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教育制度的一些思考

B站影视 2024-11-21 17:53 2

摘要:昨晚看新闻的时候发现在长郡中学的校庆特刊上面,有一位15级的学生发表了一篇名为《飞越疯人院》的文章,出于好奇我找了一下原文来看,全文如下:

昨晚看新闻的时候发现在长郡中学的校庆特刊上面,有一位15级的学生发表了一篇名为《飞越疯人院》的文章,出于好奇我找了一下原文来看,全文如下:

我是从麓山直升长郡的。

高一的第二次月考,周日下午在家里得知成绩和排名。我在卧室床上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我试图通过几层被子和锁住的房门来降低音量——但毫无用处。我不擅长哭泣,更多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状态,一旦闸门打开就无法控制。

我大概哭了一两个小时,我爸爸一直在客厅。我知道他听得见,他没有敲门。我自己努力止住眼泪,因为要去学校上晚自习了。我走出房门看见我爸在剥板栗,带壳的那种,一粒一粒地用手剥掉壳,剥了满满一大盒子。我不知道他剥了多久。他见我出来,把一盒子剥好的板栗肉递给我,说:“你带到学校去吃。”

我说好。他送我去学校,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我转过身走进长郡校门后的那个上坡,就继续开始掉眼泪。不出声的,大滴大滴的,边往教室走去——我没有别的时间哭,我要去上晚自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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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还在参加生物竞赛。我的竞赛教练很不喜欢我,即使我在组里的成绩一直很好。

我也得不到具体的反馈,即使我去问,只是一直被评价为“浮躁”。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自习的时候教练会时不时出现在教室里,走到背后看我们在干什么。寒假自习的某天我在对着自己之前的笔记整理一份新的。突然教练在我身后很严厉地说:“你怎么抄别人的东西呢?”

我愣住,弱弱地说:“这是我自己写的…”他还是不相信一般,走近翻了几页,确认是一样的笔迹之后,沉默着走开了。

我无力的自我辩护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掉在了地上。

那种被预设有罪的紧张感持续生长,长成一张网,把我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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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寒假过后我开始出现躯体化反应。

我持续耳鸣,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的时候能听到自己全身血液跳动的声音,颈动脉、心脏、脉搏,甚至脚踝。交感神经紊乱,梦里是数字,排名或者分数。起床干呕,吐胆汁。在教室里坐着会发抖,感到没有来由的害怕。

当时的班主任说:“高中就是这样的啦。我教你们也紧张,我现在也睡不着觉呢。”

我去读了文科,因为高二文科不分实验班,这样就可以不参加高一第二学期的月考。如果是理科,高一月考的成绩会决定高二分班,高二月考的成绩会决定高三分班。每一年我都是不同的同学,有些同学我们同班一整年,依然没有跟彼此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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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有朋友吗?

有的。我和同伴建立的联系,像是一起坐牢的狱友之间的联结。

我们红砖会三个人最初走在一起,是因为同为“病友”。

高三的时候我每天晚饭之后和sxx从食堂走回教学楼。每一天的那几分钟,我都会抬头看着天。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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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高一开始,每次考试全班的成绩都是带学号、按排名从高到低排序,打印贴在教室后面。

那时长郡老师们很骄傲的一件事是“长郡的试卷不过夜“。意思是任何大或小的考试,都能在24小时完成阅卷并公布成绩。于是每次考试的第二天,全班人都会挤到教室后墙的那几张纸面前,把自己每一科、每一题的分数和排名记下来。五六十行密密麻麻的数字,印在两张A3纸上,为了不看串行,有人会把自己的那一行用笔标出来。于是那就成为非常具像化的等级秩序——从高到低——我是其中的一条平行线,在此之上的平行线压着我,压着我的重量继续往下压去。

高三的考试如此密集,密集到几乎每天教室后面都有新的张贴。最后的那几个月,我在周中的随机时刻会感到无法忍受,然后请假回家。

回家看动画片,边看边哭。哭的时候会一直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让你们失望了。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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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能在高三的随机时刻请假回家,是因为我有特权,成绩好的学生的特权。

