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大叔站在门前,抹了把额头的汗,上下打量我,那目光仿佛要把我看透。
水管情缘
那年夏天,我背着工具箱,踏着乡间小路来到李家村修水管。
李大叔站在门前,抹了把额头的汗,上下打量我,那目光仿佛要把我看透。
"小王,修好了多少钱?"他问道,声音里带着我听不懂的试探。
我低头算了算,掰着手指头:"材料加工钱,二十五块吧。"
李大叔忽然爽朗地笑了,摆摆手:"钱不要了,我给你个报酬——我闺女!"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觉得手里的扳手差点掉到地上。
村里有人经过,朝这边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着走远了。
八七年,是我人生最艰难的一年。
父亲在煤矿干了二十多年,落下一身病,去年冬天突然咳血不止,县医院诊断为尘肺病。
那段日子,我们借遍了七大姑八大姨,才凑齐了手术费和住院费,欠下了整整两千三百四十七块钱的外债。
那笔债就像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二十四岁的我,初中毕业后就没再念书,跟着镇上老秦师傅学了水暖手艺,在县城和周边村子里接些修水管、装暖气的活计。
师傅见我勤快,手艺也学得快,常把些活计让给我做。
"咱这行当看着脏,但手艺人腰杆子硬,一个手艺能吃一辈子,比那些坐办公室的都强。"师傅总这么说。
我住在县城郊外的工棚里,和另外三个打工的挤在一起。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步行十里路到镇上接活,为的是省下那几毛钱车费。
晚上回来,点着煤油灯算当天挣了多少,还了多少,还剩多少。
我的世界只有两件事:干活和还债。
五月的一天,隔壁工棚的老赵告诉我:"听说李家村的自来水管年久失修,整个村子的用水都成了问题。"
村长托人找到了我,说是给全村修一修水管,活不小。
"小伙子,听说你手艺不错,咱们李家村的水管你敢接吗?"村长问我。
我拍拍胸脯:"放心吧,我跟师傅学了三年,大小活计都干过。"
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从没接过这么大的活。
李家村在县城西边十五里地的地方,村子不大,七八十户人家,依山而建。
村里吃水全靠几年前拉的自来水,但管道年久老化,常常漏水,有时几天都没水吃。
李大叔是村里的会计,也管着村里的账务。
他家的水管也坏了,正好从他家开始修。
李家闺女叫李小芳,是村里出了名的俊俏姑娘,我早有耳闻。
她二十出头,瓜子脸,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星星,说话轻声细语,总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帮父亲记账。
有时我抬头,会看见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然后迅速躲开,脸上泛起红晕。
"二十五块,材料十七块八,你的工钱七块二,对吧?"小芳翻着她的小本子问我。
我不敢多看她,低头整理工具:"嗯,差不多。"
村里的婶子路过,看见我们说话,就笑眯眯地对李大叔说:"老李啊,你闺女都这么大了,该说亲事了吧?"
李大叔笑而不答,小芳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我装作没听见,专心地修着水管。
回去的路上,我想着李大叔那句话,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这样的穷小子,哪敢想那么多。
第二天,我照常去李家村干活。
李大叔在院子里等我,递给我一个铝饭盒:"中午别走了,在这吃饭。"
我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我带了馒头。"
李大叔不由分说地塞给我:"年轻人,干活要有力气。"
饭盒里是两个鸡蛋,一些青菜和一小块红烧肉,香味顿时钻进我的鼻子。
那天中午,我蹲在墙角,捧着饭盒狼吞虎咽。
小芳提着水壶过来:"要不要喝水?"
