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来,兄弟们,(我们今天演示)如何给红米K40,刷上热乎的澎湃OS2。”老陈带着笑,大声重复了他的开场白。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他展示了如何将一台红米手机在代码、程序的流转中更换系统。
文丨邬宇琛
编辑丨周近屿
架好相机,把麦克风夹在衣领上,关上房间门。属于老陈的录制时间开始了。
“来,兄弟们,(我们今天演示)如何给红米K40,刷上热乎的澎湃OS2。”老陈带着笑,大声重复了他的开场白。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他展示了如何将一台红米手机在代码、程序的流转中更换系统。
这条视频获得了上万条点赞和评论,视频的创作者“老陈爱刷机”的身份、表达和技术水平都让人眼前一亮——陈宇夏,实际上是广西南宁一名六年级小学生,今年才12岁。
像陈宇夏这样的青少年创作者在短视频平台逐步走进大众视野。“柒柒的昆虫世界”认识上千种昆虫,12岁;“谁家那小谁”只有11岁,自制火箭并完成发射;“小谷数学课”是一个顶着蘑菇头的小姑娘,却能讲解求极值、柯西不等式等高数知识点 ;还有“哈喽王叔”,他带着孩子一起制作科普短视频,介绍《西游记》著作里对应的真实世界……
他们展现出的知识面和创造力,打破了很多人对短视频影响青少年的偏见,也让很多网友称他们为“互联网上的学习搭子”。这些孩子和背后的父母正在呈现另一种叙事,有关理解、陪伴、引导和爱。
和短视频作伴的少年
去年夏天,陈宇夏有了一段宝贵的回忆。
6月,爸妈要带他去北京旅行,作为一名忠实“米粉”,他的梦想是能够到小米科技园参观。他在雷军的抖音评论区留言,也发了私信,但没得到回复。
他想到一个点子,录制了一条视频:“有没有兄弟们可以帮忙召唤一下雷总啊,老陈暑假要去北京旅游,想去小米科技园参观。兄弟们这波就靠你们了!”很快,小米新媒体部门的员工来联系了他。
陈宇夏不仅参观了小米科技园,在小米的食堂吃了饭,两天后,陈宇夏再次被邀请,参观了小米汽车工厂。
短视频改变了陈宇夏的年少时光。被粉丝们称之为“命运齿轮转动的时刻”,发生在2023年的11月18日。他在短视频平台看到,他的红米K40手机,可以通过“刷机”将系统换成刚上线的“澎湃OS”。他尝试成功后,兴奋地向爸妈介绍新系统。
母亲夏夏将儿子眉飞色舞的模样拍下,并建议他把视频发到抖音上,意外地获得了上百个点赞,这让陈宇夏有成就感,决定将视频继续制作下去。尽管他当时只有10岁,但因为班上同学都学着大人的口吻叫彼此“老X”,又因为在互联网上接触到“刷机”的技术,他着迷于给手机更换各种系统,所以把抖音昵称改为了“老陈爱刷机”。
那之后,陈宇夏一发不可收拾地投入到了数码领域的创作当中。粉丝们看着他逐渐变声、长大,在感兴趣的领域,越走越远。从早期的刷机视频,到转向编程和硬件测评。最新一条视频,六年级的老陈已经在教大家怎么用“一句话让AI帮你做网站”了。
像陈宇夏这样的青少年“互联网学习搭子”还有严弘森。2022年3月,在严爸爸的镜头下,8岁的严弘森讲解了天宫空间站的建造顺序,这段长达9分钟的视频惊艳了很多人,网友们调侃,“说这孟婆汤没兑水真不信了。”
那之后,严弘森的航天梦在短视频中愈加热烈地绽放。他在拉萨一家天文体验馆指出了科普影片的错误,而被媒体关注。在电视台的镜头下,他笃定地说出梦想,“我想自己造一只火箭。”接下来的两年,他在数十万抖音网友们的目光中真的造出了两只火箭,并且进行了发射。
在短视频里,少年们的有些梦想升空,有的梦想则在丛林中。12岁的张赫奕是一名“昆虫科普博主”。2021年4月,张赫奕在妈妈蒋文娟的鼓励下,对着镜头讲解了一只黑魔鬼竹节虫,此后开始了短视频的昆虫科普之路。无论是在城市的郊野公园,还是在东南亚的岛屿,张赫奕总是用童真的语气讲解着专业的知识。
如今,张赫奕的抖音账号“柒柒的昆虫世界”已经积累了超26万粉丝。在学校,他成为了受欢迎的昆虫专家。生活中,他还被邀请参加节目,和各类科普视频创作者联动。
「放手」的家长
