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物不过三寸来高,却似有千钧之重,内中流沙非金非银,竟是暗红如血的晶砂,每粒皆映着天穹星斗,流转间似有无数亡魂低泣。
暮色如墨,自西天泼洒而下,将瀚海黄沙染作一片暗金。
量沙翁独坐沙丘之巅,枯瘦手指摩挲着掌中那枚通体黝黑的沙漏。
此物不过三寸来高,却似有千钧之重,内中流沙非金非银,竟是暗红如血的晶砂,每粒皆映着天穹星斗,流转间似有无数亡魂低泣。
“七日了。”老人喃喃自语,龟裂的唇角泛起苦笑。
他本是大漠深处最寻常的测沙人,以观星辨沙为生,怎料七日前那场遮天蔽日的血色沙暴过后,这诡异沙漏便自地底涌出,将他钉在此处。
更奇的是,沙漏流速竟与自己心跳共振——漏尽一刻,心脉便碎一分。
忽有狂风骤起,卷起黄沙凝作人形。
那沙人面孔模糊,唯有双目如血月高悬,声若金石相击:“量沙翁,你可知手中何物?”老人攥紧沙漏,指节发白:“不过是个催命符咒。”沙人仰天狂笑,声浪震得沙丘簌簌落尘:“此乃轮回沙漏,三百年前被天机阁主封于黄泉眼,今因你勘破‘地脉龙睛’而现世。”
话音未落,沙人忽化作万千流矢,直取老人天灵。
量沙翁瞳孔骤缩,袖中突然飞出七枚青铜罗盘,按北斗方位悬浮身前。
流矢撞上罗盘,竟迸出万千火星,在暮色中织就一张火网。
老人趁机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沙漏之上,暗红晶砂陡然沸腾,竟逆流而上,化作血色锁链将沙人捆缚。
“好个以血饲器!”沙人怒吼挣扎,周身黄沙簌簌剥落,露出内里森森白骨,“可惜你命格如残烛,纵有神器在手,又能撑得几时?”话音未落,沙漏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啸,老人只觉心脏剧痛,七窍同时渗出血线。
他踉跄后退,却见掌心血迹竟被沙漏尽数吞噬,内中晶砂愈发璀璨,隐约显出山川河岳之影。
子夜时分,大漠忽降血雨。
量沙翁跌坐在地,沙漏已嵌进胸口半寸,暗红晶砂正顺着血脉游走。
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雨夜——彼时他尚是少年,在戈壁深处救下重伤的白发道人。
道人临终前塞给他半块龟甲,言称“地脉有变,沙海藏龙”,如今想来,那龟甲纹路竟与沙漏中显现的山河如出一辙。
“原来宿命早种。”老人抚过胸口沙漏,忽闻远处传来驼铃清响。
抬眼望去,但见一队商旅踏月而来,为首的胡商身披星月斗篷,面容却隐在阴影中。
待行至近前,量沙翁瞳孔骤缩——那胡商腰间玉佩,分明刻着天机阁禁纹!
“量沙翁,别来无恙。”胡商掀开兜帽,露出张苍白如纸的面容,眉心却嵌着枚朱砂痣,恍若第三只竖瞳,“本座等你七日了。”老人浑身剧震,手中沙漏发出刺目红光:“你是……天机阁叛徒玄幽子?”
玄幽子轻笑拂袖,身后商旅霎时化作狰狞沙魔。
他踏着魔影缓步而来,足下黄沙竟凝成八卦阵图:“三百年前,本座盗取轮回沙漏欲改天命,却被阁主以‘地脉龙睛’封印。
如今沙漏现世,正是天意要本座重掌轮回!”说话间,沙漏红光大盛,量沙翁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胸中竟生出吞天噬地的渴望。
千钧一发之际,大漠深处传来清越剑鸣。
但见一道青虹破空而至,剑光过处,沙魔尽数湮灭。
玄幽子面色骤变,挥袖祭出九枚青铜骷髅,却见青虹忽分作九道,将骷髅钉在虚空。
剑光收敛处,现出个青衫女子,手中三尺青锋犹自震颤,剑身铭刻的“斩尘”二字熠熠生辉。
“天机阁现任掌剑使,见过玄幽师叔。”女子剑尖斜指地面,眸中寒星点点,“师父早算到今日之劫,特命我携‘斩尘’前来。”玄幽子狞笑后退,双手结出诡异法印:“就凭你?
