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纵横丨重建数智时代更有温度的社会连接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6-10 07:34 1

摘要: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和深入应用,人类文明进程步入数字社会时代,传统社会连接方式数字化转型持续加速,不仅极大地影响和改变了生产方式和社会组织运行方式,还深度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社会交往模式。数字化加速发展在为人类社会带来福祉的

作者简介李韬,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社会管理研究院院长、互联网发展研究院院长、新闻传播学院教授

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和深入应用,人类文明进程步入数字社会时代,传统社会连接方式数字化转型持续加速,不仅极大地影响和改变了生产方式和社会组织运行方式,还深度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社会交往模式。数字化加速发展在为人类社会带来福祉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引发一系列新变化、新问题、新挑战。人们在数字连接中虽然能够快速获取信息、与他人建立联系、展开数字交往,但却难以感受到传统社会连接中那种真实鲜活、温情脉脉、守望相助的人际互动。这种连接方式的加速改变催生了诸多社会问题,如人际关系的疏离、社会信任的缺失、个体焦虑的陡增、群体性孤独的蔓延等。如何在数字社会中趋利避害、避免反噬、超越异化,重建更有温度的连接,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重要课题。

一、社会连接的数字化转向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35页)。人类社会的演进发展,是以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建构与变迁为前提的。对于每一个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个体而言,只有在与其他社会群体发生“社会连接”时,个体之“人”才具有现实性意义。一般认为,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涂尔干(Emile Durkheim)对“社会连接”概念最早进行了系统性论述。涂尔干认为,“社会连接”可以分为“机械连接”和“有机连接”两种类型。前者以原始社会、农业社会为代表,人与人之间基于血缘关系、邻里关系形成的一个个社会共同体;后者则是进入工业社会之后,由于社会分工不断细化,产生基于劳动协作的业缘关系、趣缘关系,进而形成共同的价值观、信念和规范的现代社会共同体。由此可见,在传统社会,社会连接主要是经由面对面的“具身性”连接得以实现,而随着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和深入应用,社会连接从“具身性”转向“数据化”,传统社会连接的黏合机制被重构。

(一)社会连接方式的数字化转型变革

传统社会连接受制于地理边界与物理载体,其交互模式呈现线性化、同步化特征。数字化转型通过移动互联网、物联网、5G网络等技术基础设施,创造出泛在化、异步化的连接可能。人们不再受地域限制,无论身处世界何地,只要有网络信号,就能瞬间与他人建立连接。这种通信技术的升级,打破了传统社会连接中时空的束缚,极大地拓展了连接的范围和频率。

随着智能终端的普及,人们获得持续在线的数字身份,数字化、智能化的发展将物理空间坐标转化为数字连接节点,形成虚实交织的时空矩阵,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社会连接变成符号化的数字连接。智能手机、智能手表、智能家居等智能设备,通过物联网技术形成一个庞大的智能生态系统。这种数字连接,不仅提升了生活便利性,也使得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连接更加复杂多样。此外,区块链技术通过分布式账本构建起去中介化的信任机制,智能合约将社会契约的执行逻辑编码为可自动触发的数字协议,形成不依赖传统权威机构的连接范式。这种技术聚合产生的“数字孪生”效应,使物理社会的镜像化呈现与数字空间的实体化建构同步推进,社会连接在虚实界面间形成双向渗透的复杂网络。

(二)社会连接内容的数字化全域渗透

传统社会互动以物质资源交换为核心,信息仅作为辅助性媒介存在。在数字社会中,数据本身成为基础性生产要素,社交图谱、行为轨迹、情感表达等人类活动被量化为可计算、可存储、可交易的数字资产。各类社交平台中的点赞、评论、转发等微互动行为,通过算法解析转化为用户画像的构成要素;智能穿戴设备将生理指标转化为健康数据流;城市大脑系统将交通流量转化为实时决策参数。这种数据化进程使社会连接的实质内容发生根本转变:从显性行为转向隐性数据,从确定性信息转向概率性特征,从离散事件转向连续谱系。

