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庇护所位于台湾中部工业城市，靠近工厂，周日兼作教堂。庇护所由天主教会管理，收容了越来越多逃离芯片工厂和其他科技制造厂工作的菲律宾人，他们现在正努力依靠中介寻找新工作。

一群来自菲律宾的移民技术工人在台湾台中市的避难所吃午饭，感谢上帝赐予食物，并祈求上帝保护他们免受不良经纪人的伤害。

“请赐予我们力量养家糊口，并请给我们一个不会利用我们的经纪人，”一名工人祈祷道，双手举起，面前是一盘热气腾腾的猪肉和米饭。

这个庇护所位于台湾中部工业城市，靠近工厂，周日兼作教堂。庇护所由天主教会管理，收容了越来越多逃离芯片工厂和其他科技制造厂工作的菲律宾人，他们现在正努力依靠中介寻找新工作。

移工抵达台湾前，都会被指派一名经纪人。这些经纪人对移工的生活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他们负责管理他们的文书工作、住宿、餐饮、交通、保险等方方面面。雇主收到工人的投诉时，经纪人会处理。工人想要换工作，也需要经纪人签字同意。菲律宾工人告诉《restofworld》，经纪人经常滥用这种权力，对基本生活设施收取过高的费用，无视他们的诉求，有时甚至索要贿赂。

台湾是全球主要的半导体产地，为了满足人工智能芯片激增的需求，它从周边国家招募了创纪录数量的人才。台湾工厂生产的先进芯片占据了庞大的人工智能数据中心、特斯拉汽车、iPhone 和其他电子设备所需的绝大部分份额。

如今，许多芯片制造商的生产线几乎全部由菲律宾人负责。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雇佣来从事生产高端芯片所需的艰苦劳动，与中间商的竞争也日益激烈。

负责台中市庇护所的天主教神父乔伊·塔霍内拉（Joy Tajonera）表示，中介利用虚假信息操纵客户，利用他们对台湾劳动法规的有限了解。他告诉《restofworld》，大约有十分之七的寻求庇护移民与中介发生了纠纷。

“移民们被灌输了经纪人是站在他们那边的观念，”塔霍内拉说，他利用周日的布道来教育移民了解他们的权利。“但他们只是雇主的代理人。”

台湾的中介公司充当着全球人力资源部门的角色。他们知道如何快速找到大批劳工，并办理入厂所需的大量文书工作。他们还负责照顾这些工人。

台湾的每位移工都与一位特定的经纪人联系，该经纪人是移工与雇主和政府沟通的正式代表。台湾有超过1700家活跃的注册中介公司，其中一些公司为200多家制造商引进劳动力。

“世界其余地区”与20多名菲律宾半导体工人和行业专家讨论了经纪人制度。这些工人要求匿名，担心一旦身份暴露，可能会被遣送回国。

许多菲律宾芯片工人抱怨说，经纪人控制了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说，经纪人用佣金压低了他们的净收入，充当着公司的代理人，而不是员工的代理人。

另一家菲律宾移民收容所“服务人民协会”主任王英达表示，台湾的劳工招募制度与其他地方不同，因为移民工人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经纪人的许可。

王先生告诉《restofworld》：“这为企业提供了在很短时间内雇佣廉价劳动力的渠道。但整个做法加重了工人的负担。”

台湾的全球人才中介网络一直在加紧招募人才，以应对其全天候的人工智能芯片生产。据菲律宾移民劳工办公室（位于台北）称，台湾公司最近招募的菲律宾人数量创下了历史新高，今年还将再招募2万人，使总人数达到近10万人。

在台湾，劳工们一下飞机，经纪人就会让他们排队，甚至在他们通过入境检查之前就检查身份。工人们说，然后他们被塞进中介机构的宿舍，有时一个小房间里会挤着十几个人，而且通常有严格的宵禁。

