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钰:一个侍卫官的经历(五)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08 23:33 1

摘要:全文有四十多页,翻到第四节,查配插图时,发现某位仁兄捷足先登了,可惜少了后边两节。且中间缺少部分段落,便对照做了补齐。不过有大半雷同,估计度娘那里不好过审,头条这里也卡得很紧,尤其敏感词。在文史资料里,如赵老先生这般直白落墨的不太多,至少没有太多矫辞,自己的小

引子

#本文摘自《江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五辑(1987年9月),作者赵秉钰,原标题《一个侍卫官的经历》

全文有四十多页,翻到第四节,查配插图时,发现某位仁兄捷足先登了,可惜少了后边两节。且中间缺少部分段落,便对照做了补齐。不过有大半雷同,估计度娘那里不好过审,头条这里也卡得很紧,尤其敏感词。在文史资料里,如赵老先生这般直白落墨的不太多,至少没有太多矫辞,自己的小心思及有违常情的“劣迹”也写了出来,算是难能可贵吧。

为方便发文及阅读,预计剁成六篇发出,每篇约五千字上下,难免还得砍砍剁剁。

正文

1949年10月下旬,代总统李宗仁再也代不下去了,便跑来台湾找蒋介石协商,交还代总统的这顶帽子。他两人在台北第一宾馆,经历三天三夜长时间密谈,商定由蒋介石回大陆“收拾”残局。

为了布置蒋介石回大陆的警卫工作,我被派到昆明。

11月初,侍卫长施觉民和保密局长毛人凤,召见张尧亮和我谈话。施觉民和毛人凤作了如下指示:“先生即将去昆明、重庆两地,策划反攻的军事部署,以重庆和昆明作为最后反攻的根据地,派张尧亮为重庆分遣组上校组长,赵秉钰为昆明分遣组上校组长。(赵秉钰)率你组中校分队长陈信孚、少校分队长耿云生等。随同先生先到重庆后,你们再前往昆明立即建组,部署警卫,妥善为先生去昆明作好警卫工作的准备,等候先生来昆明。据报:云南省主席卢汉,思想动摇,态度暧昧,动向不明,已不可靠。明确地告诉你们:现在你们是临危受命,这次你们去是要担当很大风险的。现在有保密局云南站长沈醉在昆明,你们到达昆明后,在先生未到达昆明前,尽量避免同卢汉见面接触。关于在昆明建组和警卫布置方面所需要解决的一切问题,都可由沈醉尽量设法协助。你们建组后,在昆明期间暂由沈醉领导。我们已经去电通知并请沈醉运用他云南绥靖公署保防处长公职,提供掩护你们组警卫工作活动的各种方便……”当我们起身要走的时候,他们又补充说:“这次赵秉钰去昆明的任务,本来是轮到派张铭佩那个组去的,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们,因为张铭佩的家属来了台湾,此去如果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家属(女人)将来要吵死我们了。我们考虑到赵秉钰的家属没有到台湾来,一个人的行动又比较方便,所以决定派你带你这个组的分队长也同去,到昆明重新建组。武器装备到重庆向周养浩领用新的,建组人事由沈醉选派,按所需编制组成。组长上校级,分队长中、少校各一。现在,你还有什么意见吗?这是我们经研究作出的决定,也是俞先生对你的特别信任。”

那时,我还年轻,刚满33岁,在施觉民、毛人凤二人“封官许愿”的鼓励下,头脑顿时发热起来。我想起自己是军统局的骨干特务,又想起“维护领袖(指蒋介石)的安全”,是我们神圣使命的反动“训条”,又听到侍卫长施觉民说,“这是俞济时对你的特别信任”,当即冲动地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没有什么意见,坚决服从命令!”当时,我根本没有考虑到去云南是冒的什么风险,也没想到云南被解放得这么快,我认为还不是像1948年,几次同蒋介石到东北一样,最多不到两三个月就要回台湾的。特别是当时秘书俞福元在我旁边打气说:“到云南去,云南是个好地方,能够独当一面嘛。”这句话,更加壮了我去这个从未去过、号称秀丽景色的春城昆明的胆。后来我心里想:到昆明纵然发生了天大的问题,也可以依靠情谊深厚的老友沈醉解决。

