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永远忘不了2005年1月13日那天,即将过年的喜悦弥漫着整个昆明,每个人都沉浸在节日即将到来的祥和气氛中。
我永远忘不了2005年1月13日那天,即将过年的喜悦弥漫着整个昆明,每个人都沉浸在节日即将到来的祥和气氛中。
我在家悠闲地哼着歌曲,不料祸从天降。邻居小孩突然跑来告诉我:“唐欢被一个不认识的大胡子叔叔骗走了!”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腿一软,瘫坐在地!
邻居家小孩口中的“唐欢”就是我儿子,是我怀胎十月,东躲西藏才生下来的儿子。没想到他竟在出生5年后的春节丢了,从此我便踏上了漫漫寻子路,也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儿子唐欢失踪前的模样)
我叫许正燕,来自贵州省盘州的一个村寨。我和老公1996年结婚,婚后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我们夫妻二人都是农民,在家里种地。
婚后我们有了两个女儿,但在我们农村都有一个观念:“女儿早晚都要嫁出去的,养老还得靠儿子。”所以我们一直期盼能再生个儿子。
然而,那时国家计划生育管得特别严,我们有了两个女儿就不让生,要抓我去做结扎手术,我们只能东躲西藏,为此家里的房子都被政府打得稀巴烂。
1999年我怀孕,房屋被毁了,我老公只能带着我和两个女儿躲到了云南昆明。
之前一直在家种地,出来后也不知道靠什么维持生计,后来我们到昆明农贸市场做点生意。我卖蔬菜,我老公骑人力三轮车给菜市场送猪肉送菜。
2000年4月,我怀胎十月的孩子终于出生了。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终于得偿所愿,有了儿子。儿子的出生,给我们一家人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于是给他取名唐欢。
(儿子小时候和两个姐姐的合影)
儿子出生后一个月,因为要上户口,我们不得不回老家接受6800块的超生罚款。这笔钱在当时是我们夫妻二人辛苦两年才能挣得到的,我刚出月子就被要求去做结扎手术。不过我和老公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生儿子唐欢,我们一家人吃了不少苦头。好在儿子已经有了,加上女儿唐浩和唐双凤,儿女双全。虽然生活苦点累点,只要看到孩子们的笑脸,我和老公谋生就有了动力。
后来我们就在菜市场做点小生意,也认识很多朋友,还有很多老乡在这里,在异乡的生活也算开心顺利。
我每天去菜市场卖菜都把儿子带在身边。或许是耳濡目染,儿子从小就聪明机灵,嘴特别甜。
看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他每天跑过去叫人家“保安叔叔”,有时候他还会跑去和保安说话聊天。他也会跟别人说:“那个保安叔叔是个很好的人哦!”见到比我们年纪大的长辈,他就叫爷爷奶奶。他跟小朋友们也打成一片,玩得很开心。
(儿子,你还记得爸爸妈妈当年的模样吗?)
我们在昆明有很多老乡,儿子经常会去老乡家里玩,和大人们聊天也毫无障碍。这样的小机灵鬼,人见人爱。但我们从未想过,这样惹人爱的他,有一天竟会离我们而去。
不知不觉,我们在昆明待了6年。原以为生活正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时,却不料2005年1月13日这天,我们家迎来了噩耗。
那天,我在家休息,没去卖菜。还有两个多月才满5岁的儿子唐欢,去跟老乡的小孩玩耍了。
下午将近4点时,老乡的儿子回来了,但没见我儿子,我们就问他我儿子去哪了。老乡儿子只比我家唐欢大一岁。犹豫了一下,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唐欢被一个中年大胡子叔叔用一个炮仗和一块钱骗走了,我看到那个叔叔很害怕,就跑开了。”
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腿一软,瘫坐在地哭喊起来: “我的儿啊,你到底去了哪里?”我老公立马冲了出去,要去找人。邻居老乡们听到消息后,很快也都涌了过来。
(儿子,你还记得外婆吗?)
