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4年9月的迪化城。卖馕的维吾尔老汉阿不都压低声音对顾客说:"听说了吗?那个'阎王'要走了!"顾客手中的馕"啪"地掉在地上,瞪大眼睛:"真主保佑,这是真的?"
1944年9月的迪化城。卖馕的维吾尔老汉阿不都压低声音对顾客说:"听说了吗?那个'阎王'要走了!"顾客手中的馕"啪"地掉在地上,瞪大眼睛:"真主保佑,这是真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几辆黑色轿车在装甲车护卫下缓缓驶向机场方向。路边卖葡萄干的商贩突然抓起一把干果砸向车队:"盛世才,你这个吃人血的魔鬼!"这一举动像火星落入油锅,整条街瞬间沸腾了。
"滚出新疆!"
"杀人偿命!"
愤怒的吼声此起彼伏。有人开始焚烧纸钱。车队最后一辆轿车的窗帘微微掀起一角,盛世才阴鸷的眼睛扫过愤怒的人群,嘴角却扯出一丝冷笑:"愚民。"
机场跑道上,三架运输机已经发动。朱绍良看着士兵们将一个个沉甸甸的木箱抬上飞机,低声对徐恩曾说:"盛督办的家当,怕是八十辆汽车也拉不完吧?"徐恩曾瞥了眼不远处正在与家人告别的盛世才,嗤笑道:"这才哪到哪,督办公署地下室里还有..."
话音未落,盛世才已经大步走来,那张常年阴沉的脸上罕见地带着笑容:"两位兄台,这一路就拜托了。"他亲热地揽住二人的肩膀,却在贴近徐恩曾耳边时突然压低声音,"给委员长准备的五百两黄金,已经放在您专机上了。"
飞机腾空而起时,迪化全城响起了欢庆的鼓乐。而在城郊六道湾的乱坟岗,一位哈萨克老妇人跪在无名坟前,枯瘦的手指抠进黄土:"儿啊,那个杀千刀的走了...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02几天前,夜幕降临,督办公署的新大楼里,盛世才的妹夫彭吉元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姐夫放心,地下金库我亲自看守,等风声过去就..."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口号声。彭吉元掀开窗帘一角,顿时面如土色——成千上万的火把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打倒盛世才!"
"血债血偿!"
一块石头破窗而入,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彭吉元抱头鼠窜时,电话那头还传来盛世才的咆哮:"怎么回事?说话!"
重庆的秋雨绵绵不绝。刚就任农林部长的盛世才站在豪华公馆的窗前,手中捏着一份刚送达的《新疆省全体民众讨盛檄文》,手指微微发抖。檄文中"杀人魔王""新疆屠夫"的字眼刺痛了他的眼睛。
"部...部长,"秘书战战兢兢地进来,"今天又有记者来问关于新疆十万冤魂的事..."
盛世才猛地转身,水晶烟灰缸擦着秘书耳边飞过,在墙上砸得粉碎:"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夜深人静时,盛世才独自在书房拨通了一个号码:"陈局长,我是世才啊...听说您喜欢收藏字画?我这儿有幅唐伯虎的真迹..."
挂掉电话,他又拨通另一个号码:"立夫兄,听说令郎即将大婚?小弟准备了一份薄礼..."
电话打到第三个时,对方是他亲妹妹盛文芳:"文芳啊,哥给你物色了个好人家,胡宗南胡长官...什么?守寡怎么了?胡长官就喜欢..."
"啪!"电话被狠狠挂断。盛世才愣了片刻,突然暴怒地将整部电话机砸向墙壁。他瘫坐在真皮沙发上,额头渗出冷汗。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盛世才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没有我盛世才,新疆早被苏联吞了!"
第二天清晨,秘书惊慌失措地冲进来:"部长!街上到处在卖这个!"他递过一本油印小册子,《盛世才祸新纪略》的标题触目惊心。
盛世才翻了几页,突然捂住胸口——书中详细记载了他如何用"阴谋暴动案"的罪名处决杜重远等进步人士,如何在督办公署地下室用酷刑折磨犯人...