同年11月6日,我们陪同蒋介石乘坐座机飞到重庆。

五天后,我向周养浩领好了武器弹药,转飞昆明。

飞机在昆明巫家坝机场降落,沈醉派来云南绥靖公署保防处航空检查组的航检员谭瑞麟、陆伟林(都是息烽训练班的同系同学)前来迎接。见面之下,他们都为我的来到极感惊异和惋惜。他们说:“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来昆明?我们都准备去台湾哩?这里现在的风声很紧。”虽然他们的话使我大为扫兴,但我因为还不了解昆明的情况,对此并不以为然。

随着昆明市风声一天比一天紧张,并且不断地传出“卢主席即将起义”的消息,昆明市区已呈一片混乱,这些情况和我们撤离南京、宁波、杭州时的情景一样。局势尽管日趋严重,但我仍然做好下一步的准备工作,准备蒋介石来昆明。

这时有许多好心人劝我赶快飞逃台、港。但是,飞逃台、港都不是我的出路。我那时非常顽固,我很希望时局不要变得那样坏。我曾经想过:背着沈醉逃台湾,我怎么对得起沈醉,就是俞济时、施觉民、毛人凤也不会放过我。香港的特务更多,又能活命吗?我现在既是奉命来昆明,在卢汉起义的问题还没有明朗化之前,就得遵照施觉民、毛人凤的指示办。我只有商请沈醉的协助,迅即建组布置警卫,这对于我当时来讲,的确是一件大事。那时,沈醉也接到了同样任务的命令,作为保密局云南站长的沈醉,面对这么一个重大问题,怎敢片刻迟延,而不全力以赴?在沈醉的主持下,按照建组的条件,匆忙地将组建成。

为了工作上的掩护和便于对外活动,沈醉填发了我一张“云南绥靖公署保防处参谋室上校副主任”的派令,我便开始向外活动。我在沈醉派来的总务科长王静涵、人事股长卢仲文等人的协助下,草草作好昆明市郊风景名胜地区的警卫部署。

鉴于昆明局势日益严重,我即将实情向重庆电告:“此间情势万分危急,先生请勿来昆。”俞济时复电:“电悉。该组暂在昆待命。”这个复电,实际上就是叫我们等死。

局势紧张得吓人,为了摸一摸沈醉的底,有一天下午,我独自到昆明复兴新村(或是叫靖国新村)51号沈醉家里,就昆明危急情势和今后出路问题和他商量。沈醉毫不掩饰,悄悄地说:“你看,贵阳已经不保,解放军直指云南,昆明没有重兵,危在旦夕,国民党又已面临全面彻底崩溃的绝境,无能为力了。卢汉准备起义,只是旦夕间事,如果他真的要来这么一手,我们也只有跟着他的行动,参加他的起义了。不过,现在还言之过早,切不可过于紧张,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沈醉偷偷给我吃了这颗“定心丸”,但前途究竟如何?谁能知晓。不过我总是这样想的,沈醉看问题总要比我们看得远些,跟他没有错。

12日晚上6时许,沈醉从保防处来电话说:“刚才接到卢主席电话,通知我马上去参加紧急会议,还有李军长(国民党第八军军长李弥)、余军长(第二十六军军长余程万)也都参加,你赶快带领你们全组人员,到我们保防处来集合,我在11点钟以前就会回来,你们千万不要离开。”沈醉的话说得很急促,我没有来得及问明详情,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遵令领着全组官兵20余人,通过昆明市区军警哨,抵达云南绥靖公署保防处集中。该处副处长胥光辅告诉我说:“沈先生刚才离开这里,去参加卢主席召开的紧急会议。他临走时要我转告你,你们组到后,同我们处一起在这里待命,等待他11点钟回来处理问题。”

我们静坐在这个没有任何设防的保防处,等待沈醉回来。不料,11点钟过去了,12点钟又过去了,不仅不见沈醉回来,连电话都没有来过一次。我们等来的却是已经层层包围我们的云南保安团。

首先进来的是一个名叫侯国熹的副团长,他率领一批官兵冲进了保防处,他问我们是什么单位。我想,胥光辅告诉我沈醉去参加卢汉召开的“紧急会议”去了,想必我们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便说:“我们是最近从台湾来的,总统府侍卫室特别警卫组昆明分遣组。”他们看见我们和保防处一样,穿的都是便衣,便知道我们是特务组织了。他又问我:“是谁负责?”我回答说是我。他们说:“对不起,我们奉上面的命令来执行任务,请你立刻把你们单位全部人员、枪支、弹药、经费、电讯密码本、档案文件交出来。”我们组虽然是新近建成的,但都是经过军统特务训练班训练出来的年轻特务,突然听到他们这么一说,大家表示非常不满,一个个都想同他们对抗。

