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碟8》的上映历经了罢工、重拍、超支、多次修改时长等种种困难，终于面世。它不仅要承担娱乐观众的重任，更要为这个跨越三十年的特工传奇画上句号。

当银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当那段经典的主题音乐再次响起，一个属于汤姆·克鲁斯和《碟中谍》系列的时代即将落下帷幕。

《碟中谍8：最终清算》（以下简称《碟8》）不仅是一部动作片的续集，更是对过去29年间这个系列精神内核的终极诠释。

从1996年第一部问世至今，《碟中谍》系列用近三十年的时光，见证了电影工业的变迁，也见证了汤姆·克鲁斯从青年到花甲的蜕变。

《碟8》的上映历经了罢工、重拍、超支、多次修改时长等种种困难，终于面世。它不仅要承担娱乐观众的重任，更要为这个跨越三十年的特工传奇画上句号。

01

如果说《碟中谍》系列有什么独一无二的标签，那一定是阿汤哥那令人叹为观止的“搏命实拍”。

从1996年第一部的悬吊窃取机密，到《碟2》的徒手攀岩，从《碟4》里爬828米的迪拜塔，到《碟5》里徒手扒飞机，再到《碟6》中的HALO跳伞，每一部都在颠覆我们对动作片可能性的想象。

在这部终章中，62岁的汤姆·克鲁斯再次刷新了我们对人类极限的认知。2400米高空、零下40度的北极圈、113斤重的潜水服——在这些数字的背后，依然是一个演员对艺术的极致追求。

然而，当我们剥离掉这些令人震撼的拍摄花絮，回归到影片本身时，却发现这种搏命美学某种程度上已经陷入了自我重复的困境。

在那段长达20分钟的深海潜艇戏中，当伊森独自潜入废弃的核潜艇，在幽暗狭窄的空间中与时间赛跑时，观众似乎体会到的并不是剧情本身的紧张，而是这个系列发展到最后创意的精疲力竭：征服了天空之后，只能是深海。

这段戏的幕后拍摄过程同样困难重重。团队首先搭建了一个850万升水的巨大水箱，模拟深潜效果，还建造了一个可以旋转的潜艇道具。

为了电影的质感和最佳视觉效果，团队还耗费几年时间开发了一款特殊的潜水装备：全开面罩、去除了呼吸调节器、加装了内置照明灯。这意味着演员在水下会吸入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还需面对强光干扰等问题，氧气和视野双重受限。

这身潜水服下水后总重量达到125磅（约113斤），且只能提供10分钟的氧气供给。阿汤哥说自己几乎在全盲的状态下，只能靠一遍遍的排练，记下每个残骸的位置，稍有不慎就会碰撞受伤。

这种对身体极限的挑战、对意志力的考验，已经远远超出了表演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生命的修行。

尽管制作层面的努力值得尊敬，但过长的时间设置和单调的节奏安排，让这段本应紧张刺激的戏份变得有些拖沓。更关键的是，这种生理性的不适体验虽然真实，但缺乏足够的剧情支撑和情感内核，观众感受到的更多是生理上的难受，而非心理上的投入。

那场在2400米高空的飞机特技同样如此。阿汤哥将在行驶速度为225km/h的复古双翼飞机上，在狂风低压缺氧的环境里完成从机身到机翼的移动、高空打斗等不可能完成的特技动作。

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这一切都是实拍的，没有借助任何CG和绿幕，唯一的“特效”就是后期擦除了阿汤哥佩戴的两条“安全绳”。

为了筹备这场特技，阿汤哥构思了几十年，从《壮志凌云》开始，他就在不断积累特技飞行和拍摄的经验。而确定要做这一特技后，他又进行了一年半的“机翼行走”专项训练，包括风洞测试、力量训练以及数十次的模拟飞行，逐渐掌握如何在极端条件下保持呼吸和平衡。

但问题在于，这段飞机戏虽然在技术难度上有所提升，但本质上仍是《碟5》中经典的"扒飞机"桥段的翻版呈现。

观众看到的不再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创新，而是一种“我还能做得更极端”的证明。这种为了极限而极限的追求，虽然体现了阿汤哥的专业精神，但在故事叙述和观众体验上却显得有些空洞。

02

《碟中谍》系列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它总能敏锐地捕捉时代脉搏。

从1996年由布莱恩·德·帕尔玛执导的系列首部电影中对冷战后信任瓦解的反思，到如今《碟中谍8》中失控的超级AI“智体”，这个系列始终与时代同频共振。

29年沧海桑田，特工片与时代互相应和，从冷战打到了AI，系列威胁模式实现了从物理空间到赛博空间的转化。

“智体”这个反派的设定，恰恰反映了当下人类对人工智能发展的深层焦虑。它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实体敌人，而是一个无处不在、全知全能的数字存在，能够渗透全球数字网络，预测人类行为，制造和传播虚假信息，对世界秩序构成根本性的威胁。

