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等我长到五六岁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公社工厂上班,吃上了商品粮。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哥哥放弃了学业,回家务农,结婚后分了家,因为有文化,还在生产队当了会计。就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年幼的我懵懵懂懂地感受着那个特殊时代的生活气息,尤其是那如火如荼的麦收时节。
等我长到五六岁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公社工厂上班,吃上了商品粮。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哥哥放弃了学业,回家务农,结婚后分了家,因为有文化,还在生产队当了会计。就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年幼的我懵懵懂懂地感受着那个特殊时代的生活气息,尤其是那如火如荼的麦收时节。
麦收是生产队一年里最隆重的“战役”,仿佛一场大兵团作战。天还未亮透,生产队的钟声便急促地敲响,“当当当”的声音穿透薄雾,唤醒沉睡的村庄。大人们扛起镰刀,脚步匆匆地往麦田赶去,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对丰收的期待。
收割开始了。男人们总是走在最前面,他们虾着腰,手中的镰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金黄的麦子在镰刀的亲吻下,齐刷刷地倒下,不一会儿,身后便堆起了一垄垄麦堆。他们的衣衫很快就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额头的汗珠不断滚落,砸在滚烫的土地上,转瞬即逝。但他们顾不上擦拭,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割,仿佛与时间赛跑。
女人们也不甘示弱,跟在后面,动作娴熟地捆麦子。她们将散落的麦秆归拢,用我们分发的稻草绳仔细地捆绑,不一会儿,一个个整齐的麦个子便立在田间。她们一边干活,一边拉着家常,偶尔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为紧张的麦收增添了几分轻松的氛围。
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负责分发稻草绳。说是分发,其实就是穿梭在麦田里,将一捆捆稻草绳送到女人们手中。田间的小路被麦茬扎得生疼,但我们全然不顾,像欢快的小鹿般奔跑着。有时候,我们也会帮忙扶着麦秆,看着女人们将它们捆绑结实,心里满是成就感。
紧张的忙碌,也有短暂的憩息。就在这短暂的休息时刻,卖冰糕的小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骑着自行车,走在田间地头,吆喝声此起彼伏:“冰糕—冰糕—梁山的牛奶冰糕”。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我们这些孩子瞬间忘记了疲惫。但冰糕对于我们来说,是奢侈的美味,大多数时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实在看不下去了,母亲才会拿出硬币,买最便宜的冰棍。最多的时候,我们喝的是从水井里用瓶子打上来的凉水,里面放了几粒糖精,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也能解一时的渴。
往场院里拉麦子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生产队有专门的牛车运输队,牛儿们套着结实的车辕里,在车把式的吆喝声中,不紧不慢地走着。装满麦子的牛车,在乡间的土路上摇摇晃晃,车轮碾过,扬起阵阵尘土。我们这些孩子跟在牛车后面,时不时地捡拾遗落的麦穗,幻想着能多攒些麦穗,换点零花钱。
麦子运到场里后,还要经过多次晾晒。大人们将麦子均匀地铺在场地上,用木叉来回翻动,让每一粒麦子都能充分接受阳光的照耀。遇到天气突变,大家又得手忙脚乱地将麦子收拢,盖上防雨布。晾晒好的麦子,要套上牛拉着石磙反复碾压,将麦粒从麦穗上分离出来。石磙在牛的拉动下,一圈又一圈地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与人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麦收的交响曲。
碾压过后,便是扬场。这是个技术活,需要借助风力将麦粒与麦糠分离。大人们手持木锨,将混合着麦粒和麦糠的麦堆高高扬起,风一吹,麦糠轻盈地飘向远方,饱满的麦粒则簌簌地落在地上。看着金灿灿的麦粒堆成小山,大家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麦收结束后,要先交公粮。人们套上马车,将一袋袋精选的麦子运往粮所。交完公粮,剩下的麦子再根据生产队的人口进行分配。记得多的时候每人能分七八十斤,最少的一年只分了二十八斤。这点粮食,要支撑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实在是捉襟见肘。
那个时候,人们常说“人勤地不懒”。为了多打些粮食,生产队的人们起早贪黑,在田间辛勤劳作。春天,他们翻地、播种,精心呵护每一株幼苗;夏天,他们除草、施肥,与酷暑和虫害作斗争;秋天,他们忙着收割、晾晒,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即便如此勤劳,大家还是吃不饱,更谈不上吃好。粗粮是主食,野菜、树叶也常常用来充饥。但人们从未放弃希望,始终盼望着能吃饱饭的那一天。
如今,生产队的大集体时代早已远去,麦收也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联合收割机在田间驰骋,几个小时就能完成过去几天的工作量;先进的烘干设备,让人们再也不用担心天气变化。
生活越来越好,餐桌上的食物丰富多彩,想吃什么随时都能买到。但我依然怀念那段麦收的岁月,怀念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怀念人与人之间的那份质朴与团结。那些艰苦的日子,教会了我珍惜,也让我懂得了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每当麦收时节,我总会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心中满是感慨与眷恋。(待续)
来源:村庄全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