我腾出一只手,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你爹人真好。"我说。
小芳笑了笑:"他一直这样,村里有困难的,他总是第一个帮忙。"
我把水壶递还给她,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指,像触电一样赶紧缩回手来。
后来我才知道,李大叔是当年在煤矿救过我父亲的人。
那时候他们都是矿工,一次塌方,李大叔冒险把被埋的我父亲拖了出来。
父亲后来去县城工作,临走前告诉他:"小李,这份恩情我记着,我儿子叫小王,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他报答你。"
时隔二十年,他们再没见过面。
李大叔那句"报酬就是我闺女",原来是考验。
他想看看我这个救命恩人的儿子,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那个夏天,我每天修理村里的水管,从早忙到晚。
李家村的水管比我想象的复杂,有些地方锈蚀严重,有些地方连接不当,还有些地方甚至找不到图纸上标注的管道。
我一点一点摸索,有时候要挖开地面,有时候要爬到房顶。
李大叔经常跟着我转,说是村会计要监工,但更多时候是给我打下手,递工具,帮我扶梯子。
有时候工作到很晚,李大叔就留我吃饭。
小芳总是默默地给我盛一碗饭,多放些菜。
饭桌上,李大叔常讲起我父亲的事,眼里闪着光。
"你爹当年在矿上,那是一把好手,干活从来不偷懒。"李大叔边吃边说,"那次塌方,他明明可以先跑,但他留下来帮其他人,结果自己被埋了。"
我低着头,心里既骄傲又愧疚。
骄傲的是有这样的父亲,愧疚的是从没听他提起过这段往事。
"你长得很像他,尤其是那倔强的眼神。"李大叔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停地吃饭,掩饰自己的情绪。
小芳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我夹菜。
有一次,她说:"我小时候常听爹讲你爹的事,觉得特别了不起。"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真诚。
那个眼神,让我心里一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里的人都认识了我这个"水管工"。
孩子们看见我背着工具箱走过,会好奇地跟在后面,问东问西。
老人们会给我递根烟,聊聊天气和庄稼。
村里有个王婶,六十多岁了,老伴去世早,一个人住。
她家的水管坏得最厉害,我花了整整三天才修好。
修好那天,王婶拉着我的手说:"小伙子,谢谢你啊,老婆子我终于不用半夜起来接水了。"
她非要留我吃饭,蒸了一锅白面馒头,炒了几个家常菜。
虽然简单,但我吃得特别香。
吃完饭,王婶拿出一个包袱,是个褪了色的布口袋。
"这是我给儿子准备的,他在城里上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先拿着用吧。"
我打开一看,是一套八成新的蓝色中山装。
"婶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连忙推辞。
王婶坚持:"你拿着,看你天天穿那套工作服,都脏了。年轻人要讲究点。"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暖暖的。
一天傍晚,我收工往回走,发现小芳跟在后面。
月光下,她的身影像一幅剪影,清晰而美丽。
"你每天走十里路回去?"她问,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习慣了。"我说,放慢了脚步。
"为什么不坐车?"
"省钱。我欠了两千多块债,得还。"
她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走。
月光下,她的侧脸像一幅素描,柔和而动人。
走了一会儿,她忽然说:"你很孝顺。"
我笑了笑:"没办法,家里就我一个儿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这是我做的护膝,你每天走路多,戴上吧。"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见我犹豫,直接塞进我口袋:"拿着吧,不值钱的。"
说完转身跑开了,留下我站在原地,口袋里的护膝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那一刻,我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村里有户姓张的人家住在山坡上,因为地势高,自来水常常上不去,吃水特别困难。
张大爷已经七十多岁,每天要下山挑水,上上下下,十分辛苦。
我跟小芳商量,能不能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要不咱们设计一套引水系统?"小芳提议,眼里闪着光。
我有些惊讶:"你懂这个?"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高中学过一点物理,知道水有压力的道理。"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这个"小工程"。
我们一起爬山勘测,计算水压,设计管道走向。
小芳比我想象的聪明,很多问题她一点就通。
我们熬了好几个通宵,在她家的煤油灯下画图纸,算数据。
李大叔看着我们忙碌的样子,笑而不语。
终于,在一个星期天,我们完成了这套系统。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试水。
村里的人都聚集在张大爷家门口,等着见证奇迹。
我打开阀门,屏住呼吸。
几秒钟后,清亮的水从张大爷家的水龙头里流了出来。
张大爷激动得老泪纵横,抓着我的手说:"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
村民们鼓起掌来,有人放鞭炮庆祝。
小芳站在人群中,冲我笑。
那一刻,阳光照在她脸上,美得像一幅画。
我知道自己心里种下的是什么了——爱情的种子。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小芳的关系越来越近。
我们一起解决村里的各种水管问题,村民们都说我们是"最佳搭档"。
有一次,我们在河边检查进水口,不小心滑倒,一起掉进了河里。
我赶紧拉住她,两个人浑身湿透地爬上岸,狼狈不堪。
看着彼此的样子,我们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我们的目光相遇,时间仿佛停止了。
"小芳,我..."