当年本座纵横天下时,你师父还在穿开裆裤!”
话音未落,大漠突然地动山摇。
量沙翁怀中沙漏迸发万丈红光,竟将三人尽数笼罩。
老人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身处虚空,脚下是流转的星河,头顶悬浮着九轮血月。
玄幽子狂笑着扑来,手中却多出半块龟甲——正是当年白发道人所赠!
“原来如此!”量沙翁突然福至心灵,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
血符成形的刹那,沙漏中晶砂如瀑涌出,竟与星河融为一体。
玄幽子惊骇欲退,却被血月之力禁锢。
老人踏着晶砂长河逆流而上,胸中响起白发道人的临终偈语:“地脉为弦,沙海作谱,欲解轮回,先断命数!”
青衫女子突然挥剑斩向虚空,剑光过处,九轮血月应声而裂。
玄幽子发出非人的惨叫,周身燃起幽蓝鬼火。
量沙翁趁机将沙漏倒转,暗红晶砂竟化作金色长河,将玄幽子连同九枚骷髅尽数吞没。
星河轰然崩塌的瞬间,老人看见龟甲纹路在金河中流转,最终凝成个“逆”字。
再睁眼时,晨光已染透沙丘。
量沙翁胸口沙漏消失无踪,唯余道金色龙形胎记。
青衫女子收剑而立,神色复杂:“你本该在昨夜心脉尽碎,如今却得了‘地脉龙气’。”老人抚过胎记,忽闻大漠深处传来龙吟,脚下黄沙竟自动分开,露出条金光璀璨的甬道。
“地脉龙睛既开,轮回已改。”女子轻叹,“这条路通向何处,连师父也算不出。”量沙翁望向甬道深处,但见云雾缭绕间隐有宫阙巍峨。
他忽然想起沙漏倒转时,玄幽子魂飞魄散前最后的嘶吼:“原来真正的轮回沙漏……在你命宫之中!”
大漠风起,卷起老人半截衣袖,露出腕间暗红血线——那竟是沙漏晶砂所化,此刻正顺着血脉游走,宛如条蛰伏的蛟龙。
青衫女子欲言又止,最终化作流光冲天而起。
量沙翁踏入甬道瞬间,身后沙丘轰然塌陷,将所有过往尽数掩埋。
甬道尽头的宫阙前,立着面青铜古镜。
镜中映出的却非老人面容,而是片浩瀚星海,星海中央悬浮着枚巨大沙漏,上刻“天道”,下刻“人道”,中间细颈处,正卡着道暗红人影——分明是量沙翁模样!
