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要去县医院参加高考初选人员体检了。体检合格了就可以录取呢,还是要从中淘汰一部分呢?我不道。心中既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又时时滋生出种种不安。能够参加体检,我便有了希望,然而这只是希望,不是把握。我在想,我很可能是初选入围人员的最后一名,哪怕只淘汰一人,这个人有可
我要去县医院参加高考初选人员体检了。体检合格了就可以录取呢,还是要从中淘汰一部分呢?我不道。心中既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又时时滋生出种种不安。能够参加体检,我便有了希望,然而这只是希望,不是把握。我在想,我很可能是初选入围人员的最后一名,哪怕只淘汰一人,这个人有可能就是我;我在想,初选大概看的是总分,录取时是不是要看单科分?倘若如此,一科数学,其结果必然是狗咬脬泡空喜欢;我在想,我从没做过身体检查,也不知大学录取对身体有什么要求,万一哪里不符合要求,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第一次来到县医院,参加体检的考生们有的说说笑笑,有的神情紧张,一个姑娘因为一项不合格蹲在过道拐角处哭了起来。这让我心里一惊,心想,上天保佑,这样的腌臜事千万别降临到我的头上。想着想着,看着面容严肃的白大褂,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轮到我测血压了,那个满脸威严的老大夫测完以后,牙缝里发出"咝"的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么年青,怎么……"他下面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只觉得头"嗡"地一声大了起来,面色苍白,无助地站在那里。
"别紧张,我再给你量一次!"老大夫说,"考个大学不容易,尽量地别因为体检给耽误了!"他的话让我心情顿时宽慰了许多,但他接下来的两问话让我放下的心又立即悬了起来,"要是差个一星半点的咱就过去了,要是差得太多我也没办法!"
老大夫又量了一次,我心里说,"大慈大悲的大夫啊,是好是歹全靠你一句话,你老人家一定要慈悲为怀,手下留情啊!"
老大夫摘下听诊器,摇了摇头,"血压太高了!"我急得要哭了,拉着他的手,"医生啊,我……"他打断我的话,说,"我先不往体检表上写,下午你再来查一遍!"
暂时没判死刑,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当我躺在诊疗床上检测心肺时,还能觉出自己的胸口像击鼓一样。别人在那个窄窄的诊床上躺了一会就下去了,而那个干瘦的青年女医生似乎对我产生了兴趣,她在我的胸部摸来摁去,终于摘下了听诊器,我以为随着她一句"没事,下来吧"这一项便告结束,没想到她并不美丽的大眼睛在乱哄哄的体检室四处扫描,终于发现了她要找的人,她对那人叫着,"x主任,你来看看,我觉着这位考生心脏有点不对劲!"天哪,简直是要了血命了,第一项血压不合格,第二项心脏又出状况,难道我真无上大学的命吗?那个被女医生称为主任的人带着听诊器,在我胸部检查了一番,对女医生说,"你查得很对,心脏杂音,写……写二级吧!"女医生拿起笔来在我的体检表上正要写,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摁住女医生的手,"大夫,医生,我心脏有毛病吗?要紧吗?影响我上大学吗?"女医生看了看我,"这样吧,你下午再来一次吧!"
血压和心脏都不合格!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时才知道吃了药是可把血压降下来的,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我,自以为是超大剂量地服用了降压药,心想,宁可让血压偏低,绝不能再高上去!又听得人说喝醋可以降血压,托人在医院的食堂里弄来一大碗醋,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要进体检室了,又有人告诉我,体温和血压成正比,你在过道口吹吹风,一定可以降血压。我毫不犹豫地站在狂风怒吼的院子里,袒露着胸膛,那真是一个透心凉!我颤抖着走进体检室,这次担心的不是血压高,而是偏低了。然而,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超量的服药血压没有下来,心脏问题依旧!在我无奈的眼神中,"体检不合格"几个字赫然落在我的高考体检表"体检结论"一栏里。
我回来了,和同一公社的另外两个人骑行在津浦路西的公路上。现在想起来,如今的一0五国道,那时还是一条土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正月的寒风夹杂着黄色的尘土,翻着滚打着旋,丝毫不怜悯落魄之人,戏虐地在我脸上划过。看过一些故事,说大西南有赶尸的习俗,此时的我,像极了被赶的尸体,被抽掉灵魂似的机械地蹬着自行车,路旁没有被割掉的紫穗槐条子啪啪地抽在我身上脸上,我全然不知,木然地前行。夕阳西下,余辉照在身上,在尘土漫卷的公路上投下疲惫的身影。骑着骑着,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一歪,全身瘫软,无力地从自行车上栽下来。同行者急忙停下来,把我扶到路旁的树下。此时的我,脑袋昏沉,眼冒金花,浑身无力。该死的降压药,该降压时你不降,这时你又降得我寸步难行。
我半倚着路边的大树,树尖上传来乌鸦的叫声,想起了马致远《秋思》中的几句,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两位同行者见我无力骑行,便用绳子把我和他们的自行车绑在一起,把我拖了回去。
苍茫的暮色中,它赫然映入我的眼帘,窑厂的大烟囱!它那么挺拔,那么高大,巍然挺立,看一个断了脊梁的丧家犬失魂落魄的归来。我抬头看了它一眼,又羞愧地低下头,心里说,大烟囱,我心比你高,却只有与你为伴的命,我又回来了!
回到财务室,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让眼泪恣肆的流淌。遗憾,失望,绝望,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唉,还不如初选不上了,那就彻底的死了这个心,不受这个折魔,可偏偏又选上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竟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要是因分数被淘汰,再复习复习说不定还有机会,可疾病在身,就是考多少分也是枉然!哭一会,想一会,想一会,哭一会,泪水浸湿了枕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睡着了。
朦胧中睁开眼,听见身边有人轻声说话。
"还没醒吗?"是老门的声音。
"没有,"是宽哥的声音,"让他多睡会吧!"
"你也快一夜没合眼了,我在这守着他,你去睡一会!"老门说。
"哪里睡得着啊!"宽哥说,"哪承想出这档子事,对他打击多大!好不容易考上了,身体又不行,要是我身上的零件能割下来给他换个好身体,我连眼也不眨!"
"我也是!"老门说。
听到两人的对话,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下子坐起来。
"宽哥!门哥!"
来源:风水跑道风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