"你们在干什么?"李大叔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们吓了一跳,赶紧分开。
李大叔板着脸:"小芳,回家换衣服去。"
小芳低着头跑开了。
我以为李大叔会批评我,没想到他拍拍我的肩膀:"小王,你是个好小伙子,但有些事,得循序渐进。"
那天晚上,我躺在工棚的床上,想着李大叔的话,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我新挂起的中山装上。
我想起了小芳送我的护膝,从枕头底下拿出来,轻轻摸了摸。
那是一对深蓝色的护膝,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我小心翼翼地戴上,感觉膝盖暖暖的,心里也是。
第二天,我去了李家村,却发现小芳不在家。
李大叔说她去镇上办事了,要明天才回来。
我有些失落,但还是认真地干活。
中午休息时,李大叔叫我坐下聊天。
"小王,你有什么打算?"他突然问道。
我愣了一下:"什么打算?"
"将来的打算。"
我想了想:"还清债,然后存点钱,将来有机会开个自己的水暖店。"
李大叔点点头:"有理想是好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报酬是我闺女吗?"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我...我不敢想..."
李大叔笑了:"那天我是试探你。我观察你这么久,发现你是个踏实肯干的好小伙子。我闺女从小听你爹的事,一直记着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又惊又喜。
"不过,"李大叔话锋一转,"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得先还清债,站稳脚跟,我才能放心把闺女交给你。"
我郑重地点头:"叔,我明白。我一定会努力的。"
李大叔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我走得特别轻快,仿佛脚下生风。
这是我们家自打我爹生病以来,遇到的第一件好事。
我决定要加倍努力工作,早日还清债务,给小芳一个家。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我刚到李家村,就听说镇上的自来水厂要扩建,打算接收一批水暖工。
这是个好机会,工资稳定,还有"铁饭碗"。
村长得知这个消息,第一个想到了我:"小王,这机会难得,你去试试吧。"
我心动不已,但又犹豫不决。
去自来水厂意味着要离开李家村,不能经常见到小芳了。
可是为了将来,为了还债,这又是个不能错过的机会。
我纠结了一整天,晚上回工棚的路上,碰见了从镇上回来的小芳。
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见到我很惊喜:"小王,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勉强笑了笑:"出什么事了?"
她摇摇头,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我给你买了本账簿,比你那个旧的好用。"
我接过来,是一本漂亮的带锁的日记本,封面上印着"辛勤記錄"几个繁体字。
"这...这太贵重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小芳笑了:"不贵,我存了好久的零花钱呢。听说你每天记账,这个防水,耐用。"
我小心地翻开,里面有漂亮的格子,还有一支钢笔夹在中间。
"谢谢。"我说,声音有些哽咽。
小芳见我情绪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把自来水厂的事告诉了她。
她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眼里带着坚定:"去吧,这是好机会。"
"可是..."
"别担心,我会等你的。"她轻声说,眼里闪着泪光。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心疼。
我想抱抱她,但我们站在村口,四周都是人,我不敢造次。
"我会常回来的。"我承诺道。
她点点头,努力微笑:"我相信你。"
第二天,我去镇上报名。
自来水厂的招工要求不低,要有两年以上经验,还要考试。
我拿出这些月来修水管的经历,又写了李家村的"引水工程",厂长很感兴趣,当场让我进行了技术测试。
幸运的是,我通过了初选,但还要等最后的审核结果。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李家村,继续修水管的工作。
消息很快传开了,村里人都替我高兴。
"小王有出息了,要进国营单位了!"
