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死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剁排骨，准备为我快放学的外孙女依依煮玉米排骨汤。

我这一生，吃过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寄人篱下的苦。

受过包办婚姻，丈夫出轨，被踹到流产的罪。

我帮大女儿带大外孙，她却骂我毁了孩子。

我处处照拂二女儿，她却笑我被出轨活该。

我阻拦小女儿与混混结婚，她却说我就是看不起他们。

我死后。

她们却崩溃了。

1.

我死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剁排骨，准备为我快放学的外孙女依依煮玉米排骨汤。

大女儿和大女婿的工作很忙，压力也很大。所以外孙女依依出生以来，一直由我照顾。

依依升上初中才跟着大女儿回家住，她本满心欢喜，以为能好好和妈妈培养感情。

不曾想因为第一次月考成绩不理想，大女儿抓了狂。

她戳着依依的鼻子唾沫横飞，把依依骂得狗血淋头。

依依毕竟才十二岁，当即就被大女儿吓的哭着喊要回外婆家。

这下更惹恼了大女儿，夜里十点她仍开车来到我家，踹门把我从熟睡中惊醒后，便开始指着我破口大骂。

大女儿指责我挑拨她和依依的母女关系，说我没教好依依，毁了依依的教程。

她甚至说我就是见不得她好。留下一句再也不会让依依来看我后，摔门而出。

大女儿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的割在我心上，让我的心鲜血淋漓。

就算这样，我仍然每天炖着汤。想着万一依依偷偷溜过来，能喝到一口她最爱的“外婆牌”玉米排骨汤。

厨房里没有安装电风扇，又是夏季，我只当晕眩是因为太热。擦了把汗便继续切玉米。

过了十分钟不到，我的心口剧烈疼痛起来。我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我挣扎着想摸出手机打电话求救，却因为人老了，手颤抖的怎样也无法精确触控屏幕。

我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在眼前闪烁，却无能为力。生命急速流逝，我再也没能站起来。

许是我还眷恋着这个人间，心存遗憾。我死后并没有投胎转世，而是以灵魂形态飘着。

我看着案板上刚备好的汤料，心里失落。依依到底是没能再喝上一碗我亲手炖的汤。

我又无比担心依依今天会偷偷溜来看我，会被我的尸首吓到。

我守在自己的身体旁等到了晚上，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冰冷僵硬。

幸好，依依没有回来。

我所谓的丈夫又一次出轨败露后，直接拿着我的退休金带小三去上海旅游了，大后天才会回来。

二女儿和小女儿除了需要我帮忙带外孙的时候，周六和节假日才会回来吃一餐饭。

大女儿更是因为外孙女的教育问题几乎和我断绝关系，常年不踏足家门。

离周六还有三天，这么炎热的天气，怕是他们发现我死去时，我的身体已经腐烂发臭。

不知道他们看到我的尸体时，会有怎样的感想。

2.

我们老家的说法，有执念的灵魂能在人间停留七天，过后就会开始消散。

我想在灵魂消散前再看看我的子孙们，即使他们厌恶我，但他们还是我割舍不下的骨肉。

于是我飘出了家门，一路往大女儿家中飘。

晚上十点，大女儿家的别墅仍然亮着明灯。大女儿正在给我打电话，满脸烦躁。

电话铃声响了几十秒，不断的重复提醒“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大女儿翻着白眼挂掉电话，重打了几次还是这个结果后，直接把手机摔到了床上，嚷道：

“每次打她电话就打不通，不知道她又在哪里跳广场舞！”

“她要这个手机来干什么！还不如卖掉呢。跟个死人一样！”

我上了年纪后，有些耳背。经常听不到电话铃声，接不到电话惹得女儿们骂我像个死人。

现在我真的是个死人了。我再也接不了她们的电话，也听不到她们电话里的指责谩骂了。

大女儿转头跟大女婿抱怨说我就是故意不接她的电话，怕她会找我麻烦。

又说我每天晚上去跳广场舞，把依依的心也带野了。依依要是考不上好大学都怪我。

“唉。还是爸好，一点也不会惯着依依。你看看老婆子都把依依宠成什么样了。”

