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顾大将军和爹感情甚好,是出生入死、共患难的兄弟,多年来一直戍守在大雍与凉国的边境。
文章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聊我删除,谢谢!
顾大将军和爹感情甚好,是出生入死、共患难的兄弟,多年来一直戍守在大雍与凉国的边境。
五年前,顾大将军回京述职的时候,我曾在酒宴上见过他。
那时,恰巧赶上我的七岁生辰,他送了一把精致的匕首给我,是个豪情爽朗的人。
路上,我问娘亲:「顾伯伯家出了什么事?」
娘亲的话一度哽咽,只是说道:「他家遭了难。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后来,我才明白娘亲口中的遭了难是什么意思。
顾大将军戍守边疆十余载,年纪渐渐大了,皇帝感念他劳苦功高,就让他卸下重担,回京安度晚年。
只是,在快到京城的时候,顾大将军遭到了凉国人的刺杀,不知怎么的,原本英勇善战的将军府众人都被杀掉了。
等到父亲赶到时,只来得及救下顾大将军的儿子。
那个人,就只比我大一岁,长得很好看。
在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后,昔日的落难少年已经重新焕发出新的光彩。
他的眼睛,像一颗颗星星点缀着的夜空,也像黑夜一样沉默。
「你好,我叫池鱼,池水的池,鱼儿的鱼。」
因为得知了他家的变故,我对他十分的同情。
「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他望向我,眼波流转。
当时,我不知道,我凝视的竟是魔鬼的眼睛,那不是星辰,是无尽的深渊。
3
爹与顾伯伯有着从小长大的情谊,自从将军府遭了难,爹对他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视如己出。
爹亲自请了教书先生教他识字读书,吃穿用度也与我和哥哥们的相同。
同时,爹亲自教授他武功,希望他能够安度余生,也算是填补顾家灭门的遗憾。
练武场上,爹对他说:「学会武功,我希望你这辈子能把自己保护好。」
不要再重蹈将军府的悲剧。
我想爹的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是这样的。
顾家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每次迎战,必定让西边的凉国闻风丧胆。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家人竟草草地死在了一群凉国刺客手中。
事后,皇帝和父亲仔细调查,但没有查出真相。
而那个人也因为受过的创伤太大,将一切忘了个干干净净。
雁过留痕,但那次刺杀,仿佛像白茫茫的雪地,一片干净。
4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与他渐渐熟悉起来。
对了,忘介绍名字了,他名「渊」。
记得那晚,我笑嘻嘻地问他:「你的名字有什么由来呀?」
他的眼神望向遥远的西边,对我说:
「渊,深也。没有什么意义。」
「哪有,肯定有意义的。」
似乎是触碰到他的伤心事,或许他的父母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名字的意义就去世了,或许是他失忆记不得了。
于是我疯狂找补,「渊……渊……」
我终于找到了个好寓意,盯着他说,
「渊……潜龙在渊。好名字!有大将风范。」
他眼神里闪过一摸惊异,似乎是没想到我这么能夸人,有点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和他一起坐在墙头上看月亮,月亮很漂亮。
那晚的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那晚的月亮很亮,闪瞎了我的眼。
5
「哎呦喂!小姐,你怎么又爬墙上去了,这叫夫人看见还得了!」
翠西在下面叽叽喳喳地嚷道,活像只喜鹊。
「下来了。」翠西这个丫头一向喜欢操心,不过每逢我偷溜出去玩,也是她留在院中帮我打掩护。
翠西扶着一旁的梯子,生怕我一不小心就摔下去。
大概是看月亮看久了,也可能是夜色太黑了,我一不小心踩漏,直直地摔了下去。
「哎呦喂!」翠西发出一声惨叫。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原来是翠西在下面接住了我。
只不过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我现在就像个四仰八叉不能翻身的甲虫。
另一边,顾渊也从墙上下来了,扶起了摔倒的我。
我顾不得不好意思,急急地察看翠西的伤势。
「翠西!」
翠西和我一同长大,虽是丫鬟,但我俩感情很是要好。