这是长郡唯一的评价体系。有人被评价体系踩,就有人被捧。

老师们公开说过,长郡的教学进度就是根据前三分之一学生的水平制定的。意思是,授课速度只有前三分之一的学生能跟上,布置作业的量只有前三分之一的学生能在正常时间完成,考试设置的难度只有前三分之一的学生能适应。

三分之一的学生得到老师们有条件的关照。三分之一以外的学生,占三分之二。

整个高中我都清楚地知道,我和绝大数的老师们是合作关系,我们有阶段性共同利益,彼此交换价值。出高考成绩那天,我非常平静。

平静地带着点寒意,我知道我要成为一个数据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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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外部标准定义的自我价值。

以优越感混淆成就感。

对真实感受的持续压抑。

和痛苦绑定的安全感。

恐惧和自责是最深层的驱动源。

竞争和比较成为认知世界的图示。

一根接一根的针,我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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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不尊重他人,我也就不会尊重自己。

当我不关照自己,我也就不会关照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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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教育是让人成为人。

我现在在美国读博,学心理咨询。去年我开始做临床,和来访者一起工作。

在我感到自己搞砸了的一节咨询之后,我去和我的督导老师见面。她说:“you’re expected to make mistakes.” “你是新手,你在学习和接受训练,我对学生的预期就是你们会搞砸事情,所以才有老师的存在呀。”

哦,原来我可以搞砸事情的啊。

我做了太多有标准答案的题目,我揣摩了太多次出题人的意图,我对着没有拿到分的空自我鞭挞,我把我的思想压成答题卡上四四方方的一个个黑框。

年轻人,不要作答了。

起来发问。

这个体系赋予给我的特权又有什么根据呢?我凭什么因为几个分数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

我的优越感和挫败感紧密相连,我的自尊拴在没有尽头的比较上。

我被教育到了什么品质呢?

我被鼓励保有好奇心吗?

我被鼓励提问吗?

我被鼓励创造吗?

我被鼓励善良、正直、坚持理想吗?

我尊重他人吗?我尊重自己吗?

我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我喜欢我自己吗?

我觉得我的人生值得吗?

我想要为这个社会创造什么价值?

我让近处和远处的人生活得更好了吗?

我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接近我想要的样子了吗?

我在成年的时候,可以说我准备好成为一名独立承担责任和履行义务的公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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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问我,那能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可我觉得,宁愿痛苦,不要麻木。

痛苦是警示信号。而麻木,就像22年春天,在北大的青研公告栏被写上的,“平庸之恶”。

如同长郡这所学校,我也相信,它不是带着恶意出现,只是对高考系统的适应产物。

“如果压迫系统不发生改变,那么心理治疗里只会出现越来越多系统下的受害者。”

我是这个系统下的所谓“优胜者”,我是毋庸置疑的既得利益者。所以我有更大的责任去推动改变。至少,去承认和安慰。

因为我的幸运让我的声音能被一些人听到,所以我要跟你说:

我明白的。

我也曾在那里感到窒息。

你的感受是合理的。

你的想法是重要的。

你是有价值的。

你有充分的权利不认同你所在的体系。

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要去挥洒你的生命力。

不是你疯了,只是你在一个疯人院里。‘’

看完了全文再看一下发表时间,原来已经是二十多天之前的文章了,早就已经算不算新闻。这篇文章的时效性或许已经过去了,但它还是能引起我的一些思考:我们的教育制度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看了我之前写的调查报告的朋友都知道,我是对我们国内的教育制度一直抱有很强的攻击性的,这种攻击性由来已久,大概可以追溯到高中时代。

昨天上马原课的时候,我的老师在上面说:“你们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社会上充斥着西方人权的思想,要独立、自由,这样也就导致我们在后来逐渐与社会关系脱节,因为独立意味着和别人没有关联。”我心里不以为然,我们和社会的割裂显然不是因为西方人权思想的传入导致的,不然的话难以解释为什么到了对西方意识形态极为对抗的今天,我们与他人的关系不是变强了而是变得更加弱了。结合这篇文章来看,我好像找到了原因:我们和社会的割裂感其实是我们这个以高考成绩为目标的教育体系决定的。

