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老头，你真不要脸！谁是你对象？别在外面乱说！＂赵秀英满脸通红，提着竹编菜篮子，转身就要走。

缘分迟到半世纪

＂王老头，你真不要脸！谁是你对象？别在外面乱说！＂赵秀英满脸通红，提着竹编菜篮子，转身就要走。

那是北方初春的一个清晨，料峭春寒里透着些许暖意。东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赵秀英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在二八路菜市场挑选青菜。她那习惯性微蹙的眉头，是时光在她额上刻下的痕迹，也是这些年来独自生活的无声写照。

＂秀英，别走啊！＂王德明急忙追上去，手里还拎着刚买的两条鲫鱼，鱼尾巴甩出水珠，溅在他的裤腿上。

菜市场的人们纷纷回头，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掩嘴轻笑。

赵秀英脚步不停，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今年刚好五十三岁，在这个老旧的工人小区里住了大半辈子，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王德明今年六十有五，退休前是红星机械厂的工段长，妻子去世已有八年。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眼睛却依然明亮，就像当年厂区广播站播放《东方红》时，他总是第一个跟着哼唱的样子。

＂瞧瞧，老王又来献殷勤了。＂卖豆腐的李大娘笑着说，＂这都追了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吧。＂卖韭菜的小贩接茬道，＂每天早上都来买菜，就等着赵大姐出现。＂

王德明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那里的头发已经稀疏花白。他看着赵秀英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去追。

北风吹过小区的梧桐树，几片残留的枯叶打着旋儿落下。这片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工人小区，见证了太多人的悲欢离合。

三十多年前，同在红星机械厂工作的赵秀英和王德明曾是同一车间的工友。那时的赵秀英刚二十出头，是厂里有名的技术能手，也是青年突击队的队长，梳着当时流行的齐耳短发，干净利落。

每到文艺汇演，赵秀英总会领着姐妹们跳《我们的田野》，红色的绸带在空中飞舞，引来一片喝彩。王德明就站在人群后面，拼命鼓掌，眼神里满是赞叹。

厂里的黑板报上，常常有赵秀英的照片和事迹。＂学习先进工作者赵秀英同志，爱岗敬业，技术精湛……＂每次王德明都要多看几眼，心里像揣着只兔子，却从未敢表露心迹。

那是个集体至上的年代，个人情感常常被埋在心底。王德明每次工作会议上都忍不住偷看她几眼，却只敢在发言时偷偷看向她的方向，说一句＂我附议秀英同志的意见＂。

1982年，厂里组织参观首都展览馆。大家围着导游，只有王德明悄悄买了两张明信片。他在一张上写下＂祝秀英同志工作顺利＂，却始终没有勇气送出去，只留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和那些写不出口的心事一起珍藏。

回厂后不久，赵秀英被调到了质检科，王德明留在原车间。两人的生活轨迹渐行渐远。

年代变迁，赵秀英嫁人又离，王德明成家又丧偶，命运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岁月的长河里捉弄着两人。

1986年，赵秀英嫁给了邻厂的技术员。婚礼那天，王德明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她穿着淡蓝色的确良衬衫，头上别着小红花，笑靥如花。他默默喝了一杯喜酒，就离开了。

王德明后来也娶了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家庭和工作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那份青涩的情愫被岁月冲淡，但从未完全消失。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国企改革浪潮席卷全国。红星机械厂也未能幸免，大批工人下岗。王德明因为技术过硬，被留任为车间主管。而那时的赵秀英，已经离了婚，独自抚养女儿，生活并不宽裕。

2005年的一个冬天，厂区食堂前，王德明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赵秀英。岁月并未对她宽容，曾经红润的脸颊如今略显憔悴，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

＂秀英，好久不见。＂王德明鼓起勇气打招呼。

＂啊，是老王啊。＂赵秀英礼貌地点点头，＂你还好吗？＂

简单的寒暄后，两人又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王德明回头看了一眼她单薄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但生活的重担很快又将这涟漪压平。

2017年，王德明的妻子因病去世。丧事过后，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儿子在南方工作，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同年，赵秀英也退休了，女儿在省城上班，偶尔周末才回来看看。

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开始了各自的晚年生活。

去年冬天，赵秀英得了重感冒，发着高烧，一个人在家里躺了两天。正当她艰难地想去药店买药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站着的，是许久未见的王德明。他手里提着保温桶，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鸡汤。

＂我听楼下李大娘说你病了，特意给你熬了点汤。＂王德明局促地站在门口，＂你一个人在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赵秀英原本想拒绝，但高烧让她头晕目眩，只好让王德明进门。