我听着，心中酸涩又好笑。

那个男人没管过一天依依，当然不会惯着依依了。

他还总是借着依依要买衣服零食的由头，找大女儿要钱。

大女婿给我们买的空调，也被他装到了自己的房间。

夏季高温天气，依依热的大汗淋漓、辗转反侧，他也只会骂依依打扰他睡觉。

最后，还是我掏钱又买了一个空调，才让依依睡上安稳觉。

大女儿这么怨恨我，不知听到我的死讯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飘到依依房间。晚上十点了，依依还在写试卷。她眼眶泛红，看上去刚刚哭过。

看她吸着鼻子的模样，我就知道，她肯定又和大女儿闹矛盾了。

依依在重点班，学业重压力大。大女儿又望女成凤，逼得紧。所以母女二人常常起冲突。

每次她们母女起了冲突，大女儿都会打电话或者发语音给我来宣泄情绪。

我每次都只能逼自己不去听电话，忍无可忍就挂掉电话。

对于依依，我会发消息安慰她，再教育她要体谅妈妈。

我站在依依身旁，想叫她不要难过，要坚强。可我只是一个鬼魂，依依根本感知不到我。

我把依依带到六年级，所以她习惯性依赖我，遇到事情只跟我说，我怎能放心她一个人。

而且依依还这么稚嫩，我的死亡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记忆闪回，依依考上初中重点班后高兴地对我说：

“外婆，我还会考上重点高中和名牌大学的！一定会让别的老太太都羡慕您！”

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到场依依的升学酒了。

我站在依依的身旁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想起年幼的孩子容易受到惊吓。

即使万分不舍，我还是决定离开大女儿家。

3.

我在生我养我的小县城里游荡了一晚。太阳升起时，我往二女儿住的公寓中飘。

二女儿的丈夫比她小三岁，又是独生子，没有一点自立能力，是个大龄巨婴。

既当妻子又当母亲的婚姻让二女儿心力交瘁。相比两个姊妹，她的经济条件也更差。

所以对于二女儿，我总是能帮衬就帮衬。就算只是新摘了一些蔬菜，也会给二女儿送点。

只有带外孙这事我没有帮衬二女儿，因为她的婆婆公公还健在，而大女儿的婆家没人了。

小外孙壮壮踩在地板上吵吵闹闹，二女儿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叠衣服一边与人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邀请二女儿这周六一起去乡下摘葡萄，二女儿撇撇嘴，回绝道：

“我这周六没有空去摘葡萄，我要带我妈去买新衣服。”

电话对面的人夸二女儿真孝顺，二女儿自谦道：“这是我们做子女的该尽的本分。”

我几乎要落下泪来。在我的三个女儿中，属二女儿最为贴心，也属她的生活最不顺心。

没了我的帮衬，不知道她往后的日子会怎样。

电话挂断后，二女婿皱着眉从房间走出来，扯着嗓子道：“你又要给你妈买衣服？你怎么不知道给我妈也买几件？再说了，现在的衣服这么贵。”

二女儿冷笑：“她几次在我面前说爸送她的衣服太小，不就是又在暗示我给她买新的？”

“依依是她亲手带大的，壮壮可不是。保不齐她会因为依依，把钱多留给老大。”

“要不是为了哄她开心，让她多给我点钱，我才懒得搭理她呢！”

我如遭雷击，没想到在二女儿心里，我是这样的人。更没想到她对我好，是为了我的钱。

我看着二女儿，此刻的她脸上满是凉薄，分外陌生。二女儿又不屑挖苦：

“她说衣服太小前不知道先看看自己的肚子，那么大一坨肉看着就讨厌！难怪爸养小三。”