“原来如此。”老人忽而长笑,笑声震得宫阙簌簌落尘。
他抬手点向眉心,暗红血线骤然暴涨,竟在虚空凝成个与沙漏一模一样的命宫虚影。
古镜轰然炸裂的刹那,星海沙漏的细颈处,人影缓缓抬头,露出与量沙翁一般无二的面容,嘴角却噙着讥诮笑意:“三百年了,你终于来了。”
大漠深处,新生的沙暴正在凝聚。
风沙中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对峙,一者青衫染血,一者白发如雪。
而在他们脚下,无数沙粒正逆着重力上浮,在虚空凝成新的沙漏——只不过这次,上下两端的铭文,换作了“仙”与“逆”。
青铜古镜碎片刺入足底的刹那,量沙翁忽觉周身气血逆流。
那些悬浮在虚空的沙粒竟化作万千金针,顺着经脉直贯天灵。
他踉跄扶住残破的宫阙玉柱,却见柱身浮雕的龙纹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两轮血月——与玄幽子眉心那枚朱砂痣如出一辙。
“天道无情,人道有执。”清冷女声自虚空传来,青衫女子踏着星河残片缓步而至,手中斩尘剑却已断作两截,“三百年前师祖将轮回沙漏一分为二,上半截镇于黄泉眼,下半截封在命宫渊。
你此刻看到的,不过是师祖以残魂维持的虚境。”
量沙翁抹去嘴角血迹,指尖触到玉柱上滚烫的龙血。
那些血珠竟不坠地,反而在半空凝成个“囚”字,字迹未干便化作赤色锁链,将他双手捆缚在玉柱之上。
女子见状忽地挥袖,断剑化作流光斩向锁链,却听“铛”地金铁交鸣,锁链非但未断,反将剑光吞噬殆尽。
“没用的。”女子收剑而立,眉间凝着霜色,“此乃师祖以命宫精血所化,除非……”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挥掌拍向自己天灵,三道本命精血化作血燕冲天而起。
血燕撞上锁链的瞬间,量沙翁腕间暗红血线骤然暴涨,竟将赤色锁链寸寸绞碎。
玉柱轰然倒塌的刹那,星海沙漏的细颈处传来裂帛之声。
量沙翁抬头望去,但见人影与沙漏的连接处,正渗出缕缕黑雾,雾中隐现无数扭曲面孔——有白发道人,有玄幽子,更多的是他不曾见过的男女老幼,皆在嘶吼着“还我命来”。
“这些是……”老人话音未落,黑雾已凝成巨手抓来。
青衫女子突然挡在他身前,左眼化作幽蓝竖瞳,右眼却燃起金色火焰。
双色瞳孔射出的光芒交织成网,将黑雾巨手绞成齑粉,却也令她七窍渗出黑血。
“快看沙漏!”女子嘶声示警。
量沙翁猛然转头,只见星海沙漏的上半截“天道”正在崩塌,亿万星辰如流火坠落,而下半截“人道”却疯狂膨胀,内中浮现出人间百态:有王朝更迭,有仙魔大战,更有无数个与自己面容相似之人,在不同的时空里或生或死。
更诡异的是,每当一个“量沙翁”殒命,沙漏细颈处的人影便清晰一分。
当最后颗星辰湮灭时,人影竟伸出苍白手指,在虚空写下血字:“三百年前,你本该死在天机阁地牢。”
记忆如潮水涌来,量沙翁头痛欲裂。
他看见自己跪在阴暗牢房,四肢被玄铁锁链贯穿,对面坐着垂死的天机阁主。
老人颤抖着将半块龟甲塞进他口中,嘶声道:“轮回沙漏本是一体,你既吞下半块,便是新的守漏人……”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囚徒。”量沙翁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星海翻涌。
他抬手抓住胸前的龙形胎记,竟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血肉离体的刹那,胎记化作金色小龙,张口将星海沙漏吞入腹中。
整个虚境开始剧烈震颤,宫阙穹顶裂开道道缝隙,透进刺目白光。
青衫女子突然拽住他衣袖,厉声道:“你疯了?