这次她因为我受伤了,我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所幸后来府医说伤得不严重,擦涂点膏药就好了。
过了几天,我想当时怎么那么莽撞,怎么能用那个词来形容臣子,估计顾渊当时的惊异都是在笑话我愚蠢。
又想着当时摔倒的样子真不美观,因此我连续几天都没有去顾渊的院子里。
6
虽然我称病没和顾渊见面了,但是他却常常送些东西过来。
膏药、风筝、胭脂、桂花糕……
其中我最喜欢的是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那是他随父亲去猎场围猎时特意给我带的。
翠西在一旁捂着嘴,乐呵呵地笑道:「顾小公子真关心你,这活兔子可不好抓呀。」
喂兔子的手一顿,只见兔子仍在慢条斯理地嚼着青菜。
我故作不在意地说:「那还不简单。笼子一放,诱饵一设,那兔子不就乖乖跑进去了。」
她还待说些什么,我便拿糕点堵住了翠西的嘴。
顾渊送的吃食,大都进了翠西的肚子。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7
「翠西,阿渊这几日在干什么?」
「小姐是要去找顾小公子吗?那咱们去练武场吧。」
翠西说得没错,要找到顾渊很容易,那就是去练武场。
他总是喜欢在那训练。
「阿渊!看我一剑。」
十招下来,眼看我就要陷入劣势。
「哎呀,我脚疼。」
我故作脚踝被崴的样子,果不其然,顾渊便停下招式来关心我。
趁着这个机会,我的剑放在了他的脖颈。
「我败了。」
顾渊一脸宠溺,无奈地说道。
「哈哈,我又赢了。」
一旁的翠西囔囔道:「小姐,你胜之不武,这明显是顾小公子让着你。
「翠西,你不懂,我这叫兵不厌诈。」
翠西撇了撇嘴,我得意地笑了笑。
「阿渊,明天是花灯节,我们一起去逛灯会吧。」
「要是我一个人出去,爹娘肯定不允许,不过有了你,爹娘就放心了。」
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就是从这次花灯会开始的。
8
华灯初上,京城一片繁华。
「小姐,花灯节可真热闹啊。」
街上的商贩时不时地吆喝着卖花了,马戏表演周围蹲满了人,有的口吐火龙,有的走钢丝,还有的打出漂亮的铁花,舞龙的队伍从街头游到街尾。
我在花灯集市停了下来。
「老板,这个花灯多少钱?」
花灯老板是个胖大爷,笑容满面,直言:
「姑娘,我们这是活动花灯,答对诗谜便可得,不进行售卖。」
「有趣。我们来试试。」
正巧,我和顾渊约好在这里等他。
只见第一个花灯是个荷花灯,签上写着: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小姐,这太简单了,是:日。」
「小姑娘聪明,拿好你的花灯。」
翠西兴高采烈地接过了花灯。
第二个花灯是个兔子灯,签上写着:
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且宜在下。打一字。
这个灯谜就比较难度了,我想了好一会儿,才猜出了「一」字。
第三个花灯是个镶金丝的桃花灯,面前挤满了人,大家都想得到它,上面写着:
哑巴说话,跛子赶路,瞎子看人,聋子听戏。打一行为。
「这什么谜底呀?」
「对呀,怎么自相矛盾。」
「这哑巴怎么会说话,聋子怎么回去看戏呢。」
众人议论纷纷,但都没有猜出来。
尽管我虽然也想得到那盏桃花灯,但我也猜不出来,便打算放弃,带上我的兔子灯离开了。
「谜底是:做梦。」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头,是顾渊。
「这位公子答对了。」
他提着桃花灯,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你叫我,总是要来的。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这个花灯节,我们玩得很开心。
但是,开心过头悲剧就发生了。
人潮涌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我往前走。
很快,我便与翠西和顾渊走散了。
「翠西——阿渊——」
我喊着他们的名字,但是却听不到他们的回答。
我打算自己走回定国公府,但是在路上却遇见了绑匪。
一个壮年男子从我的身边走过,突然用浸有迷药色布捂住了我的口鼻。
在人群的掩饰下,将我带到了一辆马车里。
顾渊送我的桃花灯掉落在路上。
在我昏死过去前,我只看到他的右手手腕有一道柳叶似的疤痕,隐隐听到翠西的呼喊声。
我,被绑架了。
9
自我走失后,顾渊让翠西去通知了爹娘和官府。
他自己则找来我用过的衣物,让训练犬闻了闻,一路上找我的行踪。
一排排毒针把我给扎醒了。
我手脚都被绑了起来,环望四周,这里不知道是哪里,灯光昏黄,乱石错立,大概是城外的一个荒庙。
「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架我?」
