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核,当代年轻人的新型电子止疼药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6-06 21:12 2

摘要:你盯着屏幕,冷不丁被攥住了视线 —— 一个空荡荡、挂着标语条幅的操场;一条光线昏暗、只有排风扇嗡嗡响的楼道;一张旧电脑截图里的蓝天绿草,中间杵着一扇诡异的黑门,配上滋滋作响的杂音,和一句歪歪扭扭的宋体字:「这里已经没人等你了。」—— 这种模糊、卡顿,甚至有些「

你盯着屏幕,冷不丁被攥住了视线 —— 一个空荡荡、挂着标语条幅的操场;一条光线昏暗、只有排风扇嗡嗡响的楼道;一张旧电脑截图里的蓝天绿草,中间杵着一扇诡异的黑门,配上滋滋作响的杂音,和一句歪歪扭扭的宋体字:「这里已经没人等你了。」—— 这种模糊、卡顿,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图像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某段说不清的旧时光。这就是「梦核」(Dreamcore),正在网上卷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梦核# 话题在小红书平台已经超 10 亿次浏览,#中式梦核# 也近百万讨论。这股风潮已不仅是标签下的数字,而是早已溜进更广阔的文化现场:跳在 NewJeans(韩国女子组合)歌曲《Ditto》中那些「幽灵」般伙伴的片段里,藏在《宇宙探索编辑部》那台老电视的「宇宙余晖」里……不同的画面缘何能共享「梦核」之名?似曾相识又若即若离的恍惚体验如何被制造?「怀旧」为何成为集体情绪?我们是否被梦核治愈或致郁了?

为此,我们邀请梦核影像创作者 @史蒂芬霍京 与 @张壹壹 共同加入这场关于梦核的讨论。史蒂芬霍京的创作通常会锚定带有集体记忆的节点,如 08 年奥运会开幕、日全食直播、高考放榜等,将步行街、童乐园、家属楼的碎砖片瓦,通通放进他虚构的「霍京市」;张壹壹则铺展开另一幅怀旧地图,常聚焦于 1980 年代的欧美城市掠影,橘色落日与 City Pop 旋律交织,承载着现代人对松弛氛围的普世向往。

梦核的本质是「记忆重构术」。 它最爱把场景里的人抹掉,让空旷的场所自己站出来说话。你看着那些画面,耳机好像忽然故障,带着杂音的旧磁带在滋啦滋啦地转,如同记忆本身正在磨损褪色。打在画面上的字也很有意思,非要拿我们小时候上微机课时最熟的宋体或 Arial ,写点让人犯迷糊又忍不住遐想的话。而那些我们曾经当作缺陷的技术毛病 —— 胶片的颗粒感、电视飘雪花、画面模糊卡顿 —— 如今却成为触发集体情感的开关,好像缺了这些「不完美」,梦核的气息就消散了。

当「梦」飘到了中国的地界上,就自然进化为我们熟悉的「中式梦核」。都是讲一个「似真非真」的故事,但手法截然相异:西方梦核更像个冷面魔术师,喜欢整齐干净、超现实主义作品的场景:一张 Windows XP 经典壁纸,中间立着一扇黑色大门,像是摆明了告诉你,「这是虚构」。中式梦核则不同,它特别恋地气,专门扎进我们熟悉的生活现场 ——

同样是池核*(Poolcore),中式呈现是一个略显过时的游泳馆,带着粗水泥抹边的泳池,「禁止跳水」的红色标语在日晒风吹下字迹模糊;后室*(Backrooms)进入本土语境,可能会有一个「区域」是普通的家属楼阳台,晾晒着图案褪色的老式床单。场景本身并不稀奇,甚至平淡,但就是这份从日常里提炼出的真实质感,成了记忆的钥匙。「人」乍看缺席,但通过一个个生活细节渗透在环境里。

对于声音的运用,中西式梦核也各循其道。西式梦核热衷于纯音乐,复古电子合成器配上低保真音质,营造出机械版的冷感氛围。中式梦核的声音常常承载着时代记忆:千禧年大街小巷都在放的某首流行歌,少儿频道的「休息一下,马上回来」,或是一台老电视里沙沙地播着《还珠格格》—— 不用大声嚷嚷,童年某个夏天的燥热和冰凉汽水味儿,好像瞬间就回来了。

