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河南是高考的生源大省,过去省内各级各类高校从来不存在招生困难的情况,但从2009年开始,河南省参加高考的人数开始大幅下降了。2008年,河南高考人数为98.8万人;2010年为95.2万人;2012年为80.5万人;2014年更是下降到72.4万人。
河南是高考的生源大省,过去省内各级各类高校从来不存在招生困难的情况,但从2009年开始,河南省参加高考的人数开始大幅下降了。2008年,河南高考人数为98.8万人;2010年为95.2万人;2012年为80.5万人;2014年更是下降到72.4万人。
与此同时,高校的招生人数却在不断增加,考生的选择余地不断扩大,许多专科层次的高校面临生源不足的困境。完不成招生计划成为多数高职高专学校的常态,有的甚至连招生计划的一半都难以达到。
在这种供求关系严重倒挂的形势下,学校为了生存和发展,在招生工作中展开了激烈地竞争,人力财力上的投入无法估量。在这种大背景下,我作为地方高校的一名教师,被动员回老家南阳进行招生宣传工作,前后有七八年的时间。
这期间我跑遍了南阳下面的各个县、市、区,遇到过误解、拒绝、刁难,也遇到过理解、帮助、配合,这些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了,但招生期间一次与招生无关的奇遇,至今记忆犹新。
张衡是我国古代伟大的科学家,也是南阳引以为傲的历史名人,被誉为“科圣”。我知道他的墓地在南阳市北郊的小石桥村附近,早就想去拜谒但一直没有机会。
2015年7月,正在南阳各地进行招生宣传的我,听南阳高中的老师说在南召去南阳市区的班车上中途下车,走不远即可到达张衡墓,司机们都很清楚。于是我决定利用从南召去南阳市区的机会,完成我拜谒张衡墓的心愿。
司机师傅按照我的要求让我下车后,我便按照旁边路人的指点沿着一条土路向西走去。路两边是庄稼地,路上行人稀少,往前又看不到尽头,一个人走起来不免有点忐忑。
这时我看到前面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身上斜挎着一个沉甸甸的人造革挎包,正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便紧赶几步向他打招呼。
“大伯,往前走是去张衡墓吧?”
“我也不清楚,好多年没来过这里了!”
“大伯你不是这儿附近的?”
“我是社旗的,来这里看望一个几十年没见过面的朋友。”
一听是社旗的老乡,马上多了几分亲近感。老人说自己年轻时在这儿附近结交了一个朋友,俩人非常要好,可是后来失联了,已经几十年没有音信。
现在人到晚年,身体越来越差,对这个老朋友的思念也越来越强烈,于是不顾家人劝阻,执意要过来再见老朋友一面。至于老朋友还在不在人世,他一概不知,他说即使只能见到朋友的家人也好,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我听了很是感动,为这一份几十年未曾褪色的友情。从老人的穿戴和言语来看,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因为不熟悉,详情不便向他打听。
“大伯,您是社旗哪个乡镇的?”
“我是太和的。”
太和我没去过,但对太和并不陌生。
上小学时读过一本《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小册子,里面说解放前太和有个大庄园主叫李子炎,他剥削百姓作威作福,他借赈灾之名沽名钓誉,他借办学之名收买人心,他借招揽人才之名培植个人势力,是个假装成善人的大坏蛋,所以解放后被枪毙了。
上高中时听太和的同学说太和有方圆几百里难得一见的转楼,就是李子炎出资建的。关于李子炎有许多传闻,但都语焉不详,大多是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我对李子炎很是好奇,但自己见识有限,周围人也说不清楚,一团迷雾始终笼罩心头。
“大伯,太和的李子炎你知道吧?”
“那能会不知道!”