强行融合两截沙漏,会遭天道反噬!”话音未落,白光中已现出无数金色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系着个青铜铃铛。
铃声响起的瞬间,量沙翁识海中响起万千恶鬼哭嚎,七情六欲如潮水般翻涌。
“抱元守一!”女子并指如剑,点在他眉心。
清凉气流涌入的刹那,量沙翁看见自己体内经络中,暗红晶砂与金色龙气正激烈冲撞。
每当晶砂占据上风,便有无数血色人影从毛孔钻出;而龙气反扑时,又有清越龙吟响彻天地。
生死关头,他忽然想起沙暴中玄幽子的嘶吼。
老人福至心灵,竟逆转经脉运行之法,将晶砂与龙气尽数逼入心脏。
心脏剧烈收缩的瞬间,整个虚境的时间流速陡然加快——星海化作流光,宫阙化为齑粉,唯有那融合的沙漏悬浮在混沌之中,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有的身着道袍手持罗盘,有的披甲执剑血染征袍,更有襁褓中的婴孩与白发苍苍的老者。
而在海洋中央,有座由骸骨堆砌的祭坛,祭坛上插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剑身铭刻的“逆命”二字,正与量沙翁腕间血线共鸣。
“原来如此。”女子突然轻笑,指尖抚过剑刃锈迹,“师祖当年斩断轮回沙漏,却斩不断因果轮回。
这些水晶棺里的,都是历代守漏人的轮回之身。”她突然并指成剑刺向自己心口,取出一颗跳动的心脏掷向祭坛。
心脏落入祭坛的刹那,青铜古剑迸发冲天剑气。
所有水晶棺同时炸裂,万千个“量沙翁”的残魂化作流光,在虚空凝成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巨人双目如日月高悬,张口吐出浩荡天音:“三百年轮回,今朝当断!”
量沙翁只觉魂魄要被这声波撕裂,青衫女子却拽着他冲向剑锋。
在指尖触到剑柄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他看见自己跪在历代守漏人墓前立誓,看见自己亲手将沙漏分成两截,更看见自己在无数个时空里,一次次走向既定的命运。
正午的烈日突然被血云遮蔽,沙海深处传来万马奔腾之声。
量沙翁转身望去,但见黄沙凝成遮天蔽日的军队,旌旗上绣着“玄幽”二字。
为首的将军身披玄铁重甲,面孔却与玄幽子一般无二,只是眉心朱砂痣已化作血色竖瞳。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本座?”将军狞笑挣扎,重甲缝隙中涌出万千毒虫。
量沙翁却不答话,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沙漏之上。
暗红晶砂与金色龙气同时涌出,在空中凝成巨大的太极图。
太极图旋转的瞬间,玄幽将军发出非人的惨叫,周身血肉竟如流沙般剥落。
“天道五十,大衍四九,人遁其一。”老人踏着太极图凌空而行,指尖点在将军眉心,“你追求永生,却不知真正的轮回,早在你盗取沙漏时便已断绝。”话音未落,将军身躯轰然炸裂,化作漫天血雨。
血雨中浮现出无数残魂,皆对着量沙翁深深叩拜,而后化作清风消散。
然而危机并未结束。
当最后缕残魂消散时,沙漏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悲鸣。
量沙翁低头看去,只见晶砂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而自己的双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沙化。
他忽然明白,历代守漏人最终都化作沙海,不是因为诅咒,而是因为他们在某个瞬间,选择了逆转轮回。
“原来如此。”老人长叹一声,将沙漏按进心口。
沙粒入体的刹那,他听见历代守漏人的笑声在血脉中回荡。
远处地平线上,青衫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手中断剑已重新合璧,剑身铭刻的“逆命”二字,正与沙漏共鸣。
当最后一粒沙没入心脏时,量沙翁化作漫天金沙。
金沙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有他在戈壁深处救下白发道人,有他在天机阁地牢吞下龟甲,更有他在无数个时空里,以不同姿态守护着轮回沙漏。
而在所有画面的尽头,是片没有尽头的金色海洋,海洋中央立着块无字丰碑,碑前站着个与他面容相同的青年,手中握着完整的轮回沙漏。
千里之外,青衫女子驻足回望。
她腕间的斩尘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剑身浮现出金色龙纹。
女子轻抚剑纹,嘴角泛起笑意:“师祖,您看这局棋,终究是活了啊。”说罢化作流光冲天而起,身后大漠深处,有九道龙吟响彻云霄。
而在某个未知的时空里,白发道人正与天机阁主对弈。
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却始终差颗“气眼”。
当最后一缕金沙消散时,道人忽然落子如飞,棋盘中央赫然现出个“逆”字。
阁主抚须长笑,将手中白子投入虚空:“三百年布局,今日终得圆满。”
棋子落下的刹那,所有时空的轮回沙漏同时震动。
正在闭关的仙门老祖睁开双眼,魔渊深处沉睡的古魔发出怒吼,就连九重天上的神佛,也齐齐望向人间。
而在大漠深处,那株七色花突然绽放出万丈金光,花蕊中的龟甲化作流光,在虚空凝成新的沙漏虚影——只不过这次,沙漏上下两端的铭文,换作了“往生”与“来世”。
青衫女子踏着星轨归来时,正见虚影抬手点向七色花。
花瓣应声化作流光,在虚空织就幅浩瀚星图,星图中央悬浮着九枚青铜卦签,签身铭刻的卦象竟在不断变幻。
女子面色骤变,斩尘剑横在胸前,剑身龙纹发出清越龙吟:“守漏人,你可知逆转往生之局的代价?”
