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写作｜沈世禄寻首长偶遇刘大成，两人联手炸馓子起家创大业

摘要：元旦刚过，南京城寒意刺骨，中央门汽车站外，从苏北赶来的沈世禄，整个人瑟缩成一团。他双手下意识地在空裤兜里摸索，双脚不停地跺着地面，似乎这般就能将那彻骨寒意驱散。

▓ 张长宁

四十年悠悠流逝，当我们将目光回溯至 1985 年那寒彻骨髓的元月，往昔岁月恰似一幅缓缓铺展的画卷，这个故事，便在南京城悄然拉开帷幕。

元旦刚过，南京城寒意刺骨，中央门汽车站外，从苏北赶来的沈世禄，整个人瑟缩成一团。他双手下意识地在空裤兜里摸索，双脚不停地跺着地面，似乎这般就能将那彻骨寒意驱散。

沈世禄原本在淮安白马湖畔的镇上，凭借炸麻油馓子的手艺维持生计。日子虽未大富大贵，但也足以养活自己与家人。他制作的麻油馓子，在当地颇有名气，深受十里八乡的乡亲喜爱。然而，农村土地政策的变革，使得家中土地尽数被种粮大户承包。失去了这一重要依靠，加之市场经济兴起，镇上麻油馓子店一时间冒出好几家，竞争愈发激烈。沈世禄的生意每况愈下，最终只能关门歇业。家庭主要经济来源断绝，他便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省城某机关任职的老首长黎培来身上。这位老首长，是他父亲当年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从日寇追杀中救助的新四军负伤连长。自那时起，他们家便一直尊称其为“老首长”。为了让家人过上安稳生活，沈世禄咬咬牙，决定前往省城投奔老首长，期望能谋得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午饭后，沈世禄从淮安长途车站上车，腰间束着仅有的盘缠以及写有老首长家地址的蓝布包裹，手中还拎着两大包麻油馓子，挤入了长途车。他买的是“站票”，在车厢中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下车后，他伸手一摸腰间，心中暗叫不好，蓝布包裹竟不见了，里面可是装着盘缠与地址！所幸，怀中还揣着父亲临终交付给他的两颗黑色纽扣，这是与老首长相认的关键信物，倘若连此物也丢失，那可就抓瞎了。

“夫子庙石坝街……”沈世禄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卷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只记得纸条上提及石坝街路口有个杂货店。无奈之下，他紧了紧身上那件破旧棉衣，迎着寒风，从城北向城南艰难前行。

这一路行程十多里，石板路与柏油马路交替出现，寒风如影随形，吹得他耳朵生疼。但沈世禄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找到石坝街，找到老首长，找到生活的希望。

冬日天黑得快，沈世禄行至城南门东时，天色已然漆黑一片。正满心慌乱之际，瞧见秦淮河畔文德桥上闪烁的灯光，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慰藉。

在昏黄路灯下，沈世禄拖着疲惫身躯走下文德桥，看到一位拄拐的大妈路过，赶忙上前打听石坝街的路径。大妈告知他，除了大、小、西石坝街，还有个叫石坝里的巷子，且每条街口都有杂货店，一时半会儿恐难寻觅，还劝他先找处地方暖和暖和。沈世禄嘴上称谢，脚步却未停歇，一门心思只想找到老首长。

他首先来到大石坝街。此地旧称长桥，因地势低洼，秦淮河与青溪河在此交汇，形成泽国，康熙年间改筑石坝后，方得名大石坝街。这里曾是明清时期的烟花胜地，虽繁华不再，但街边斑驳的雕花窗棂，仍诉说着往昔的辉煌。此刻的沈世禄无心顾及这些，沿着青石板路匆匆寻觅，石板在他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的心愈发沉重，终究未能寻见老首长的踪迹。

接着，沈世禄来到小石坝街。此街毗邻白鹭洲公园，原是明代驻军仓库。街巷蜿蜒曲折，路边老槐树的枯枝上挂着迎接春节的灯笼。沈世禄在居民区四处打听，却依旧未能找到老首长。

最后，他来到西石坝街。此街位于大石坝街西侧，清朝时曾是漕运物资中转站，如今仅余一座气派的机关宿舍大院。沈世禄望见大院，心中燃起希望，疾步上前敲门，呼喊着黎培来的名字。门岗处走出一位双腿下肢残疾的中年人刘大成，他裹紧棉大衣，询问沈世禄所找之人是否便是他口中直呼其名的黎领导。

