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离婚登记处的冷气开得太足,我盯着桌上那本红得刺眼的结婚证,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陈远的婚戒硌得我手背生疼,金属凉意顺着血管往心里钻——这是今天第三次了,他刚要摘戒指,我鬼使神差攥住他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离婚登记处的冷气开得太足,我盯着桌上那本红得刺眼的结婚证,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陈远的婚戒硌得我手背生疼,金属凉意顺着血管往心里钻——这是今天第三次了,他刚要摘戒指,我鬼使神差攥住他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林小满,32号。"工作人员敲了敲叫号屏。我抬头时,陈远正低头翻公文包,藏青衬衫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他最近总说项目组要冲业绩,可我上个月给他买的新衬衫,还挂在衣柜里没拆吊牌。
"等、等等。"我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抠着塑料椅缝里的灰尘。三个月前也是这样的场景,我哭着喊"离婚",他却像没听见似的把户口本推给工作人员。可今天他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些,衬衫领口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番茄酱——那是上周三我煮的番茄鸡蛋面,他加班到十点才回来,狼吞虎咽时溅上的。
"怎么了?"陈远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有些疑惑。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下意识伸手扶我,又像怕碰碎什么似的缩了回去。
"我想好了。"我抓过桌上的离婚协议,钢笔尖在"女方签字"栏顿了三秒,"好。"
陈远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那是他焦虑时的老毛病。去年冬天我高烧39度,他在客厅敲了半小时桌子,最后抱着药箱冲进来时,额头全是汗:"医生说再晚半小时要送急诊。"
"小满,其实我......"他声音哑得像砂纸,话没说完就被叫号声打断。工作人员皱着眉看我们,我盯着他颤动的喉结,终究没听见后半句。协议上的签名歪歪扭扭,像被风吹乱的蚯蚓,而他的"陈远"二字,让我想起大二那年他写情书,每个字都描了三遍,说怕我认不清。
出了民政局大门,六月的太阳晒得人发晕。陈远把车钥匙塞给我:"房子归你,存款分你七成。车......你不是说想换SUV?"
我捏着钥匙串,金属齿硌得手心生疼。上周三深夜,我蹲在厨房收拾他吃剩的面碗,听见他在阳台小声打电话:"妈,小满最近情绪不太对,可能得再缓缓。"当时我手一抖,碗摔碎在地上,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瓷砖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车你留着吧,跑工地方便。"我把钥匙推回去。
陈远愣了愣,从公文包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半块硬邦邦的绿豆糕:"路过你常去的点心铺,想着你爱吃......"
我突然想起今早的梦。梦里我们挤在刚搬进去的小出租屋,墙上歪歪扭扭贴着"囍"字。陈远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小满,你上次说想吃可乐鸡翅,我查了三个菜谱!"油星溅在他手腕上,他吹了吹又继续颠锅。
可现实里,上一次他给我做饭是什么时候?去年我生日,他说项目收尾走不开,最后点了份外卖披萨,芝士都凝固了。
"小满,其实那天在医院......"陈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猛地抬头。上周二我在医院陪我妈做化疗,他说工地赶进度来不了。护士换药时,我妈拉着我的手说:"小满,你瘦了。"我摸着凹陷的脸颊突然笑了——原来在别人眼里,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你那天在医院?"陈远眼睛亮起来,"我打了七个电话,你都没接。"
我喉咙发紧。那天我在医院走廊走了三小时,手机调了静音。我妈说:"别接,他要是真在乎,会来医院找你。"可陈远没出现,我坐在塑料椅上哭,把手机屏都哭花了。
"手机没电了。"我别过脸看路边的梧桐树,风过时叶子沙沙响,像极了大二那年他在操场念我写的情诗。
"小满,我申请调岗了。"陈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去后勤部,不用总出差。我翻到你大二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陈远的衬衫越来越没味道,以前是洗衣粉香,现在是水泥灰'......"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那本日记我以为搬家时丢了,上个月整理旧物才在衣柜最底层找到,纸页发黄,最后一页停在2018年5月12日:"陈远今天加班,我煮了番茄面等他到十点。他说项目出问题,我突然就不生气了——只要他在,晚点回家也挺好。"
"你翻我东西?"我的声音在发抖。
陈远的脸涨得通红:"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这半年你总说我变了,可你知道吗?你妈住院那周,我每天五点起床,先去医院送早饭,再赶去工地。有天暴雨,我摔在泥坑里,手机都进水了。我想着等你妈稳定了,就跟你好好谈谈......"
我突然想起那天护工阿姨说的话:"你女婿每天早上都来,提着保温桶说'阿姨,这是我熬的小米粥'。"我当时还笑她:"那是我哥,住得近。"
"本来想等你妈出院再给你。"陈远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上个月路过金店,看到这个......"
盒子里是条细项链,坠子是颗小月亮。去年结婚纪念日,我刷到视频说"月亮是男人藏起来的温柔",跟他说"要是有条月亮项链就好了"。他摸着后脑勺笑:"等我发奖金。"
"我不要。"我转身要走,被他拉住。
"大二冬天记得吗?"他声音发颤,"你蹲在宿舍楼下哭,说奖学金被取消了。我翻遍校园找你,在花坛边找到时,你鼻尖冻得通红。我把你揣进怀里说'小满,我以后赚钱养你'。"
我当然记得。后来他真的拼命赚钱,可他忘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被养",是加班时偶尔发来的"注意安全",是纪念日哪怕一分钟的电话,是衬衫上偶尔飘来的洗衣粉香,而不是永远散不去的水泥灰。
"陈远,我们回不去了。"我深吸一口气。
他松开手,丝绒盒子掉在地上。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盒子上,小月亮坠子闪了闪,像滴要落下的眼泪。
各自回家后,我坐在客厅盯着结婚照。照片里的陈远穿着租来的西装,我穿着淘宝买的婚纱,他的手虚虚搭在我腰上,笑得比阳光还亮。
手机震动,是陈远的消息:"冰箱里有你爱吃的绿豆糕,我重新烤了。"
打开冰箱,最上层放着保鲜盒,盖子上贴着便利贴,字迹歪歪扭扭:"烤箱温度没控制好,有点焦,但甜。"
眼泪砸在便利贴上,把"甜"字晕开了一片。我突然想起上周三他吃番茄面时,我嫌他洒了汤骂他两句,他默默擦桌子的背影,缩成小小的一团。
窗外的蝉鸣突然响起来,像极了那年夏天,我们在操场散步时,他指着树上的蝉说:"等老了,要在院子里种满梧桐树,夏天坐在树下听蝉鸣。"
可现在,蝉鸣还在,我们却要散了。
如果是你,回到那个说"好"的节点,会怎么选?是像我一样头也不回,还是再给彼此一次机会?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