大家七嘴八舌问那个小男孩,我儿子丢失的地方,小男孩说昆明市五华区正大电子城旁边。
当时我们住的地方旁边就有一个旧货市场和客运站,平时热闹非凡,人流量非常密集,如果我儿子真被贩子带走了,一时间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找。
有老乡提醒我们先去报警,我们立刻赶到了昆明派出所报案。我急得掉眼泪,老公也语无伦次。
派出所警员安抚我们先不要着急,一切交给他们,让我们赶紧去采DNA并提供我儿子的照片存档,之后让我们回家等消息就好,不要乱跑。
那时的我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等得了。报了案以后,我们一家人还有老乡邻居们也都纷纷出动,到昆明市街头和各个客车站、火车站到处找。
每每看到儿子差不多身形的小孩,我都抱着一丝幻想,高兴地冲过去叫住小孩,但每一次都换来失望。
我们东奔西跑,一直找到夜幕降临。夜色下的昆明,到处灯红酒绿。热闹的街头,穿梭的人群,掩盖住了我歇斯底里的呐喊,喊声那么无助,那么绝望。
(儿子,你还记得外公吗?)
找了一个下午和晚上,我们两腿发软,心力交瘁,但夜里我和老公根本没睡意。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去打印店打印了儿子的寻人启事,之后在昆明街头火车站到处贴。我们在那时才发现,昆明街头竟然有很多小孩失踪的寻人启事。
后来问过警察才知道,那段时间昆明丢了很多孩子,而且都是男孩,加起来可能有80多个。看来这不是巧合,想把丢失的孩子找回,犹如大海捞针。
儿子丢失以后,我们刚开始都不敢告诉家里的老人,怕他们年纪大了接受不了。但后来一直没有消息,老人们再三追问,只能告诉他们实情,几个老人在电话那头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老公每天都沉浸在儿子丢失的痛苦中,根本没有心思做生意,后来直接不做了。
(儿子,妈妈日夜盼你回来)
儿子刚丢失的那几年,我们一家人的精神支柱仿佛塌了一般,我和我老公什么都干不了,每天都在东奔西跑找孩子,就连做梦都在找。
有时候找不动了,就待在家里等消息。我们每一年都会去派出所更新信息,但依旧一无所获。每次看着照片上儿子可爱的模样,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听人说,有些人贩子会给孩子吃一种消除记忆的药,他吃过后就不记得自己的亲人和以前的事情了。还听到有人说,人贩子怕孩子逃跑,会把他打残。每每想到这些,我就心如刀割。
想到儿子可能会面临的不幸,我心急如焚,悲痛欲绝,简直就要疯掉了。后来脑子也出现了问题,时常出现幻觉,总是听见儿子的声音在呼唤妈妈。
我老公也没比我好多少,儿子丢了以后,他突然就沧桑了许多,面容憔悴,好像老了十几岁。
(儿子,爸爸好想你)
但生活再糟糕,日子还得过。除了每月房租和一家人的日常开销,两个女儿还要读书。为了谋生,我老公不得不去工地上找份工作。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磨苦命人。儿子丢失4年后,命运又再次给了我们暴击。
2009年,我老公在工地上干活,从高高的架子上摔下来,撞到头部,当场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时,医生说要做头部手术和脾脏手术,脾脏直接被切除,能不能度过危险还没法确定。
那段时间坐在老公的病床前,我日日哭,夜夜哭。哭我丢失的儿子,哭我昏迷不醒的老公,更是哭我多舛的命运。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我一个苦命的女人,我恨上天太不公平。
双重打击,让我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老公的哥哥见我状态很不好,语重心长地劝我:“燕子,我知道你很苦,但你必须得坚强起来,现在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能再垮了,一家人都要靠你养活!”
(儿子,你大姐现在的模样)
我蓦然醒悟,止住了眼泪:“是呀,现在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为了我的儿子,我的老公,我的女儿们,我绝不能被打倒!”