说到李子炎,老人来了精神。我们两个慢慢往前走,他所知道的李子炎便随着他的侃侃而谈展现在我的面前。
李子炎他们那一支姓李的,实际是蒙古人的后代,后来随了汉姓。看来元朝末年的“八月十五杀鞑子”,主要杀的是各地的蒙古官兵,对于分散各地的蒙古百姓,还是网开一面的。全国各地随了汉姓的蒙古族后裔很多,他们的家谱也不避讳,甚至引以为荣。
李子炎家族经过明清两个朝代的经营和积累,到清朝中期已经非常富有,也通过科举考试出了不少在外做官的,可以说是经商、做官和读书相得益彰。
李家成了方圆百十里内的名门望族,据说最兴盛时大门口是挂双千顷牌的。有一年闹大饥荒,李家开仓放粮,救了无数饥民的生命。灾荒过后,地方官根据李家的义举和百姓的请求,特地敲锣打鼓将一块“积善之家”的金字牌匾挂在李家大门上方。这块牌匾从清朝挂到民国,李家的仗义疏财也一直没有间断。
到了李子炎那一辈,虽然经过多次分家析产,李家仍然有一万多亩的良田,在北京、南京、汉口等大城市都有自己的房产和生意。李家的许多子弟在城市里读书经商、成家立业,最终在城市里扎下了根,成了城市中的外乡人。
李家作为名门望族,很重视子女的教育。李子炎在家乡长大后被其父接到北京接受现代教育,后来考上北京的朝阳大学攻读法律专业。
朝阳大学是一所私立大学,它的法律专业在国内享有盛誉,毕业的学生大多成了各省高等法院的法官,待遇优厚。当时有"无朝(阳)不成(法)院"的之说,由此可见朝阳大学在司法界的地位。
李子炎大学毕业后,本可以轻松地在大城市找到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安逸地度过自己的一生。但数年的大城市生活和学习,使他的眼界大开,思想观念发生根本转变。他根据家乡贫穷落后的现状,想做一件大事,这个大事就是回乡办学,于是便有了后来的蔚文中学。
蔚文中学由李子炎慷慨解囊兴建,边建设边招生,从1937年至1947年,历时十年之久方完工。
李子炎不惜重金聘请名师、购买图书和教学仪器、资助优秀学生,使蔚文中学成为豫西南规模最大、设施最先进、师资最雄厚的私立中学。
为了确保办学经费和教学质量,李子炎担任首届校长一职,亲自过问财务和教学事务。蔚文中学的创立,为李子炎赢得了巨大声誉,他成了造福乡里的开明士绅,还被推举为河南省参议员,一时风光无限。
现在留下的转楼,就是当时的教学楼,正式名字叫“乐育楼”。乐育楼砖木坯瓦结构,上下三层,共有房舍126间,是中西建筑风格完美结合的杰作,已经被确定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李子炎的庄园叫太和寨,太和寨西北15里有一座名镇叫青台镇,镇上有个姓郑的算命先生远近闻名,人称“郑半仙儿”。郑半仙儿在青台镇的街上开了个卦铺,平时来问卦算命的人不少。
李子炎受过西式教育,本来是不信算命这一套的,有一天他闲来无事,想起听人说过青台镇有个郑半仙儿算命极准,便乔装打扮了一番,一个人去青台街找郑半仙儿算命,就是想寻个开心。
郑半仙儿看了李子炎递交的生辰八字,又看了他的面相,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问先生想算哪个方面呀?李子炎说算算财运和命运,但说无妨。
郑半仙儿面露难色,仍是不语。李子炎有点急了,说你怕我给不起你钱不成?郑半仙儿说那我就说啦!
“你先说说我将来的财运如何?”
“你将来是倾家荡产。”
“怎么个倾家荡产法儿?”
“上无片瓦,身无分文。”
“你再说说我将来的命运如何?”
“你将来是不得好死。”
“怎么个不得好死法儿?”
“不是挨刀就是挨枪。”
李子炎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啪”地一个耳光打过去,然后是破口大骂。
“真是胡说八道!老子家里良田一万六千多亩,在北京、南京、汉口都做着生意,每年的进项你想都想不来。就是光靠卖地,再过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从哪儿来的身无分文?”
郑半仙儿一听知道此人是李子炎,一下子呆在那里不能言语。李子炎是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开骂。
“老子家在这里生活了五六百年了,门口‘积善之家’的牌匾也挂了一百多年了。你以为那牌匾是好挂的?那是救了无数人命换来的。我现在捐资办学,请的是最好的老师,招的是最好的学生,让他们住的是最好的房子,从百姓到政府都说我惠及四方、功德无量,你竟然说我不得好死?”
李子炎骂完,撇下不知所措的郑半仙儿,头也不回地走了。第二天派手下人给郑半仙儿送来两个像老母鸡那么大的银元宝,让他关了卦铺走人,不得再以算卦看命的名义骗人。从此郑半仙儿从青台镇消失了,青台镇再也没有人敢公开给别人算卦。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郑半仙儿算的一点儿不差。这叫人怎么说呢?这就是命呀!这就是命!
老人讲的故事,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不知如何说话才好。等了一会儿,我问:“大伯,李子炎家还有人没有?”
“他的后人都在北京呢。‘文革’的时候时兴斗地主,有造反派去北京把他的老婆、儿子、儿媳押回来批斗。一看都是细皮白嫩的城市人,满口的京腔。一问都是城市里自食其力的普通工人,态度恭顺。造反派看老百姓批斗的积极性也不高,斗了几场觉得没意思,又让他们回北京了。”
往西边走着走着,看到路的南边出现一个青砖围着的院子,院子里的树木郁郁葱葱,我知道张衡墓到了,便与老人道别。我跟老人说你也多年没来这里了,变化很大,到前面再问问别人,别走错了。
老人点头称是,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默默祝愿他能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
拜谒完张衡墓,完成了一桩心愿,坐公交车进入市区,继续进行艰难的招生宣传。
2015年以后,全省高考人数开始逐步回升,招生压力逐渐减小。2019年,全省考生突破100万人。2020年突破115万人,2022年突破125万人,2024年更是突破136万人。
高职高专院校的招生压力彻底解除,又重新回到可以挑挑拣拣、择优录取的正常状态。我也早就不再参与招生工作,但10年前的那次奇遇,始终未能忘怀。
作者简介
薛玉竹,男,社旗县朱集镇薛岗村人,豫北某高校教师。阅读爱好者,写作爱好者,独步爱好者,遐思爱好者。对过往满怀留恋,对未来仍有期待。千万社旗老乡是我良师益友,乡土中原公号是我精神家园。
来源:乡土大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