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纵观历史,新技术的出现常常引发人们对即将到来的主体性丧失现象和社会崩塌的担忧。印刷机、动力织布机、电话、照相机和汽车在成为现代生活的常用物品之前,都面临了严重的质疑,在某些阶段甚至遭遇了激烈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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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类对新技术的恐惧与焦虑,由来已久
纵观历史,新技术的出现常常引发人们对即将到来的主体性丧失现象和社会崩塌的担忧。印刷机、动力织布机、电话、照相机和汽车在成为现代生活的常用物品之前,都面临了严重的质疑,在某些阶段甚至遭遇了激烈的反对。
15世纪的末日论者认为,印刷机将助长异端邪说和错误信息的传播,削弱神职人员和学者的权威,进而极大地破坏社会稳定。
人们认为电话可能会使人与人之间面对面交流的亲密感消失,还会让朋友之间毫无隐私,过于透明。
在汽车兴起早期的几十年里,批评者声称它破坏了家庭生活,因为未婚男性选择存钱购买福特T型车而非结婚生子,已婚男性则通过离婚来逃避买汽车带来的消费压力。
这种悲观情绪也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全社会范围内的自动化进程中。当时,越来越先进的机器极大地影响了工厂和办公楼的运营,从面包师、屠夫、汽车工人到美国人口普查局的统计员,各行各业工人的总体数量都在减少。
1961年,《时代周刊》报道称,劳工专家认为,如果企业利益相关者、工会和政府不采取干预措施,自动化将导致“永久性失业”人数持续增加。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国会小组委员会经常就大型计算机对隐私、自由意志以及普通民众自主选择生活的能力的潜在威胁举行听证会。
如今,美国的失业率低于1961年。普通美国民众生活在一个由个人计算机、互联网和智能手机引领的新时代中,这一时代更加强调个性化和个人意志,而不是压制性地对权威的服从或人性的终结。
然而,随着高性能AI的出现和持续发展,人们对技术那种固有的恐惧不仅依然存在,而且还在加剧。甚至在AI开发者中,也有些人认为未来的超级智能可能会对人类构成灭绝性的威胁。
这些人坚持认为,这次的“末日警告”有所不同,因为技术本身不同了。至少,AI已经能够模拟人类智能的核心方面。许多研究人员认为,它很快将具备完全自主且极其强大的行动能力,而这种能力可能与人类的价值观或意图不符。
机器人和其他高度智能的系统长期以来一直作为人类的黑暗分身和对手,存在于科幻小说、漫画书和电影中。
因此,当如今最先进的AI像一位善良且冷静理性的研究生一样侃侃而谈时,人们很自然地会联想到科幻电影《2001:太空漫游》中的哈尔(HAL)、《星际迷航》中的博格(Borg),或是《终结者》中那种有极少的自我意识且更凶恶的机器人杀手。
这些叙事长久以来塑造了我们对未来最糟糕的想象。
二、想象中的糟糕未来,真的会出现吗?
预测未来一向是件艰难的事——无论是对悲观主义者还是乐观主义者来说,都是如此。后来没有出现20世纪60年代初劳工专家所预测的永久性大规模失业;也没有像动画情景喜剧《杰森一家》里那样拥有飞行汽车——至少现在还没有大规模普及。
尽管准确预测未来很难,但要阻止未来则更难。世界在不断变化。仅仅通过禁止发展、暂停进程等手段“维持现状”,无助于人类应对AI带来的挑战和机遇,更无助于让人类得到我们想要的未来。
三、我们该以何种态度看待AI?
OpenAI(ChatGPT的开发者)在2015年成立之初时,并没有具体的产品或服务,更没有商业模式或市场推广策略。
但OpenAI的两位联合创始人格雷格·布罗克曼(Greg Brockman)和伊利亚·苏茨克维(Ilya Sutskever)在公司成立时,便定下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OpenAI的广泛使命是“以最有可能造福全人类的方式推进数字智能”。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布罗克曼和苏茨克维倡导,AI应该是人类个体意志的延伸,并且在自由精神下,尽可能广泛和公平地分布。
这样的愿景与选择,不仅让ChatGPT以空前的方式将AI融入了公众的生活,更启示我们,或许防止出现糟糕的未来最可靠的方法,是努力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们从数千年的经验中了解到,如果一项技术有可能被创造出来,人类就会毫无疑义地创造它。
正如我在前作《GPT时代人类再腾飞》中提到的,我们不仅仅是“智人”(homosapiens),还是“技术人”(homotechne)。我们不断创造新工具来增强自己的能力,并按照我们的喜好塑造世界。反过来,这些工具最终也塑造了我们。
这表明,人文主义和技术尽管常常被视为对立的力量,实际上二者是相互融合的。我们发明的每一项新技术――从语言到书籍,再到移动电话,都在定义、重新定义、加深并扩展我们作为人类的意义。
我们是这个过程的发起者,但我们无法完全控制它。一旦启动,新技术就会产生自身的引力:一个拥有蒸汽动力的世界与之前的世界运作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这正是为什么仅靠禁止或限制是行不通的:在我们应该朝着最光明的未来前进的时刻,禁止或限制只会造成停滞和阻力。
有些人可能会将此描述为技术决定论,但我认为这像是用一种技术人文主义的指南针来导航。指南针帮助我们选择行动路线,但与蓝图或某些不可改变的宣言不同,它是动态的,而非决定性的。它帮助我们定位、重新定位,并找到前进的方向。
同样重要的是,这个指南针必须明确以“人文主义”为核心,因为最终每一项重大的技术创新都会影响人类的能动性,即我们做出选择并对我们的生活施加影响的能力。这个技术人文主义的指南针积极地引导我们走向一种技术发展路径,即通过我们所创造的技术广泛增强和放大个体及集体的能动性。
对于AI来说,这种引导尤为重要。因为当这些常常被描述为“智能体”的系统和设备真的能够完全取代我们时,人类的能动性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我们难道不应该尽可能地延缓导致这种结果的过程吗?