虚影微微一笑,指尖轻抚卦签:“三百年前师祖以残魂为引,布下这局‘天地棋’。
如今棋至中盘,该落子收官了。”说话间,星图突然坍缩成光点,没入他眉心龙形胎记。
胎记瞬间化作金瞳,瞳孔深处映出无数时空碎片——有白发道人血染青衫,有玄幽子堕入魔渊,更有青衫女子断剑泣血。
“你疯了!”女子挥剑斩向虚影,剑锋却在触及的刹那化作流沙,“强行融合三世记忆,会魂飞魄散的!”虚影不闪不避,任由剑光穿透胸膛。
令人惊骇的是,伤口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万千星砂,星砂中传来历代守漏人的低语:“我们等这天,等了太久。”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剧烈震颤。
七色花根须破土而出,化作遮天蔽日的巨树,树冠直插云霄,枝头结满琉璃果实。
每颗果实内都蜷缩着个“量沙翁”,或老或少,或喜或悲,皆在沉睡中吐纳天地灵气。
青衫女子怔怔望着巨树,忽觉手中斩尘剑沉重如山——剑柄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裂纹,裂纹中渗出与琉璃果实相同的光华。
虚影抬手结印,九枚卦签环绕周身旋转。
每枚卦签炸裂时,便有个守漏人化作流光没入他体内。
当最后一枚卦签消散时,虚影已凝成实质,眉心金瞳射出光柱,将天穹血云撕开道裂缝。
裂缝中传来万千神魔嘶吼,更有无数锁链缠绕的巨手探出,每根锁链末端都系着个青铜铃铛。
青衫女子踉跄后退,斩尘剑已化作齑粉。
她望着那身铠甲,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师祖将半块龟甲交给她时,铠甲上的纹路便已烙印在识海深处。
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就是这局棋中,为守漏人留的“生门”。
“过来。”量沙翁向她伸手,铠甲缝隙中渗出点点星辉。
女子鬼使神差地走近,指尖触到铠甲的刹那,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她看见自己化作剑灵寄居斩尘,看见自己在不同时空守护着守漏人转世,更看见自己在某个未来,亲手将沙漏刺入他的心脏。
“还不够。”他松开女子,双手结出玄妙法印。
铠甲上的星辉骤然收敛,在身后凝成九丈法相。
法相三头六臂,手持日月星辰为兵,眉心金瞳比烈日更耀眼。
青衫女子怔怔望着法相,忽然发现那六只手臂的掌纹,竟与历代守漏人的面容一一对应。
“以吾三世轮回,换天地一线生机!”法相震喝如黄钟大吕,六臂同时结印。
天穹裂缝中的黑暗开始退缩,却有更恐怖的气息苏醒。
女子看见裂缝深处亮起无数猩红光点,每个光点都是只遮天蔽日的魔瞳,瞳孔中映着诸天万界生灵涂炭的景象。
量沙翁突然呕出金血,铠甲表面浮现出蛛网裂纹。
青衫女子扑上前去,却被无形之力弹开。
她望着那道渐渐透明的身影,忽然想起师祖最后的偈语:“当守漏人学会放手,才是真正的逆命。”
