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4年年末，金牌唱作人邓智伟做客《城市画报》，我们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作为港剧背后的男人，他不仅一手主导了TVB剧集配乐的改革，任职期间更为港剧创作了超400首配乐。
岁末年初，正是颁奖礼的时候。从近年来音乐奖项的设置就能发现，OST（影视配乐原声带）已经占据了华语乐坛的半边天——
2024年全网唯一破千万收藏的新歌是OST；
《声生不息·家年华》中，OST是华语音乐的一条发展脉络；
《声生不息·大湾区季》中，专门拿出一集来盘点港剧OST。
“你怎么看待‘华语音乐靠OST撑着’这一说法？”
2024年年末，金牌唱作人邓智伟做客《城市画报》，我们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作为港剧背后的男人，他不仅一手主导了TVB剧集配乐的改革，任职期间更为港剧创作了超400首配乐。
他对此的回答是：“我觉得只是宣传方式发生了变化。”
“现在很少人去听电台，也很少人特地去听某支单曲或从头到尾听完一张专辑。但有一部剧就不一样，看剧的时候，你就会（把歌曲）吸收下来。”
当OST成为华语音乐“爆款制造机”，这似乎也反映着，剧集配乐正在经历一次新的变革。《城市画报》与邓智伟的漫谈，就从“变”开始。
邓智伟，中国香港金牌唱作人，16岁以乐队Primary Shapes 主创的身份出道，2004年加入TVB配乐组，主导TVB剧集配乐改革，提出为每部剧量身打造OST。创作出包括林峰《爱在记忆中找你》《爱不疚》、容祖儿《连续剧》《续集》、莫文蔚《呼吸有害》等经典影视金曲。
2013年，邓智伟离开TVB北上创业。
2020年，邓智伟定居北京，以唱作人的身份重回音乐赛道，与包括周笔畅、任嘉伦等内地歌手合作，出演内地音综。2024年年末，邓智伟的新专辑《像最初Like Initially》发布。
好的OST一定是首好的独立流行歌曲
与邓智伟对话的前几天，恰逢《声生不息·大湾区季》港剧OST专题播出后不久。作为港剧OST的“扛把子”，由邓智伟作曲的《呼吸有害》，以及与叶肇中合作作曲的《义海豪情》被四位歌手重新演绎。
作为作者本人，邓智伟坦言自己有关注到作品被重新演绎，只是比起节目中唤起集体回忆的港剧群像，他显然更关注歌曲响起时所唤醒的个体记忆。
“OST有它独立存在的价值，它不只是依附在剧里、在男女主角身上，更应该依附在听众心里。上一次听这首歌时你和谁在一起、正在做什么？”
源自医疗主题剧《On Call 36小时》系列的《连续剧》和《续集》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比起直观描写手术室的危急与生离死别，邓智伟巧妙地将生命的可贵、急诊室的危急融入“情人们一呼一吸”“呼吸太无常”中，一方面让歌曲更符合剧情需要，完成OST的使命；另一方面，也拓宽了歌曲的辐射面，OST可以是影视配乐，更可以是听众的人生配乐。
对唱作人邓智伟而言，比起作品创造的数据奇迹，听众的真实反应更令他动容。
“当我问他们支持我什么时，听众都说‘因为你的作品曾经陪我度过很多艰难的时刻，失恋、不开心、压力大等等，这对我而言是满足感更大的事情。原来他们都是在用我的某首作品度过了人生的某段旅程。”
正如开头我们提到的，音乐宣传路径的改变让OST再一次赶上了时代变革的浪潮，制作方已不甘仅仅收获爆款剧集，更希望能收获爆款歌曲。
作为乙方，邓智伟也收到过不少“复制爆款”的需求。可在他看来，要成就一首好的OST，最忌讳的恰恰就是参考过去。
“（甲方）可以说要什么风格，但不要指名道姓地说想要哪首歌。因为它既然已经存在，并且是你知道的，你喜欢的，那某种程度上而言这首歌就已经成功了，跟风一支成功的作品，某种程度来说就已经输一半了。”
聊天中，邓智伟以给复古题材电视剧创作为例，聊起了自己的创作习惯。在他看来，去看一堆当时那个年代的电视剧来找灵感是很危险的，无意中就会成为创作参考。
因此，他更偏爱用时代特色去营造氛围。音乐色彩、混音风格、人声大小、鼓点强弱都有其时代性，要素齐全，风格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在邓智伟口中，影视配乐创作始终是充满活力的。 比起拘泥于苦读剧本，他更愿意寻找更大的共鸣，这些共鸣或许来自他个人的生活体验、听众的真实反馈，或许来自创作者对变化不遗余力的探索。
16岁的莽撞在28岁开出勇敢的花
为什么写出那么多金曲的偏偏是邓智伟？
回看邓智伟三十多年的从业经历，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归结起来就两个字：勇敢。