从内容生产传播来看,网络空间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信息的生产者和传播者。人们可以通过社交媒体平台发布文字、图片、视频等内容,迅速在互联网上传播,形成热点话题,引发社会广泛关注。与此同时,算法推荐系统还会根据用户的兴趣和行为习惯,精准推送个性化信息,使用户能够更高效地获取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改变了传统社会中信息获取的被动性。此外,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应用,普通用户具备了专业级的内容生产能力,数字孪生技术实现物理对象的全息建模,元宇宙空间创造出超越物理法则的交互式数字连接新场景。当数据流动突破信息传递的初级形态,进化为知识创造与文化生产的核心载体时,社会连接便升维为价值共创的数字生态系统。

(三)社会连接结构的数字化网络拓扑

传统社会网络呈现树状层级结构,其连接强度受血缘、地缘等先赋性因素主导,遵循“差序格局”的互动逻辑。数字技术解构了这种刚性结构,构建出动态演化的复杂网络。人们可以通过社交平台结识来自不同地域、不同职业、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形成跨越传统界限的社交关系网络,使得信息和资源能够在更广泛的范围内流动,形成更为错综复杂的网络拓扑结构。

一般来说,传统社会连接下的组织结构通常具有层级分明的特点,而数字连接下的组织结构往往趋于扁平化、去中心化。比如,企业通过内部办公系统和云平台,实现了信息的快速共享和沟通,减少了中间管理层级;远程办公的普及也使得组织的物理空间限制被打破,员工可以不受地域限制地参与组织活动。这种组织结构的扁平化与去中心化,提高了组织的运营效率和灵活性,同时也改变了组织内部的人际连接方式。值得注意的是,数字连接下的社交网络也呈现一种新型的“再中心化”现象,一些具有影响力的人物或机构在网络中占据核心位置,而大量的普通用户则围绕其形成不同的社交圈层。在网络空间,基于不同的兴趣爱好、职业、地域、事项等,还会形成不同的“群组”“圈层”,使得数字社会群体性认同与区隔成为可能。此外,在数字连接之下,网络结构的动态性特征也日益显著。基于位置服务(Location Based Services)的瞬时连接形成动态社群,算法中介的关系匹配催生弹性社交网络,数字足迹的持续积累塑造出不断演化的数字身份。一系列数字连接形成的流动性结构使社会连接突破固定范式的束缚,形成自组织、自适应性的网络生态系统。

此外,数字连接还影响了社会阶层与群体的划分。在传统社会中,社会阶层的划分主要基于经济地位、教育程度等因素。而数字化转型后,数字素养、网络社交能力等因素也成为划分群体的重要标准。数字鸿沟的存在使得不同群体在数字连接中的参与度和受益程度存在差异。例如,一些老年人或贫困地区的人群可能由于缺乏数字设备或数字技能,而无法充分享受数字连接带来的便利和机会。同时,数字连接也催生了一些新的社会群体,如网络红人、数字游民等,他们通过数字平台形成了独特的社会身份和群体认同,改变了传统社会阶层与群体的划分格局。

二、数字连接带来新机遇与新挑战

在数字时代,传统社会连接的具身性、紧密性和情感性逐渐被数字连接的虚拟性、松散性和符号性所取代。这种转变给人类社会发展带来了诸多新机遇。比如,在就业领域,数字连接突破时空限制,远程协作与智能平台催生分布式劳动形态,零工经济通过算法实现全球人力资源即时配置。在教育领域,教育体系发生知识传递革命,各类在线教育平台打破教育资源壁垒,增强现实技术实现三维交互教学,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模型更使得人机互动下的自主学习成为可能。在医疗卫生领域,借助5G与AI实现诊疗空间解构,远程手术精度达毫米级,可穿戴设备构建疾病预测模型。此外,通过数字连接,人们还可以构建一个个网络共同体,通过社交媒体加入特定的群组,与同在异乡的人分享信息和获得情感支持。这种数字时代的新型社区形态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现实生活中的空白,给那些可能因为地理、文化或兴趣的隔阂而感到孤立的人们一个相互连接的渠道。

