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野史中对于咸丰“近醇酒妇人”,纵欲过度的描述并非空穴来风。英法联军在抢劫圆明园时,一位法军的随军传教士在皇帝龙榻之侧的漆盒里发现了一些春宫图,这令他大吃一惊。更为离奇和荒唐的是,内务府有一名叫锡元庭的满人官员,专门负责给皇家制备衣物。据他说,送进宫里的衣服,清
风流自戕的咸丰
野史中对于咸丰“近醇酒妇人”,纵欲过度的描述并非空穴来风。英法联军在抢劫圆明园时,一位法军的随军传教士在皇帝龙榻之侧的漆盒里发现了一些春宫图,这令他大吃一惊。更为离奇和荒唐的是,内务府有一名叫锡元庭的满人官员,专门负责给皇家制备衣物。据他说,送进宫里的衣服,清一色都是开裆裤,为的是让宫人穿在身上,好方便皇帝随时随地地临幸。
虽然把咸丰的私生活描述得不堪入目,但野史中也同时指出,咸丰末年天下大乱,咸丰心力交瘁却又无术挽救,这是他“以醇酒妇人自戕”,乃至“早年优美英发之资,一变风流滑稽之态”的重要原因。
确实,自登基以来,晦气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位年轻的皇帝。执政不到一年,如何对付太平天国这个宿敌就占据了他每天的日常,比如某股太平军该责成哪位大臣“剿办”,某事该如何处分,又比如某疆吏有意推诿,必须痛责追究,某将领“剿匪”出力,必须破格奖励,所有大大小小,方方面面,零零碎碎,无一不需要咸丰当机立断,亲自处理酌办。
一边是劳心费神的事太多,另一边却是可资以辅佐的能臣太少。有一次咸丰召朝臣议事,议事的时间稍长,某大学士年老体衰,居然就趴在地上睡着了,而且鼾声大起。咸丰目瞪口呆,可又不好责备,只得让内侍将其搀扶出朝堂。
清代自康熙起有万寿恩科,即皇帝、太上皇、皇太后在庆祝大寿的时候,由皇帝于科举正科之外,颁发谕旨诏书,另行举行乡试、会试。惯例是皇帝五十岁、皇太后六十岁才开科,道光就是这样,但咸丰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就颁诏宣布要在三十岁生辰那年开万寿恩科(左宗棠因樊燮案被迫退出湘幕,准备进京参加的那一期会试,也就是此次恩科)。批评者认为此时天下大乱,兵连祸结,皇帝仍记挂着要过三十岁生日,还将恩科惯例整整提前二十年,他知道愁吗?
其实这恰恰反映了咸丰有多么忧急愁闷。战乱频仍,国势衰败,他需要用好日子来冲一冲晦气,更需要通过广纳人才来帮助他改变国运!
就在这个时候,现实又给了他狠狠一击,咸丰非常看好的能臣叶名琛引来了“英法联军之祸”,造成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犹如道光之与林则徐,咸丰也认为是自己误用了叶名琛,但他们都在有意无意中忘记了,其实林则徐、叶名琛执行的正是他们的对外理念及其旨意,也等于是帮他们背了锅)。
对内“剿办”太平天国,咸丰还能从历朝平定内乱的史籍中找到一些策略办法,对外应对西方列强,他就全无主意了,为此,他甚至只好自欺欺人地在宫中意淫。
在圆明园的人造湖上,曾经摆放着分别代表中英双方的微型船只,咸丰让它们进行模拟海战,当然最后总是中方获胜——尽管在虚拟世界之外,英国其实是第一海上强国,拥有着绝对的海上霸权。
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用于假海战的假船,也彻底烧掉了皇帝和这个帝国的迷梦。大火过后,负责摆船的人、圆明园总管文丰自沉于湖中,咸丰尽管还苟活着,但他的精神和灵魂已经完全彻底地死掉了。
清歌于漏舟之中
咸丰出逃热河,“巡幸木兰”只是个欲盖弥彰的借口,当然木兰围场本身也是优质狩猎场,咸丰刚去的时候也时常外出打打猎。不久,北京和议结束,英法联军自北京撤退,咸丰又将京城宫廷里的戏曲演员召至热河侍奉。
热河行宫(今承德避暑山庄)原有宫舍二百余所,当时完好的也尚有七十余处,里面收藏着乾嘉时期的服饰器用以及梨园行头,正好可供演员们取用。据宫廷档案记载,行宫内每隔两三天就要演一场戏,有时上午演完,下午还要接着演,每次演什么戏目,都由咸丰用朱笔亲定。
住在热河的咸丰自号“且乐道人”。这位“且乐道人”不仅喜欢看戏,自己对戏曲也有研究,甚至艺人给太监授艺,他也会在旁边观看。一天,艺人陈金崔教唱《闻铃》一戏,戏文里有一句“萧条恁生”,“恁”应作去声,陈金崔读作上声,咸丰听后立即予以纠正。
皇帝与艺人常在一起,大家已经混得很熟了,咸丰的性格又很随和,所以陈金崔没有你说什么就什么,他坚持自己是按旧曲谱唱的,没错。咸丰也急了,竟然不顾皇帝身份,跟陈金崔辩论起来:“旧谱上面本来就是错的啊!”