16岁，邓智伟以乐队Primary Shapes主创的身份出道，彼时的他与我们刻板印象中的年轻音乐人一样，留着充满艺术气息的长发，玩的也是足够小众的独立音乐。
如何去平衡艺术与商业是每个艺术家都无法逃避的问题，邓智伟也不例外。
张国荣的第一任经纪人谭国基相中了他的乐队，想签下他们推到台湾发展。但当时年轻气盛的邓智伟内心的天平全然倒向艺术，“如何活下去”的问题被他抛诸脑后。
“（16岁）那时只有一股冲劲。其实那时香港小众音乐圈的氛围很好、机会很多，每周在大学等各个场地都有表演机会，但那时并不知道要怎么更进一步。”这段夹band（粤语中组乐队的意思）经历不算成功，却几乎影响了邓智伟的一生，于他而言，这始终是段开心的过往。
独立音乐“钱”途黯淡，在维持生活都很艰难的现实下，邓智伟的勇敢成了莽撞。不过，应该所有人都没想到，莽撞为他推开了TVB的大门。
初入TVB，邓智伟只是一个基层音乐编辑，工作内容也并非我们后来熟悉的电视剧配乐，而是更不起眼的新闻报道、天气预报、综艺节目配乐。
命运的转折出现在2004年，28岁的邓智伟终于找准了勇敢的方向。
面对高层巡视业务时的一句“你工作得开心吗？”的提问，邓智伟没有选择从众地回答“开心”，一句勇敢而真实的“不开心”引起了公司高层的注意，也敲开了建言的大门。
“这么大一家电视台，却还在用‘罐头音乐’，没有自己的原创，这简直是离谱！”邓智伟直言不讳道。
即便后来离职，邓智伟对前东家始终心怀感恩，始终将那位提携他的高层讲过的话放在心上：“'不要只是破坏，要有建设'，他的这句话让我终身受用。所以当他问该怎么做时，我毫不犹豫地说应该要自己写歌，我来做。于是，就有了《天涯侠医》。”
2004年，邓智伟遇到了《天涯侠医》，写出了《心呼吸》，与林峰有了第一次合作。这位抓住机会的音乐编辑，一首接一首地写，一步一个脚印，成为了TVB最年轻的音乐总监。
从头开始，写好人生“续集”
回顾在TVB的“打工”经历，邓智伟不觉得自己有“班味”，甚至爆料自己是唯一一个不用在TVB打卡上班的员工：“你让我9点钟坐在办公室写歌，那一定出不来什么好歌。”
当年对高层开麦说不开心的他，多年后对TVB“逼”他写歌始终心怀感激：“没有前东家逼我去写那么多歌，就没有后面那么多的创作，现在我才能捡起最初的梦想。”
2020年，邓智伟因为一个工作邀约来到北京，在14天短暂的独处中，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定居北京，在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从头开始，再次走到台前，续写少年时期未尽的梦。
也是在同一年，由邓智伟作曲、罗健成作词、莫文蔚演唱的剧集《飞虎之雷霆极战》主题曲《呼吸有害》发表，席卷各大榜单，拿下多个重磅奖项。尽管香港那边的颁奖礼极力邀请他返港出席，他也听懂了得奖的暗示，但他还是拒绝了，留在北京享受独处的平静。
“那晚我在北京老胡同的livehouse里，看着一支年轻的乐队在表演，观众寥寥，掌声零星，这让我想起我的16岁。同一时间，我的手机里有三百多个恭喜的短信，里面有的人可能好几年都没找过我。”
这越发坚定了邓智伟要回到最初的决心。开巡演、出专辑、上综艺……走到台前的邓智伟有了更丰富的人生体验，千帆过尽，四十不惑，他终于找准了艺术与商业的平衡，也握住了人生的船舵。
2024年，他走出港乐的“舒适圈”，在北京、上海、成都等非粤语区的城市开了巡演，当他和身边的朋友、同事都还满心怀疑，为票房而担心时，现场观众操着不标准的粤语陪他一起大合唱的瞬间成了他心中的“touching moment”。
在内地音综《音乐缘计划》里，他以乐会友，与新生代歌手黄子弘凡合作《无悔青春》。镜头之外，“港剧主题曲OG”邓智伟感到久违的紧张：“真的有惊恐的感觉，怕没人（歌手）来找我，后来工作人员告诉我，'邓老师，你叹气了五次，走到琴边弹了三次'，我当时还不知道原来是他（黄子弘凡）选好了，第二次见到他我才知道。”
2024年末，邓智伟发布了自己的全新创作专辑《像最初 Like Initially》，这张记录了他过去一年心路历程的新专曾三度易名，从《The second coming》到《在我们陨落之前》，最终在与摄影师周广民合作后，出现了最后的“拼图”《像最初》。
对话中，邓智伟将《像最初》的出现称为天意，这似乎是种暗示——
可以再勇敢一次，像最初那样；
可以再开始一次，就如《无悔青春》里唱的“青春无悔才是最初模样”；
可以再尽情一次，就如《续集》里唱的“多多一次靠你我来重演”。
雨衣
责编 吴耀锋
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