「定国公府的女儿,真是个天生的药人。」
两个蒙面人阴森森地笑着,仿佛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那一根根针扎得我眼泪都要流下来。
「你们是凉国人。」
我爹从前征战沙场,杀了不少凉国贼子,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混入了京城,还打算拿我做药。
他们嫌我聒噪,那个破布堵上了我的嘴。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两个蒙面人为之侧目。
「有人来了,你去看一下。」
高个子男人出去了,只留下个矮个子男人看管我。
许久,高个子男人都没回来,于是矮个子男人又出去看了看。
趁着这个功夫,我不断地挪动身体。
终于到了烛火旁,把手放在烛火上烤,仿佛闻见了烤肉的味道,不过最终把绳索解开了。
然后,我又急急忙忙地把腿上的绳子解开。
时间太紧迫,出门的时候正巧赶上那两个黑衣人赶回来。
「主子真是心慈手软。」
那一瞬间,我仿佛插上了翅膀,飞快的抢过马匹,冲破土墙逃了出去。
「小鱼——」
「阿鱼——」
山林之间,我看见一群人打着火把呼唤着我的名字。
只是我现在无法回答他们了。
此刻,我正挂在危崖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石壁光滑,我难以爬上去。
而那匹马已经跌落悬崖了。
「小鱼,你在吗?」
我听见了犬叫声,听到了十三岁的顾渊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我在这……」
不久,我看到了顾渊的身影,火焰之下,如同太阳。
枯树眼看着就下断裂,他及时地抓住了我的手。
「小鱼,不要放手。」
悬崖上的沙石扑扑地往下掉,我听见空谷里传来的声响。
我深知,要是掉下去了,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尽管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但爆发出来的强烈求生意志让我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最后,他费劲力气将我从悬崖边拉了上来。
由于中了药,我已经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定国公府。
朦胧中,我听见他说:
「对不起。」
10
醒来,我已经是在家里了。
听了御医的话,娘亲和翠西已经哭肿了眼。
「令媛中了西域奇毒,预计最多只有六年寿命。」
御医请了一批又一批,但是都摇摇头。
「娘,翠西,你们干嘛哭丧着脸,我不是还活着嘛。」
我的嘴角扯出微笑,尽管心中难受,但还是不想让亲人担心。
「阿渊呢?我记得是他救了我,他怎么样了。」
翠西说道:「小姐,顾小公子只是手臂有些擦伤,已经看过大夫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
后来,爹在城中大肆搜查当初掳走我的贼人。
最终依据马车和人证,搜到了贼人是潜藏在大雍的凉国间谍——酒楼伙计柳大。
最终,柳大被斩首示众,但至死也不肯供出他的同伙。
几个月来,爹一直在为我寻名医,祈盼能有杏林高手解了西域奇毒。
但各大医师都说能力有限,无法解毒。
一日,百药谷中的医圣杨正来到京城,不久他就被爹请来院中为我看病。
杨医圣替我把了脉,爹娘焦急地等待:
「医圣,我女儿这毒可解吗?」
杨医圣捋了捋他的胡须,眉头微皱,我爹娘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而七上八下。
「令千金这毒奇绝……」
他顿了顿首,继续说道:「不过,可解。」
「我愿赠医圣白银千两,只求医圣替我女儿解毒。」
医圣挥了挥手,「老夫不是那等熟人,诊金给一百两银子就行。」
「不过,这解毒可得要令千金随我会百药谷,在谷中才更好的替她解毒。」
说着,他望向了我。
「我愿意去百药谷。」
去了,我还有机会解毒;不去,我就只能活六年。
我去百药谷中待了三年,在药圣的帮助下,我才由危转安,解了西域奇毒。
这三年,因为我身体的原因,就一直被困在谷中,寻常人也不得进来,只有医圣和我的师兄姐们。
医圣肯花时间为我解毒是由原因的。
一个就是这毒罕见,医者总有攻克疑难杂症的心愿。
第二个是因为我又有医术天赋,他打算收我为徒。
在谷中的这三年,我也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本领,会医治众多的疾病,善制各种香粉、毒药。
年到十五,师父便送我回了定国公府。
「师父,你真的不留下吗?」
那个半百老人,骑着小毛驴,逍遥的走在大街上,挥了挥蒲扇:「山间一壶酒,逍遥赛神仙。为师去矣,徒儿勿念。」
