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稻浪千重,稻香弥漫。当地农民把收割的稻穗高高举过头顶,口里喊着:杂交水稻,擦拉贝(当地语,意为“最好的东西”)。笑容,绽放在每个人脸上;笑声,在广阔田野上流淌。
题 记
5月下旬,马达加斯加首都塔那那利佛西郊马义奇镇,正值当地杂交水稻收获时节。
稻浪千重,稻香弥漫。当地农民把收割的稻穗高高举过头顶,口里喊着:杂交水稻,擦拉贝(当地语,意为“最好的东西”)。笑容,绽放在每个人脸上;笑声,在广阔田野上流淌。
一粒稻种,跨越山海,路远情长。2007年,中国与马达加斯加开展杂交水稻技术合作。筚路蓝缕,从一个项目,到一个产业,“东方魔稻”帮助马达加斯加人民实现了粮食自给的愿望。黄皮肤汉子的执着,让黑皮肤兄弟理解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深意。
2006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中国承诺在非洲建立10个有特色的农业技术示范中心。
2007年,马达加斯加杂交水稻示范中心项目启动,一批中国专家来到马达加斯加。
如今,马达加斯加成为非洲杂交水稻种植面积最大的国家,该国面额最大的纸币上,印上了中国杂交水稻图案。在众多中国农业科研机构和农业企业的努力下,已有20多个非洲国家种植中国杂交水稻。
5月22日,俯瞰马达加斯加桑巴瓦近郊的杂交水稻制种基地,远处是印度洋。
神奇的种子落地—— “发明杂交水稻的人真厉害,我会一直种下去”
5月20日清晨,塔那那利佛西郊马义奇镇鸡蛋村,农户宾扎家的晒谷坪里,铺满了新收的稻谷,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稻香。
见到中国客人,拄着拐杖的宾扎从房子里拿出他珍藏的、第一次购买中国杂交水稻种子的包装袋。
这个保存了3年的包装袋,依旧整齐、干净。宾扎一边展示包装袋上印着的图案,一边竖起大拇指。
宾扎领着记者走进房间,只见屋内的木架上,堆着十几袋杂交水稻谷子;一旁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当地稻谷。
宾扎左手抓一把杂交水稻,右手抓一把本地水稻,向记者比画:杂交水稻的谷粒更饱满,捧起来更沉。
今年63岁的宾扎种了20多年本地水稻,每公顷产量从未超过3吨。3年前,他开始种杂交水稻,第一年一公顷产量就达到了6吨。
宾扎家的院子里,橙子金黄,葡萄高挂,去年新修的粮仓在阳光下格外亮眼。一头大母牛正在咀嚼稻草,那是宾扎今年卖掉15袋杂交水稻谷子换回来的。
“中国杂交水稻改变了我的生活。”宾扎感激地说,“发明杂交水稻的人真厉害,我会一直种下去。”
一粒杂交水稻种子,从北半球的中国南方试验田到南半球的马达加斯加农田,走过了漫长而艰辛的旅程。
5月20日,马达加斯加马义奇杂交水稻高产示范基地,来自中国的杂交水稻专家团队在查看水稻生长情况。
2007年,中国援助马达加斯加杂交水稻示范中心项目启动。湖南省农科院牵头、湖南企业袁氏种业参与,在马达加斯加进行杂交水稻技术援助,这也是首届中非合作论坛决定在非洲建设的10个农业技术示范中心中的首个项目。
来自湖南益阳的胡月舫是中国专家团队中的一员,在马达加斯加一待就是十几年。
“当时以为只要三五年,就能将杂交水稻推向马达加斯加全岛,没想到用了十几年还没完全实现。”坐在马义奇基地的田埂上,胡月舫回想过去18年的历程。
离家万里,他的想法很朴素,“袁隆平院士说过,把杂交水稻推广到全球,让非洲人民吃饱饭”。
在马达加斯加东海岸塔马塔夫的试验基地,从租地、种植到生活,包括胡月舫在内的中国援非农业专家育种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租到的土地大多是冷浸田、沼泽地,需要人工一步步去改造。记者看到,胡月舫的右脚上,有一处明显的疤痕。“清理沼泽地时,木棍像剑一样插进脚底板。”胡月舫解释。
极端天气频发,暴雨两个小时能把水田变成汪洋,飓风可以将大树连根拔起;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没有通信信号,甚至没有床,照明靠蜡烛,晚上睡在稻草上,毒蛇时常光顾……
经过多年努力,中国专家终于从80多个品种中选育出适合当地种植的5个品种,平均产量可以达到当地水稻的2倍至3倍。这也是中国首次在非洲培育成功并通过当地政府审定的一批杂交水稻品种。
望着眼前整片的金色稻田,今年67岁的胡月舫眼睛逐渐湿润。18年来,他的足迹走遍马达加斯加全岛,却很少回到湖南老家。
距离胡月舫上一次回家,已经2年多了。“最终还是没能看到母亲最后一眼。”胡月舫声音哽咽。他说:“母亲那辈人,挨过饿、受过苦,理解我们的事业。如果她在天上看到这片稻田,一定会很欣慰。”
每公顷产量达八吨—— “实实在在的增产,就是最好的广告”
5月23日,塔那那利佛阿奇姆扎努地区阿扎纳马努鲁镇,山间平地上,一片片金黄色的稻田错落有致。
风吹稻浪,空气中弥漫着稻香。田埂上,几十个村民并肩坐着,满心欢喜地围观一场水稻测产。
33岁的村民法利是这块测产田的主人。他赤脚下田,快速挥舞镰刀,把一蔸蔸沉甸甸的杂交水稻拥入怀中。不一会儿,田埂上整齐地摆满了刚割下来的水稻。