这时,我想,沈醉已去参加卢汉召开的会议,即使这里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必须等他回来解决,我们绝不可同他们发生冲突,这样会影响将来对问题的处理,更重要的是一旦发生流血事件,将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

于是我和两个分队长陈信孚、耿云生,分头对全组成员进行说服工作,劝说他们要以大局为重,先行交出公私武装弹药,任何问题等待以后由沈醉解决。就这样我们将武器全部交给了他们。

然而,当我们把武器交出去后,他们首先将我押解到他们团部去,这一下的确引起了我极大的反感。他们团长说:“对不起,今晚使你们受惊了。我告诉你:今天晚上卢主席在昆明宣布云南全省起义。听说你们今晚表现很好,双方都没有流血,这是一件大好事。大家都是中国人嘛,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听了他这些教训人的话,使得我非常气愤地说:“你在说些什么话,你们是起义,难道我们就反对起义了么?你能算个什么?能保证我的安全?说啥话,怕死不到云南来。”他二话没说,就把我押进了昆明监狱。这时,我还不知道沈醉的情况,但是,我完全相信,沈醉绝不会出卖我的。

第二天上午,我们组的人都进监狱了,一个不少。其中一个名叫李少华的人小鬼大,冷冷地瞅了我一眼,对着我说:“怎么,组长你也在这里?我还以为卢主席和沈先生(指沈醉)请你上五华(旧社会云南省政府所在地)当官去了哩,怎么和我们一样在这里。”他的意思就是说,昨晚缴枪时,我们要打你不打,硬要把公私武器乖乖地拱手奉献人家,现在还不是都坐牢。他的这种讽刺真使我啼笑皆非。

大概是在云南起义后的第二天清早,我就听到云南广播电台,在大声地广播沈醉号召军统在云南的秘密和公开的特务机构成员,响应云南的起义,交出武器和特务器材,到指定地点去报到。我又想,难道沈醉真的已将我们当作了他的“政治资本”了么?由于不明不白的一下子变成了监狱里的囚犯,这使我思想上感到极度的痛苦和不安。

十一二天以后,我看见沈醉也被送进监狱了,还不止他一个。在他后面走着的,第一个是军统保密局西南特区中将区长徐远举,第二个是保密局西南特区少将副区长周养浩,第三个是保密局局本部经理处少将处长郭旭,第四个是保密局局本部总务处少将处长成希超。他们五人中,只有沈醉没带脚镣。徐远举等四人,是在云南宣布起义的当天,从重庆飞来昆明,准备转机飞逃台湾的。我们都是熟人,一见之下,第一句话彼此都说“你也来了”,然后一阵苦笑。在以后的劳改中,我才听马瑛(云南绥靖公署参谋长)说:“沈醉在当晚,也是被迫同意领导云南绥靖公署和我们组起义的,但当晚又被卢汉扣押了。”

云南是在1949年12月6日晚上和平起义解放的。但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正式进驻昆明城,则是在1950年3月20日。在这一段时间中,仍由卢汉维持治安,作为过渡政府。解放军进驻昆明后,将沈醉作“战争罪犯”,调去重庆、北京学习。我们则被作为“反革命”要犯,移交给解放军判刑劳改。

1950年,我和沈醉同在昆明监狱时,我们虽属军统特务“要犯”,但仍然可以彼此来往。记得是在9、10月间的一个夜晚,沈醉特地叫我到他住的监狱里去(我们因为被视为“要犯”,都是每人一个监狱)。他极其诚挚而严肃地对我说:“政府通知我明天调去北京(其实当时被调去重庆),我们可能今后不会再见面了。”他指着桌上写好的一大叠材料,又说:“我已经写好了这么些交代材料,明天带去交呈给政府。我的罪恶很大,是应该杀头的,我已写了一个自请政府给予杀头的报告。”他将报告递给我看,继续说:“你的罪恶当然也很大,但是同我相比,你的年龄小我几岁,罪恶总要小一些,我希望你好好交待罪恶,共产党可能会宽大你的。”我听了他这番深刻感人的话,感受强烈。及今思之,我之所以有今天,首先固然是党的政策的感召,而沈醉那次对我的深刻启发,也起了极大的作用,它促使我逐渐认罪。这件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来源:自然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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