为何有这种气息上的分离?除高低语境在源头上存在信息密度的差异外,其背后的社会环境是决定性因素:于西方创作者而言,千禧年后经济长期相对停滞,让怀旧常指向一个「过去看上去比现在更好」的时代,氛围里就可能掺杂着失落的叹息或更抽象的迷惘感。

而在持续经历着高速变迁的中文世界,梦核凝视的对象往往是一个相对简陋、却也更具温度的起点 —— 家庭的亲密、邻里的熟稔、朴素生活里真实可触的人情,是快速发展中容易被稀释的东西。因此,中式梦核的回望,并非要回到过去,更像在确认当下脚步的同时,隔开一段距离,去辨识和触碰那个起点上的暖意与痕迹。

吱呀作响的木头摇椅、小卖部里五颜六色的零食、教室墙上「请讲普通话」的宣传报 —— 梦核总让人眼眶泛酸,评论区里也总会涌出许多似曾相识的留言:

「这不就是小时候等我妈下班的传达室吗?」

「我外婆家就是这种绿漆铁门,开的时候老会卡住。」

「小学春游前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明天和谁交换零食。」

「2008 年在家看奥运会开幕式,中国队还没出场,我就先睡着了。」

翻看这些生动的个体记忆,史蒂芬霍京发现了有趣的现象:留言的人从 80 后到 05 后都有,大家被触动的画面相似 —— 褪色的旧物、空旷的场所 —— 但锚定的年代却各不相同:一方面,中国太大,发展的速度差异让许多地区仍然保留着上个世纪的城市图景;而更核心的,则是关于怀旧对象的锚定:不是某个具体的年代,而是一个特定的人生阶段。

「说实话,没有人真想回到 1998 年或 2008 年,再天天过那样的生活。」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在当下感到疲惫或困惑时,本能地转向记忆中那一段相对纯粹、压力稀薄的生命状态:那时候心里轻省,没有工作群 5 分钟 99+ 的工作消息,没有每个月固定推送的信用卡账单,暑假少写两页作业也没人发现,头个月工资攥手里能兴奋半宿。

这份想喘口气的心思,还养出梦核的近亲「规则怪谈*」。你八成见过:「动物园守则第八条:不要投喂兔子,其他动物都可以」。这种看似胡扯的条规,其实是发达规则社会里钻出来的减压阀 —— 现实里,上班在茶水间多待会儿都可能成为被无痛「优化」的理由,于是人们便躲在虚构规则里玩叛逆过家家,像在脑子里完成一场不扣分的「虚拟越狱」。梦核的法子最温和,不挑战现实秩序,而是通过怀旧创作,在精神层面构建一个规则未至的避风港。

更有趣的是,我们躲进去的这个避风港,里头的物件儿未必件件都刻着自家门牌号。研究怀旧的学者斯维特兰娜 · 博伊姆*(Svellana Boym)指出:怀旧(Nostalgia)源于希腊词语 Nostos(返乡)与 Algia(怀想),是「对某个不再存在或从来就没有过的家园的向往」。有趣的是,对「从未抵达之地」的向往是梦核内容中的常客。张壹壹热衷于构建 1980 年代欧美都市景观,中产别墅、加州落日、City Pop 律动 —— 但对于一个出生于中国的 90 后而言,这些「比自己还老」的画面更多来自小时候电视台转播的《成长的烦恼》。

而怀念八九十年代,倒也不见得等同于向往经济上行的「黄金时代」—— 钟表没普及那会儿,没人隔 5 分钟看次手机;社交媒体还没发明时,也不会有「大厂人高能量的一天」推送叫人心烦。我们渴望的是在朝九晚五(在过去并非褒义词)的日常中,有自己的时间和生活,于是便借由梦核,给快进的日子摁下暂停键 —— 记忆里那个摇着蒲扇在树荫下打盹的午后闪回几秒,就够我们在时代的加速度里,找地方喘匀下一口气。

一张老式电扇吹着作业本的图片滑过屏幕,你是否感到心头的褶皱被轻轻熨平?这不是错觉,而是大脑在启动它的微型工厂。认知神经科学告诉我们:沉浸于这类怀旧画面时,大脑的内侧前额叶、后扣带皮层这些区域会高度活跃,协同工作。它能「立竿见影」地提升个人的自我价值感与乐观预期,促进对人际联结的感知,并有效纾解孤独、焦虑与无聊的痛苦。

