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乌克兰近日以引人注目的方式表明:一个虽小但意志坚定、富于创新的国家,完全有能力依靠廉价、可扩展且去中心化的技术,挑战一个规模更大、传统上更为强势的对手。这一事件不仅对俄乌战争本身,也对未来战争的形态,可能产生深远影响。
何塞·科隆 / 安纳多卢 / 盖蒂图片社
乌克兰近日以引人注目的方式表明:一个虽小但意志坚定、富于创新的国家,完全有能力依靠廉价、可扩展且去中心化的技术,挑战一个规模更大、传统上更为强势的对手。这一事件不仅对俄乌战争本身,也对未来战争的形态,可能产生深远影响。
6月1日,乌克兰发起了现代军事史上最为非对称的作战行动之一。乌军利用本国研发的第一视角(FPV)无人机,从俄罗斯境内深处起飞,对多个军事机场实施协同攻击,部分目标远及西伯利亚东部、蒙古边境乃至北极地区。
“蜘蛛网行动”摧毁或重创多达20架战略飞机,其中包括具备核打击能力的轰炸机与预警机(乌克兰方面声称实际损失可能高达41架)。仅两天后,乌克兰安全局再次出手,在水下引爆炸药,破坏了连接俄罗斯本土与被占克里米亚地区的克里米亚大桥,导致这条关键铁路与公路通道受损。基辅所传递的信息毫不含糊:尽管在纸面上实力悬殊,乌克兰依然能够在俄境任何地点对其构成实质性打击。
乌军以成本低于一部iPhone的本土无人机,击毁了多架价值逾亿美元的战略轰炸机——其中许多因西方制裁与俄罗斯工业基础衰退而几乎无法替换。这种高达30万比1的投入回报比,正展现了非对称作战如何有力颠覆现代战争逻辑。
与物质破坏同等重要的,是此次袭击所揭示的战略现实:一个体量有限但意志坚定、富于创新的国家,确实能够通过廉价且分散的技术,挑战一个核大国,甚至削弱其二次核打击能力。此类经验教训无疑将在全球范围内产生深远回响,从台北至伊斯兰堡,皆不能忽视。
更为直接的影响是,乌克兰战场上的进展可能正在动摇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三年来赖以为据的核心战略设想。自全面入侵以来,普京一直寄望于拖垮乌克兰,意图通过消耗其防线、耗尽西方支持并等待欧美政治风向逆转,从而拒绝认真谈判。然而,乌克兰无人机及破坏行动的连番成功,正挑战着这一胜利逻辑。事实表明,乌克兰不仅在坚守阵地,更在以出乎克里姆林宫预料的方式扭转战场态势,并显著提升俄罗斯战争成本。
此种局势变化在外交层面同样具有深意。无人机袭击的时间点——恰逢俄乌代表在伊斯坦布尔会谈前24小时——显然并非偶然。乌克兰意在展现其并非处于劣势,不会被迫接受不利条件。尽管伊斯坦布尔谈判结果不出预料地无果而终,仅持续一小时,表明双方立场依旧难以调和;但在经历如此高调挫折后,俄罗斯仍选择出席,或表明克里姆林宫已意识到,继续战争将面临实质风险。
毫无疑问,持久和平仍遥不可及。乌克兰持续推动无条件停火,而俄罗斯则予以断然拒绝。在伊斯坦布尔,俄方代表提出两项同样难以接受的条件:乌克兰须从俄方主张主权的领土撤军,或接受削弱其重整军备的安排,包括中止接受西方军援。
然而,乌克兰展现出的作战能力,为俄罗斯继续留在谈判桌上提供了理由,并为达成有限协议带来可能。在美国及其欧洲盟友协调施压之下,乌克兰如今更有希望争取30天停火、人道主义通道或战俘交换协议。这类初步安排,或可为更广泛、持久的和平机制铺设基础。
与此同时,乌克兰近期的胜利也提升了局势升级的潜在风险。俄罗斯的威慑力已受削弱。普京曾划下的多条“红线”——北约扩张、使用西方武器、在俄境内发动袭击——已被多次跨越而未引发严重回应。这种被动局面,可能促使俄方采取更激烈报复行动,以重建其国内外威信。
最可能的短期反应,是俄罗斯对乌克兰城市与基础设施展开更密集的无差别轰炸。但更令人忧虑的,是若普京陷入孤立与羞辱,或考虑动用战术核武。尽管此类极端行为门槛仍高,尤其在中国强烈反对核武使用的大背景下不易成真,但其可能性已较6月1日前显著上升。
此外,普京可能坚信,西方——特别是在唐纳德·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最忌惮的仍是与俄罗斯直接爆发军事冲突。若他认定战争局势难以维系,或常规威慑机制濒临崩溃,相关战略判断将可能发生根本变化。
乌克兰此次行动提醒克里姆林宫——亦提醒全世界——它不仅能被动应对,更有能力主动塑造局势。这并不意味着乌克兰已迈向全面胜利,也无关战争终结。但通过展现影响力,并迫使俄罗斯正视其实际损失,乌克兰已经改写了战略格局,短暂开启了外交对话的可能窗口——即便最终结果依然充满不确定性。另一种前景,则是冲突进一步激化与不可控,随时间推移,风险持续上升。
作者:伊恩·布雷默,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及GZERO媒体创始人兼总裁,兼任联合国人工智能高级别咨询机构执行委员会成员。
来源:日新说Copernicium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