我飘在原地，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压的我绝望不已，满心悲戚。

我年轻时也很苗条。被继父逼着嫁给素未谋面的男人后，接连生下了她们姊妹三个。

婆家重男轻女的厉害。见我连生三个女儿，对产后虚弱的我不闻不问，甚至动辄打骂。

再后来，我的第四个孩子撞上了计划生育。那个男人为了保住工作，按住我一脚一脚活活把我踹到流产。

三次生产和一次流产让我的腹部膨起。几十年来我做过很多健美操，但对我都没作用。

可如今，我帮衬最多的亲生女儿却以此来嘲讽我，还说那个男人出轨是我活该。

我忽然就很想我自己的爹和娘，他们生下我的时侯，肯定期冀着我这辈子能幸福快乐。

可我这辈子却过的这样苦。

4.

我浑浑噩噩，不知是如何飘出二女儿家中，飘到大街上的。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出现小女儿新盖的高大栋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飘了进去。

我自嘲，小女儿从十八岁时就与我不和，我还怕听到她说我什么吗？只当破罐子破摔了。

小女儿正懒懒的卧在红木沙发上，对着装潢富丽堂皇的客厅拍视频，语气得意的介绍每一件家具的价钱。

小女婿在另一张红木沙发上瘫成烂泥，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不时还紧张的瞥一眼小女儿。

我注意到小女儿腕上戴着粗大的金镯子，指上戴了多年的银戒指也换成了耀眼的金戒指。

小女儿忽然“哼”了一声，声音尖利：

“当年我要嫁给你，老婆子死活不同意。只有爸支持我。”

“我们两个结婚后，她还把你逼到外地去打工。”

“老婆子送老大去上大学，又那么护着老二，就是不在乎我，还看不起我们夫妻两个。”

“现在呢，老二家就不要去说了。老大念过大学做了官太太又怎样，还是我们干工程挣的钱最多！”

“这周六我就要让他们好好开开眼，看看我的金镯子金戒指！”

当年我不同意小女儿的婚事，是因为小女婿抽烟喝酒、纹身打架样样不落。还不求上进。

况且小女儿当时才十八岁，而时年二十五的小女婿还是个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的混混。

这样的情况，叫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往火坑里跳。

那个男人当然会支持，他毫不在乎女儿婚后是否幸福。他只在乎男方给的彩礼。

为了这门婚事，小女儿恨透了我。后来她干脆直接偷走了户口本，和小女婿扯了证。

眼见生米煮成熟饭，我也只能苦口婆心劝小女婿去找份工作，撑起这个家。

可我口水都说干了，小女婿还是成天躺在家里无所事事，饭都要别人端到他手上。

眼见小女儿家都要揭不开锅了，我才狠下心把小女婿赶到外地去打工养家。

小女婿回来后，也是我四处求人，叫人领着他干工程。为此，我没少受白眼。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苦笑起来。毕竟在小女儿眼里，我就是看不起他们夫妻两个。

小女婿听了小女儿的话，心不在焉的附和着，手指仍黏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

身为灵魂的我很轻易就能窥到他的手机屏幕，我摇摇头，叹道小女婿还是死性不改。

小女婿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几万几万的赌债转账。他好赌，曾经一晚上赌掉二十万。

小女儿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仍沾沾自喜欣赏着自己的金手镯。

我想提醒小女儿，但我已是灵魂，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又飘回了家中，把这陈旧的老房子转了个遍，回忆着女儿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她们还是孩子时与我那样亲密，怎么越长大，就越离心了呢？

我看向墙上悬挂的日历，日历还停留在两天前。过了今晚，女儿们就该回来了。

我禁不住想，得知我的死讯后，她们对我的怨恨能随之消失吗。

5.