"将来是吃国家粮的人了,有干部待遇了!"
这些话听着很温暖,但我心里清楚,最重要的是能多挣钱,早日还清债务。
李大叔听说后,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啊!小伙子有前途!"
小芳在一旁,笑得甜甜的,但我看出她眼里的不舍。
离自来水厂最终通知还有一周时间,我加紧修理村里剩下的水管。
有天中午,我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休息,看见小芳提着饭盒走来。
"给你送饭来了。"她说,打开饭盒,里面是热腾腾的饭菜。
我又惊又喜:"谢谢,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笑了笑:"不麻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们坐在树下,一起吃饭。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像是给我们打了聚光灯。
"小王,你进了自来水厂,就不要忘了李家村。"她突然说。
我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我怎么会忘呢?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
她低下头,脸红了。
"小芳,等我安顿好了,还清了债,我就来提亲。"我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她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真的?"
"真的。"我郑重其事地点头,"我小王说话算话。"
她笑了,眼里含着泪:"我等你。"
那一周很快过去了,我接到了自来水厂的录用通知。
我要在下周一去报到,每月工资四十五块,比我现在的收入高出一倍多。
我兴奋地计算着,照这个速度,一年多就能还清债务。
最后一天,村里人给我办了个小小的欢送会。
张大爷拿出了珍藏的米酒,王婶蒸了一锅白面馒头,李大叔杀了只鸡。
村民们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笑声不断。
这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归属感。
酒过三巡,李大叔站起来,举杯说:"今天,我们为小王送行。这孩子在我们村干了大半年,修好了全村的水管,解决了我们的吃水难题。他是个好小伙子,有手艺,有孝心,将来一定有出息。让我们祝他在自来水厂工作顺利!"
"祝小王工作顺利!"大家一起举杯。
我有些醉了,但心里清醒得很。
这些朴实的乡亲,这片熟悉的土地,这个给了我希望的村子,我怎么会忘记?
晚上,小芳送我到村口。
月光如水,照在她的脸上,美得不可方物。
"小王,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轻声说。
我点点头:"你也是,有事就让你爹来找我。"
我们相对无言,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荷包:"这是我给你做的平安符,带着它,保你平安。"
我接过来,轻轻放在心口的口袋里:"我会珍藏的。"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回头,看着村口的小芳,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那一刻,我知道,无论未来如何,我的心已经在这里扎了根。
半年后,我在自来水厂工作得有声有色。
因为在李家村积累的经验,我很快就适应了新工作,还被提拔为小组长。
工资也从四十五块涨到了五十块,我几乎把每一分钱都用来还债。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李家村看看。
有时候是帮村里人修修水管,有时候是和小芳一起散步聊天。
李大叔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满意,有时还会让我和小芳单独相处。
冬去春来,我已经还清了大部分债务,只剩下最后三百块钱。
那天,我拿着存折,心里盘算着再有两个月,就能彻底还清债务了。
忽然,厂长叫我去办公室。
"小王,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厂长严肃地说,"县里要扩建自来水网络,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去农村地区勘测。这个人选,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我心里一喜:"厂长,我愿意去!"
厂长笑了:"好!不过,这次任务不轻松,要走好几个乡镇,可能要三个月才能回来。但是,如果完成得好,回来就提你当技术员,工资翻一番。"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技术员是干部编制,工资翻倍,意味着我不仅能很快还清债务,还能有积蓄,为将来和小芳的生活打下基础。
我当即答应下来,第二天就要出发。
临行前,我写了封信给小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承诺三个月后回来就向她求婚。
然后,我背上行囊,踏上了勘测之路。
这三个月,我走遍了县里的大小村庄,勘测地形,规划管网,记录数据。
白天爬山涉水,晚上整理资料,苦是苦了点,但想到回去后的美好未来,一切都值得。
终于,任务完成了,我带着厚厚一沓资料回到县城。
厂长看了我的工作成果,连连称赞:"小王,干得好!这份勘测报告比专业的还要详细。我马上向上级汇报,提你当技术员!"