倘若国泰民安,会画画懂戏曲或许还能锦上添花,给皇帝增加些魅力和风采,可这个时候就只会引来非议了。臣民私下的评论是“清歌于漏舟之中,痛饮于焚屋之下,而不知覆溺之将及也”,大船已经漏水了,你还在高声欢歌,房子已经着火了,你还在痛饮美酒,你不知道大船马上要沉,房子马上要完吗?
对于咸丰来说,知道不知道恐怕都已经是一回事了。和议一成,恭亲王奕訢及留京王大臣就上疏请他回京,以安人心,但咸丰却以外使亲递国书一节未明言取消,恐英法联军再杀回北京,对他进行要挟为由,拒绝返京。
和议之前,大臣们多数像咸丰一样,表面蔑视洋人,其实内心都很害怕洋人,更不敢与洋人打交道,及至英法联军进京,亲眼看到洋人的样子,这种疑惧才得以消除。他们发现,英法联军虽然兵强马壮,完全有像当年满洲人入关时那样长期占据北京的实力,但其真实用意只是要胁迫中方签约。众人因此得出了和曾国藩相似的结论,即洋人重商图利,“并无利我疆土之志”,只要“示以诚信”“尚易羁縻”。
观念的改变,令奕訢等人觉得咸丰拒绝返京的理由根本不成立:英法既然已经达成了与中国定约的目的,又何至于因为中国皇帝回銮而再来挟制?使臣亲递国书,不过为一种外交上的礼节,你作为皇帝也不过是接见一下,最多再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大臣们纷纷上疏请咸丰依旧返京,连胜保也奏称“仍请年内还京”,但咸丰的态度很坚决,他仅在胜保的奏疏上批了个“阅”字,其他人的奏疏看过之后就往旁边一放,置之不理了。
热河距离京城倒也说不上多远,可咸丰长居热河不归,就犹如是明朝嘉靖皇帝久不上朝一样,会对人心产生极为消极负面的影响。同时由于他不在京城坐镇,很多急如星火的事情也都无法主持处理,比如:太平天国和捻军久未平定,该如何“议剿”;英法联军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打进北京,证明京兵不可用,该如何训练;国库空虚,该如何弥补;南运糟粮不继,该如何采买……
所有军政要务和国家大事,咸丰都往京城一扔,听他的戏去。京城士大夫对此既焦急又无奈,他们不敢直接攻击皇帝,只好把气撒在咸丰所信任的载垣、肃顺等人身上:“主上虽然英明,但内臣只顾谋私,粉饰太平,以致大局决裂如此,深堪痛恨!”
