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如果不是为了能有一幢别墅和听起来体面的“行长夫人”头衔,我是万万不会舍出自己的后半生,花费整整半年的时间,去追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男人。
“孟小雅,别再玩你的小孩把戏了。”
郑海龙坐在我对面,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你真那么想和我在一起,我们就结婚吧。”
1
如果不是为了能有一幢别墅和听起来体面的“行长夫人”头衔,我是万万不会舍出自己的后半生,花费整整半年的时间,去追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男人。
我信心满满,想着以自己的花容月貌和高明手段一定会把他的人和心全都收入囊中。
可没想到,半年过去了,他依旧无动于衷。
每当我摇着酒杯,趴在他耳边,各种明示、暗示,甚至投怀送抱,他总是冷冷地把我推开,脸上露出大义凛然的表情,有无辜,也有无奈。
“郑海龙,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为什么?”
“你有钱。”我没有丝毫隐瞒。
“难道不应该是因为有爱才在一起吗?”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说出这种话,我觉得有些好笑。
“有钱的地方,就有爱。”
“你们年轻姑娘都这么贪财?”他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还年轻,自认为贪财并不是什么过错。
鱼饵撒出去一定要看到鱼,不然这些日子的辛苦算计都白费了。
我可不是在为孤寡老男人献爱心。
强攻不行,只能智取。
很快,机会来了。
那天是周日,他独自一人开车去S市参加聚会。
S市距离我市不过50公里,是郑海龙曾经工作了十年的地方。
一位与他交好的老领导顺利退休,请了几个同事聚餐。
哥几个在一起不外乎图个开心。饭桌上,大家吃得尽兴、聊得畅快,冷盘热菜、啤酒白酒一顿招呼。
散伙的时候,已是十一点多,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
郑海龙一边惦记着明天还有几个会要开,一边晕晕乎乎拨通了司机小刘的电话,想让他来接自己回家。
小刘知道我一直以来的心思,加上当时已是深夜,他早就睡下,于是拨通了我的电话。
我暗自窃喜,二话没说叫了辆车向S市奔去。
2
我到的时候,S市下了场暴雨。郑海龙整个人瘫倒在马路牙子上,淋得像个落汤鸡。
我是怎么把他塞进车里,又怎么把他拖进酒店,没有一丁点印象了。
只记得酒店昏暗的走廊里,隐隐约约的光线中,他鬓角的斑白尤其刺眼。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黑暗将我们吞没。我和他,一起坠落到柔软的床面。
脑子中一闪而过的竟全是父亲和奶奶的身影,还有我每天住着的那破旧、潮湿的房间。
成败在此一举,我却跑神了,甚至还有些害怕。
一股温热的鼻息触碰到脸颊,并且不断向耳边蔓延,心慌意乱的那一刻,我一把推开了他。
他翻过身,继续挣扎,双手抓住我的胳膊,嘴里不停念叨着:“惠惠,是你吗?”
惠惠是谁?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拼了命挣脱他的纠缠,生拖死拽把他塞进被子里。
看着他睡熟,我松了口气。幸亏刚才反应得快,不然真就把自己交待了。
湿漉漉的头发上流下来的几滴水打断我的思绪,我这才意识到,刚刚在雨中淋了很久。
于是起身去洗澡,找了条浴巾给郑海龙擦了擦身子,又帮他换上睡袍。
换下来的衣服放在酒店的浴池里揉搓了几把,然后给前台打去电话叫了烘干服务。
等一切处置妥当,我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倒在了床上。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朦朦胧胧中,我看见郑海龙也醒了。他抬起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翻过身准备继续睡会儿,结果发现了躺在身边的我。
“醒了?”我冲他笑笑。
他却一个激灵跳下床,一只手拉扯着松松垮垮的睡袍,一只手胡乱在被子和枕头下面翻找着衣服,一边翻一边问:“孟小雅,你怎么会睡在这?”
我坐起身,裹紧被子,故意带着点撒娇的姿态:“你不记得昨晚的事儿了么?”
他显然没空理我,还在执着地乱翻。
“衣服拿去烘干了。”
听我说完,他停了下来,走到窗前,点了根烟,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是叫小刘来的么?”
……
返回的路上,我在前排专心开车,他在后排不停地聊着工作。
挂了电话,他放下手机,拍了拍我的右肩:“孟小雅,你爸的事怎么样了?”
“还在等消息。”
“我听同事说,你家里就爸爸和奶奶是吧?”
我点了点头,他继续问:“妈妈呢?”