“住手!”女子突然撕开自己心口,将残存的本命精血凝成血珠,“用我的命,换你一线生机!”血珠飞向法相的刹那,量沙翁的叹息响彻天地:“痴儿,你早就是我的生机了。”
“该醒了。”他轻抚女子发顶,金瞳射出光柱将她笼罩。
女子在光柱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原来她本是轮回沙漏的器灵,三百年前为阻止玄幽子盗宝,自愿分裂魂魄镇守两截沙漏。
而今夜这场逆命之战,不过是她与守漏人共同谱写的,最后一曲轮回悲歌。
光柱消散的瞬间,天穹裂缝轰然闭合。
量沙翁的身影化作星雨洒落人间,每粒星雨落地便生根发芽,转眼间大漠化作绿洲,绿洲中央立着株通天彻地的建木。
建木枝头悬挂着九百九十九枚青铜铃铛,铃铛内传出历代守漏人的笑声,而树干深处,隐约可见青衫女子闭目沉睡的轮廓。
“原来如此。”道士抚须长叹,将龟甲重新埋入土中。
是夜,建木突然绽放出七色光华,所有铃铛同时响起。
绿洲中的生灵皆见异象:有金龙绕树盘旋,有凤凰浴火重生,更有万千流光没入虚空,在星河间凝成新的沙漏虚影。
而在某个未知的时空里,量沙翁与青衫女子正并肩而行。
女子腕间缠绕着斩尘剑的丝绦,剑穗上系着半块龟甲。
男子胸前的龙形胎记已化作实体,内中流转着黑白二气。
他们走过无数世界,见过仙魔大战,也看过凡人悲欢,却始终保持着三步之距。
“为何不牵手?”某日女子突然驻足,身后是燃烧的星河。
男子望着掌心沙漏,轻声道:“牵了手,便有了执念。
而我们要守护的,正是众生心中的那份‘不执’。”说话间,沙漏内晶砂突然逆流,他们同时转头望向某个方向——那里有株嫩芽正破土而出,芽尖凝着滴晨露,露珠中倒映着整个宇宙。
女子忽然笑了,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执剑的飒爽:“三百年前你教我放手,如今倒是你放不下了。”男子不答,抬手接住飘落的星尘。
星尘在他掌心凝成建木的虚影,树冠间传来万千生灵的祈愿。
他闭目倾听片刻,忽然将星尘吹向虚空:“该启程了,去给下个轮回的守漏人,留道生机。”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时,他们走过的星路突然绽放出七色花。
花瓣飘落处,有少年在戈壁深处拾到半块龟甲;有魔修在地宫深处挖出锈剑;更有白发道人在青石上刻下卦象。
而当所有花瓣消散时,星河深处传来清越龙吟,某个沉睡的青铜沙漏,突然轻轻震颤。
千年后的某个雨夜,有测沙人独坐沙丘。
他掌心托着枚奇异晶砂,砂砾中映着星斗流转。
忽然狂风大作,黄沙凝作人形,沙人双目如血月高悬:“测沙人,可知手中何物?”那人抬眼轻笑,眉心金瞳灼灼生辉:“不过是个新故事的开头。”
沙人怒吼扑来时,测沙人袖中飞出七枚青铜罗盘。
罗盘按北斗方位悬浮,流矢般的沙粒撞上罗盘,迸出万千火星。
他趁机咬破舌尖,精血喷在晶砂上的刹那,整片大漠突然静止——唯有他腕间丝绦无风自动,丝绦末端系着的青铜铃铛,发出穿越时空的清鸣。
来源:仁生处处会相逢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