在那些日子里,维持朝政的主要是恭亲王奕訢和文祥。奕訢三十岁不到,外国人见过他的印象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一位优雅、绅士般的英俊男人”。这个年轻人最初当然也没有多少新知识,天津交涉时,他曾是长江通商的竭力反对者,甚至扣留巴夏礼和洛奇等人作为人质,他也是提议人之一。
直到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前,中国人仍不知外交为何物,只知“剿夷与抚夷”,政治家的派别划分不过有的是主剿,有的是主抚,从奕訢原先的政治立场和观点来看,他应该属于剿夷派。对奕訢这样一个剿夷派政治家而言,留在京城议和是一个可怕和屈辱的过程。参加签约仪式的一名法军军官观察到,奕訢“非常疲惫,甚至是迟钝,总之,总体的外观表明亲王的身体非常糟糕、虚弱”。
当然洋人们也没有忽略亲王的另一个性格特点,他们从各种渠道了解到,“恭亲王通常被认为非常机智,或者更准确地说,非常精明和狡猾”。这一点在签约仪式上得到了验证,“我们(指参加仪式的英法军官)惊讶于他(奕訢)眼中不时透出的智慧光芒”。
正是这种骨子里的精明能干,让奕訢在和谈期间就有了不同于他人的表现。
师夷长技以制夷
在中英签约时,尽管英国公使额尔金很是傲慢无礼,但奕訢仍尽量克制,整个过程中“十分谦恭有礼,看上去温和又不失智慧”。其后中法签约,当仪式结束时,他主动起身走向法国公使葛罗、陆海军统帅孟斗班,并且和二人热情握手。法国人没有想到堂堂亲王、皇帝的弟弟,竟然会主动按照西洋习惯与之握手,都感到既惊讶又高兴。
签完条约,奕訢与两国公使进行互访,其间他不仅“越发和善,竭力向联军表明他的诚意”,还再一次主动邀请法国公使在他带领下参观紫禁城。后者实际上是奕訢所采取的一种分而制之的策略,因为法国代表没有英国代表那样咄咄逼人,而且他知道英法之间存在一定矛盾,所以便在不得罪英国的前提下,故意亲近法国。
英法虽然答应签完条约就将军队撤离北京,但他们可以借故拖延撤退或再横生枝节,奕訢的应对得当,起码在一定程度上制止了出现这种意外的可能。
通过这次对外交涉,奕訢得出了一个独特的见解:“驭夷之法,若能与决战,则制其强悍;不能战,则遂其贪婪。”
道咸年间,皇族子弟和士大夫能够洞察天下大势者甚少,同样是面对战败和被迫签约的结局,有的依然虚骄,继续做剿夷派;有的被吓得一蹶不振,成为抚夷派;其他还有非剿非抚或亦剿亦抚的骑墙派、先剿后抚的转化派;等等。奕訢作为和议的主持者,个人蒙受的屈辱比谁都大,但在看清时势后,他却能够迅速从“剿夷与抚夷”的狭隘圈子中跳出,开始用新的眼光来观察世界。
第二次鸦片战争横跨达四年之久,作为这四年战争和交涉的产物,《天津条约》和《北京条约》的条款虽多,但最主要的还是北京驻使和长江通商。奕訢等人已经认识到,驻使和通商虽是列强单方面强加的要求,然而对中方而言,它们既可以为祸,也可以为福,全看中方自己是否能够振作。换句话说,如果国家能够实现中兴,则这些条款其实对中西双方都存在有利之处。
奕訢聪颖通达,明辨是非,被称为“清朝后百年宗室中之贤者”,不过他也有着自道光以后爱新觉罗家族子弟几乎共通的毛病,即缺乏作为政治领袖应有的气魄和胆识,在这方面,文祥起到了很大的辅助作用。
文祥进士出身,曾因京察考核优等,被“记名道府”,也就是有机会到地方任行政长官乃至成为督抚,但因为有老母在堂,不愿远行,所以请求留京任职。他虽然在六部的任职只是侍郎,但实际已为军机大臣兼内阁学士,不然咸丰也不会在出逃热河时特命他署步军统领,负责内城守卫。
自和议期间奉命留京起,文祥就成为了奕訢的得力助手。举行签约仪式时,他也是除奕訢之外洋人所关注的重点,洋人对他的描述是“一个一品老官,留着长胡须,眼神中闪烁出矍铄与睿智”。