"备车!我要去黄山!"盛世才的声音变了调。
03时间回到1933年的迪化城。督办公署内,盛世才背着手站在窗前。他四十出头,身材瘦削,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半眯着,像在算计什么。
"督办,人都到齐了。"马参谋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报告。
盛世才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让他们等着。"
马参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他知道这位新上任的督办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决定。一个月前的"四·一二"政变还历历在目,正是盛世才利用那次机会,以"维持秩序"为名,将前任赶下台,自己攫取了新疆的军政大权。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盛世才才整了整军装,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会议室。推门而入时,十几名军政官员立刻起立敬礼。盛世才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
"坐。"他简短地命令道,自己则径直走向主位。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盛世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将茶杯重重放下,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我听说,"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充满压迫感,"有人对我接任督办一职颇有微词?"
没人敢接话。盛世才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随手扔在桌上。
"这是最近查获的'叛乱分子'名单。各位不妨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名字?"
文件滑过光洁的桌面,几位官员颤抖着手翻看,脸色越来越苍白。盛世才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这些人里至少有一半与名单上的人有往来,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督办明鉴!"财政厅长李溥泉突然站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些人罪有应得!我们坚决拥护督办的一切决定!"
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附和。盛世才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容,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新疆真正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会议结束后,盛世才留下了马参谋。
"那个维吾尔族教师,叫什么来着?艾山江?处理了吗?"盛世才一边翻阅文件一边问,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马参谋喉结滚动了一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关进了特别监狱。但是督办,他只是在课堂上讲了点民族历史,罪不至死..."
盛世才猛地抬头,眼神如刀:"马参谋,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马参谋立刻立正,"只是担心会引起民怨..."
"民怨?"盛世才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马参谋面前,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马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明白?在新疆,我就是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有意见?"
马参谋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冰冷的眼睛。
"去安排一下,"盛世才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马参谋,"明天在广场公开审判艾山江,罪名是...阴谋暴动,企图分裂国家。让各族代表都来观看。"
"是,督办。"马参谋声音干涩地应道。
04当天深夜,迪化城西的秘密监狱里,艾山江被绑在木桩上,满脸血污。盛世才亲自来视察,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小刀。
"艾山江老师,"盛世才用维语说道,声音温柔得可怕,"听说你在课堂上告诉学生们,维吾尔族有自己的英雄史诗《乌古斯可汗》?"
艾山江艰难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那是我们的文化遗产..."
"错!"盛世才突然变脸,一刀划在艾山江脸上,"在新疆,只有一个文化,那就是我盛世才领导的文化!一个民族,一个领袖,一个意志!"
鲜血顺着艾山江的脸颊流下,但他依然倔强地瞪着盛世才:"你杀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维吾尔人..."
盛世才哈哈大笑,转身对身后的警卫说:"看到没?这就是典型的叛乱分子言论!记录下来,明天公审时用得着。"
走出牢房,盛世才突然问跟在身后的马参谋:"他家还有什么人?"
"一个妻子,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十岁..."
盛世才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一并抓了。妻子送去'劳教',孩子送孤儿院。要让所有人知道,反对我盛世才是什么下场。"
马参谋的手在黑暗中微微发抖,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记下了这道命令。
第二天正午,迪化中心广场人山人海。艾山江被五花大绑押上临时搭建的高台,脖子上挂着"分裂分子"的木牌。盛世才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站在台上,对着扩音器慷慨陈词:
"各族同胞们!这个败类,妄图破坏我们新疆的团结,其心可诛!今天我盛世才在此宣布,凡有破坏民族团结者,格杀勿论!"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几个被安排好的"群众代表"带头喊口号。盛世才一挥手,刽子手举起大刀,寒光闪过,艾山江的头颅滚落在地。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叫,随即又被更大的口号声淹没。
05公审结束后,盛世才回到办公室,发现马参谋正在整理文件。
"督办,南京来电。"马参谋递上一封电报。
盛世才扫了一眼,是蒋介石的嘉奖令,称赞他"果断处置分裂势力,维护国家统一"。他满意地笑了,随手将电报扔进抽屉。
就在此时,秘书敲门进来:"督办,苏联领事求见。"
盛世才立刻收敛笑容,整了整衣领:"快请。"然后低声对马参谋说,"记住,在苏联人面前,我是坚定的共产主义者。"
马参谋看着盛世才迎向苏联领事时脸上洋溢的"革命热情",再回想刚才公审台上的血腥场面,胃里一阵翻腾。他悄悄退了出去,在无人的角落里,从内衣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颤抖着记下了今天的日期和艾山江的名字。这已经是他秘密记录下的第七个名字了。
一个月后,盛世才以"支援抗战"为名,下令征收全疆各族百姓的粮食、牲畜。征粮队如狼似虎地闯进一个个村庄,连种子粮都不放过。
在喀什噶尔的一个巴扎上,盛世才亲自带队"视察"征粮工作。一个维吾尔族老商人跪在地上,抱着盛世才的腿哭求:
"大人,这些茶叶是我的全部家当啊!没了它,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
盛世才一脚踢开老人,冷笑道:"支援抗战是每个中国人的义务!你敢抗命?"他转头对士兵说,"把这个老东西抓起来,店铺查封!"