好在一个星期以后,医生说老公度过了危险期,以后会慢慢会好起来的,让我放宽心。
老公昏迷了半个月终于醒了过来。但他脑部伤得很严重,经常神志不清,医生说还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老公出事后,工地上的老板不管不问,后来我们找昆明帮扶中心的主席,由主席出面,工地老板才给了一些补偿。
我重新到昆明菜市场卖菜,日子再苦再累也要撑着。老公的哥哥一家有时候也会给我们一些帮助。
有时候忙了一天,回家后看到我老公神志不清,想打两个女儿,我着急又难过。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压得我喘不过气。
每天卖菜的时候,我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再也没有了往日做生意的激情。后来卖菜的生意也越来越清淡。
(儿子,我们从没放弃找你)
房租和养活一家人的压力,就像巨大的磨盘,压得我喘不过气。其实我没那么坚强,我也想找个避风的港湾停泊一下,我真的累了。
2012年,我带着老公和女儿回到了贵州老家。之后我大女儿上完高中就辍学了,二女儿上了初中也不想读了。
回老家以后,我每天照顾老公,婆婆身体也不好,还要照顾我婆婆。夜里躺在床上思念儿子的时候,心中的苦更是无人能说。只能在心里呼唤:我的儿子你到底在何方?你是否平安无恙?
生活的苦加上心灵上的苦,让我身心疲惫,夜夜辗转难眠。好在我母亲和妹妹常过来陪我说说话,开导我要想开一些。
一年后,我婆婆去世,老公的病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2014年,我和老公来到浙江打工,因为我们都没啥文化,只能干很辛苦的工作。但为了谋生,我们这份苦工一打就是十几年。
(儿子,爸爸妈妈天天盼你回家)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等孩子的消息,每一次看到有陌生来电,我和老公都期盼着会不会是与儿子有关的消息。
2016年6月,“宝贝回家”网站的志愿者听说我儿子丢失的故事,有人打电话联系我们,将我儿子的信息登记在网站上。多条路多个希望,我们心存感激,也满怀希望。
然而,每次就如石头抛进深不见底的死水里,再也没激起半点浪花。
如今孩子的爷爷奶奶继离开人世,外公外婆年纪也70多岁,他们都很盼望我儿子唐欢能早一点回家。
老人每年都在念叨:“有没有小欢的消息?” “什么时候能盼回小欢和我们一家团聚呢?我们真的好想他。”……
每每念叨,一家人都如鲠在喉,接着一阵低声哭泣。
我总是在梦里梦到儿子,他还是丢失时那么大。他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黏在我们身边,一声声叫着妈妈,叫着爸爸,叫着姐姐,叫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的小嘴还是那么甜,还是那样讨人喜欢。
(儿子,爸妈从未放弃找你)
我笑着从梦中醒来,现实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把我的心骤降到了冰点。我泪如雨下,不知不觉中,泪水打湿了枕头。我多想沉醉在梦中,哪怕只有儿子的笑脸,也好过冷冰冰的现实般残酷无情。
有一次,我在网上刷到一个被拐卖的儿子在直播找妈妈,我的心好痛,忍不住心酸泪流。我想:为什么别人的儿子都会主动找妈妈,我的儿子,你到底在哪?什么时候能出来找找妈妈呢?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每天望眼欲穿,都等着你能回家?
去年五六月份,我老公在网上刷到我们贵州老家兴义市的一个姐姐,她在直播找她的弟弟和表弟,她的弟弟和表弟也是当年在昆明被人贩子拐走的。
于是老公就关注了那个老乡,没想到后来她弟弟还真找到了。老公看了以后特别激动,也想通过直播寻子,但是我们年纪大了不会直播。
两个女儿如今都已各自成家,有了各自的家事。加上这些年我和老公一直顾着找儿子,对两个女儿多少有些亏欠,我们也不好再麻烦她们帮忙。
(儿子,这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后来老公在网上看到有人发寻人启事的视频,这个比较简单,老公就把我们当年找儿子的寻人启示发到了短视频平台。
除此之外,老公还在短视频台上刷到“宝贝寻家”的志愿者,主动跟他们联系,把我儿子信息发给他们,让他们帮忙在直播间扩散一下消息。
虽然每次满怀希望,最后又变成失望,但我们从未想过放弃。
儿子,我的欢欢,这么多年过去,妈妈到现在都忘不了你的大眼睛,深眼窝,你的右额头上还有明显的旋。不管你长多大,这些特征都是不会变的。
今年的你已经23岁,已然出落成一个大小伙了,不知道你如今过得怎样?是否娶妻生子?是否还记得贵州老家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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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许正燕】
【编辑:怡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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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芥蒂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