这些在短视频世界里恣意生长的少年,背后有一群看上去“放手”的家长。
张赫奕五岁左右时,妈妈蒋文娟带他回新疆老家。天一亮,他就跑出去,抓蝈蝈和蚂蚱,直到天黑才回来。
蒋文娟问他,“柒柒,你不害怕这个吗?”张赫奕笑着说,“不怕。”回到深圳之后,张赫奕彻底爱上了抓虫子和观察虫子。某种程度上,蒋文娟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对昆虫会下意识地远离。她怕昆虫脏,有细菌,张赫奕每次和虫子玩完,她都会让儿子洗手。在帮张赫奕拍摄“昆虫日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克服对昆虫的不适和对找虫的无聊,但她从没有说过“不”字,而是放手让儿子去“玩”。
蒋文娟想,“既然这是孩子喜欢的东西,就支持他的兴趣。”但市面上许多关于昆虫的科普书籍,满是生僻字,蒋文娟想到了个主意,在她的带领和陪伴下,和儿子一起在抖音看科普创作者们的视频,比如“无穷小亮的科普日常”、“小阳的昆虫世界”。她觉得,对于孩子来说,短视频或许是当下各种层面上,信息获取门槛最低,最好消化的传播载体。那年开始,上抖音看视频,成为了母子俩的一个常规学习渠道。
在支持严弘森兴趣的过程里,严爸爸有相似的心路历程。两岁开始,他就带着儿子全国各地打卡,探索儿子的兴趣是什么。直到带着严弘森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亲眼看了一次火箭发射,严弘森彻底爱上了火箭。此后,他开始带着严弘森打卡各地的科技馆和天文馆,买孩子想要学习的各种专业类书籍。上一年级时,为了学习编程,严爸爸给严弘森买了第一台笔记本电脑,后来为了造火箭,还给严弘森添置了一台3D打印机。
把儿子的梦想当真,是严弘森在兴趣的路上越走越远的原因之一。2022年的一天,严弘森在吃饭时跟爸爸说,“我想要一个工作室”,爸爸随口答应说,“行,把客厅腾出来给你。”结果那晚,爸爸在小孩的日记里发现,他认真地记录下了这一许诺。
严爸爸心想,“这是把我架火上烤了”,他咬咬牙,把客厅沙发卖了,买了工作台,又打了工作墙。尽管此后再也没有客人来家做客,但他觉得为了孩子的兴趣值得。那之后,严弘森自研的两代“森行号”火箭都出自这个工作室。
对家长们来说,“放手”是一种无条件的支持,它不带功利性的期待,却常常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
陈宇夏在4岁时就收到了人生第一台手机。那是老爸川哥“淘汰”下来的。川哥是一名对数码科技感兴趣的英语老师。他觉得“与其想方设法教会孩子什么东西,倒不如让孩子自己研究”,在这个人工智能时代,接触电子产品越早反而越好。
这种放手没有产生负面影响,反而让陈宇夏比同龄人更早地学习到更多知识。在拿到手机之后,陈宇夏很快发现,爸爸妈妈会通过手机聊天,他也想要给爸妈发消息,但当时还不会拼音输入,于是陈宇夏决定自学拼音打字。在一年级之前,陈宇夏已经比其他小朋友更早地熟悉了拼音和汉字。
在川哥的眼里,与孩子平等的沟通和引导起到了重要作用。从给陈宇夏第一台智能手机开始,川哥几乎就不停地告诉他两件事:需要辨别信息的可靠程度;希望他有“上帝视角”,“如果你玩游戏,我不希望你去玩很简单的游戏。我不希望你被游戏控制,而是成为游戏的开发者。”这无形中也影响了陈宇夏后来对于游戏和短视频的看法。
尽管三个家庭都选择让孩子直面电子设备和短视频,但也都设立了规则。比如川哥会给陈宇夏时间上的限制。据陈宇夏回忆,最早,他的电子设备使用时长是30分钟,后来逐渐增长到1个小时,如今,因为对短视频创作和科技领域有了更多学习的需求,使用时长逐渐宽松到了1.5个小时左右。严弘森则被要求在晚上10点前就必须停止使用电子设备。
蒋文娟在张赫奕小时候会对电子设备使用进行20分钟的时间管制,20分钟一到,设备将会自动锁屏。但随着张赫奕年龄增加,她也不再限制使用电子设备的时间,让孩子自己来把握。但她依然限制设备的使用空间,她要求张赫奕在观看短视频时必须在客厅这样的家庭公共空间。张赫奕浏览什么内容,蒋文娟都可以听得到和看得到。