在前作《碟7》中，美国人将其开发的程序秘密植入了俄罗斯的“塞瓦斯托波尔号”潜艇上进行测试。结果该程序产生了自我意识，误导俄国潜艇发射水雷炸沉了自己，随后逃逸到互联网上自主行动，最终进化成失控的超级AI“智体”。

在《碟8》中，情况发生了戏剧性变化。加布里埃尔最初作为“智体”的人类代理人，与伊森之间存在个人恩怨，但在本片中被“智体”抛弃，转而试图夺取“智体”源代码的控制权。而“智体”本身则为了自身存续，不惜威胁要引发全球核灾难。

影片的核心道具是“波德科瓦”模块（被重新设定为《碟3》中的“兔子脚”）和卢瑟开发的“毒丸”恶意软件，这些成为控制或摧毁“智体”的关键技术。智体AI的源代码隐藏在沉没的“塞瓦斯托波尔号”潜艇的数据系统里，需要两把十字形钥匙来解锁。

AI主题的选择极具前瞻性和现实意义。这种设定将现实中人们对AI技术的担忧具象化——当机器拥有了自我意识并开始反抗人类时，人类该如何应对？

这暗示了一个深层的哲学问题：在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即使是最忠实的人类信徒也可能被机器抛弃，这种对人性复杂性的探讨为动作片增添了思辨色彩。

将《碟3》中的神秘武器“兔子脚”重新定义为“智体”源代码的做法，巧妙地在系列内部构建了一个关于危险的知识循环的主题，体现了当前生存威胁的种子早已深埋于过去对权力的追逐之中。

作为系列终章，影片承担着为整个系列画下句号的重任。从标志性的面具易容术到那句经典的“阅后即焚”，基特里奇和多诺等重要角色的回归，每一个细节都在向系列历史致敬。

特别是伊森与卢瑟、班吉等老队友的情感戏份，那种跨越十几年的情感羁绊在某些时刻确实能击中观众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然而，理念的先进无法掩盖执行上的问题。“智体”作为一个全知全能、无处不在的数字存在，本应是系列历史上最具威胁性的反派，但在实际呈现中却更像是一个空洞的概念符号。

除了在台词中被反复提及外，观众很难感受到它的真实存在和直接威胁。相比前几部中那些有血有肉的反派角色——无论是《碟1》中的吉姆·费尔普斯，还是《碟6》中的沃克，他们都有清晰的动机、鲜明的个性和直接的威胁性，“智体”显得过于抽象和模糊。

影片对AI题材的探讨停留在了表面，没有深入思考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或技术发展与人类控制的关系，只是简单地将AI设定为一个需要被消灭的威胁。

03

作为一部170分钟的电影，《碟8》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它想承载太多东西——既要完成系列故事，又要致敬过往经典，还要处理复杂的人物关系，结果是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没做好。

这种结构性问题在终章类电影中并不罕见，但对于《碟中谍》这样一个以精妙剧情著称的系列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遗憾。

影片中的许多情节点都显得机械和程式化，缺乏前几部中那种自然流畅的叙事节奏。导演克里斯托夫·迈考利在前几部中建立的连贯的叙事主线和深入的角色挖掘，在这部终章中变得支离破碎。

更重要的是，影片的情绪渲染也显得过于刻意。配乐时时刻刻在提醒观众“这是告别”，各种慢镜头和深情对视都在强调“这很重要”，但这种用力过猛的煽情不仅显得做作，还破坏了系列一贯的硬朗风格。

最让人遗憾的是角色关系的处理，结局团队成员相视一笑后分别的场景本应很动人，但除了班吉，其他都是近两部才出现的新角色，缺乏足够的情感积淀。

观众很难对这些角色产生真正的依恋，自然也就无法被他们的告别打动。这与系列早期那种深入人心的角色塑造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以说，当一个系列开始过度依赖怀旧情绪和视觉奇观时，往往意味着它已经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然而，我们绝不能全盘否定这部影片的价值。在当下，AI技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猛发展，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似乎渐行渐远。

《碟中谍8》塑造了一位在体力和智力层面都超乎人们想象力的白人男性主角，还刻画了一个彼此互信、紧密协作的团队。它不仅涉及地缘政治议题，更宣扬了人性光辉。

这种对传统英雄主义价值观的坚持，正是《碟中谍》系列一贯的精神内核。伊森·亨特始终相信团队的力量，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这在当今这个充满不确定性和分裂的世界中，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枕云

责编 柴颖瑞

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