看着老人被拖走,周围的商贩们敢怒不敢言。盛世才志得意满地巡视着缴获的物资,对马参谋说:"把这些都运到我的私人仓库去,挑些好的给南京和延安各送一份,剩下的...你明白的。"
马参谋看着那些明显会被盛世才私吞的物资,终于忍不住问:"督办,我们是不是征得太狠了?百姓们..."
"百姓?"盛世才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马参谋,你最近话很多啊。记住,在这片土地上,我盛世才的话就是法律!谁不服,艾山江就是榜样!"
当晚,马参谋在日记本上又添了几个名字和数字。他的手不再颤抖,眼神却越来越坚定。他不知道这些记录将来有什么用,但他知道,总有一天,盛世才的罪行会大白于天下。
而在督办公署的豪华卧室里,盛世才正数着今天"征收"来的金条,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061945年5月的国民党六全大会上,盛世才如坐针毡。台下射来的目光像无数把刀子,尤其是那些中统系代表——他们中不少人的同僚都死在了新疆的监狱里。
"盛部长,"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代表突然站起来,"请问您在新疆主政期间,究竟杀害了多少无辜?"
会场一片哗然。盛世才强作镇定:"这位同志,不要听信谣言..."
"谣言?"另一个代表跳起来,从公文包掏出一叠照片,"这是我弟弟在新疆监狱的最后一张照片!三天后他就被活埋了!"
照片在代表间传阅,惊呼声此起彼伏。蒋介石皱眉敲了敲桌子,陈立夫赶紧打圆场:"诸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会议结束后,盛世才的农林部长职务被悄然撤销。他躲在家中半个月不敢出门,直到收到蒋介石的亲笔信:"世才兄虽有过失,然收复新疆之功不可没..."
071954年的台北。盛世才坐在书房里,手中的报纸微微颤抖。
"国民大会代表联名控诉盛世才新疆暴行",黑体大字标题刺入眼帘。他感到喉咙发紧,仿佛有人在那里系了一根看不见的绳子。
"老爷,您的茶。"老管家轻声走进来,将茶杯放在红木茶几上。
盛世才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谁泡的?"
"是...是我亲自泡的,老爷。"老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后退半步。
盛世才没有立即去碰那杯茶,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银盒,倒出一枚药片放入口中。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任何入口的东西都要先服解毒丸。
"把今天的报纸都烧掉。"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以后这种报纸不要送到我面前。"
老管家低头称是,正要退下,盛世才又叫住他:"等等,备车,我要去见总统。"
半小时后,盛世才坐在黑色轿车后座,手指不停地敲击膝盖。车窗外的台北街道模糊不清,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就像他记忆中新疆沙漠里那些干涸的河床。
"总统府国策顾问盛世才求见。"秘书恭敬地通报。
蒋介石的办公室宽敞而简朴,墙上挂着孙中山的肖像。蒋介石从文件堆中抬起头,眼神冷淡:"盛顾问,有何要事?"