文祥办事认真负责,不怕别人的批评,被认为是文庆之后最能干和最有魄力的满臣,有人甚至把他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北宋大政治家范仲淹相提并论。在文祥的支持和鼓动下,奕訢、文祥、桂良等人联名奏请设立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并由奕訢亲自兼任领班总理大臣。
鸦片战争前,中国没有专门的外交机构,只有理藩院和礼部对周边的藩属国、少数民族进行管理。鸦片战争后尽管设立了五口通商大臣,然而既非正式官衔,也无专署,而且所办外交事务仅限广州一口,其他各口均由当地官员直接处理。这种本身就蕴含着重大缺陷的体制非但没有起到积极作用,反而引起了更多的中西摩擦,在一定程度上恶化了《南京条约》之后中国所面临的国际形势,第二次鸦片战争即由此而起。
总理衙门只能算是外交部的雏形,本身有着许多遭垢病之处,但它确实提高了外交部门的地位,在避免中外决裂方面更是起到了很大的缓冲作用。此后,中国有三十多年都处于相对和平的国际环境之中,总理衙门功莫大焉。
与此同时,奕訢、文祥等人也在积极谋求中兴之道。如何实现中兴?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是鸦片战争失败后,林则徐的好友魏源提出的杰出思想,令人遗憾的是,真正能够认同这一思想的人极少,更不用说实践了。直到二十年后,它才重新找到了知音,奕訢、文祥等人也因此成为所谓洋务派最早在中央的代表。
史家定评,在咸丰逃奔热河不归期间,若不是奕訢、文祥等人内外维持,“则大局糜烂,早已不可收拾矣”。
鹿血断饮
热河终究不像京城那样热闹繁华,春节时候,咸丰也感到了一丝犹如漂泊于异乡的凄凉。这时英法联军早已从天津乘船回国,最担心的那些事已经不可能发生,这使他终于生起了返京的念头,并且已写下“回銮”的上谕。办事人员知道后急忙置办行装,但咸丰突然又病了。
咸丰的体弱多病既与操劳有关,也与从前的纵情声色脱不开干系,到了后来,他不但整个人面黄肌瘦,而且下体异常怕冷,到了冬天更是如此。咸丰为此经常要吃药,俗话说久病成医,一次,某号称懂医的官员开了个药方,他居然也能指出药方中的药用得对不对。
咸丰年纪尚轻,自己也懂得一些医道,若善加保养,身体是可以好起来的,然而一个人既然一心想“纵欲自戕”,哪里还顾及养生?房事不济,他就乱吃壮阳药,还用貂皮黄绒特制了一个套子,“以温下体”,结果活生生地把自己整成了老病灶。
因为突然生病,咸丰只得推迟回京,以后他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京中甚至数次谣传他已经病危,回京的事自然也就难以摆上日程。
即便在被传病危的那些日子里,咸丰其实也没有好好静养,该看的戏照看,一点不耽误。他很怕冷,夏天看戏,轻歌曼舞,凉风习习,别人都觉得很惬意,他却受不了,因此还生了病。
这次咸丰病得相当沉重,但身体稍好一些,他又传谕看戏,然后再病再看,病情也更加恶化。等到实在看不动了,咸丰头一天传谕停止演出,次日即晕倒过去,苏醒之后已经奄奄一息。
对于咸丰之死,野史中另外记载了一则“鹿血断饮”的故事。咸丰在京时,太医给他诊断病情时,说可以用饮鹿血来弥补“阳亏”。《本草纲目》中也说鹿血具有“大补虚损,益精血”的药效,咸丰便同意按这个方子治疗,当时圆明园养鹿数十至百头,为的就是可以每天取鹿血供咸丰饮用。
出逃热河前,咸丰本想下令把鹿带走,左右劝他说,英法联军已经逼近京师,逃命还来不及,何必再带着这些累赘?等形势好转,再来把它们带走也不迟。
这样鹿就一头都没带走,结果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园里所养的鹿死的死,逃的逃。热河没有鹿苑,咸丰能够打猎时,尚通过狩鹿取血饮用,其后沉迷于看戏,就忘记了这个方子。及至临终晕厥,再想取鹿血救命,仓促之间已不可得。
不管是不是鹿血断饮的原因,总之咸丰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嘱托后事。他下令召见御前侍臣,传口谕立长子载淳为皇太子,要求载垣、肃顺等八大臣“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随侍诸臣为求慎重起见,希望咸丰能够用笔写下来,但咸丰已不能握笔,故他的遗诏有“承写”字样,表示系由侍臣代为书写。