那碗鸡汤香气四溢，是王德明按照老北京的做法，放了枸杞、红枣和一点点黄酒。赵秀英许久没喝过这么用心的汤，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整碗。

＂要不要再来点？我锅里还有。＂王德明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了，够了。＂赵秀英客气地说，但眼睛里已有了一丝暖意。

从那以后，王德明隔三差五地送来热腾腾的鸡汤和亲手蒸的花卷。赵秀英起初推辞，后来便也习惯了这份温暖。

小区里的老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老王这是开始追求赵大姐了吧？＂＂这把年纪了，还挺浪漫。＂＂我看挺好，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

王德明常到赵秀英家帮忙修理电器，教她使用智能手机，陪她到医院复查。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只是两人都已华发满头。

＂电视机又闹毛病了？＂王德明拿着工具箱站在赵秀英家门口，＂我来看看。＂

＂哎呀，不用麻烦你了。＂赵秀英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让他进了门。

王德明熟练地打开电视机后盖，细心地检查每一个零件。他的手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但依然稳定有力。

＂没大问题，就是接触不良。＂他调整了几个接口，电视屏幕立刻亮了起来，正播放着《夕阳红》节目。

＂你这手艺还是这么好。＂赵秀英由衷地称赞。

＂干了一辈子机械，这点小毛病算什么。＂王德明笑着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赵秀英沏了一杯茶给他，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记得那年厂里比武，你拿了第一名吗？＂王德明问。

＂哪能忘呢，那可是我最得意的时候。＂赵秀英笑着回忆，＂厂长还亲自给我发了奖状。＂

＂我记得你穿着蓝色工装，戴着红色头巾，特别精神。＂王德明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青春洋溢的姑娘。

赵秀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时候，车间里的小伙子都偷偷喜欢你呢。＂王德明轻声说。

＂胡说八道。＂赵秀英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像是回到了年轻时代。

＂你真不知道？李师傅、张班长，还有我…＂王德明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赵秀英低下头，假装整理茶几上的杂志，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你这是何必呢，王老头。我都五十三了，咱们这把年纪了，别让人笑话。＂赵秀英总是这样说，但语气里的拒绝越来越不坚决。

春去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小区的邻居们见怪不怪，甚至开始起哄：＂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哎呀，别瞎说。＂赵秀英每次都会脸红地否认，但眼里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直到那天在菜市场，摊主的一句玩笑话：＂王大爷，又来给对象买菜啊？＂赵秀英听了，羞恼交加，脱口而出那句＂不要脸＂。

王德明尴尬地站在原地，手里的鱼还在滴水。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窃窃私语。

＂老王，别难过。＂卖豆腐的李大娘安慰道，＂女人嘴硬心软，赵大姐肯定是害羞了。＂

王德明苦笑着摇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

他默默地走回家，把鱼放进冰箱，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午后，王德明接到了赵秀英的电话。

＂下午四点，小公园见一面。＂赵秀英的语气有些生硬，但王德明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挂了电话，王德明忐忑不安地在屋里踱步。他换上了那件深蓝色的毛呢外套，是儿子去年过年送的，还特意用剃须刀刮了胡子。

今天的小公园，落叶纷纷。秋风送爽，梧桐叶子随风起舞，像一只只金色的蝴蝶。

王德明在长椅上等了半个小时，赵秀英终于来了。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羊毛衫，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看起来比平时郑重。

＂对不起，早上我不该那样说你。＂赵秀英率先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没事，是我太莽撞了。＂王德明连忙说，＂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其实当年厂里要调我去市里培训，后来升职的机会，我没去。＂王德明突然说，声音有些哽咽，＂那时你刚分配到质检岗位，我怕离开了，就再见不到你了。＂

赵秀英惊讶地看着他：＂真的？那可是个好机会啊！＂

＂是啊，但那时候年轻，不懂得珍惜机会。＂王德明苦笑着说，＂现在想想，真是傻。＂

赵秀英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这件事。当年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默默地站在车间的一角，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人。

＂记得有一年，你带病坚持完成月度检查任务吗？＂王德明继续说，＂我偷偷给你送了一包感冒药，放在你工位上，没留名字。＂

赵秀英愣住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冬天特别冷，她感冒发烧还坚持工作，下班回到工位，确实发现了一包药和一张便条，上面只写着＂多保重＂。