11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顾渊在我的心中占着重要位置。
因为,我喜欢他。
十八岁那年,凉国侵犯大雍边境,爹身为大雍武将,即将替国出征。
而出征前,我和顾渊订下了婚事。
爹喝着酒,拍着顾渊的肩膀说:「等我回来,你与阿鱼便成亲。」
订婚当日,全府上下都很开心,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女婿很满意。
我不胜酒力,回了房间,翠西替我去厨房里拿醒酒汤。
许多人喝着喝着酒就倒了下去,我的爹,我的娘,以及全府上下的杂役都倒了。
除了我,翠西和顾渊。
翠西为了照顾我没有喝酒,顾渊喝的没毒的酒,而我喝的是顾渊亲自倒给我的酒。
翠西一路惊慌地向我跑来,「小姐快走,顾渊图谋不轨,杀了老爷和夫人……」
她还待说些什么,却被横刀给贯穿了心脏。
我的酒立刻醒了,拿着剑就冲了出去,把翠西抱了过来。
「主子,这女人留着是个后患,属下帮你杀了她!」
「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给我滚!」
我抱着翠西的身体,用手捂住她的伤口,可是她胸口的血总是止不住。
翠西的张了张嘴,「小……小姐……」
试图说些话,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小鱼!」
抬头望去,是顾渊赶了过来,替我拦下刚才欲砍过来的大刀。
他和那个手腕上带有柳叶疤的人站在一起。
我听见。
对方,恭敬地叫他「主子」。
「顾渊!我爹娘待你如亲子,扪心自问从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逼死他们!」
我拿起剑,剑身透亮,映射出顾渊如松的身姿。
只听见他柔声地说道:
「小鱼,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放下剑。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阳光下的剑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不会伤害我?」
多么虚假的话,多么丑恶的嘴脸。
我嘴角轻扬,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你杀我爹,害我娘,国公府因你血流成河,这难道不是在伤害我!」
昨日,他曾是我想嫁的心上人。
今后,他将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长剑在手,利刃出鞘,他没有躲,只是对我笑:「小鱼,这次我不会让着你了。」
衣服被刺破。
他穿着我爹送他的金丝软甲。
那笑容和平时演武场没什么区别,只是格外的刺眼、格外的令人厌恶。
他的手用力地握住剑身,血一滴滴往下掉,将夺过去的剑扔在地上。
是的,这次我没有赢。
「要么你现在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对上顾渊的眼神,狠狠地说。
旁边的柳叶疤男听了,拿着刀直接架在我的脖子上。
「老子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顾渊用手将我拉过来,呵斥对方退下。
「我没有认错的话,他是当初绑架我的人。」
「那次也是你指使的吧。」
「我爹把你捡回来就是个错误,顾伯和爹友谊深厚,却没想到他的儿子是祸害!」
我问了他很多话,他都没有一句回答。
他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从始至终,顾渊的到来就是一场阴谋。
哦,不,准确的来说,他连名字都是假的。
12
他根本就不是顾伯伯的儿子,只是和对方长得有九分相像。
他放火烧了我的家,把我抓进一座院子里,那里的人,称呼他为:
「三殿下。」
大雍国皇帝九子,在皇家宴席中,我都曾见过他们。
其中三皇子是个三十多岁的俊朗男子,完全不是顾渊十九岁的年纪。
院子里的人穿戴的是大雍子民的服饰。
但是即便他们掩饰得再好,语言里还是透露出一股西凉的腔调。
他们是凉国人。
而顾渊,则是凉国先太子的儿子——夏临渊。
夏临渊身边那个柳叶疤男恨极了我,认为我蛊惑了他们英明的少主,使得对方留下我这么个祸害。
但他还是得给我送吃食,因为夏临渊对他说:
「你照看好池鱼,要是她出了事,你应当知道我的手段。」
他将馒头和咸菜甩到我身边,语气冲上了天,直接嚷道:「吃。」
我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的怒火,根本没有食欲。
「到了这,你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吗?」
「绝食更好,我不能下手,但是巴不得你早死。」