盛世才微微鞠躬,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总统,关于国民大会上那些不实指控..."
蒋介石抬手打断他:"党内有人不满是正常的。你为党国做过贡献,这点我不会忘记。"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要懂得收敛。"
盛世才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对党国的一点心意,用于明年大选。"
蒋介石没有去看那个纸袋,但嘴角微微上扬:"你是个聪明人。记住,低调行事,不要给我添麻烦。"
08离开总统府时,雨下得更大了。盛世才站在台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新疆那湛蓝的天和刺目的阳光。那时的他,手握生杀大权,何曾想过有一天会像丧家之犬般乞求保护?
回到家中,盛世才径直走向卧室的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一本黑色笔记本。这是他多年来记录的人脉和"交易"清单,每一页都沾满了看不见的血迹。
"老爷,晚饭准备好了。"老管家在门外轻声说。
"放在餐厅,我自己会吃。"盛世才头也不抬地回答,"还有,从今天起,所有食材必须从三家不同的店铺轮流购买,不要让同一家连续送两天。"
夜深人静时,盛世才独自坐在餐厅,面前摆着四菜一汤。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逐一插入菜肴中检测。确认无毒后,他才开始进食,每一口都咀嚼三十下以上,仿佛这样能滤出可能的毒药。
第二天清晨,盛世才换上便装,戴上一顶旧呢帽,悄悄从后门离开。他步行二十分钟,来到一家不起眼的杂货店。
"颜先生,您来啦!"店主热情招呼,"今天有新到的福建乌龙,您要不要尝尝?"
盛世才微微点头。自从三年前开始光顾这家店,他就用了"颜"这个姓氏。店主是个老实人,从不打听顾客的私事。
"茶叶要两包,再来些米和青菜。"盛世才低声说,眼睛却不断扫视着店内的其他顾客。
正当店主打包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进店铺。盛世才的身体瞬间僵硬——那张脸他认得,是当年新疆驻军中的一个连长。
"盛...盛督办?"老者瞪大眼睛,声音颤抖。
盛世才的心脏几乎停跳,他抓起已经包好的东西,丢下几张钞票就往外冲。
"是盛世才!那个新疆的刽子手!"老者在身后大喊,声音中充满仇恨,"你还记得被你活埋的三百个学生吗?"
盛世才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锁上门,拉上所有窗帘。他瘫坐在地板上,冷汗浸透了衬衫。那个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刽子手...刽子手..."
09当天晚上,盛世才发起了高烧。医生诊断是受了惊吓,开了些安神的药。老管家端着药碗站在床边:"老爷,该喝药了。"
盛世才盯着那碗黑色的药汁,突然挥手打翻了它:"滚出去!都滚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盛世才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手枪,放在床头柜上。窗外,台北的夜色深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他想起新疆的夜晚,那些被他下令处决的人最后的眼神。
"我必须彻底消失。"他喃喃自语。
一周后,台北户政事务所收到一份改名申请:"盛世才"正式更名为"颜世才"。同一天,他辞去了所有政府职务,搬到了台北郊区一栋不起眼的平房。
新邻居是对年轻夫妇,女主人林太太是个热心肠的人。看到新搬来的老先生形单影只,她时常送些自制点心来。
"颜先生,这是我刚做的凤梨酥,您尝尝。"林太太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
盛世才——现在该叫颜世才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林太太好意,不过我最近牙口不好,吃不得甜食。"
"那我明天给您送些咸粥来。"林太太不以为意,"您一个人住,吃饭肯定不方便。"
关上门后,颜世才盯着那盒凤梨酥看了许久,最终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他不能冒险,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下毒?
1970年7月,台北的夏天闷热难当。75岁的颜世才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医生说他的肝脏已经衰竭,时日无多。
林太太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擦拭他额头的汗水:"颜先生,要不要喝点水?"
颜世才微微摇头,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林太太...这些年...谢谢你..."
"您别这么说,邻居之间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林太太柔声说,"我去给您倒杯温水。"
当林太太离开房间,颜世才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上——那是年轻时的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新疆督办公署门前,意气风发。
"报应...都是报应..."
来源:训得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