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谈论起莫高窟，不管是前期做功课还是实际游览，我们的注意力多数被洞窟内精美绝伦的壁画和雕塑所吸引，反而洞窟本身最容易被忽略。但其实形制各异的洞窟也蕴含了很多信息，它既是僧人们生活起居的地方，又是礼拜活动的场所。
当谈论起莫高窟，不管是前期做功课还是实际游览，我们的注意力多数被洞窟内精美绝伦的壁画和雕塑所吸引，反而洞窟本身最容易被忽略。但其实形制各异的洞窟也蕴含了很多信息，它既是僧人们生活起居的地方，又是礼拜活动的场所。
莫高窟现存735个洞窟，其中492个洞窟保存有塑像或壁画，洞窟形制并不是窟主人或者开窟工匠随意为之，而是根据洞窟的用途、以及参考当下历史时期流行的形制来建造，比如：北朝流行中心塔柱窟；唐朝流行覆斗顶窟和殿堂窟；禅窟出现在敦煌早期等等。
敦煌的洞窟形制演变脉络比较清晰，洞窟形制的演变也正是佛教中国化、本土化和世俗化的具体表现，比如进入中国后的佛教，人神关系中人占有越来越大的空间，也越来越占有主动地位。这些都值得我们关注。
所以在这篇文章里，我们介绍了莫高窟里7种主要的洞窟形制，以及另外3种小众形制。了解完这些，下次听到洞窟形制，你就能大致判断它的作用和年代啦～
别名：中心方柱窟、塔庙窟
流行时期：早期（多为北朝）
典型洞窟：莫高窟第254、248、428窟等
注：以下图片如无特别说明，均来源敦煌研究院
中心塔柱窟因为窟中心立有方形柱而得名，柱体将洞窟的顶部和地面连为一体，这是敦煌早期流行的洞窟形式，起源于印度的“支提式”石窟，并结合了汉式建筑的人字披顶发展变化而来。
中心塔柱窟-第254窟
印度支提窟的中心是一座佛塔，印度佛塔多为覆钵式的圆形塔，传入中国后变成了方形楼阁式佛塔。中心塔柱窟的中心塔柱就象征着佛塔，僧侣们可以围绕中心塔柱右旋绕塔观像和礼佛。
这种形制除了受印度造窟形式影响外，还与佛教徒当时修习禅行、绕窟巡礼、坐禅观像密切相关。它经新疆传至中原，广泛分布于我国北方，在我国新疆、西藏、中原北方地区的许多石窟寺中都有这种洞窟类型。
图源《图说敦煌二五四窟》| 中心塔柱窟254窟示意图
中心塔柱窟分为前室和后室，一般洞窟前部为人字披形顶，是洞窟的主室，空间较大呈长方形，可供僧侣及信众聚集瞻仰礼拜；后部为平顶，绘有平棋图案；塔柱建于后部中间的位置，上部与窟顶相连，柱体的侧壁与洞窟的诸侧壁之间，形成可以通行绕礼拜的通道。
中心塔柱窟-第428窟-主室
方柱四面开有佛龛（也有些是一面或三面开龛），正面大龛供奉主尊，其他三面上下开龛，龛呈阙形或者圆券形，龛内有壁画或塑像。
中心塔柱窟-第254窟
窟顶前部的人字披是中国传统木构建筑的一大特征，中心塔柱窟在人字披两面用泥塑出椽子，椽间望板上绘满各种装饰图案，横梁的两头有木质斗拱，是佛教中国化和中国传统建筑精神的一大体现。
从时间上来看，中心方柱窟主要流行于北朝时期。莫高窟现存有40个北朝洞窟，其中中心柱窟多达16个，典型洞窟如莫高窟第254（北魏）、248（北魏晚期至西魏初期）、428窟（北周，莫高窟最大的中心塔柱窟）等。