柳叶疤说完就走了,吩咐门口的侍卫对我严加看管。
我拿过饭碗,馒头咸菜混着我的眼泪和仇恨一起咽下。
心中发誓要好好的活下去,手刃仇人,为定国公府报仇。
第二日,柳叶疤又来了,定期来看我死没死。
这次,柳叶疤向我说了很多事情。
他说,「池府上下,除了你,都死绝了。」
柳叶疤的眼里透露出一种得意的神色。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哈哈哈,都死啦!」
那狰狞的面容,活像一个恶鬼。
「你们雍国那些蠢人,什么也查不出。哈哈哈。」
我拿起房间里的桌子板凳,拼命地向他砸去,「你们不得好 死!」
第三日,柳叶疤再次来了,他的头上和脸上都有了淤青。
这一次,他向我讲述了多年前的往事。
包括顾将军府的死因和我十二岁那年遭遇的绑架。
别以为他是多么的好心。
柳叶疤只是想通过这些事情来让我心死。
毁灭一个人,必先毁其精神。
那些人总是自负的,认为闺阁女儿在遭受心上人的背叛和家族覆灭的打击后会自尽。
殊不知,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无限地生长,滋养着我的生命。
时间一点点过去,感觉过完了一辈子,墙上的「正」字已经刻满了六个。
就在这一天,夏临渊来了。
这是我定国公府出事后,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13
「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还苟延残喘。」
夏临渊抚摸着我的头发,眼里充满着心疼,看我身形憔悴了不少,脸色也不如以前好。
「等回凉国,不会再委屈你了。」
我拍开他的手,心里一阵恶心。
他没有生气,「小鱼,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的人还是那么的熟悉,说的话却异常陌生:「大雍和凉国开战,定国公府是最大的威胁。」
所以,他就蛰伏下来,先后灭了顾家和池家。
「卑鄙,无耻!」
我爹和顾伯伯都是武将,多年前曾力破敌军,将凉国太子斩杀于阵前,此后凉国再不敢犯大雍边境。
命运弄人,凉国太子的三儿子和顾将军的儿子长得九分相似。
自从凉国先太子死后,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先后因意外去世。
而他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夏临渊潜入大雍边境,在大雍边境生活了三年,学得一腔熟练的大雍本土语言。
「你说巧不巧,那顾渊和殿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手心有一颗黑痣。但谁会观察到他人手心有无痣呢?」
「待顾贼离开边境返回京城时,我们殿下就实行李代桃僵,给顾府众人下了药。」
柳叶疤之前的话久久地回荡在我的耳边。
「灭掉顾府那简直跟砍萝卜白菜一样。」
而十三岁的夏临渊对自己也足够狠,将自己打得半死不活,只等我爹来救。
我爹救回来的,不是故人之子,而是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为什么骁勇善战的顾府会灭亡,因为众人不会对将军的「儿子」起疑心,而这个「儿子」给他们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
六年后,这个人再次利用他伪装的身份和定国公府的信任,灭了池家。
以前的夏临渊常常面向西边沉思,我原以为想的是边疆生活,没想到望的是凉国。
我冷笑道:「带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上路,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不怕你杀。」
那个人自信,从容,狂妄。
临走前,他给我喝了一杯茶,随后将我打晕。
我知道,茶里面下了「同心蛊」,所以茶水会呈现出妖冶的红。
但他不知道,我百毒不侵,万蛊不惧。
这一切都源于我在百药谷中的三年生活。
「同心蛊」是母子蛊。
中了子蛊的人会无条件爱上持有母蛊的人,忘掉对方所有的不好。
夏临渊,你灭我满门,你我之间,只余恨,没有爱。
想让我再爱上你,你便会付出你应该承担的代价。
14
在凉国,夏临渊给我安排了新的身份,对外称我是边疆一「迟」姓小官吏家的小姐。
名唤:「迟鱼。」
坊间皆传言夏临渊有多么的爱迟家小姐。
「听说那迟家小姐被临渊殿下看上了。」
「临渊殿下因思念先太子,在边境待了六年才回来。这么些年,就那迟家女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何等姿色,竟让殿下如此着迷。」
我听见这些话,只觉得好笑。
街上的老百姓不会知道,他们口中的「迟家小姐」出自大雍国的「池家」。
而夏临渊这么多年不是待在边境,而是潜在定国公府。