“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话音落下,车内一片死寂。隔了许久,郑海龙突然感叹一声:“你爸也挺不容易。”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睛,再没讲一句话。
3
到了A市,我们没有回单位,郑海龙带着我去了一家咖啡馆。
“孟小雅,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再玩你的小孩把戏了。”
他坐在我对面,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你若真那么想和我在一起,我们就结婚吧。”
我大吃一惊,刚喝进嘴里的咖啡一口喷了出来。
这的确是我期待的结果,可他一反常态,先发制人,倒让我慌了神。
郑海龙看着一头雾水的我,继续说道:“婚可以结,但我也是有条件的。
“第一,婚后你必须辞职;第二,辞职后你要全职照顾我的母亲,直到她离开。
“做到这两点,我在滨河路上的那栋别墅,可以给你父亲和奶奶暂住。”
“暂住?”
“如果你能照顾好我的母亲,合适的时候,我会把别墅过户给你。”
一切来的突然,我在心里打着算盘。
他一眼看透了我的犹疑,补充说:“这些都可以写进合同。”
“可是,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想让我照顾你妈,我们并没有结婚的必要。”我提出疑问。
他答道:“我妈快八十了,身体一直不好。我希望她在临终前,能看到我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们相处半年了,你很会照顾人。我妈交给你,我放心。而且,你家最近不是有困难吗?”
听了他的话,我很不好意思,有一种谎言被拆穿的尴尬,迟迟没有说话。
他见我没有回应,接着说:“你不必有负担,我们各取所需,挺好。
“不着急,明天去家里看看我妈,然后再做决定。”
“不看了。”我回他:“合同在哪,现在就签。”
为了那栋别墅,为了让一家人重新过上好日子,我必须当机立断。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领了证。
从民政局出来之后,我把奶奶和爸爸从弄堂的小亭子间接了出来,住进滨河路的别墅里。
对此,我爸什么都没说。他自知快要身陷囹圄,倒是希望我和奶奶能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奶奶却很不高兴,执意要我送她回家。
“小雅,我这儿还有些积蓄,够我们生活一阵子。”奶奶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往外走。
我当然不从,劝她安心住下。她却执拗地拽着我的胳膊,拼了命往门外冲。
“奶奶,咱们这个家,一个病秧子,一个贪污犯,你要我怎么办?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
我这边话音刚落,奶奶那边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松开紧拉着我的手,开始轻轻啜泣。
“小雅,如果这一切需要你做出那么大牺牲,我宁愿现在就死在老房子里。”
“行了,来都来了,住下吧。”父亲开了口,终止了这场争吵。
奶奶气得脸色乌青,双手不停颤抖。而我,一句话没说,转身摔门而去。
下午,我名正言顺搬进了郑海龙的家。
事情至此,一切都还算完满。
我甚至感受到了收网的喜悦,直到见到郑海龙的母亲。
4
如果我听了郑海龙的话,在签合同之前来看一看他的母亲,也许我会退缩。
那天领完证回到家,郑海龙带着我走进她母亲的卧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骨伶仃的背影。她背对着我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妈,我们回来了。”郑海龙轻声说着,走到床头把她缓缓扶起。
我满心期待,可就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却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踉跄跑出了房间。
那是一张皱纹和疤痕相互交错的脸。
不,那甚至都不能叫做脸。
只能算是一个分不清五官的肉球,鼻子和嘴连在一起,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完全被多余的皮肤覆盖。
郑海龙没有指责我的无礼,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十年前,烧伤。”
“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再等两天。”
“我……可以。”
既然有言在先,那么就按合同做事。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走进卧室。这一次,他的母亲换了睡姿,正面朝上,四肢舒展。
我更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全貌。
其实,不看脸的话,你会觉得她是一个精致的江南老太太,皮肤白皙,头发黝黑。
“你叫孟小雅?”婆婆开了口,我却看不到她的表情。
“对,我,我叫孟小雅,您,您可以叫我小雅。”
我吞吞吐吐,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称呼她为“阿姨”还是“妈”。
郑海龙见我十分尴尬,指了指窗户下的那张小床,“我妈行动不便,离不开人。以后,你睡在那里。”
这下好了,我真的要为孤寡老人献爱心了。
住进郑海龙家的第一天,我一夜未眠。
对面那张床上,一个干枯的、面目全非的老太太悄无声息地躺着。
我该怎么度过以后的日子?
短短半年时间,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孟小雅,怎么突然就陷入如此境地?