＂原来是你？＂赵秀英的眼眶有些湿润。

＂还有那次你女儿上学路上摔倒，我正好路过，把她送到医务室。＂王德明轻声说，＂你来接她时，我躲在走廊拐角，看着你着急的样子，真想上前安慰你。＂

＂你怎么从来不说？＂赵秀英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时候你刚结婚不久，我已经有了家庭，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王德明苦笑道，＂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你。＂

夕阳西下，公园里三三两两的老人跳着舞。有人放着《枉凝眉》的曲子，轻柔的旋律在空气中飘荡。

＂咱们这年纪了，别人会说闲话的。＂赵秀英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着手帕。从小到大，她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先是父母的期望，后是丈夫的要求，再是同事的议论。

＂秀英，人这一辈子，不也就图个心安理得吗？＂王德明的目光坚定，像当年厂里比赛时一样专注，＂我喜欢一个人，就想照顾她，哪怕晚了四十年。＂

＂可是...＂赵秀英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老赵、老王，跳舞去啊！＂李奶奶领着几个退休工友走过来，笑着说，＂今天跳的是集体舞，缺人呢。＂

＂我们不会。＂赵秀英连忙摆手。

＂有什么不会的，跟着音乐走就行。＂李奶奶拉起赵秀英的手，又招呼王德明，＂来来来，加入我们。＂

就这样，两人被拉进了舞圈。舒缓的音乐中，他们笨拙地跟着节奏移动，时而相视一笑，时而错开目光。

＂你们俩坐一起说话多好，别管别人怎么说。＂跳完舞，李奶奶意味深长地说，＂活这把年纪了，开心最重要。＂

其他几位老人也附和道：＂就是，人老了就该活得简单点。＂

＂我女儿也常说，妈，你该为自己活一回了。＂赵秀英小声说。

＂我儿子上次回来也劝我，找个伴儿，省得他担心。＂王德明接话道。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流露出彼此才懂的默契。

夜幕降临，公园里的人渐渐散去。王德明和赵秀英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明天还来公园吗？＂王德明问。

＂来啊，听说有太极拳班，我想报名学学。＂赵秀英回答。

＂那我也去，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王德明笑着说。

到了小区门口，两人停下脚步。夜风吹过，赵秀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冷了吧？＂王德明关切地问。

＂有点。＂赵秀英点点头。

王德明犹豫了一下，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赵秀英没有拒绝，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他们又回到了那个青春年华的岁月。只是这一次，王德明终于有勇气表达自己的心意。

＂秀英，我送你回家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好。＂赵秀英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两人沿着小区的石子路慢慢走着，脚步声在夜晚的寂静中格外清晰。路过小卖部时，赵秀英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王德明问。

＂我想起来了，那年厂里组织去北京，你买了一张明信片，是给我的吧？＂赵秀英问。

王德明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给过你啊。＂

＂有一次整理档案，我在你的工作记录本里发现的。＂赵秀英微笑道，＂那时候还以为是你随手放的，原来...＂

王德明的脸一下子红了，像个害羞的小伙子。他没想到，自己珍藏多年的秘密，早已被她知晓。

＂你那时候怎么不说？＂王德明问。

＂说什么呢？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赵秀英叹了口气，＂那时候年轻，不懂得抓住机会。＂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是对往事的释然和对未来的期待。

赵秀英忽然觉得，那些顾虑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她抬起头，望着王德明布满皱纹却依然温暖的脸庞，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我们可以试试。＂她轻声说。

＂试什么？＂王德明故意问，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你知道的。＂赵秀英佯装生气，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那我得先正式问问，赵秀英同志，你愿意做我的对象吗？＂王德明站直了身体，像当年站在车间里一样挺拔。

＂王德明同志，我想我愿意考虑这个提议。＂赵秀英故作严肃地回答，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两颗迟到半世纪才靠近的心。在这个见证了他们大半生悲欢的老旧小区里，一段迟来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

第二天早晨，菜市场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摊主们叫卖声此起彼伏，买菜的人们讨价还价。

王德明和赵秀英一起出现在市场上，引来了不少目光。

＂买点什么好呢？＂王德明问。

＂青菜、豆腐，再来点五花肉吧。＂赵秀英说。

两人自然地走在一起，像是已经共同生活了几十年。那份曾经的羞涩和顾虑，在经历了半个世纪的等待后，终于化为了坦然。

＂王大爷，今天带对象一起来啦？＂卖菜的小贩又开起了玩笑。

这一次，赵秀英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一笑：＂是啊，一起来买菜。＂

王德明惊喜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句简单的回答，对赵秀英来说意味着什么。

人生苦短，缘分难得。在这个金色的秋天，两颗孤独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也许，有些爱情需要时间来成全，有些幸福值得等待一生。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