夏临渊将我安置在了临渊王府。
他依旧唤我小鱼。
我依旧唤他阿渊。
一切和从前似乎都没有变化,那只是因为我装得很好。
当然,夏临渊替我伪造的身份瞒得了外人,却瞒不了他的母亲。
这位先太子的正妻,差点母仪天下的女人,对我这个敌国之人充满了仇恨。
「渊儿!你忘了是谁杀死了你的父亲了嘛!怎可将仇人之女留下来!」
「母亲,我已经将池家和顾府灭门,我有权力留下一个人。」
这么些年,夏临渊留在大雍,母子分离,感情也不是很浓厚。
「糊涂啊!她怕一心想杀你,又怎么喜欢上你。」
「我给她下了同心蛊,她忘记了过去。」
我在隔壁,装作熟睡,听了他们的对话,冷笑不止。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失去记忆的凉国边疆的迟家孤女,跟随夏临渊六年,非常喜欢他。
到凉国京都当天,夏临渊连夜进宫,和皇帝谈了很久。
不久宫中便有流言传出,说凉国皇帝对这个孙子极其喜爱,有意立夏临渊为储君。
从下人口中得知着夏临渊回府的时间,我掐着点在门口等他。
「阿渊,你回来了。」
我拿出一件狐裘披风给他系上,如果这是绳索,我真想勒死对方。
「你手怎么这么冰,以后不要特意等我回来了。」
我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他用大手包裹住了我的小手。
他的手很暖,但我的手很冷。
「那王爷答应我以后也不要回来这么晚了。」
「不然,我会担心的。」
担心不能亲手杀了你。
「好。」
自那以后,夏临渊每次都很早回来,而每次回来就会先到我的屋子里来。
王府里流言四起。
「迟姑娘和王爷真般配,宛若檀郎谢女。」
「只可惜地位不高,王爷再爱她,也不可能成为正妃。」
「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老王妃中意的儿媳是安福郡主啊。」
15
安福郡主是老王妃的娘家人,在夏临渊没去大雍前一直陪着他,多年来一直在照顾老王妃。
如果没有我,安福郡主会理所应当的成为临渊王府的女主人。
「表哥。」
安福郡主穿着一身华服,打扮得落落大方地来找夏临渊。
「郡主。你来有什么事?」
她向旁边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笑意。
「听闻边境女子潇洒豪迈,我最近举办了一个赛马会,正想请迟姑娘参加。」
我做的事情要符合自己的身份,那就是作为深爱夏临渊的女人,面对情敌的挑衅不能屈服。
所以当安福郡主邀请我参加赛马会的时候,我答应了。
「安福此举多半不安好心,你干嘛答应她。」
伏案批文的夏临渊停下了笔。
「阿渊。我会骑马,又不会摔死。」
我托着脸,抬头看着夏临渊:「再说了,她可是要跟我抢心上人的情敌。」
「我只喜欢你一个。」
夏临渊离我很近,他说这话时我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说得没错,他只喜欢我一个。
所以在灭我家的时候,只留下了我。
「反正我都答应她了。到时候你给我准备一匹好马就行。」
我反复叮嘱道:「要好马,不然我输了多丢人。」
「好,我让柳二给你准备。」
柳二,也就是那个柳叶疤,在大雍多年,他一直在暗地里保护夏临渊。
所以,夏临渊对柳二很信任。
半个月后,夏临渊陪着我去了赛马场,而柳二已经提前将马牵到了赛场。
比赛的方式也很简单,两个人进行比拼,绕着马场跑三圈后,谁先摘取挂在栏杆上的红绸谁便为胜利者。
此刻,观众席上都坐满了各大家族的小姐公子,周围还有随身时候的杂役。
毫无意外,我抽到的签和安福郡主一致。
「素闻郡主马技高超,今天有机会欣赏了。」
「迟姑娘想来也本领高强,愿一睹风采。」
要说这签没有被做手脚,我是不信的。
马场上,郡主身姿矫捷,红衣策马飞奔的样子引得一众儿郎叫好。
她领先我半圈,但我丝毫不慌张。
我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抓紧马绳,因为我知道这匹马在马鞭的抽打和快速的奔跑后,其体内的药性就会被激发出来。
那日,柳二偷偷的给这匹马喂药,被我无意中撞见了。
这正是一个除掉对方的机会。
果不其然,在一圈半后,此宝马的颜色越发的红润,速度也越来越快,不久就超过了安福郡主。
「驾!」
我挥舞着鞭子,尽情地向前奔跑,一举夺绸。
「阿渊,我拿到了。」
在马上,我挥动着红绸吸引夏临渊的注意,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了马儿的躁动。
我拿着缰绳的手更紧了,看到了柳二那阴狠的眼神。
我看见,夏临渊站在不远处,他在对我笑。
猛地,马儿突然发狂,看来是柳二的药效起作用了。
「啊——」
马儿冲破围栏,一个劲地往前冲,我只能拼命地控制住它。
「救命——」
当下人群四散,空气中传来我的呼喊。
夏临渊看到我这边出了状况,厉声道:
「拿马来!」
我完全可以在控制马儿的时候在有草坪的地方跳下去。