当天半夜,御膳房接到了随时送冰糖燕窝供皇上食用的谕令,然而太阳才刚刚升起,咸丰就驾崩了,年仅三十一岁。在皇宫御医档案上,他的致命病因被注明为“虚痨”。
咸丰去世时距离《北京条约》签订一年还不到。西方历史学家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指出“条约(指《北京条约》)让他万分耻辱……他一直在热河幽居……这位皇帝再也没有回到京城”。
可以肯定的是,假如没有第二次鸦片战争,没有英法联军的入侵,没有《北京条约》,咸丰虽不可能长寿,但也不会死得这么早。咸丰的撒手人寰,在给其家人带来创痛的同时,也加深了他们对“夷”的愤恨和敌视。
当年给太子载淳授课的老师发现,载淳特别讨厌任何与洋人沾边的物品。一天他看到有人身上佩戴着计时器,就问老师那是什么,得知是洋人发明的计时器,他立即拿来砸碎,并且恨恨地说:“没有这东西,就不能看时间了吗?”
事实上,清朝皇帝从康熙乾隆起就喜欢收藏欧洲的各种工艺品,从计时器到大钟无一不有,载淳从小生活在宫中,不可能没有见过,他是故意问也是故意砸的。
儿童总喜欢玩游戏,太子也玩游戏,但他玩的游戏与众不同,可以说相当暴力和少儿不宜。他经常弄来一些欧洲人的小像,然后把这些小像排成队,用刀依次砍去小像的脑袋,一边砍还一边泄愤般地大喊:“杀尽洋鬼子!”
载淳继位时尚年幼,然而已经从别人的叙述中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作为载淳的母亲、咸丰的妻子,一个二十多岁就被迫守寡的寡妇,叶赫那拉氏当然更清楚丈夫的死因,她同样从骨子里仇恨“洋鬼子”,只是因为时势所限,不能发作而已。直到三十年后,手握大权的她才终于爆发出来,并且爆发得惊天动地(《对万国宣战诏书》)。
在咸丰去世半个月后,曾国藩才收到这一消息,这让他悲痛万分。
咸丰是个短命皇帝,也是个苦命皇帝,自登基起就深陷于内忧外患,用曾国藩的话来说,“即位至今,十有二年,无一日不在忧危之中”,甚至就连他的那点“艳史”也笼罩着浓重的悲剧色彩。如今湘军终于收复了安庆,平息内乱总算出现了一线曙光,可是这位可怜的皇帝却再也看不到了。
清代从开创到末世,都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昏君。咸丰同样不能算一个昏君,他虽然才仅中等,但为政勤勉,待人宽厚,虽然一度怕这怕那,对曾国藩也疑惧、防范、压制过,但就当时帝国所处的困难复杂环境来说,并不是完全不可以理解,更重要的,是他授权曾国藩在湖南创办湘军,最终又予以重用,倚之为干城。曾国藩深受儒家教育,他不能不对咸丰抱有传统士大夫都会有的那种感激、知遇之情。
似乎是嫌曾国藩痛得还不够深不够狠,半个月后,又一个惊人的噩耗传来,胡林翼病逝于武昌。
胡林翼
出师未捷身先死
在湘军集团内部,胡林翼属于超人般的存在,他既有左宗棠的豪迈干练,又有曾国藩的谦恭谨慎。曾国藩自己也承认在很多方面都不及胡林翼:“鄙人虽有联络之志,苦于才短性懒,书问太疏,遂不能合众志以勤王事,合群力以贯金石。至于察吏理财,拙才更逊百倍矣。”
胡林翼因积劳成疾,一年多前就得了痨症(肺结核),但仍通宵达旦地埋首于军务公务,其间时常咳血。有幕僚劝他注意休息,并以“食少事烦”的典故提醒他。
“食少事烦”出自于三国故事,说的是诸葛亮北伐时驻军五丈原,与司马懿对峙。司马懿始终高悬免战牌,不肯出战,诸葛亮便遣使送了一套女人的衣服给司马懿,想借此激怒司马懿。
司马懿老奸巨猾,不但不发怒,还反过来问使者,诸葛亮每天吃多少米粮,事务烦不烦忙。得知诸葛亮吃得很少,可是需要处理的事务却非常繁重,即“食少事烦”,他不由得大喜,使者一走就对部下们说:“照这种样子下去,诸葛孔明还能活得久吗?”