割完水稻,法利架起脚踩式脱粒机。随着脱粒机滚筒飞转,一粒粒稻谷脱落,在脱粒机前堆成小山。
很快,测产结果出来:综合测算,每公顷产量达到8吨。这一产量,是当地稻种的3倍。法利咧嘴大笑。
时近中午,法利的妻儿就在田边,吃着早上煮好带过来的米饭。“杂交水稻产量高,我们顿顿吃饱饭。”法利回头看着妻儿,脸上露出笑容。
5月20日,马达加斯加马义奇杂交水稻高产示范基地,当地农民喜迎丰收。
去年10月至今年3月,米价走高,法利把家里盈余的大米卖出去,挣了一笔钱。今年,他准备盖新房子、给家里通电、送孩子去更好的学校。
法利家的变化,在当地口耳相传。甚至有邻省的农民专程前来打听杂交水稻种子的购买渠道。法利说:“实实在在的增产,就是最好的广告,种杂交水稻的人会越来越多。”
守在测产现场的阿扎纳马努鲁镇镇长拉库图奇卡动员在场农民,“以后要多种杂交水稻”。
“多种1亩杂交水稻,就可以多让5个马达加斯加人吃饱饭。”袁氏(马达加斯加)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张立军告诉记者,看到有马达加斯加农民从几百公里之外乘车来买种子,感到特别自豪。
“粮食产量增加,农民收入随之提高,这也意味着我们将逐渐摆脱贫困。”马达加斯加总统府粮食主权国务秘书塔西亚纳称,杂交水稻推广已成为马达加斯加国家总体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土化制种—— “以后可以买到更便宜的种子”
“这是杂交制种,高的是父本,矮的是母本,授粉杂交之后,才能孕育出新的稻种。”5月22日,桑巴瓦近郊的制种基地里,中国援非农业专家唐仲兴和黄远龙顶着烈日,正在观察父本与母本的长势。
太阳光亮得发白,两人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这里常年高温炎热,一年可以种两季水稻。
过去,杂交水稻种子在中国制好,再运到马达加斯加,杂交水稻种子价格比较高,不少马达加斯加农民难以承受。
2019年,第一届中非经贸博览会上,袁氏种业与马达加斯加政府签订了种子本土化项目。
本土化制种,面临的挑战不小。制种基地对环境有严格要求:面积要大,水利设施要好;要远离其他稻田,避免与其他种子杂交。
5月20日,马达加斯加首都塔那那利佛西郊马义奇镇,杂交水稻进入收获季,当地农民把收割的稻穗高高举过头顶。
为了寻找优良的制种基地,胡月舫深入全岛各地,在没有车的地方,他有时一天步行十几公里;有时坐很久的摩托车,大腿内侧被磨出血;夜晚经常露宿野外。眼前的桑巴瓦制种基地,以前是沼泽地,是胡月舫带着工人一锄头一锄头翻出来的田。
极端天气也给制种增加了难度。今年3月初的一场台风,让前后两期播种的父本都被洪水淹没。眼下这批父本,是第三次播种才存活下来的。
“制种成功的话,以后可以买到更便宜的种子,我就能种更多杂交水稻了。”家住基地旁的农民萨萨经常来田里看水稻的长势。
塔西亚纳称,马达加斯加政府正在大力支持杂交水稻本土育种,未来每个区都将建立化肥工厂、储粮仓库,努力提高杂交水稻整体产量。
中国对马达加斯加杂交水稻技术的援助,从育种出发,逐步向全产业链延伸。2019年,中国-联合国粮农组织-马达加斯加南南合作项目启动。
2022年11月,习近平主席向“杂交水稻援外与世界粮食安全”国际论坛发表书面致辞时强调,中方愿继续同世界各国一道,坚持命运与共、和衷共济,推进全球发展倡议,加强粮食安全和减贫领域合作,为加快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建设没有饥饿贫困的世界作出更大贡献。
“有了中国,非洲就能守护生命,养活非洲民众。”马达加斯加总统拉乔利纳称,二十世纪80年代,马达加斯加曾是“非洲粮仓”,向邻国出口大米。他们的目标是通过发展水稻种植来改变国家面貌,让马达加斯加重回“非洲粮仓”的地位。
2024年,中国-马达加斯加杂交水稻“一带一路”联合实验室揭牌成立。联合实验室主任、中国工程院院士柏连阳称,要把联合实验室打造为杂交水稻研发推广的非洲示范中心、“一带一路”共建国家间的国际科研合作示范样板。如今,马达加斯加已成为首个实现杂交水稻育种、制种、种植、加工和销售全产业链的非洲国家。
马达加斯加马义奇基地的田野上,多了两位年轻人的忙碌身影。“80后”青年汤立君援非多年、经验丰富,早已摸清非洲的气候特征,各种田间作业得心应手。今年28岁的小伙子李俊擅长农机,一门心思扑在稻田里。
今年6月举行的第四届中非经贸博览会上,将举行“一带一路”共建国家杂交水稻发展合作交流活动,推动杂交水稻在非洲加速推广,为中非农业务实合作再添新动能。
今天,种植杂交水稻已成为包括马达加斯加在内的非洲国家摆脱贫困、走向粮食自给自足的重要途径。借力共建“一带一路”倡议,非洲国家通过引种中国杂交水稻、引进中国种植技术等,有望不断提高自身农业生产能力,成就更多的“非洲粮仓”,让非洲人民牢牢端稳自己的饭碗。
本版照片均为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辜鹏博 朱加宁 摄
来源:新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