他们表示，中介每月收取固定的服务费，有时还会收取住宿、餐饮、水电费和交通费等额外费用。虽然一些科技公司会为员工提供中介费补贴，但许多菲律宾人表示，他们大约五分之一的工资被中介费占了。

一名菲律宾移民芯片工人，曾居住在台中市收容所，自称路易斯 (Luis)，他说，由于经纪人向他勒索钱财，包括支付异常高的电费，他不得不逃离芯片包装工作。

路易斯与七个人合住一间房，但他说，每人每月仍需支付3000台币（约合100美元）的电费，几乎是台湾家庭平均电费的三倍。他还说，他的经纪人从来不肯给他看账单。

“他们都是骗子，”他谈到经纪人时说。“他们可能光从我们这个房间就赚了几十万。”

菲律宾移民工人国际协会（Migrante）台湾分会主席吉尔达·巴努甘（Gilda Banugan）表示，中介优先考虑公司利益，因为他们从雇主那里赚的钱比从工人那里赚的钱多。她表示，中介倾向于支持公司的要求，而较少关注员工的要求。

她告诉《restofworld》：“如果工人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雇主就会打电话给经纪人，然后经纪人就会强迫工人排队或辞职。”

庇护所的另一名工作人员朱莉娅表示，她在工作中受伤，不得不辞职去做手术康复。她发现经纪人没有为她支付保险费，所以她的治疗费用只能由她自己和一家慈善机构承担。她说她不敢抱怨，因为她需要经纪人帮她找到另一份工作。

“我太害怕了，不敢逃跑，”朱莉娅告诉世界其他地方。

一名员工投诉的顶级经纪公司 Champion Manpower Group 表示，它不会向员工收取费用来帮助他们寻找新工作，并且如果发现任何经纪人这样做，就会被解雇。

冠军公司助理经理 Sam Lo 表示，冠军公司非常关心员工。

他告诉《restofworld》：“如果移工在台湾遇到什么情况，比如交通事故、生病、怀孕、吸毒或酒驾，通常我们公司的员工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我们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

工人投诉的另外两家经纪公司拒绝发表评论。

经纪行业协会组织人力代理协会未回应置评请求。台湾半导体行业协会拒绝置评。

马尼拉驻台北劳工专员塞萨尔·查韦斯 (Cesar Chavez Jr.) 表示，菲律宾政府对经纪人制度的效率表示赞赏。他告诉《restofworld》，最好的公司会补贴费用，而且法律也会保护菲律宾工人。

他说：“只要工人不支付他们的费用，我们就不会介意有经纪人。”

台湾劳动部设有24小时外籍劳工投诉热线，已收到数百起外籍劳工关于获取文件问题的投诉。一位发言人告诉《restofworld》，必要时，投诉会转交当地官员进行调查。

该发言人表示，该部还与派遣劳工的国家或地区合作，确保他们更好地了解相关情况。该部还通过多种语言的社交媒体和广播内容，向劳工们宣传他们的权利。

然而，工人们表示，当工人与管理层发生纠纷时，经纪人会指导他们不要提出正式投诉，而是以“个人原因”要求回家或调到另一家公司。

“个人原因是首要的借口，”庇护所的牧师塔霍内拉说道。“这永远不是公司或雇主的错，永远是工人的错。”

与此同时，工人们表示，一些经纪人希望通过暗中支付费用来加快工作安排或发布关键文件。

路易斯说，他的一位经纪人曾向他收取了一大笔钱，以加快他在一家科技工厂的求职申请。

“我别无选择”，只能付钱，他说。“这是他们生意的一部分。”

路易斯称，他的经纪人声称自己为 Champion Manpower 工作。

Champion 的助理经理 Lo 表示，Champion 不会采取此类做法，因为其“实行零费用政策”。

然而，“台湾诈骗猖獗，”他说道。有些人“冒充我们公司诈骗员工”。

经纪公司美神人力资源部经理陈梅表示，并非所有经纪人都希望收受贿赂，而且索要贿赂是违法的。

她告诉restofworld：“无良经纪人会说，‘我可以帮你找工作，但我需要向你收取费用’，或者‘如果你想换一个新的经纪人，你就必须支付一定的费用才能获得你的文件，否则我就不会发给你’ 。 ”