至于为什么中心塔柱窟会在北朝成为主流窟型呢？这和莫高窟所依建的岩壁质地疏松有关，直接连接到窟顶的塔柱可以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防止洞窟坍塌，是一种因地制宜的窟型。
纵观中心塔柱窟的兴衰发展历史，可以分为四个阶段：北魏至西魏为鼎盛阶段；北周至隋开始衰落；初唐和盛唐时更加衰落，数量更少；晚唐时期进入尾声，数量极少。中心塔柱窟的宗教意义主要是为了“入塔观像”，但随着佛教的世俗化、礼仪的简单化，它失去了原有的功能，终至衰落消失。
别名：倒斗形窟
流行时期：隋唐
典型洞窟：莫高窟第420、220、328、45、159、156窟等
覆斗顶形窟因为窟顶形如覆斗而得名——窟顶由四壁向中心呈斜坡形，至中心收成一个方形并向上凸起一定高度，称为“藻井”。整个窟顶如倒覆之斗，所以称为覆斗形顶，覆斗顶的四个斜向坡面称为“披”，绘有各种经变、千佛或图案，这样的洞窟就称为覆斗顶窟。
覆斗顶形窟-第249窟
这种覆斗顶形窟是隋唐时期敦煌的主流窟型，相比起北朝流行的中心塔柱窟，它的窟内空间更开敞宽敞，光线充足，仰视时有一种向上延伸的视觉效果，人的活动范围也扩大了，更适合聚众讲经和瞻仰礼拜。
这种洞窟形制最初见于北凉时期，一直到元代都被大量采用，是莫高窟中最常见、延续时间最长的一种形式，也是敦煌石窟的主要形式，各时代都有，隋唐两代比较集中。
莫高窟的覆斗顶形典型洞窟有：第249窟（西魏，覆斗顶殿堂窟）、第285窟（西魏，覆斗顶与禅窟相结合）、第420窟（隋代，覆斗顶殿堂窟）、第220窟（初唐）、第328窟（初唐）、第45窟（盛唐）、第159窟（中唐）、第156窟（晚唐）等。
覆斗顶形窟-第305窟
敦煌石窟中的覆斗顶形窟主要有两类：一类受到魏晋汉墓影响，多在洞窟正面西壁开凿一个大佛龛（少数在南、西、北三壁各开凿一个佛龛，如第46窟；或没有佛龛，如第209窟），主要流行于北朝到唐。隋代以后正面佛龛往往有两层，称为双层龛；另一类不开龛，只在窟中央设佛坛，在佛坛上塑造佛像，主要流行于唐后期到五代、宋时期，这一类通常被称为“殿堂窟”，稍后我们还会说到。
覆斗形顶中心圆坛殿堂窟-第465窟
和中心塔柱窟一样，覆斗顶型窟同样拥有中国传统建筑的特征，据说覆斗式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中国古代的斗帐形式。斗帐就是古代的帐篷，由四根立柱和帐篷组成，将斗帐引入到建筑中，才形成了覆斗顶型窟。所以别看覆斗顶形窟在敦煌很常见，可它在印度和中亚地区却几乎没有。
另外，提到覆斗顶窟，一定别忘了抬头看看窟顶中央的藻井。藻井是敦煌石窟中覆斗形洞窟顶部中央的方形装饰，它从中国古代木质建筑中的天井发展而来，因为古代木建筑容易失火，所以将窟顶设计成“井”字形、并画上荷、菱、莲等水生植物，有“以水克火”的寓意。藻井内部往往有三层套叠的方格，每一层旋转45度，并向内缩小，三层迭进，设计十分巧妙。
覆斗顶形窟-第305窟
别名：中心佛坛窟、佛殿窟
流行时期：五代、宋
典型洞窟：莫高窟第85、196、98、100、146、61、55窟等
