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政局门口的梧桐叶扑簌簌落我肩头，我低头看手里的离婚协议，第三页财产分割栏里，"早餐店归女方"几个字被阳光晒得发亮，像道刻进纸里的印记。

民政局门口的梧桐叶扑簌簌落我肩头，我低头看手里的离婚协议，第三页财产分割栏里，"早餐店归女方"几个字被阳光晒得发亮，像道刻进纸里的印记。

"小芸，你真不问问为什么？"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发颤的沙哑。我没回头，盯着他皮鞋尖沾的泥——和今早送糖糖上学时，他不耐烦踢门框蹭上的灰一个颜色。

"问什么？"我把协议推过去，钢笔帽在桌面磕出轻响，"问你手机屏保是我和糖糖，酒局上却说'我太太就是个卖包子的'？还是问你把傅曼备注成'傅太太'，当着供应商说'我媳妇讲究，别乱说话'？"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三年前他也是这样，蹲在夜市摊前给我剥煮玉米，玉米香混着他身上的面香，他说等攒够钱开早餐店，要给我买个金镯子，要那种能晃瞎人眼的。那时候我们的三轮车上，他的手总压在我手背上，说"我皮厚，烫着我没事"。

"我承认对不起你。"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指腹还沾着揉面的面渣，"可傅曼能帮我拿下连锁超市的供货合同，现在这行竞争多狠..."

我抽回手，腕上淡红的印子像根针。上周三凌晨两点，我起夜给糖糖盖被子，他手机亮着，傅曼的消息弹出来："默哥，我新买的爱马仕，你说像不像你给前妻画的金镯子？"

"陈默，"我摸出包里的U盘拍在他手心，"这是你和傅曼在酒店的监控，是她刷你卡买包的记录，是糖糖老师说你三个月没参加家长会的录音。我没闹到店里，没告诉糖糖，没让你爸妈操心——够给你面子了吧？"

他捏着U盘的手直抖，我转身往公交站走。风掀起我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前襟还沾着今早的芝麻粒。以前他说这围裙土，现在倒好，连"卖包子的"都嫌了。

离婚后第三个月，我在店里包包子，糖糖趴在操作台用面粉捏小兔子。玻璃门"哐当"被撞开，冷风卷着寒气扑进来，西装革履的陈默踉跄着栽进来。他眼眶青黑，领带歪在锁骨，手里塑料袋露出半盒儿童退烧药。

"糖糖发烧了？"我擦了擦手，"昨天还活蹦乱跳的。"

"不是..."他突然蹲下来，额头抵着操作台，声音闷得像敲鼓，"傅曼卷钱跑了。她昨天拉黑我，微信里还骂我'傻子，以为我真稀罕你那破早餐店'。"

糖糖歪着脑袋："爸爸，你哭了？"

我摸了摸糖糖额头，不烫。这才注意到陈默的皮鞋裂了道缝，露出起球的袜子——以前他总说"早餐店老板要体面，客人看着舒服才肯来"。

"小芸，"他抬头时脸上挂着泪，"那天酒局上说浑话，是傅曼说只要你闹，她就撕合同。我想着你脾气好，不会闹..."

我想起上周二，连锁超市的王经理来店里。我递上蟹黄包，他咬了口突然笑："陈太太，上次听陈老板说太太是傅太太？这包子味儿，倒和傅太太家的有几分像。"

蒸汽模糊了眼镜片，等我擦干净，王经理正盯着我围裙上的刺绣——那是糖糖用蜡笔画的小兔子，我熬夜绣上去的。

"陈默，"我从抽屉拿出铁盒，里面是这些年他攒的金镯子钱，"你记不记得刚摆摊那会儿？下大雨浇灭煤炉，你背着我蹚水买蜂窝煤，裤腿全是泥，却把怀里的保温桶护得严严实实。"

铁盒"当啷"掉在地上，硬币滚得到处。糖糖蹲下去捡，把最大的硬币塞进我手心："妈妈，买糖。"

我抱起她，发顶沾的面粉像层薄雪。陈默伸手要摸糖糖的脸，被我轻轻推开。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张照片——是三年前结婚五周年，他偷拍的：我举着刚出笼的包子笑，糖糖拽着我围裙喊"妈妈抱抱"。

"糖糖，"我擦了擦她脸上的面粉，"回家包玉米馅包子好不好？"

她欢呼着跑出去，小短腿踢得风呼呼响。陈默还蹲在地上，望着我们母女的背影，喉咙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出了店门，糖糖拽我袖子："妈妈，爸爸为什么哭呀？"

我蹲下来帮她系围巾："因为爸爸明白，有些东西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风又起了，我裹紧外套。街角"小芸早餐"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着光，那四个字是我用糖糖的蜡笔描的，歪歪扭扭却扎实——这是我和糖糖的家，是我亲手挣来的底气。

你说，要是当初我闹得人尽皆知，现在会怎样？大概陈默的店早黄了，糖糖也得跟着委屈。可有些错，不是道个歉就能翻篇的。就像揉皱的纸，铺平了，折痕还在那儿。

日子还得往前过，不是吗？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