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冷冻柜的冷气裹着冰碴子往脖子里钻，我哈着白气蹲在货架前，指尖在打折鸡胸肉上挑挑拣拣。围裙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得大腿发麻，我直起腰接电话时，余光扫过斜对角——藏蓝工装洗得泛白，后颈青茬在顶灯下泛着浅光，有人踮着脚够顶层的儿童奶粉。

冷冻柜的冷气裹着冰碴子往脖子里钻，我哈着白气蹲在货架前，指尖在打折鸡胸肉上挑挑拣拣。围裙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得大腿发麻，我直起腰接电话时，余光扫过斜对角——藏蓝工装洗得泛白，后颈青茬在顶灯下泛着浅光，有人踮着脚够顶层的儿童奶粉。

"小芸？"那声音撞进耳朵时，我手里的鸡胸肉"啪嗒"掉回冰柜，溅起的冰碴子粘在围裙上，凉得人一哆嗦。

转过来的人眼尾爬着细纹，可那对眼睛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像两颗浸在茶里的黑葡萄。是陈默，高中时总用铅笔头戳我后脊梁的同桌，高考前夜在槐树下塞给我情书的人。

我蹲下去捡鸡胸肉，指甲盖被冰碴子硌得生疼。他也跟着蹲下，指尖扫过我手背的瞬间，我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跟当年上晚自习传纸条时，铅笔头戳在后颈的触感竟分毫不差。那时他说我新扎的马尾辫像朵会动的茉莉花，香得他做题总跑神。

手机又震了，是周明的消息："今晚加班，别等我吃饭。"我盯着屏幕上的字，后槽牙无意识地咬着唇，指甲在手机壳上抠出个浅印。上周七周年纪念日，他说谈项目走不开，结果我在厨房煮长寿面时，听见书房传来压低的笑声——他正跟客户女儿视频，教人家背"床前明月光"。

"你...过得好吗？"陈默把捡起来的鸡胸肉放进我购物车，指节因为常年搬货有些变形。

我张了张嘴，"挺好的"三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变成了滚热的酸："周明总说忙，孩子发烧我一个人跑医院。上回我烧到39度，他在外地就给我点了份粥，还是凉的。"

他的手顿了顿，工装袖口露出道浅浅的疤痕："我前妻去年走了，说跟我过够了数着油盐过日子。现在我跟闺女住老房子，每天下班先接她，周末带她去公园喂鸽子——她总说鸽子吃了她的面包，要我赔。"

超市广播突然响起来："生鲜区特价鸡蛋已售罄。"我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陈默不远不近地跟着："刚才看你挑鸡胸肉，想起高中你总说，等有钱了要顿顿吃炸鸡，说炸鸡的油星子溅在课本上，比红墨水还好看。"

我鼻子猛地一酸。周明总说我矫情，说结了婚就得收收这些"没用的念头"。上个月刷到大学后门的张记炸鸡，我在下单页停留了十分钟，最后还是关掉——周明说要换学区房，得把每分钱都掰成两半花。

出超市时下雨了。陈默从购物袋里掏出把草莓图案的小伞塞给我："我闺女的，她刚啃完草莓味棒棒糖，伞柄上还有口水渍。"伞柄果然黏糊糊的，带着股甜丝丝的草莓味。我撑着伞往家走，雨丝打在伞面上，滴滴答答的，像极了高考前夜。那时我蹲在槐树下哭自己考砸了，陈默举着伞站在雨里说："怕什么，大不了我养你。"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听见屋里传来"咯咯"的笑声。推开门，周明正被儿子骑在脖子上当大马，满地的玩具车像小士兵排着队。茶几上摆着个歪歪扭扭的蛋糕盒，"七周年快乐"几个字被奶油蹭得像朵花。

"不是说加班吗？"我脱雨衣的手在抖，雨水顺着袖口滴在地板上。

周明把儿子放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膝盖上的擦伤还渗着血丝："本来想给你惊喜，路上撞了前车，赔了两千。怕你心疼钱，就说加班。"

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是我去年逛街时多看了两眼的款。那天我指着柜台说"真好看"，他拽着我往炒锅区走："那破戒指能当饭吃？"

"你...撞车了？"我盯着他膝盖上的擦伤，突然想起今早他说"裤子刮破了"，原来不是刮破的，是跪在地上捡散落的蛋糕时蹭的。

"妈妈快看！"儿子拽着我衣角往厨房跑，保鲜盒里的炸鸡还冒着热气，油纸上"张记炸鸡"四个字褪成了浅黄——正是大学后门那家，我当年总说要顿顿吃的。

我突然想起陈默说的，他前妻走时留了张纸条："你总说等攒够钱就去旅行，可我等不起了。"周明也总说"等换了学区房就带你去旅游"，可我们上次出远门，还是儿子百日时去的农家乐，他背着我走了三公里山路看桃花。

深夜，周明的呼吸声像均匀的海浪。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陈默的消息："收拾购物袋发现你落了包湿巾，明早给你送单位？"

我盯着"湿巾"两个字，想起下午儿子说"手脏"，我翻遍购物袋都没找到，陈默从自己包里掏了包草莓味的。可周明的包里永远装着创可贴、胃药、指甲刀——上周我来例假，他翻遍整个包找出片暖宝宝，贴在我后腰时手忙脚乱得像在拆炸弹。

窗外的雨停了，我轻轻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七年前婚礼上，周明说"我会让你幸福"；七年后的今晚，他撞了车、赔了钱，却记得我十年前说过的"想顿顿吃炸鸡"。

陈默的消息还在闪，我突然想起高中课本里的话："我们怀念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那年那月的自己。"现在的我，是给儿子扎马尾的妈妈，是周明嘴里的"孩他娘"，也是陈默记忆里扎着马尾的小姑娘。

我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周明翻了个身，胳膊自然地搭在我腰上，像无数个普通的夜晚一样。雨停后的风钻进窗户，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炸鸡香。

你说，如果再遇到陈默，我该怎么说？或许该谢谢他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更该告诉他——婚姻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后来"，而是那些一起数着油盐过的日子，是他撞了车还藏着的蛋糕，是凉了又热的粥，是翻遍包找暖宝宝的手忙脚乱。

毕竟啊，比起"我养你"的承诺，更动人的是"我陪你"的坚持。

来源：儒雅山丘frS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