我心里乐开了花,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芳。
拿了工资,我先去邮局,把最后的三百块钱汇给了债主。
从今天起,我彻底还清了所有债务,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
然后,我买了礼物,准备回李家村向小芳求婚。
路上,我碰见了镇上的老秦师傅。
他惊喜地拉住我:"小王!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在自来水厂当官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官不官的,就是个小技术员。"
师傅拍着我的肩膀:"不错不错,有出息!对了,你还回李家村吗?"
"回啊,我今天就去。"我说。
师傅欲言又止:"那个...李家村的水管站,你知道吧?"
我摇摇头:"什么水管站?"
师傅一拍脑门:"哦,你这些月不在,可能不知道。李家村在你走后,自己组建了个水管站,专门负责村里的用水问题。听说就是李会计的闺女负责的,还挺有模有样。"
我心里一动:"真的?"
师傅点点头:"真的,挺有名的呢,周围几个村子都请她去指导呢。"
我心里既惊讶又骄傲,没想到小芳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来到李家村,村口的景象让我吃了一惊。
原本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路边还种了花草。
村口立着一块牌子:"李家村自来水服务站"。
我走进村子,发现家家户户门前都干净整洁,水管布置得井井有条。
村民们见了我,热情地打招呼:"小王回来了!"
"听说你当官了,真厉害!"
"小芳把咱村的水管站办得可好了,你是不知道!"
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来到了村委会旁边的一间小屋。
门口挂着"水管站"的牌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工具和零件。
小芳正在给一个老大爷讲解怎么使用新安装的水龙头。
看见我,她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亮了起来:"小王!"
老大爷识趣地告辞了,留下我们两个。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芳问,声音有些颤抖。
"刚到。"我说,环顾四周,"没想到你把水管站办得这么好。"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跟你学的。你走后,村里的水管又出了问题,我就按照你教的方法修好了。后来村长提议成立水管站,我就...就接下来了。"
我走近她,发现她的手上有几处小伤口,指甲缝里还有泥土。
这双曾经拿账本的细嫩的手,现在变得粗糙了。
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她摇摇头,眼里含着泪:"不苦,我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有用。"
我从包里拿出礼物,是一对玉手镯:"送给你的,不贵重,但是..."
"很贵重!"她打断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太贵重了。"
我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小芳,嫁给我吧。我已经还清了所有债务,还当上了技术员。我可以给你一个家了。"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小王,你知道吗,这三个月,我每天都在等你的信。每次收到,我都要反复看好几遍。我知道你在努力,我也在努力。我想成为能和你并肩的人,而不只是你背后的女人。"
我站起来,紧紧抱住她:"你永远是我的并肩人。"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见了李大叔。
李大叔早就料到这一天,笑呵呵地给了我们祝福。
我和小芳决定,一起经营李家村的水管站,同时我继续在自来水厂工作。
两个月后,我们举行了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全村的人都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
我穿着那套中山装,小芳穿着一身简单的红色旗袍,美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
那天,当我牵着小芳的手走过村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半年前李大叔说的那句话:"报酬就是我闺女!"
如今,这个"报酬"真的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在那个物质匮乏但精神富足的年代,我们拥有了最宝贵的财富——互相信任的心,勤劳的双手,以及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水管连接起两个人的命运,也连接起整个村子的希望。
我们的故事,就像那清澈的自来水,平凡而必不可少,默默滋养着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每当我和小芳坐在自家门前,看着村里的孩子们在自来水管边嬉戏,看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整个村庄,我都会想起那个夏天,想起那句改变我一生的话。
有时候,最意外的相遇,会成为最美的相守。
而那个小账本,至今还放在我们家的柜子里,封面上的"辛勤記錄"四个繁体字,见證着我们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