但是我,不能那么做,我一定要让夏临渊看见我是九死一生。
「小鱼!」
马儿在树林里面横冲直撞,我的手臂都被树枝划出了血。
眼看前面就要到悬崖,好歹夏临渊追了上来。
「小鱼,跳过来!」
夏临渊用手打算把我接住。
「我害怕!」
虽然我这么说,但还得真跳过去,毕竟不能真死了。
16
我心一横,做出视死如归的表情,跳入了夏临渊的怀抱。
巨大的冲击力迅速将我们两个人摔倒地上。
他抱着我滚下了山坡。
我在他怀里没怎么受伤,但是夏临渊的后背却被锋利的石粒磨出了血。
「阿渊,你没事吧。」
作为深爱夏临渊的女人,在对方受伤时要首先关心他,我一直没忘了我扮演的角色。
「我没事。」
我听见他故作坚强的地说道。
他说没事,我就当没事,那黑衣上的鲜血抵不过我全家的命。
「阿渊,我差点以为就要见不到你了。」
我的眼泪啪啦啪啦的往他的手上掉。
要是我死了,还怎么报仇。
他用手轻轻地擦去我的眼泪,温柔地说道:「别担心。我永远会保护你的。」
要是我失忆了,我或许真的会为他的深情感动。
但定国公府的二十四口人命,滔天的大火,已经将我的心烧死。
「阿渊,我也不知道那马怎么回事,它好像发了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它。」
他替我拿去衣服上沾染的枯草和落叶,仔细拭去上面的灰尘,将他的披风给我系上。
「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他望着我红红的眼眶郑重其事地说道。
过了几天,他就知道这件事是柳二干的。
作为他信任的手下,夏临渊也不忍心杀了他,只是打算把柳二贬到边疆去。
「柳二哥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在保护我,怎么会是他干的呢?」
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于是我主动提出给他摆送行宴,算是感谢他对我的照顾。
自从来到凉国,夏临渊一直派他监视着我。
夏临渊生怕柳二又把失忆的我给害了,也来到了送行宴。
「柳二哥,你我无冤无仇,我相信你没有害我的心。」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我替你向阿渊求过情了,但他不肯听我的。」
「这杯酒,算我为你送行。」
我从酒壶里倒出一杯酒,递给了柳二。
但是,他没有喝,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柳二,小鱼递给你的酒,为什么不喝?」
说着,我拿过柳二手中的酒自己喝了。
「没关系,我重新倒一杯。」
这次,柳二阴着脸喝下了那杯毒酒。
「谢过姑娘。」
反正两个酒杯都有毒,奈何不了我,却会让对方死。
酒杯里下有我秘制的七日断肠散,要不了多久,柳叶疤就会在发配途中无声无息的暴毙身亡。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凉国待了一年。
有一天。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穿过人海,手牵着手,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他说:「小鱼,我们成婚吧,我给你一个家。」
我笑脸迎迎,脸上染上了夕阳红,宛如一个娇羞的少女。
他说给我一个家,但我的家早已经被他给毁掉了。
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独一无二的美。
「好!」
解决完柳叶疤,下一个是你夏临渊。
17
今天,是我和心上人大婚的日子。
新郎官笑着揭开了我的盖头,眼神里充满了深情。
龙凤烛火间,一片喜庆。
我抬头望向他,笑着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们能在一起吗?」
经过我一年的伪装,他以为我仍是那个花灯下满眼是他的女子,对我没有防备。
匕首刺过他的胸膛,血染红了手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像相思的红豆,像杜鹃的悲歌。
夏临渊望向我:「你……恢复记忆了。」
我莞尔一笑:「不。我从没有失去过记忆。」
「你不知道吧。多年前你谋划的绑架案让我身中奇毒,但在百药谷种,在药神的帮助下我反而养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哪怕是蛊虫,」我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说道,「对我也没用。」
外面的风吹来,摇曳的烛火中,龙烛灭了,但凤烛烧得正烈。
「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下的同心蛊了。」