回顾我们这刚刚开始的人生,大概都花费了十二年左右的时间在学校里面,像我可能还要加上学前班和复读的两年,这段时间在过去的很多文章都称为:“人的知识塑造的黄金时期。”或许这个说法欠缺实验性证据,但是不可否认,在这个阶段接受的信息大豆成为一种思想钢印,刻在了我们的脑子里面,无论过了多少年,恐怕都是难以改变的。

我们的学校教育目标是和社会的普遍认知相结合的,学校塑造着社会认知,社会导向又会反过来引导学校教育的方向。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单一的像一条生产线一样的教育塑造体系,在学校的时候,我们除了成绩以外的其他东西都是不重要的,课外书不能看,自己的兴趣爱好要为学习让步,甚至于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也要被抑制,最经典的例子在于我的高中有一条规定:禁止男女交往过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个交往过密是没有具体的规定的,如果放在《十二铜表法》制定的罗马,这就可以归纳到习惯法一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算是高中的法学预科班了吧。

我们看成绩这个东西,它的产生主体一般都是需要学生自己,追求成绩并不需要我们和周围的环境有太多的交互,那又哪里有和社会的连接点呢?我妈经常会说:“聪明的孩子你是教不笨的,笨的孩子也很难教的聪明。”这就很好地反映了在应试教育里面真正产生好成绩的其实是生源本身,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很多好的学校事实上都是掐尖教育,通过掐尖获得好的生源,好的生源为学校的教学成绩托底的同时又开拓了上限。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出生的县城有“城区四大中”却是一超多强的局面,作为“一超”的学校从来没有翻车,无论什么情况,这边的成绩永远能够碾压其他三家,现在好像明白了。因为在中考结束之后,我们就被进行了一场筛选,成绩不够好的人是没有进入这所高中的门票的,因为其他学校的学生又都是它挑剩下的,所以作为垄断学校,它当然可以保持更好的优势地位。

只是说,它和其他三家学校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牢笼和另外一个牢笼而已。但是这种筛选本质上不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吗?或者说是一种人为的“选择”,我们学生物的都知道,生物在进化的过程中是要经过自然选择的过程的,有的时候也可以用人为的选择替代,就像杂交水稻一样。物竞天择的环境,哪有什么感情,所以你说让我感恩母校,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它只是一个放在了恰好我够得到的地方的选择器。这就像是把一个隧道放在一群蟑螂面前,爬出隧道的蟑螂有东西吃,没爬出来的就没有,你能说,让这些爬出隧道的蟑螂来感谢做这个筛选的人吗?

我在另外一篇被我命名为“熬”(没写完)的文章里面说 :中国人熬的基因一直都在被传承,几千年前我们想着熬过了冬天到春暖花开时就有粮食,封建时期觉得熬走了贪官会有青天,一百年前觉得熬过了侵略战争就有独立自主富强民主,现在我们教育小朋友熬过了高考你就自由了,出了社会我们说熬完了房贷我们就获得了解脱。但是事实是,这样的熬只是把人给熬坏了,人不是汤,做不到越熬越香。熬过了高考的孩子因为被禁锢自由发展的方向,失去了探索求知的精神,到了大学也很难释放天性,因为天性早就死掉了,不知道埋在了哪里的尘土中。而出来背负各种贷款的我们,也没有以前那样好的时代了,因为居民部门的贷款早就被透支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定时炸弹。

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主角保尔柯察金说: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但是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的中国,人的一生往往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在上学的时候,他只有追求成绩这一个目标;在他出到社会之后,为了自己生存的几块钱而折腰;到了生命的终点,他可以说:“我的人生已经投入到社会的熔炉里面燃烧,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给我剩下”

来源:姑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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