与此同时,数字连接也给社会发展带来一系列新问题、新挑战。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让社会向进一步加速的方向演进。科技加速、社会变迁加速,以及生活步调的加速,已经形成一种环环相扣、不断自我驱动的反馈系统,“加速循环”就变成一个封闭、自我驱动的系统(哈特穆特·罗萨:《新异化的诞生:社会加速批判理论大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38—41页)。客观上看,社会加速催生了原有精神心理问题的蔓延、裂变、扩大、加重,加剧了数字不平等,加剧了社会撕裂与异化,引发了文化消解与身份危机。

第一,催生群体性社会心理问题。处于数字革命浪潮的人类社会,面对颠覆性技术的全方位冲击挑战,不得不经历社会加速发展所带来的愉悦与阵痛,社会关系的解构和重塑,社会连接的断裂与重建,文化价值与伦理观念的嬗变与调适,社会心理的涅槃之痛和社会认同的深层危机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无法回避的重大问题。一是时空超越性容易导致社会认同弱化,缺乏共同体归属感。传统社会现实互动总是在特定的时空场景中进行,受物理时空限制,人们之间的互动频率相对较高,互动具有在场性和确定性,容易形成稳定的“强连接”关系,进而形成强烈的社会认同。进入数字社会,在数字技术赋能之下,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往打破了物理时空限制,一种“身体缺场”的“符号在场”数字互动成为可能,也使得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成为一种松散多变的“弱连接”关系,个体对所属群体的认知也变得模糊而不稳定,进而弱化了共同体意义上的社会认同。二是匿名性容易导致社会信任缺失,带来不确定性焦虑。传统社会信任建立在“熟人社会”基础之上,人们之间知根知底,容易形成稳固的信任关系。数字社会中的互动更多时候是匿名进行,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扮演各种角色,隐藏真实信息。这种匿名性一方面使个体获得极大的自由,另一方面也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大大降低。比如,匿名性使得网络道德规范更多依靠个体自律,容易滋生网络诈骗、网络暴力、网络谣言等不文明现象。网络空间诸多道德失范甚至是违法行为,也进一步破坏了数字社会的信任基础。此外,由于数字社会交往的不确定性,个体日常网络生活的心理安全感降低,更加容易产生数字化生活的焦虑情绪。三是去中心化容易导致价值失范,引发无所适从下的心理失衡。数字社会是一个去中心化的社会,人人都有麦克风,每个人都拥有更多的信息生产与传播自主权。一方面,这极大地拓展了人们的言论自由空间;另一方面,也容易导致各种虚假信息、不良信息的泛滥,使得人们无所适从,甚至被错误思潮所裹挟,进而导致价值失范,使得个体滋生种种价值虚无感,当遭遇挫折时容易产生挫败感,甚至诱发精神心理问题。

第二,加剧智能时代数字不平等。一是数字连接的结构性特征,进一步扩大了“数字鸿沟”。尽管物质层面的不平等(如数字基础设施接入)正逐步缓解,但能力维度的不平等却呈现顽固的延续性与动态再生性,这种不平等主要体现在算法素养差异、数据资本和平台权力博弈等方面。数字连接本应成为消弭不平等的重要力量,然而技术中立的表象下潜藏着马太效应的隐性逻辑:若缺乏制度性干预机制,数字连接会复制甚至放大现实世界的一切不平等。这种悖论的本质,已超越技术本身的范畴,直指人类社会对技术伦理的文明抉择。例如,如果没有更大范围的教育平等的努力,如果社会不能让穷人家庭的孩子学会更好地利用数字媒体,那么单靠数字连接本身无法抹平阶层之间的信息贫富差距,甚至会进一步扩大“数字鸿沟”。二是数字资本的阶层垄断逐渐形成,导致数字化剥削、数字技术操纵等问题。随着数字连接的深入,社会资本数字化迁移,传统的线下阶层关系网转化为线上优势,数字社会层级结构逐渐形成。一方面,依托数字平台开展社会劳动分工而形成的数字连接,极大延展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挥作用的时间和空间,加深了数字资本主义对劳动者的显性数字化劳动剥削;另一方面,数字连接背后的算法操纵、技术操纵加强了对劳动者和资本家的双重“限制”。

