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赶考落榜回家，下雨天路过木桥，脚下一滑，“噗通”我就栽进了水里。
我，一个二十五岁的落魄书生，现下正漂在河里当水鬼。
这事儿说来真是憋屈。
那天赶考落榜回家，下雨天路过木桥，脚下一滑，“噗通”我就栽进了水里。
更倒霉的是，我生前是个旱鸭子，扑腾两下就沉了底。
到了阴曹地府，判官老爷翻着生死簿直撇嘴：“啧啧啧，年纪轻轻，无功无过。那先去苦役司干五十年再说。”
我一听就急了：“大人！我还没娶媳妇儿呢！能不能减些年数哇？”
旁边牛头马面笑得直打嗝：“哎呦喂，来这儿的十个有九个都这么说，也没点新创意。”
我只好悻悻离去，仍心有不爽。
那天，我蹲在忘川河边喝冷稀饭。
没错，阴间也有稀饭，还是照出人影的那种稀汤。
突然，一个佝偻鬼影飘了过来。
那家伙长得跟风干了的茄子似的，两颗黄门牙像两把倒插的匕首。
“新来的吧？”他咧嘴一笑，我差点把稀饭喷出去，躲了躲碗。
他靠近我，“想投胎不？老夫有帮你找替死鬼的门路。”
瞧他那促狭样子，据我平时读的话本子也猜到了，这种见人蹭层油，见鬼贴层皮，对自己也是一毛不拔的货，当然是吝啬鬼。
这吝啬鬼索要了我阳间十年香火，传授了我三条找替死鬼的秘诀。
第一:要制造意外；第二:要会心理暗示；第三:就是要趁虚而入。
为表诚意，他临走时还神秘兮兮地塞给我本《替死鬼操作秘笈》。
翻开第一页就写着：“本服务最终解释权归吝啬鬼所有。”
嗬，还整成了专利，吝啬鬼该是有两把刷子的吧？
好嘞，开始寻找目标，开启找替死鬼之路。
我在河里蹲了三天，终于来了个目标。
那是一个下午，打岸边来了个穿绸缎的胖子，后头跟着俩哭哭啼啼的仆人。
好家伙，这胖厮边走边用鞭子抽人：“麻溜点带路！替本老爷提前到佃户家，别耽误收租！”
我激动得在水里转圈，水草都卷得打结了。
哈哈！这不就是《替死操作秘笈》上说的“恶人优先”吗？
这不就是个恶人么？
等他走到桥中央，我猛地拽住他的脚踝。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胖子沉得像座山墩，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他纹丝不动！
“咦？奇了怪了。”胖子挠挠头，“居然有水草缠了脚。”
说着“哐当”一声，他往河里扔了个碎银。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错，我心动了。
急急忙忙去接，“咚”脑门撞在河底石头上冒出一串泡泡。
晕得我眼冒金星。
睁眼再看，人家早走远了，就剩俩小鬼在岸边偷笑。
我当然不甘心。
蹲在河底用淤泥给自己捏了顶秀才帽，做鬼也得体面不是？
正摆弄着，又听见岸上传来杀猪似的叫骂声。
“没用的东西！连把油纸伞都能丢桥上！”
我仔细一看，那穿绸缎的胖子竟折回来了，天助我也！
这一次，煮熟的肥鸭再也不能飞了！
“就他了！”我摩拳擦掌地游到桥下。
这胖子少说有两百斤，走起路来木桥嘎吱作响。
这一回，等他走到桥中央，我猛地探出鬼手抓住他脚踝，心里默念吝啬鬼教的咒语：“天灵灵地灵灵，替死鬼来显灵！”
结果这死胖子依旧纹丝不动！
我憋得鬼脸发青，使出了洪荒之力。
他突然停下脚步，挠了挠后脑勺：“奇怪，这靴子怎么如此沉？”说着使劲跺脚，震得我天灵盖嗡嗡响。
后头的小厮憋着笑：“老爷，您都二百多斤了，能不沉吗？”
胖子转身就踹：“混账东西，净说实话！”
他这一脚踢出去，我正吊在他脚踝上，被甩得像个陀螺，“扑通”一声摔回河里，惊得几只正在约会的青蛙冲我怒吼。
胖子听见水声，眯着绿豆眼往河里瞧。
我呢，再一次撞在石头上，抬眼只见一圈胖子转啊转……
等晕劲过去，岸上早没人影了，我摸着额头上肿起的鬼包，突然想起生前娘亲说的话：“儿啊，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还得加一句：“做了鬼书生也是百无一用啊”。
为了早日能投胎，我当然没放弃找替死鬼。
又苦苦蹲守半个月。
