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戊辰年霜降，我在市档案馆查阅《江阴要塞志》，泛黄纸页间"黄山炮台，控江锁海"八字赫然入目，忽闻窗外北风掠过，竟似传来百年前的炮火轰鸣。案头的搪瓷杯腾起白雾，恍惚间看见七岁那年，祖父用烟袋杆指着东门方向说："那里曾是鬼子刺刀见红的地方。"

烽火连天映江阴，要塞古韵隐城襟。

青山犹记英雄事，岁月悠长梦未沉。

戊辰年霜降，我在市档案馆查阅《江阴要塞志》，泛黄纸页间"黄山炮台，控江锁海"八字赫然入目，忽闻窗外北风掠过，竟似传来百年前的炮火轰鸣。案头的搪瓷杯腾起白雾，恍惚间看见七岁那年，祖父用烟袋杆指着东门方向说："那里曾是鬼子刺刀见红的地方。"

要塞之名，肇始于南宋乾道年间所设的"江阴军水寨"，彼时黄山已筑烽火台，与瓜洲、金山形成犄角之势。明嘉靖三十三年，戚继光部在此痛击倭寇，现存的古炮台上，"杀贼"二字仍深嵌于石壁，笔画间凝着铁锈，似是岁月结痂的伤痕。至清康熙年间，黄山炮台扩建为长江下游最坚固的江防要塞，十九门德国克虏伯大炮曾让英国军舰"紫石英号"望而却步，这些铁铸的守护者，至今仍以倾斜的姿态枕着江风，炮管里长出的野草，比史书更懂沧桑。

儿时对要塞的认知，如同被雾气笼罩的江面——模糊而神秘。只记得母亲说过，出东门桥过永安河，便是"乡下"了，但那些散落的村庄究竟归属何处，始终是个谜。直到壬子年春日，随文史组探访曹鲍村，才真正触碰到这片土地的伤痕。村口古银杏树下，九十二岁的陈阿爹掀起左颊的疤痕，那道新月形的凹痕里，还嵌着1937年冬天的血与泪。"鬼子把全村人逼到晒谷场，我躲在柴垛里，听见阿娘喊'伢儿快跑'..."老人的声音像被揉皱的棉纸，每说一句都要停顿许久，仿佛在从记忆的深潭里打捞碎玻璃般的往事。我们后来在村东头找到当年的屠场旧址，如今已是片麦田，春风掠过麦苗时，我分明看见无数只小手在青苗间挣扎。

河北街是要塞留给我最温柔的记忆。这条始建于北宋的街巷，曾是城东最繁华的市廛。记得辛酉年暮春，随王老师去她家做客，青石板路上的苔藓被春雨浸得发亮，两旁的老房子多是砖木结构，门楣上的"忠厚传家"砖雕虽已风化，却依然固执地守着旧时光。河埠头泊着几艘水泥船，船娘蹲在石阶上汰衣裳，木槌敲打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王老师家的天井里，一架紫藤开得正盛，花穗垂在青瓦上，像是谁打翻了胭脂盒。她端出自家腌的芥菜干，就着大麦粥，笑说："这河北街啊，从前可是'日看千人拱手，夜观万盏明灯'呢。"后来旧城改造，我再去时，紫藤已被移栽到公园，老墙根下只剩半块刻着"永安坊"的界石，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沉默如谜。

要塞的行政版图如同流动的江水，总在岁月里改道。八十年代初，我在县中任教，某次带学生去绮山植树，当地老农指着半座山说："这边归要塞，那边属西郊，就像切开的西瓜。"其实自1957年设要塞乡以来，它便如同江阴城的裙裾，忽而舒展忽而褶皱——永安河填河建路时，河北街被划入澄江镇；澄星磷集团崛起时，石牌村又成了经济重镇。最有意思的是蒲鞋桥，这个曾以手工制鞋闻名的村落，七十年代还飘着楦头和浆糊的香气，九十年代却成了工业园区，某次路过，看见"红柳被单"的巨型广告牌立在旧桥址上，艳丽的桃红色盖过了当年卖草鞋的老阿婆的身影。

说到经济，就不得不提澄星集团的传奇。己巳年仲夏夜，我在要塞乡政府会议室听规划报告，投影仪的光束里飞舞着蚊群，时任乡长用教鞭指着地图说："我们要让磷化工照亮长江岸。"谁也没想到，这个当年只有几间作坊的乡镇企业，后来竟成了全球磷化工巨头。去年参观澄星工业园，玻璃幕墙倒映着晚霞，我忽然想起八十年代在河北街看见的打铁铺——老铁匠挥锤的火星，与如今实验室里的激光，原来都是同一种关于创造的光芒。

在要塞的版图上，最具象征意义的当属黄山。壬申年秋日，我陪外地朋友登黄山炮台，锈迹斑斑的火炮指向苍茫大江，江面上货轮的汽笛声与山风交织，恍若时空重叠。朋友问："这些炮还能打响吗？"守台的老兵摇摇头："它们现在是江防的眼睛，看的是和平。"下山时经过一片碑林，某块碑上刻着"固我金汤"四字，落款是1949年起义的国民党军官。苔痕顺着"金"字的撇捺蜿蜒，像一道愈合的伤口。

如今的要塞已难觅旧踪，东门桥外的高楼群里，偶尔能看见某堵老墙的残垣，像是历史的补丁。去年清明，我带儿子去曹鲍村祭扫，新修的纪念馆里，电子屏循环播放着幸存者的证言。小家伙指着墙上的老照片问："爸爸，这是哪里？"我望着照片里的茅草屋和木犁，忽然想起陈阿爹说过的话："现在的孩子，踩在水泥地上，闻不到泥土里的血了。"

暮色漫过黄山时，长江泛起碎金般的波光。我站在当年的蒲鞋桥旧址，手机地图显示这里是"要塞社区"，但眼前只有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潮湿的气息，恍惚间又听见河北街的木槌声，看见晒谷场上飘扬的炊烟。原来有些记忆不必刻在石碑上，它早已化作江堤上的鹅卵石，每一颗都藏着浪涛的私语，等待某个潮落的清晨，被后人拾起，听见岁月深处的回响。

（完）关注我，江阴故事讲不完，讹误烦君勤指摘！谬言烦卿多指正！_注：故事均智能采集于网络，配图及文稿有误的地方务必请多多指正，待建议意见集合后会再发布！

来源：人生处处有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