第三,导致社会撕裂与自我异化。一是社会分裂和社会信任危机。在算法推荐系统的技术逻辑主导下,数字连接可能强化信息筛选的同质化倾向,进而催生信息茧房效应,形成一个个封闭的圈层,造成共同认知和体验的缺乏,导致社会黏性遭到腐蚀。长期生活在信息茧房中的人,其思维方式会逐渐走入窄化和固化,群体思维固化和认知差异加剧,妨碍群体之间的相互了解和共同体的建构。此外,算法主导的信息分发机制可能系统性地加速真相消解,引发社会信任危机。二是人的自我异化与身份危机。从社会连接转向数字连接,人们的数字自我遭遇异化的危机,包括数字劳动异化、社会交往异化等。同时,虚拟身份的碎片化也带来人的身份危机。人们在不同平台扮演截然不同的人格角色,拥有多个数字分身,引发“哪个才是真实自我”的困惑。不同社交圈层在数字空间重叠,迫使个体持续进行印象管理,而线上形象更新速度远超线下人格发展也会导致自我认知滞后。

三、重建更有温度的数字连接

数字化转型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深刻的现代性转型,人类社会逐渐从“非左即右、非快即慢”的向量社会转变成“多元、多维、多向、多变”的矢量社会。在这个矢量社会里,人与人直接连接的载体形式更加丰富,但缺乏深层次的、有意义的、充满爱的连接。数字连接不应是对人际连接、职业连接、家庭连接、志趣连接的直接替代,而应回归以人为中心,构建一个又一个基于共同志趣、共同语言、共同情感的深度连接,重建鲜活的、具身的、温情的社会共同体。

第一,善用数字技术践行“减速生活”。在数字化智能化快速发展的今天,如何按下“暂停键”,善用数字技术实现功能性减速至关重要。数字时代的减速本质上是一场文明形态的范式转换,它不反对技术进步,但关键在于建立弹性节奏机制,使人类能在不同时态间自由切换,重新获得定义自身存在节奏的主权。为此,要善用数字技术,重塑人机交互伦理,实现数字化生存下的减速生活。比如,美国工程师开发的Light Phone反智能手机,通过电子墨水屏和基础功能设置,将设备使用时间降低至日均20分钟;一些西方国家设立形式多样的“数字安息日”项目,通过改造路由器实现周末自动断网,为回归家庭对话空间创造技术支撑。

第二,回归以人为中心的“具身连接”。面对日益深入的数字化生存,人类需要找到数字连接和现实连接的平衡点,构建以人为中心的“具身连接”。应该通过数字连接的线上符号交互,发起线下具身联动,创造开放包容的多维连接体,构建一个个旨趣相投、情感共鸣、心灵温暖的共同体家园,助力实现人类幸福美好生活。为确保这一目标的实现,应不断创新推进具身连接的制度支撑。比如,法国“离线权”立法规定50人以上企业必须协商数字断联时段,比利时政府将“无会议星期三”纳入劳动法典,这些制度设计在组织层面重建工作场域的连接节律,推动线下更有温度的人际互动。

第三,以数智赋能照拂人类心理健康。数字化、智能化及相关技术的发展拓展了原有的心理健康服务模式、服务内容,针对不同群体的个性化心理需求,通过数字技术对其进行标签分类,提供定制化心理健康服务。尤其是应关注现代社会孤独、焦虑、抑郁、迷茫等群体性社会心理困境,充分运用数智赋能,开展数字心理健康疗愈。探索开发不同应用场景下的智能伴侣,从认知、情感、社交等多个维度,帮助人们培育良好心态。比如,借助智能认知伴侣,搭建认知训练模块,帮助人们提高心理抗压韧性和心理健康阈值;通过智能情感伴侣,建立安全型数字情感对话,缓解情感孤立和焦虑情绪;利用智能交互伴侣,搭建各类虚拟社交场景,开展互动模拟,增强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积极开展面对面人际互动的信心。

制作:胡秀荣

核校:张世贵

审核:何忠国

来源:中国党政干部论坛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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