据《第5次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调查报告》,经常看短视频的未成年网民比例为54.1%,未成年人用户规模超过1亿。如何让孩子和短视频共处,成为了家长的必修课。
“6.1”前夕,北师大新闻传播学院和抖音联合发布《青少年短视频健康使用家长指南》,《指南》访谈了十位家长,指出家庭网络素养教育的重要性,认为在实践中的原则,包括注重规则与引导相结合、尊重孩子的兴趣和个性,以及尊重平等的沟通关系。
某种程度上,三个家庭都在无形中完成了家庭网络素养教育的实践。在许多人眼中,他们是全能的“小孩哥”,实际上,他们都是普通孩子,只是在家长的爱和规则引导下,兴趣足够真,表达足够长久。
播下的种子
大人和孩子们都清楚,“火”只是暂时的,在目前的阶段,学习始终是主线任务。而通过短视频,留下了什么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严爸爸永远不会忘记,2023年,他和儿子一起观看自制的“森行号测试箭”升空。五秒倒数之后,火箭一飞冲天,划过一道弧线后在空中摇晃,降落伞还没打开,火箭就从空中摔下,严爸爸那一刻心脏一紧,想着怎么安慰儿子,但严弘森却比他想得要冷静,他蹲在地上捡起了森行号的残骸,查看发动机和降落伞。“爸爸,我们算成功了吗?”严爸爸想都没想就告诉他,“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那是他至今想起来仍然感动和珍贵的一刻。
一年之后,“森行号一代箭”正式发射,在高速向天空冲刺近百米后,火箭打开了降落伞降落。父子在草坪上尖叫。那一次,他们真正战胜了失败。
如今,严弘森在研究火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收到了学校和科技馆等单位的“小讲师”聘书,受邀参观了许多航天单位,认识了许多航天领域资深的专家,今年,他的自研火箭还获得了浙江省科技创新大赛的一等奖。严爸爸说,即使未来有一天,孩子不再对火箭痴迷,但他们也已经在这条追梦的路上学习了太多东西。
陈宇夏也成为了老师和同学们公认的电脑大王。因为在数码科技领域的浓厚兴趣,陈宇夏多次被学校挑选参加重要的大型活动,比如参加中国——东盟博览会,担任英语讲解员,为国外的同学介绍3D打印机;去年,他开始学习C++编程语言,参加了非专业级的软件能力认证比赛,拿到二等证书。这一切都是自发且顺畅的。
“昆虫专家”张赫奕通过短视频科普昆虫,除了变得更自信以外,也更加善用短视频了。有一次,蒋文娟和张赫奕在街上看到有人摆摊卖章鱼小丸子,回到家后,张赫奕用抖音搜索制作方法,和妈妈一起完成了制作。
在这些孩子身上,短视频播下了最永恒的种子——梦想。作为出了名的“米粉”,陈宇夏的目标是未来能够进入小米公司工作。这位男孩想要将来在科技领域一展拳脚。张赫奕的梦想则是去中国农业大学或华南农业大学读书,因为他听说,“无穷小亮”等自然科普短视频创作者,都是在农业大学毕业的。严弘森的梦想依然是可以造一枚真的火箭。
少年们仍在朝着梦想奔跑,比洪水快,比猛兽勇。陈宇夏在爸爸妈妈的支持下开始研究一些新鲜事物。比如最近他在研究飞书;还把家庭变成一家公司,自己当CEO,时不时地,爸爸妈妈还要化身员工,被老陈邀请开个线上会议;他让川哥把抖音号托管给自己,并帮川哥运营。
陈宇夏说,他很感谢父母的信任和支持,“如果从那个源头开始,他们(爸妈)就禁止我使用手机,那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实现”。
而或许很多年后的夏天,张赫奕也会想起童年时找虫的经历和心情。无论是塘朗山、武夷山,还是东南亚的岛屿,顶着蚊子包和汗津津的衣服走进森林或黑夜,竹节虫或是鼻涕虫突然出现,就像是发现天空中流星划过,让他兴奋和感动。他一定也会想起那些画面的远方,一个沉默、微笑的影子在旁边注视。
他在守护昆虫的时候,也有妈妈在守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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