殿堂窟的形式与覆斗顶形窟基本相同，窟顶通常为覆斗形，最大的区别在于殿堂窟设有中心佛坛——坛上塑有菩萨或佛像，坛前有阶陛，佛坛后部有背屏连接窟顶（个别洞窟无背屏），佛坛周围有通道可供僧侣右旋礼佛观像。
覆斗顶殿堂窟-第61窟-甬道和主室
覆斗顶殿堂窟-第61窟-主室的中心佛坛和背屏
和覆斗顶窟一样，殿堂窟通常内部平面为方形，除了佛龛，殿堂窟的四壁和窟顶通常都绘有内容丰富的壁画，而且多为大型洞窟，空间比较充足，适合讲经说法，建于唐代后期及五代，是五代、宋的代表窟型。
莫高窟的殿堂窟典型洞窟有：第85窟（晚唐）、第196窟（晚唐）、第98窟（五代）、第100窟（五代）、第146窟（五代）、第61窟（五代）、第55窟（宋代）等。
别名：禅师窟
流行时期：早期
典型洞窟：莫高窟第268、285、487窟，北区B113、B132窟等
禅窟顾名思义就是僧人用来坐禅修行的洞窟，通常围绕着一个大型洞窟，在其左右两壁开凿几个仅供坐禅用的小型洞窟，僧人们在此坐禅修行、礼佛观像。
大型覆斗顶禅窟-第285窟
这是莫高窟早期的一种洞窟形制，起源于古印度的毗诃罗窟（即僧院），但毗诃罗窟空间相对较大，是印度佛僧起居饮食和坐禅的地方，里面设有床，甚至整个僧团可以一起修行；而莫高窟的禅窟则空间很小，且完全独立，仅供禅修之用，日常生活则另外有专门的僧房窟（以下还会讲到），这样有助于摒除杂虑，潜心修炼。
禅窟反映了早期佛教在敦煌传播时的修行方式，但这种类型的洞窟在莫高窟中留存较少，典型的多室禅窟有：第268窟（北凉，南北两壁共有四个禅窟）、第285窟（西魏，南北壁各开有4个禅窟）等，其他禅窟基本分布在没有彩塑和壁画的莫高窟北区（生活区），时代不明。
以第268窟为例，它和莫高窟第272、275窟一起被认为是敦煌现存石窟中最早的三个，俗称“北凉三窟”。第268窟的南北两壁各开了两个禅窟（编号分别为267、269、270、271），每个禅窟面积大约只有1平米，高1.6米左右，十分狭促，仅可容纳一个人坐在其中。
小型禅窟-第268窟
这一组禅窟最初只用白色粉刷，仅用于坐禅修行，后来在隋代重修时才绘制了千佛和说法图。窟内西壁龛上还绘有高鼻大眼的飞天，其上身袒裸，长裙赤足，线条粗犷，以凹凸法晕染表现，呈“V”字形身姿，有西域造型特征，被认为是莫高窟最早的飞天。
禅窟发展到后期，也出现了壁画和塑像，比如西魏的第285窟，这说明禅修的形式已经有所变化，即把禅修、说法、礼拜等活动都结合起来了，禅窟兼具了礼拜窟的功能。
流行时期：北朝至元代
典型洞窟：莫高窟第488、489窟等
僧房窟就是供僧人生活起居的洞窟，这一类洞窟大小不一，大多为单室，比较宽敞，窟顶和甬道都比较高，便于僧人在洞内行动，而且窟内一般设有灶和炕。僧房窟出现的时代为北朝至元代，莫高窟现存的僧房窟大多分布于北区（64个），南区仅存两窟（第488、489窟）。
之前在讲到“敦煌的女儿”樊锦诗时我们提到过她的丈夫彭金章，彭金章后来随樊锦诗一起到了莫高窟，也是他首次发现了敦煌地区的僧房窟。这些僧房窟开有放置灯盏的小壁龛，有些灯龛至今还残存了厚厚的油垢。还有些僧房窟附设禅窟，兼有生活起居和修禅的功能。
别名：大像窟
流行时期：唐代