夏临渊苦笑着,拔出了匕首,鲜血直流。
「你我之间的情谊……」
「都是假的。没有情,只有恨。」
在大雍,他骗我,杀我满门;在凉国,我骗他,杀他一人。
哪有什么情感可言。
此刻的临渊王府很安静,夏临渊知道我不喜欢热闹,特意在晚宴过后遣散了宾客。
「你走吧。原是我先对不起你。」
他杀了我满门,确实是对不起我。
我起身去关紧窗户,免得被人发现屋里的情景,虽然屋外没人。
屋内,那人说:「花灯会的绑架确实不是我谋划的,是柳二擅自行动。」
窗外的冷风吹疼了我的眼,让我竟想流泪。
他是不是绑架我的人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我捡起地上的匕首,用水洗干净,仔细地擦拭。
这是顾伯伯送我的匕首。
为了增大刺杀成功的概率,我一早就在上面淬了毒。
夏临渊,必死无疑。
月色苍茫,宛如寒烟笼罩在凉国大地。
三日后,我在凉国边境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同时,临渊王府培养的的府兵和杀手将我堵在了大雍和凉国的必经之路——鸡嘹山。
没有后路,我只能不断地向上爬。
夏临渊的母妃将我堵在悬崖,言辞间全是对我的毒骂。
「你个贱 人,我儿子对你那么好,你却在大婚之夜毒杀他,真是个毒妇!」
我看见她的金钗银环在风中叮当作响,她的太后梦和权势随着夏临渊的死而付诸一炬。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的声音干脆而利落,在山林中久久回响。
如果他没有杀我全家,我也不会杀他。
如果他不是我的仇敌,我们也许会琴瑟和鸣。
可惜……没有如果。
这是大雪天,但我仿佛看见了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看见了血流成河的定国公府。
「杀他,我只是做了一个雍国人和定国公府人应该做的事。」
雪花一片片落下山崖,我仿佛也是那一朵朵雪,在往下坠。
山崖下就是大雍境内,即便是死,我也不是流落异国的幽魂。
18
我不知道在雪地里待了多久,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浑身的酸痛根本让我动弹不得。
意识渐渐模糊,我想,可能要葬身此处了。
但是,苍天让我不死,我被一个路过的人给救了。
「这是哪?」
「这是大雍边境的九林镇。」
男子的声音似琴声般悦耳,让人如沐春风,我寻着声音抬头。
「你是?」
那人转过身来,让我浑身一震。
「我叫顾渊,是百草堂的医师。」
顾渊,我喃喃自语,看着这个面容和夏临渊有九分相似的男子。
「谢谢你救了我。」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的使命,不用客气。」
他的身上透露出淡淡的草药香,言谈举止和夏临渊也截然不同。
「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这把匕首还不错,算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推脱着不要,我掰开他的手掌,他的掌心有一颗黑痣。
那一刻,我笑了。
「顾大夫你就收下吧。」
我想把这把匕首送给他,但他仍推脱着不要,说这匕首一看就很贵重。
「渊哥儿你就收下吧,好歹是姑娘的心意。」
屋里的老妇人走了出来,戳了戳顾渊的额头,「你这脑袋,莫不是小时失忆,连带着都变笨了。」
顾渊是顾伯伯的儿子,自夏临渊李代桃僵后。
凉国众人都以为他跌落悬崖死了,没想到却活了下来,甚至兜兜转转重新回到了边境。
老妇人上来握住我的手,亲切地问:「姑娘是哪里人?芳龄几何了呀?」
「娘,你少问这些有的没的。」顾渊急急忙忙拉开老妇人。
老妇人见顾渊拉开她,还在嘟嘟囔囔:「你个闷葫芦……老大不小……可怜我哟……」
住了一月,我的伤势已大好,准备回京城。
顾渊给我准备了一些吃食和一匹马,说道:「姑娘珍重。」
大雪纷纷,远处路道上传来嘶嘶马鸣。
「有缘再见。」
我没有向顾渊说明他的身世,他的日子过得平凡却幸福,没必要承受仇恨带来的痛苦。
跋山涉水,重新回到京城已经是六月。
曾经喧哗热闹的定国公府在一场大火后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大门被贴上了封条,门上的青苔肆意地长着。
我从墙上翻进去,见到了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爹,娘,我回来了。」
可惜,他们再也听不见我的话,回应我的只能是夏日的蝉鸣和蛙声。
池塘旁边,昔日的荷花已经枯萎,但一丛丛青草长得旺盛,偶尔还能听见蟋蟀的叫声。
忽然,吱啦一声,门开了。
一回头,我见到了故人,已是泪流满面。
(全文完)
来源:仔哥漫剪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