显然,胡林翼如果不停止他的工作方式,就会像诸葛亮一样命丧五丈原。他对此也很清楚,只是安庆战役当时正进入关键阶段,稍一懈怠,就可能前功尽弃。
对于当年诸葛亮所处的困境,胡林翼有着感同身受般的体会,他对幕僚凄然说道:“武侯当日鞠躬尽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这名幕僚听
了非常感动,以后每次说起这件事都不禁潸然泪下。
胡林翼在率援军回去武昌前,为协调军事,特地和曾国藩相约见了一次面,这也是两人一生之中最后一次相聚。此时两人的身体状况都很糟糕,曾国藩原来就患有的癣症复发,浑身奇痒难耐,弄得他生不如死,胡林翼的病情更是已至晚期,由于吐血不止,整个人已形神委顿,憔悴不堪。
一到武昌,胡林翼的病情就加重了,不但不能指挥赣鄂战事,也无法再顾及安庆战场。曾国藩只得一人独撑大局,可谓举步维艰,此时也更显示出胡林翼对于湘军而言有多么重要,曾国藩深有感触地说:“此公(胡林翼)一身关系全局安危。近日皖北事事呼应不灵,脉络不通,恐误大事。若润帅(胡林翼)不病,纵在湖北境内而皖江两岸犹能处处血脉贯通。”
胡林翼终于也到了鞠躬尽瘁的这一天,他最感遗憾的,恐怕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因而叹息着对身边的人说:“闻道苦晚,我现在虽然也有了一些真知灼见,可是其中多数都已来不及付诸实践了。”
罗少村是胡林翼的好友、浙江前巡抚罗遵殿之子,罗遵殿殉职于杭州,罗少村因在异地求学,侥幸躲过一劫,此后便追随于胡林翼左右。胡林翼去世的时候,罗少村一直陪侍在身边,看到胡林翼病亡,不由得悲恸欲绝,痛哭失声。
眼看要入殓了,罗少村用手摸了一摸胡林翼的胸口,发现虽然冷却下来,但与已僵硬的四肢不同,过了一会儿,似乎还有心跳。他于是力主暂缓入殓,寄望于胡林翼还能复苏。到了第三天,送奏折到京城的邮差回来了,胡林翼的这份奏折乃生前拟就,系奏请皇帝开缺自己的职务,由李续宜接替。
新皇帝尚年幼,实际主持朝政的为两位太后,她们非常信任倚重胡林翼,接到奏折马上应其所请,朱批上写道:“湖北巡抚著李续宜暂行署理,接统各军。”罗少村知道这是胡林翼生前惦念的一件事,所以便附在胡林翼的耳边,将朱批大声读了一遍。
奇迹发生了,胡林翼忽然张开了眼睛,而且就和平时一样目光如电,仿佛在微微点头赞许,但是不久却又闭上了眼睛。罗少村再摸他的胸口,那里已经比冰铁还要寒冷!
尽管对胡林翼的死,曾国藩在思想上已有所准备,但事到临头,仍感觉难以承受,乃至“惘惘如有所失”。
能够聊以慰藉的是安庆终于拿了下来,而且鲍超又从江西传来了捷报。
来源:睿智小羊rE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