5
我二十七岁了,在A市城郊一家银行做了五年客户经理。
我该怎么形容这五年的生活呢。
说“完全躺平、优哉游哉”不免有些夸张,毕竟这个职位的服务性质摆在那里。客户来了你要笑脸相迎,没有客户你又要为日均几千万的存款任务忧心忡忡。
可是,说“压力山大、负重前行”又有些小题大做。
毕竟我爸大小也算个处级干部,在我们这个开口闭口都是人情的小城市,足够为我源源不断地提供优质资源。
我所在的这个支行,位置偏僻,效益一般,我的存在几乎成了单位之光。
月月业绩第一并不算什么新鲜事,更让同事歆羡的是,我行一半以上的存款业务都靠我一人顶着。
长期以来,我在行里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横行霸道、盛气凌人是我的一贯作风,就连行长看见我都要敬我三分。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练瑜伽、学泰拳,什么签到签退,晨会周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飞得极高,跌得极重。
多年来,我背靠父亲这棵大树,享受着“众星捧月”的优越感,为所欲为,却从未想过,当人站得太高的时候,往往危机四伏。
那天是腊月二十九,第二天就是春节假期。
下午,我为最后一个客户办完业务,关了电脑,准备下班。
银行大厅里空空荡荡,同事们的身心都已彻底放松下来,我的思绪也飞到了明天即将开启的海南之旅。
突然,一阵铃声急促地响起。
是家里的座机打来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奶奶颤抖的声音几乎要溢出听筒:“小雅,你爸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6
父亲接受了审查,没多久,就因为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利、非法收受他人财物,被组织双开,不仅收缴违法所得,而且面临被判刑的可能。
自此,他的职业生涯彻底画上句号。
我们家的生活也发生巨大改变。
父亲名下的车、房,以及我们祖孙三人住着的别墅都被收缴。
无奈之下,我带着奶奶搬回了爷爷留下的那个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里。
我的卧室也从面朝阳光、背靠青山的豪华套房变成了只有几平米的小亭子间。
我们每天在逼仄、潮湿、黑暗的房子里苦苦挣扎,生活再没有希望可言。
奶奶因此住进医院,父亲一夜间白了头。
而我的事业,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直属领导赵姐同情我的遭遇,批了我一个月假,处理家事。
一个月后,当我再次回到单位的时候,我被毫无预兆地安排到了一个边缘岗位,负责ATM机的后勤保障。
同在这个岗位上的,都是一些快退休的男人。他们五大三粗、作风散漫,整天抽烟喝酒,把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
我不服,想去找一把手评评理。
谁知道,曾经的一把手因为父亲的事受了牵连,早就调走了。而新上任的这位行长,便是郑海龙。
“你回原岗位吧。”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坐在他对面,哭得撕心裂肺。
而他,面无表情答应我的请求,而后站起身,径直走向了会议室。
7
回到原岗位之后,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职业危机。
同事们对我爱搭不理。
再也没有人屁颠屁颠在我身后追着喊着——
“小孟姐,给你买了咖啡。”
“小孟姐,你的新客户是不是还没结婚?晚上吃饭带着我呀。”
“小孟姐,你的新鞋真好看。”
没办法,基层银行生态一贯如此,狼多肉少,恶性竞争,员工个个胸有城府、唯利是图,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当然不会因为受到同事奚落而感到难过,真正给我致命一击的,是曾经的客户纷纷离我而去。
我只能舔着脸给通讯录里的张总、李总、王总发短信、打电话、送礼物,可终究连面都见不上一次。
所有的努力就像泼出去的水,还没落地就蒸发在空中。
赵姐同情我,帮我出主意,让我到客户们常去的会所、KTV、酒店门口直接堵人。
我去了,不过是自讨没趣。
那些猴精猴精的生意人们脸上挂着笑,嘴上一本正经与你寒暄。可只要话锋一转,说起业务、资金等关键问题,一溜烟就钻进了车里。
当然,也有例外。
卖辣椒酱的张总平日里是个大老粗,我曾经最烦与他打交道。
但在天王KTV门口偶遇他的时候,我还是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他不仅没有躲我,还热情地邀请我加入他们的聚会。在群魔乱舞、歌声刺耳的包房里,张总用一口塑料普通话告诉我自己正在筹备新公司,可以考虑与我合作。
我兴致来了,便和他喝了两杯,陪笑陪酒又陪玩儿。吵吵闹闹一整个晚上,所有人都酒酣耳热。
张总端起酒杯坐到我身边:“小孟啊,别在那小银行混了,到哥这来,吃住不愁。”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了我的大腿上。这谁能忍?我迅速甩开他的手,愤而站起,落荒而逃。
出了门,我坐在路边回想这些天的遭遇,越想越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是时候另谋出路了。
虽说张总是个为老不尊的老色棍,但他刚刚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
我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小银行混下去?
8
第二天,我把辞职的想法告诉了赵姐。
她劝我不要冲动,等找到下家再走不迟。我听了她的话,勉强在单位熬着。
可家里还有一个糖尿病并发症的奶奶和面临坐牢的父亲,“熬着”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我尝试去做一些兼职,摆摊儿、代购、微商、小视频,能试的都试了一遍,才发现这些都太过虚无缥缈。
百般无奈之下,我开启了白天上班,晚上代驾的日子。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女生的工作。但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它不占用上班时间;二来不需要任何成本,骑上电动车,说走就走。
我硬着头皮上岗了。
谁料,第一天晚上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来源:娱乐女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