于是我们看到真实的疗愈瞬间:「被客户骂完刷到这个,眼泪突然就不争气了。」梦核就像一个轻巧的开关,「啪」一下唤醒某种安全的「状态性怀旧」,让人暂时挣脱成年生活的锁链 —— 哪怕几秒也好,重新做回那个烦恼不过考试与作业的少年。

然而,我们需要警惕过度怀旧的依赖。世界上并不存在「神药」,好的药效必然伴随常见副作用。「怀旧疗愈」的即时性背后,隐藏着一个关键变量:使用的「频率」与「情境」。当怀旧作为一种短暂状态被「启动」时,它总是展现出积极的光芒;但转向个体的「特质性怀旧」—— 即一个人是否常常习惯性地沉溺于怀旧 —— 与长期幸福感的关联时,结果往往变得复杂甚至矛盾。

创作者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张壹壹坦言:「天天泡在回忆里,感觉挺『丧』的。」因此,在他那些描绘欧美家庭住宅的梦核作品中,时间与地点被模糊,只抽象地捕捉一种「松弛感」的情绪氛围,用复古美学打造同频磁场,把共鸣者聚在一起取暖,而非提供一个长期咀嚼的、封闭式的怀旧茧房。

史蒂芬霍京观察到更为复杂的情况:在与作品的互动中,有些人把画面中的儿时街道、老学校当作治愈的「创可贴」,试图修补原生家庭的情感空洞,或是幻想一种未曾得到的陪伴。这种真诚又令人揪心的「弥补型怀旧」潜藏危险:过度执着于在幻想中复刻那个「完美」但或许从未存在的家园,如同搭建表面华丽的「波将金村」(在现代政治和经济中,「波将金村」指专门用来给人虚假印象的建设和举措,其概念与面子工程近似),可能滑向齐格蒙特 · 鲍曼*(Zygmunt Bauman)在《怀旧的乌托邦》中揭示的困境:人们退入一种具有欺骗性的、自我关照的安全庇护所,用看似微小的满足来回避改变未来的责任,最终难觅出口。

如何让怀旧从麻醉剂变为养分?博伊姆指明了更积极的解决方案:别仅仅沉溺于返乡的渴望,更要转向痛切的情感本身,将其转化为建设新自我的动力。健康的方式是「反思型怀旧」—— 它不是要重建不复存在的家,而是在回望时,让过往的温柔成为今日创造的种子。让梦核成为擦亮记忆的一把火柴,终究是为了照亮通往明天的路。

翻看 10 年前的模糊照片,是否觉得比今日高清影像更有余味?我们的怀念,其实在很多时候来自技术留出的呼吸感。千禧年低画质、高噪点的 CCD,拍立得或撕拉片,生产出相当数量却低保真的影像,由此成了集体想象的沃土,让人们忍不住去触碰、还原甚至再创作。

但变化正在发生。人们用高清设备无死角拍下生活,在可预见的未来里,连当下的回忆都会过于「清晰」。当记录足够还原,留白与想象的空间便会被大大压缩,梦核,仿佛也正在失去其赖以生存的数字土壤。另一方面,AI 在赋予普通人创作自由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让乡愁变成流水线复制品 —— 高度同质化的内容对上我们越来越高的阈值,梦核何以继续打动人?

更深的「危机」则扎根现实。关于梦核的讨论始终无法脱离当下的经济环境:当现实沉重,精神便需要寻找「梦境替代品」;而倘若美好触手可及,社会整体心态转向丰盈与富足,梦境的需求曲线是否会「供过于求」,以至面临「退出市场」的风险?

但怀旧这件事本身,作为根植于人类基因的情感习惯,可没那么容易消亡。梦核或许会如绿皮火车,逐渐淡出视野,但只要我们还会在搬家时带走褪色的玩具,和妈妈听同一首已经能背下来的歌,在下班途中望向夕阳,这簇火光就不会灭 —— 它终将以全新的技术载体、流行符号与美学风格轮回新生,继续找上门,拍拍你的肩:「来,到新地方也要照样做梦。」

来源:NYTtravel新视线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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