出乎我的意料，第一个回家的竟然是发誓与我不相往来的大女儿。

她敲了几下门，见迟迟没人来开门，以为是我耳背没听到，又重重的踹起了门。

见踹门也无人应，大女儿开始嘟嘟囔囔：“开门啊！”

喊了几回，大女儿才不情愿的打开包包翻出家门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一进门，大女儿便皱起眉头，用手捂住口鼻，干呕道：

“呕！这什么味道啊，臭死人了！”

大女儿粗略的四处打量了一下，没看见人影，满脸嫌弃的自言自语道：

“这么臭！肯定是老太婆舍不得丢掉发霉水果，都发烂了！真讨厌！”

说着，大女儿就转身走进我平时存放水果的房间，却没有发现一袋水果。

“咦？难道是老婆子舍不得丢掉肉，肉臭掉了？”

大女儿又走到客厅打开冰箱，取出红塑料袋包着的肉闻了闻，发现肉并没有腐烂。

“是厨房的垃圾没倒吗？”

大女儿走到厨房前，压下了门把手。

6.

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看清地上是什么时，大女儿瞬间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我站在大女儿身后看去，我的身体已经浮肿，覆上了一块块可怕的斑点。

大女儿瘫在地上泪流满面，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只能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呜咽。

许久，她才缓了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在我身上声嘶力竭：

“妈！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我求求你了！”

大女儿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之前对母亲的种种恶语，懊悔不已，她没想到母亲真的会离开。

那些说出去的话此刻就像回旋镖，一下又一下反噬，痛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女儿懊悔的神色，痛苦的哀嚎。我不忍再看再听。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二女儿接到大女儿的电话后匆匆赶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我，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二女儿摇摇晃晃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握住我冰冷僵硬的手，眼泪一滴滴滑落。

二女儿想起母亲在自己生病时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想起母亲有什么东西都会想着自己，而自己却一心算计着母亲那点钱，还讥笑母亲被背叛是活该。

二女儿喃喃自语道：“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小女儿赶到家中时，脸上茫然若失，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婚事，她曾经赌气说再也不想见到母亲。如今，母亲却真的离开了。

小女儿一下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妈，我对不起你，你回来好不好？”

我看着小女儿，这是倔强了几十年的她第一次低头认错。可惜，都太晚了。

大女儿勉强撑起身子，却在看见案板上腐烂的玉米和排骨后又瘫倒在地。

玉米排骨汤，依依最爱喝的汤。

母亲到死，也没能再见到她最挂念最疼爱的外孙女。

她们姊妹三个又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直哭到眼泪流干，才开始给亲戚打去电话通知。

接着，她们整理起了我的遗物。

在我的卧室里，她们找到了一个掉漆斑驳的木箱。锁头锈迹斑斑，也依旧牢固。

那是承载了我一生的木箱。

女儿们对视一眼，由大女儿找来工具，打开了木箱。

木箱里没有金银财宝，里面是一叠叠泛黄的信件和照片。

大女儿拿起一封信，那是我想烧给早亡的亲生父亲的信。

信中诉说了我婚后的委屈：

大冬天被婆家使唤洗全家十几口人的衣服、吃饭只能捡剩菜吃，丈夫稍有不满就对自己拳打脚踢。

大女儿感觉心纠成了一团，原来我活的这么苦，原来父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她以为的好父亲，不过是妈一个人既当母亲又当父亲，为她粉饰出来的假象。

“妈，你为什么不跟女儿说啊。妈！”

二女儿则从一堆照片中择出了一张我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我，不过十六七岁。

那是我被逼嫁人的前一年拍的，那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好时光。

旧照片上的我纤细苗条，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坚毅和倔强，容光焕发。

而她记忆里的我却是膀大腰圆，脸上疲惫不堪，只有眼神依旧坚毅倔强。

二女儿想起小时候因为家庭条件不好，穿的衣服款式老旧，被同学嘲笑欺负。

回家以后她哭着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当即为她出了头，又给她做了一件漂亮的花衣服。

还省吃俭用好几个月，给她买了一条城里时兴的白裙子。

年幼的她穿上新衣服，满是骄傲和得意，而我则对她说：

“女人啊，要坚强，要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