这天傍晚，来了个背着破书箱的书生。好家伙，他那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裳缀得跟个棋盘似的，都看不出原本布料什么样了。
穷书生在桥头上徘徊半天，突然“哇”地大哭起来：“科举落第，债主逼门，不如死了干净！”
我眼睛一亮，哟嗬！这不就是半年前的我吗？
按照手中册子上的操作指导，我该趁机把他拽下河。
可是，当看到他掏出一封皱巴巴的家书含泪念叨“娘亲……恕儿不能尽孝……”
我心中一忧，鬼使神差地冒出水面大喊：“兄台，你死了令堂多心痛哇……”
“啊啊啊！有鬼啊！”穷书生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瑟瑟发抖。
我赶紧解释：“别怕！我是上届落榜的前辈！哥是好鬼哟！”
结果这实诚孩子哭得更凶了：“连鬼都考不上功名，我更不行！活着还有什么用？”
我只顾安慰伤心欲绝的穷书生。
河水突然大涨了十三寸！
这下可坏了，阴间有规矩，活人的眼泪落进忘川河支流，水位必涨。
眼瞅着河水漫过桥墩，我急得直跳，说时迟那时快！我旋起一阵阴风卷起穷书生甩上岸。
我自己呢，差点被冲进下游的化粪池。
幸亏我急中生智，一把抱住一只大乌龟。才算有惊无险没被冲走。
那乌龟驮我游到河心，我才敢松手。
乌龟瞪着我，慢悠悠划走了，眼神里满是鄙视。
必须找到替死鬼，一只乌龟在我这儿都如此傲慢，这地儿没法呆了！
我捶胸顿足地表示，再也不放过任何一个目标。
清明那天，可算让我等着条“大鱼”。
那天我蹲在桥下啃祭祀剩下的发糕，别问鬼为什么能吃，阴间的馒头硬得能砸死狗，我不得悄咪咪补充点其它营养不是。
突然听见鸣锣开道声。
只见八个轿夫抬着顶描金大轿过来，轿帘一掀，露出张油光水滑的胖脸，官帽上缀着鸡蛋大的翡翠，光金戒指就戴了四个。
我躲在桥墩后摩拳擦掌，等轿子刚上桥，突然从水下窜出来大喝：“狗官！拿命来！”
您猜怎么着？
这胖官“唰”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开过光的护身符，只见金光一闪“砰”地一声，一道光把我弹飞出十丈远，震落了一窝正在午睡的乌鸦。
我像块破抹布似的挂在柳树上，眼冒金星地瞅着轿子吱吱呀呀走远了。
还隐约听见那胖官儿气恼道：“害，这年头，连水鬼都上来搞反腐了？
我费劲巴拉地从树上飘下来，发现腰间的束带被树枝勾破了。
这可是我拿水藻编了半个月的！
正郁闷着，河里漂来一张告示，上面画着胖官的大脸，上面写着“廉吏楷模”。
“啊，胖官是楷模？我险些误杀啊！”
我一口鬼火喷过去，结果把路过夜钓两个老翁的胡子点着了。
俩老翁追着我骂了好一阵儿，直到我跳进水里躲起来。
唉，我太难了！找个替死鬼真不易！
我犹豫不决，是老老实实回地府干苦差，还是继续找替死鬼？
那天晚上，我飘在水面数星星。
讲真阴间的星星长得像一粒粒发霉的芝麻。
突然间我想通了，不找替死鬼了。
回阴间路上，正巧碰见那只吝啬鬼被黑白无常锁着走。
“哟哟哟，吝啬鬼老哥，你怎么也戴镣铐了？”我打招呼。
他哭丧着脸没好气地说:“别提了，卖假攻略被人告了！”
回到判官殿，才惊闻，因为我擅离职守，苦役从五十年加到了一百年。
牛头马面假惺惺安慰我:“没事，现在地府开通了花呗赎刑业务，不行你先用用呗？”
“说的轻巧！我提前透支，你来还？我一个穷书生到哪儿弄那么多冥币还？”我翻着白眼气恼道。
你问后来？
你猜到了。
我天天在忘川河畔捞垃圾，偶尔给新来的鬼讲讲《那些年我找替死鬼翻过的车》。
要说收获嘛，也有的，至少我练出了八块腹肌，虽然全是忘川河水泡浮肿的。
但是，也算有了假腹肌。
最最重要的收获嘛，当然就是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鬼。偷机取巧使不得，最后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
所以呢，错而能改，善莫大焉。
来源：孩子王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