典型洞窟：莫高窟第96、130窟等
大佛窟很好理解也很醒目，就是指窟内主室正壁雕凿或者塑有高大佛像的洞窟，通常大像高于真人，佛像的下侧两边也向后室开出了环形甬道，同样可以绕佛礼拜，大佛窟的基本形制和功能都与中心塔柱窟差不多。
大佛窟-第96窟-弥勒佛像
莫高窟的大佛窟出现的时间比较晚，典型洞窟有：第96窟（初唐，窟内塑有高35.5米的“北大像”）、第130窟（盛唐，窟内塑有高26米的“南大像”）等。两个洞窟内都塑有巨大的弥勒佛像，洞窟也因为大佛的营建而形成了独特的建筑特点。
第96窟俗称九层楼，它建于初唐，是莫高窟最大的建筑物，也是标志性建筑。窟内有一尊依山崖而塑的巨型弥勒佛像，大佛外建造了窟檐来保护佛像。窟檐经过历代重修，唐代建为四层重檐，五代重修为五层，清末重修为七层，民国时期再次重修改为九层，现存的窟檐就是民国时期的面貌，俗称九层楼。
大佛窟-第96窟-九层楼
第130窟开凿于盛唐开元、天宝年间，窟顶为覆斗顶，洞窟呈上小下大的方锥形，其中仅塑有一尊通顶大佛，靠近大佛头部和腹部的位置各开有一个明窗，透入的光线可以让人看清楚大佛的头部和身体。在第130窟前还发现规模较大的殿堂遗址，表明当初营建大佛之后，在窟前同时修建了佛寺殿堂，与洞窟相连。
覆斗顶大佛窟-第130窟-弥勒佛像
流行时期：唐代
典型洞窟：莫高窟第148、158窟
涅槃窟即以涅槃像为主体的洞窟，前面没有遮挡而使卧佛像赫然横陈在观者面前，所以涅槃窟平面一般都作横长方形。这类洞窟极其引人注目，但也十分罕见，莫高窟中只有两个，即第148窟和第158窟，都修建于唐代。
涅槃窟-第148窟-主室
因为是为了安置涅槃佛像而建造的洞窟，所以洞窟结构比较简单，一般是券顶、横矩形，西壁有横贯全窟的佛床，佛床上塑有佛陀的涅槃像。如果按照洞窟形制，其实应该称为“横长形券顶窟”，但通常遵循旧称“涅槃窟”。
莫高窟的两个涅槃窟规模相近，以第158窟为例：洞窟为长方形，进深为7.28米，横长为17.20米，靠后壁有1.43米高的通长大台，大台上又有较矮小形如睡榻的小台，佛像即卧其上。这尊涅槃像为石胎泥塑，身长15.6米，涅槃像的周围还绘制了壁画或彩塑与之交相呼应，和谐统一，完整烘托出涅槃这一主题。
涅槃窟-第158窟-涅槃佛像
除了上述的洞窟形制外，莫高窟还有一些更加小众、不怎么为人所知的类型，比如影窟、瘗窟、仓储窟。
影窟是为了纪念高僧而建的影室，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现代的纪念堂，通常为覆斗形顶，里面塑有僧尼塑像。最经典的就是在第16窟甬道北壁发现的第17窟，也就是藏经洞，那是敦煌高僧统洪辩的影堂，禅床上端坐的是洪辩高僧像。
影窟-第17窟-洪辩法师塑像及壁画
瘗窟是用来埋葬僧人尸骨的洞窟，形无定制，瘗窟甬道口均用土坯或石块封堵，壁面上没有壁画，大多集中在莫高窟北区；廪窟即仓库窟，是用来存贮物品使用的。这些洞窟通常比较简单，在崖壁上凿出窟形后把墙壁抹平，并放置生活设施，窟内不绘壁画。
来源：敦煌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