刘大成听闻沈世禄的讲述后，告知他老首长一家刚被吉普车接走，需晚饭后方归，随后将他带至值班室，并倒了一杯热水。沈世禄心神稍定，从油纸包中取出两把麻油馓子递给刘大成品尝。刘大成正值饥饿之时，品尝之后连声称好，得知是沈世禄的手艺，心中暗自思忖，他家在文德桥东侧大石坝街三叉路口有一间闲置门面房，正愁不知如何利用。

当晚，沈世禄凭借两颗黑色纽扣与老首长相认。原来抗战时期，黎培来亲率新四军一个连，于苏北某路段伏击鬼子物资车队，战后身负重伤，撤退至沈世禄父母的草房里养伤。在这十数日里，沈世禄一家对其悉心照料。伤愈归队前，黎连长扯下军帽上的两颗黑色小纽扣交予沈世禄父亲，以便日后相认。

黎培来年过六旬，腰板依旧挺直，眼神锐利有神，尽显军人的坚毅气质。他重情重义，始终未曾忘却当年沈家的救命之恩。见沈世禄与刘大成颇为投缘，便安排沈世禄暂且在院中担任门卫。而刘大成因拥有那间闲置门面房，不愿再从事这三班倒且收入微薄的门卫工作。沈世禄起初劝说他留下，刘大成却道：“我琢磨着，凭咱这手艺开个店，定能有所作为，挣得想必比这门卫多。”沈世禄见他主意已定，便决定全力助他开店售卖馓子。

此后，营业执照办妥，身残志坚的刘大成毅然辞去机关宿舍大院的门卫工作，在家门口支起油锅售卖麻油馓子。开业期间，沈世禄每天抽时间将炸麻油馓子的手艺传授于他：先挑选优质面粉，加入适量盐、明矾与水，揉成面团，静置饧发；而后将面团搓成细长条，盘入刷油的盆中，再次饧发；接着将饧发好的面条拉成细馓条，放入烧至七成热的麻油中炸制，期间不停翻动，直至馓条色泽金黄、酥脆可口。在沈世禄的悉心指导下，刘大成的麻油馓子店开张大吉，独特的风味吸引众多顾客，恰逢春节假期，生意格外红火。

刘大成深知生意成功离不开沈世禄的助力，再三邀请他一同经营。春节过后，老首长退居二线，沈世禄顺势辞去门卫工作，在小石坝街十字路口租下门面房，申请执照，开设了一家“刘记”麻油馓子分店。两家店相互呼应，生意日益兴隆，每日购买馓子的顾客时常排起长龙。

时光流转，沈世禄将妻儿接至南京，安排妻子在老首长家担任保姆，送儿子进入名校夫子庙小学读书。一家人的生活充满希望，数年后，沈世禄凭借卖麻油馓子积攒的钱财，在小石坝街购置一套独室套房，生活渐趋稳定。

沈世禄与刘大成眼见生意蒸蒸日上，正谋划着进一步扩大规模，孰料夫子庙地区进行城建布局与规划调整，他们在大、小石坝街所开的馓子店皆被纳入拆迁范围。二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黎培来知道此事后，主动寻来，一拍胸脯说道：“别愁！咱回苏北老区看看去，那儿是咱的根，或许能寻得新的机遇。”

在老首长的带领下，沈世禄与刘大成来到苏北老区。老区的贫困状况令他们深感震撼，然而，他们亦从中窥见商机。老首长凭借自身威望与人脉，迅速与当地政府取得联系，表明助力扶贫的心意。政府对此大力支持，积极协助他们考察当地特色农产品。

沈世禄凭借在淮安的人脉资源，发现当地部分乡镇的农产品品质优良，却苦于缺乏有效的推广与销售渠道。于是，他们决定从农产品加工与销售入手，既助力老区发展经济，又为自身开拓新的生路。

后来，他们的农产品生意逐渐步入正轨，带动众多村民脱贫致富。之后，他们又发现老区的传统手工艺品颇具市场潜力，便将其纳入经营范畴，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将这些手工艺品推广至全国各地。

你瞧，这石坝街的故事，因着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扶持，在困境中书写出一段美好篇章。四十年前的那个寒夜，对沈世禄而言，因邂逅热心的刘大成与重情重义、果敢坚毅的老首长，成为命运转折的契机。他们以善良与互助，在寒冬中点亮明灯，温暖彼此，亦温暖了这座城市，让希望与爱在岁月中绵延不绝，成为一段为人传颂的佳话。（以上文中的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