技术人文主义的看法正好相反:我们的紧迫感需要与当前的变化速度相匹配。只有通过积极参与这些技术的定义和开发,我们才能成功地将人类的能动性置于优先地位。
四、携手共创人机共生的繁荣未来
面对势不可挡的AI浪潮,我们希望追求的,是这样一个未来:让全球数十亿人能够以自己选择的方式公平地亲身体验这些技术。同时,在这个未来中,AI不断增强的能力可以帮助我们减少核战争、气候变化、流行病、资源枯竭等威胁。
当然,没人敢断言自己知道未来的确切轮廓。未来并不是专家和监管者可以精心设计的东西,而是一个由整个社会共同探索和发现的过程。
这就是为什么边做边学,并使用“技术人文主义指南针”修正过程,是最合理的方式——这就是“迭代部署”(iterative deployment)。这既是OpenAI将产品推向世界所采取的办法,也是我和格雷格·贝亚托在《AI赋能》一书中探索和强调的重要概念。
有些人可能会说,我的身份会让我过度宣传技术的积极面,同时对其中的危险和消极面轻描淡写。
我是PayPal的创始董事会成员,并在eBay于2002年收购它时担任其执行团队的一员。我也是领英(LinkedIn)的联合创始人,并在微软收购领英后,自2017年起担任微软董事会成员。
我也是OpenAI于2015年作为非营利性研究实验室成立时的第一批慈善支持者之一。2019年,当OpenAI为了其持续发展成立营利性有限合伙企业时,我领投了第一轮投资。2019年至2023年初,我一直担任其董事会成员。
2022年,我与DeepMind联合创始人穆斯塔法·苏莱曼(Mustafa Suleyman)联合创立了一家名为InflectionAI的公益公司,该公司已经开发了自己的会话助手Pi。在我担任风险投资公司Greylock的合伙人期间,我还投资了其他AI公司。
但我认为,事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深度参与这项技术并亲眼见证了这个领域正在取得的进步,所以才坚信它能够对人类产生深远的积极影响。
我随时保持对潜在危险和消极影响的警惕,希望这项技术以广泛造福社会的方式取得成功。
在美国的实践样本中,我们观察到,个人端Al应用的普及是培育社会认知与信任基础的重要阶段,这将为后续大规模技术整合奠定基石,例如将其融入惠及全民的公共基础设施与大型系统。我们更视其为公众深度参与政府治理流程的潜在通道。
而在中国,开发者们早已在公共交通、医疗服务、金融服务等领域实现了AI应用的规模化快速落地。但市场显然渴求更多生成式Al技术的个性化应用场景。
比如多家企业将DeepSeek应用到智能电视与扫地机器人等产品上,持续提升着产品功能与用户体验。随着中国海量用户群体的持续扩张并与AI深入互动,他们的独特经验与深刻见解必将对全球AI领域的演进方向产生重要影响。
因此,尽管政府监管至关重要,我们仍呼吁更多关注AI为个体、组织与国家带来的潜在机遇。要实现AI在全社会的成功整合,个体用户的信任不可或缺,而我们主张培养这种信任的最佳方式正是让用户在实践中亲身体验。
当信任基础与普及程度形成良性循环时,便会产生强大的协同效应。本书提到的“超级能动性”,恰是描绘当数百万人同步采用突破性技术时引发的质变级效应——每个个体不仅能从自身获得的新能力中获益,更能享受全体用户共同创造的溢出价值。
这种全新范式的冲击已波及多个领域:
1.软件开发者无论技术层级如何,均借力AI以超越以往效率的节奏完成编程、调试与代码优化;
2.医疗从业者通过AI实现病症初筛、医学影像分析与个性化治疗方案制定;
3.教育工作者借助Al打造能自适应学生个性需求与学习风格的定制化教学体验;
4.创意领域从业者——作家、设计师、音乐家,正在将Al转变为创作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智能伙伴。
随着AI技术的突飞猛进,多模态系统的演进趋势日益显著,文本、图像、音频与视频的无缝融合技术正重塑交互边界。Al模型的场景感知能力持续增强,它不仅能理解微妙的语境含义,更可以在长期交互中保持逻辑的连贯性。与此同时,Al与实体物理系统的融合进程正不断提速。
未来,愈加强大的AI模型将以更高的自主性实现部署和应用,逐步降低对人类的实时监控的依赖。相应地,其不断增强的效能与易用性也将促使人类选择以更有持续性、更具协作性以及更加沉浸的方式展开人机交互。
结语
尽管精确预测技术的发展轨迹仍不可能,但历史经验赋予我充分乐观的理由。在过往每次技术革命中,人类总能通过调适社会规范与制度框架,将新技术转化为人类能力拓展的利器。
AI的演进将延续这一规律,但存在关键范式差异:由于AI能直接强化人类的决策与问题解决能力,它或许将成为协助我们应对AI自身引发的社会变革的独特工具。
最终,人类与AI共同构建的未来图景,取决于此刻我们关于发展路径与融合方式的选择。
中国的创新者、企业家、政策制定者与普通民众,必将在塑造这项技术全球演进轨迹的过程中扮演关键角色。
愿《AI赋能》书中的观点,能为诸位参与“如何塑造人类共同的AI未来”这一讨论提供有益启示。
*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笔记侠立场。来源:笔记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