王国的童贞女王，另一位是利用她的子女来塑造欧洲王朝的幕后领袖，人们写过很多有关这两位标志性女性的事情，却无人提及她们之间的复杂关系：那是改变了欧洲面貌的三十年的友谊、竞争与冲突。

这是一个关于两位杰出梦想家的故事，一个由鲜血、火焰与黄金书写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无休止的算计、爱与竞争，关于战争与智慧，关于男性世界中女性权力的故事。基于两位女王的私人信件以及全新的研究，埃丝特尔•帕朗克为她们的传奇王国提供了新视野，拥有成熟执政能力和高超外交技巧的两位女性，时而亲密无间，时而敌对相向，在竭力维护欧洲岌岌可危的和平的同时，不放弃争夺各自国家和信仰的每一分权力。它以一种新的方式看待这两位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女性，看她们如何深刻地影响了彼此，一如她们对历史进程产生的深远影响。

【作者简介】

埃丝特尔•帕朗克，伦敦东北大学（伦敦校区）历史学助理教授。她曾参与几部国际历史电视纪录片的制作，包括英国广播电视台二台的《博林家：一个丑闻家族》（2021年8月播出），在其中分享了对亨利八世统治下的英法关系的看法。她还参与制作了《历史的秘密》（法国二台/法国三台），以及历史播客节目《历史重击：不只是都铎》《闲话都铎王朝》。她发表过大量有关都铎王朝与瓦卢瓦王朝的文章，出版著作《瓦卢瓦王朝眼中的英国伊丽莎白一世》（2019年）。

【译者简介】

叶璐，南京晓庄学院历史学（师范）专业讲师，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领域为英国经济社会史，著有《欧洲文明进程：贫困与社会保障卷》（合著），《绅士与淑女：西方社会的待人接物之道》（合著），在《历史教学问题》《英国研究》《中国国家历史》等刊物发表多篇文章。

第一部分女王的诞生（1533—1558 年）

第一章爱与丑闻（1533—1536 年） 3

第二章宫廷阴影之下（1537—1546 年） 17

第三章狼与母狼的宫廷（1547—1553 年） 27

第四章夺取权力（1553—1558 年） 37

第二部分荆棘与火之王冠（1558—1564 年）

第五章当死亡带来荣耀（1558—1559 年） 51

第六章为和平而战（1559—1560 年） 68

第七章无名之王：处女、“女执政”与遗孀（1561 年） 79

第八章谎言游戏（1562—1564 年） 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