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柱和二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冰凉,几乎僵在原地。他们哪有什么路引?那耕牛和崭新的铁器农具,此刻成了烫手的山芋!官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几乎要燎到他们的后背。
暮色四合时,大柱和二狗离约定的隘口还有几里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呼喝。几支火把的光亮刺破薄暮,映出几个穿着号衣的官兵身影!
“前面两个!站住!哪里来的牲口货物?路引拿出来查验!”为首的小旗官勒马喝道,声音带着官家特有的蛮横。
大柱和二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冰凉,几乎僵在原地。他们哪有什么路引?那耕牛和崭新的铁器农具,此刻成了烫手的山芋!官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几乎要燎到他们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咻——啪!”一声锐响划破寒冷的空气!一支利箭带着凄厉的哨音,精准地钉在官兵马队前不足三尺的冻土上,箭尾的白羽兀自震颤不休!
官兵们大惊失色,马匹受惊,一阵骚乱。那小旗官猛地勒住马,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那是隘口上方黑黢黢的山崖。
只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从那片黑暗中沉沉传来,如同滚石坠落:“黑虎寨的‘货’,不长眼的,尽管来拿!”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凶悍。
官兵们脸上血色尽褪,彼此交换着惊恐的眼神。黑虎寨刀疤王的名头,在这太皇河沿岸,足以止小儿夜啼。那小旗官再不敢向前,狠狠啐了一口,拨转马头,低吼一声:“晦气!走!”马蹄声乱,几个官兵如避鬼魅,顷刻间便消失在来时的暮色里,只剩下几支慌乱丢弃的火把在冰冷的地上苟延残喘地燃烧。
大柱和二狗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内衫。隘口的阴影里,几个精悍的身影敏捷地溜了下来,正是刀疤王派来接应的喽啰。为首的汉子咧嘴一笑,拍了拍大柱僵硬的肩膀:“小子,吓尿了吧?没事了,回家!”
土匪们麻利地牵过牛,扛起货物,引着两个腿脚发软的佃户,迅速没入熟悉的山道深处。山风呜咽,吹散了隘口残留的火星和铁锈般的血腥味。
又一个春天降临山坳,陈老汉站在谷仓门口,清点着所剩的粮食。目光扫过角落,那里静静立着一个粗陶的空酒坛,那是去年秋收后,刀疤王带队来收粮时,罕见地坐下喝了一碗水酒时用过的。
阳光透过仓门斜射进来,给粗糙的坛壁镀上一层温润的光。远处田畴上,新翻的泥土气息混合着青草的芬芳。几个佃户站在鱼塘边,指着水面比划着,筹划着再挖一方新塘。山坡上,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传来,他们模仿着大人,用树枝挑着小布袋,玩着“刀疤王收粮”的游戏。
陈老汉听着那稚嫩的嬉闹,缓缓蹲下身,从田埂上抓起一把黝黑的泥土,在掌心慢慢捻开。那泥土温润、肥沃,蕴藏着无尽的生机。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层叠的翠绿山峦,望向隘口之外那遥远而不可知的所在。
那里,是赋税、是饥荒、是流离失所的苦楚与官兵如狼似虎的锁链。而脚下这片被群山环抱的土地,用它的沉默与丰饶,无言地承载着十五户人家沉甸甸的汗水和微末的祈望。世道艰辛,而山坳深处,竟奇异地生出了一小块粗粝却踏实的“太平”。
他松开手,泥土簌簌落下,重新回归大地。山风穿过隘口,带来几声模糊的鸟鸣,也带来山外隐约的喧嚣,那或许是太皇河上船工的号子,又或许是集镇方向飘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嘈杂。陈老汉收回目光,落回眼前这片春意萌动的山坳。
犁铧破开新土,翻卷起黝黑湿润的泥浪,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土腥气。陈大柱扶着新买来的黄牛拉的犁,吆喝声沉稳有力。几个半大孩子提着草篮,跟在犁沟后面,仔细捡拾着翻出来的草根和小石块,这是他们力所能及的活计。
不远处的鱼塘边,几个佃户正用新添的铁锹加固塘埂,为即将放下的鱼苗准备更宽敞的家。那架簇新的织布机,已经安置在庄子里最宽敞的茅屋里,几个妇人围着它,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光滑的木质部件,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冀,今年冬天,娃娃们或许都能穿上厚实些的衣裳了。
山坡上,孩童们的嬉闹声随风传来。他们还在玩那个“刀疤王收粮”的游戏,树枝挑着的小布袋里,塞满了干枯的草叶,权当是金黄的谷粒。稚嫩的吆喝模仿着大人的郑重其事,在春日的山谷里回荡,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认真。
陈老汉缓缓直起身,拍了拍沾在裤腿上的泥土。他望向山寨的方向,那高耸的山梁依旧沉默地矗立着,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寨子里那位脸上带疤的大当家,连同他那些沉默凶悍的手下,是这片山坳头顶悬着的利刃,也是隔绝外界风雨的高墙。
这安稳的日子,是用刀尖上的平衡换来的。山外地主的奢靡、官府酷吏的锁链、商人贪婪的算盘,并未消失,它们只是被这重重山峦暂时挡在了外面,如同蛰伏在隘口之外的猛兽。
但此刻,脚下是深耕待播的沃土,耳畔是生机勃勃的劳作声与童言笑语。谷仓里还存着旧粮,圈里的牛羊在悠闲反刍。这份朴素的、依托于刀锋之下的平静,是这十五户人家用汗水浇灌出的全部指望。
乱世如沸汤,而在这太皇河畔的山坳深处,他们紧攥着这一捧微温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这,就是他们的桃源,他们的命根。
来源:五官小郎将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