一些工人正在逃离中介机构，从事非法工作。据台湾政府统计，自2021年以来，台湾的无证劳工数量几乎翻了一番，今年年初达到创纪录的9万人。目前尚不清楚其中有多少人在科技行业工作。

一位这样的无证工人说，他在一家小型电子公司从事印刷电路板层压工作多年。合同到期后，他的经纪人不愿帮他找新工作，所以他不得不开始非法打工以维持生计。

这位因担心被驱逐出境而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人表示，躲避当局的监视并同时为家人谋生似乎比与经纪人打交道要好。

“最好还是自己一个人，”他说。

此时，另一位芯片工人带着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从菲律宾八打雁省的一个沿海小镇出发，尽管她不得不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但她满怀希望，希望在台湾的新工作能帮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位自称珍妮的工人刚从台北下飞机，就和其他工人排成一排，被赶上一辆面包车，送到一间宿舍，和另外三人合住一间小房间。两天后，她开始上12小时的夜班，处理苹果、英伟达等公司使用的芯片部件。她努力跟上节奏。

她告诉restofworld，她被欺负了几个月，在投诉后被迫辞职。

“我告诉自己要忍耐，”这位33岁的男子说道。“但最终，我再也忍不住了。”

珍妮是创纪录数量的菲律宾工人之一，他们为台湾半导体产业的发展贡献力量。随着全球对用于人工智能数据中心、智能手机、电脑和其他产品的先进芯片的需求不断增长，台湾半导体产业蓬勃发展。全球超过60%的芯片供应来自台湾。

尽管台湾企业积极吸引并欢迎菲律宾工人，但十多名近期抵达的菲律宾工人告诉 restofworld，他们正遭受过度劳累和歧视的困扰。台湾和菲律宾当局表示，双方均有保护菲律宾工人的法规，并设有举报虐待行为的平台。

几十年来，菲律宾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工人来源国之一。菲律宾工人的就业领域涵盖医疗保健、酒店、家庭和船舶。据政府估计，菲律宾海外劳工近200万，其中近5%在台湾工作。

当台湾科技公司开始难以找到足够的本地人才时，他们开始从邻近的亚洲国家寻找工人、工程师，甚至青少年学生来填补工厂空缺。过去10年，菲律宾科技行业的从业人员数量激增了50%以上。

如今，菲律宾工人已成为许多台湾半导体制造商生产线上的主力军。雇主和中介表示，菲律宾工人英语流利、勤奋敬业、尊重权威，非常适合快节奏的生产线。

菲律宾政府加大了招聘力度，以帮助其公民从日益增长的需求中受益。据菲律宾移民劳工办公室驻台北劳工专员小凯萨尔·查韦斯 (Cesar Chavez Jr.) 称，仅今年一年，台湾就可能为该行业招聘超过 2 万名菲律宾工人。这意味着，在目前近 8 万名菲律宾工人从事半导体行业的基础上，新增就业岗位将达到 25%。

查韦斯向restofworld表示：“由于人工智能，未来几年这一数字仍将增长。”

《restofworld》采访了20多名半导体工人和行业专家。这些工人要求使用昵称，因为他们担心可能会失去工作或被迫回国。

外来芯片工人表示，与当地工人相比，他们的工作时间更长，工资更低，而且工作更辛苦、更危险。

外国工人的轮班通常是通宵的。12小时轮班是常态，但每天工作16小时也并不罕见。他们说，在一些工厂，生产线上的小错误会让他们受到惩罚，甚至会因为拒绝订单而受到驱逐出境的威胁。

维护菲律宾工人权利的组织“台湾移民”主席吉尔达·巴努甘说，台风期间，当地人通常被允许回家，而外籍劳工则必须留下来工作。

她告诉restofworld：“如果他们拒绝，他们就有可能失去工作。”

珍妮此前已在菲律宾一家芯片公司工作多年。在台湾，她的工作是将数千个芯片零件送入清洗机。她说，她的培训师也来自菲律宾，对她大喊大叫，逼她加快速度，还骂她“笨蛋”。

“当我正等着她指示的时候，她就会对我厉声呵斥，”珍妮在为逃离雇主的菲律宾工人提供的庇护所接受采访时说道。

她说，她每月的净收入不到650美元，低于预期，宿舍生活也很艰难。大多数日子里，她只能坐在房间里哭泣。

为人民服务协会理事王英达 (Lennon Ying-Da Wang) 表示，生产压力是许多工厂菲律宾工人的常态。该协会是一家帮助农民工与雇主发生劳资纠纷的非营利组织。

他告诉restofworld： “对于半导体公司来说，环境往往是军事化的，需要完成配额，如果工人无法达到这些配额，就会被解雇。”

另一名来自甲米地省的菲律宾工厂工人抱怨他的工作，他的工作是测试埃隆马斯克的人工智能公司 xAI 使用的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服务器。

这位自称詹姆斯的工人表示，他的基本工资低于预期，所以他加班加点地挣钱寄回家。他告诉《restofworld》 ，他的净收入也比他预期的要不稳定，因为一旦工作不达标，他可能会受到惩罚。

他说：“每一个小错误都会被报告。”

菲律宾工人表示，由于生产效率出现轻微问题，他们没有获得晋升机会，也没有获得奖金。

工人和专家表示，菲律宾人的月薪往往徘徊在最低工资水平附近，约为每月2.9万新台币（970美元）。相比之下，当地员工的起薪更高，还能获得奖金、福利和加薪。当地招聘广告显示，台湾员工的薪资更高。

台湾国立中正大学研究移徙工人状况的副教授刘黄丽川告诉restofworld： “如果他们做同样的工作，很明显这是歧视。”

菲律宾工人表示，他们必须接受随机药物检测。他们表示，当生产停滞或公司想裁员时，他们似乎会利用这些检测来裁员。

日月光科技控股公司（ASE Technology Holding）是工人投诉的公司之一，该公司在其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中表示，外国员工享有与当地员工相同的福利。

该公司一位发言人告诉《restofworld》，公司会调查有关欺凌的投诉，几乎总是发现这些投诉源于个人纠纷，而非公司政策。该公司表示，超过95%的员工在合同到期后会选择继续为公司工作。

工人们提到的另一家公司超微电脑公司 (Super Micro Computer) 表示，该公司遵守当地和国际劳动法，并设有员工报告问题的系统。

一位发言人告诉restofworld： “如果公司意识到可能存在的问题，我们会迅速调查此事并采取适当行动。”

台湾半导体行业协会表示不予置评。

台湾劳动部设有24小时外籍劳工投诉热线。一位发言人表示，这些投诉主要涉及工资、文件和合同等问题，如有需要，会转交当地官员进行调查。

该发言人表示：“如果当地劳动部门认定农民工对劳动争议没有责任，劳动部将吊销用人单位的劳动许可，并允许农民工更换用人单位或工作。”

该发言人表示，该部还与派遣劳工的国家合作，确保他们更好地了解情况。该部还通过多种语言的社交媒体和广播内容，向劳工们宣传他们的权利。

她说，当来自八打雁的芯片工人珍妮向同事和管理她的经纪人抱怨欺凌行为时，他们告诉她要坚强起来，保持沉默。

珍妮说，最终她拨打了热线投诉，但公司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改善她的工作环境。她后来表示，自己因为投诉被迫辞职。现在她担心自己会被赶出台湾。

她的经纪人告诉她，如果她不尽快找到工作，就会被报警并遣送回国。已经离职的外国工人如果找不到新雇主，必须在60天后回国。

“我有两个孩子，我只想工作，” 她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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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半导体行业观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