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家有把破茶壶。
说破,其实也不算破,就是旧。
这把壶在我家传了三代,具体啥来历,没人说得清。
我打记事起,它就一直被我爷爷揣在怀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壶身是紫砂的,颜色深得发黑,上面光溜溜的,没啥花纹,就壶盖上刻着几根简单的竹子。
壶嘴还有个小豁口,是我小时候不小心磕的,为此没少挨我爹的揍。
我叫佘念祖,今年五十八,刚从一家国营老厂里退下来,闲着没事干。
我这名字,是我爷爷给起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念着祖宗。
可说实话,我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也没出过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人物,实在不知道我爷爷让我念着哪门子祖宗。
退休后的日子,说清闲也清闲,说无聊也真无聊。
老婆甄婉秋是个爱跳广场舞的,每天早晚两趟,雷打不动,家里就剩我一个。
儿子佘文博在省城工作,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几趟。
偌大的屋子,常常就我对着电视机,从新闻联播看到天气预报,再从天气预预报看到电视剧重播。
那天,我正百无聊赖地换着台,正好看到一个鉴宝节目。
台上的专家唾沫横飞,把一个看着不起眼的破碗说得天花乱坠,最后估价出来,好家伙,能在我们这小城市买好几套房。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我家的那把破茶壶。
这念头一出来,就像一粒种子,在我心里头生了根,发了芽,疯长起来。
我把这想法跟我老婆甄婉秋一说,她正在那儿跟着电视里的老师学新的舞步,头也不回地就给我怼了回来。
“佘念祖,我看你是真闲出毛病了!就咱家那把黑不溜秋的破茶壶,还拿去鉴定?你也不嫌丢人!”
她顿了顿,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跟你说,那壶要真是个宝,你爹能天天用它喝茶?早就供起来了!别净整这些没用的,有那工夫,还不如去楼下帮我把那袋米扛上来。”
我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却更不服气了。
你别说,这人就是有股子犟脾气,越是别人不看好,我越是想弄出个名堂来。
这把壶,是我爷爷佘景山留下的。
我对我爷爷的印象很模糊,他过世的时候,我还不大。
只记得他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头,背总是挺得笔直,手上全是老茧,但那把茶壶,他却总是擦得锃亮。
我爹说过,这壶比我爷爷的命根子都重要。
小时候,我好奇,问我爹,这壶到底有什么来头。
我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一个生死之交送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死之交,送了这么个玩意儿,我爹也不知道。
我爷爷把这个秘密,连同他自己,一起带进了黄土里。
过了几天,我的老伙计鲍满仓来我家串门。
鲍满仓是我一个车间的同事,嘴碎,爱热闹,退休后就迷上了收藏,其实就是瞎鼓捣,天天抱着个放大镜,研究他从地摊上淘来的那些“宝贝”。
我把茶壶的事跟他一说,他立马就来了精神,两眼放光。
“老佘,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他从兜里掏出他的宝贝放大镜,对着那茶壶,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得那叫一个仔细。
“你看这泥料,多细腻!你看这包浆,多油润!这绝对是老东西!”
他煞有介事地敲了敲壶身,听了听声儿,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我说:
“老佘,听我的,这东西,你得去省城找大专家看看!说不定,咱哥俩下半辈子的酒钱,就全靠它了!”
鲍满仓的话,像是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
我老婆甄婉秋不信,我儿子佘文博觉得我瞎折腾,可我就是觉得,这把壶里,藏着我爷爷的故事。
我不想发财,我就是想知道,我那个沉默寡言的爷爷,到底经历过什么。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
我没告诉我老婆,就说去省城看儿子,偷偷地从床底下把我藏的私房钱给掏了出来。
我找了个布袋子,把那把旧茶壶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揣在怀里,那感觉,就像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坐上了去省城南京的头班车。
南京这地方,我年轻的时候来过几次,如今再来,已经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按照鲍满仓给的地址,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古玩鉴定中心”。
那地方在一个挺偏的巷子里,门脸不大,但看着挺古朴。
我心里有点打鼓,这地方靠谱吗?别是个骗子窝吧?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门开了,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中山装的老先生走了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平和。
“有事吗?”
“老先生,我……我想鉴定个东西。”我紧张得说话都有点结巴。
老先生点点头,让我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把太师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茶香。
我小心翼翼地从布袋里把茶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老先生扶了扶眼镜,拿起了茶壶。
他的手指很修长,也很稳,轻轻地摩挲着壶身,就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我的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得非常仔细,从壶嘴的豁口,到壶底的落款,甚至连壶盖里的气孔都没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静得只剩下墙上老座钟的“滴答”声。
我的手心,已经全是汗了。
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老先生才缓缓地放下茶壶,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小伙子,这壶,是你自家的?”他开口了,声音很沉稳。
我都快六十的人了,被他叫“小伙-子”,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别扭。
我赶紧点头:“是,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你爷爷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佘景山。”
听到这个名字,老先生的身体,似乎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把店门给锁上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壶有问题?还是说……他想黑了我的宝贝?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小伙子,你别紧张。”
老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他自己也坐回到桌子后面,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我劝你,把这把壶,上交了吧。”
什么?上交?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辛辛苦苦地把它从家里带出来,就是为了听这句话?
“老先生,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壶……难道是假的?”
“不,不是假的。”老先生摇了摇头,“这壶是真的,而且,它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
“那……那为什么要上交?”我更糊涂了。
老先生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那把茶壶上,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惋惜,有凝重,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因为这把壶,它不是一件普通的古董。它是一段历史的见证,一个承诺的信物。留在你手里,对你来说,未必是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甚至,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一把茶壶能带来什么麻烦?
我彻底懵了。
这专家说话怎么云里雾里的?是想压价,还是另有所图?
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好好跟我说,我还能听进去几句。你这么吓唬我,我那股子犟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老先生,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东西,是福是祸,都是我们家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拿那把茶壶。
“我今天来,就是想弄明白它的价值。您要是能给个准话,我谢谢您。您要是觉得为难,那我就当没来过。”
老先生并没有生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小伙子,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图你的东西。你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之后,再决定这把壶的去留,好吗?”
他的语气很诚恳,让我没法拒绝。
我重新坐了下来,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老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的名字,叫杭静斋。”老先生缓缓开口。
“我之所以劝你上交,并不是要交给博物馆,也不是要交给国家。我是想让你,把它交给我。”
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算什么?图穷匕见了?说了半天,还是想把我的壶给弄走!
杭静斋似乎料到了我的反应,他摆了摆手,示意我稍安勿躁。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这把壶,从工艺上看,是清末民初的紫砂壶,出自名家之手,市价确实不菲。但这些,都不是它真正的价值。”
“它真正的价值,在于壶底那个几乎快要磨掉的印记。”
他把茶壶翻了过来,指着壶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凑过去,眯着眼睛仔细看。
那地方确实有个印记,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不清了,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一个姓氏。”杭静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个姓,是‘杭’,杭州的杭。”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也姓杭!这难道是巧合?
“这把壶,我找了它整整四十年。”杭静斎的眼眶,渐渐红了。
“确切地说,不是我找它,是我姐姐,杭月影,找了它一辈子。”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预感到,一个埋藏了半个多世纪的秘密,即将被揭开。
杭静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那是1937年的冬天,南京城破了,城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日本兵。”
“那时候,我才五岁,我姐姐杭月影也只有十二岁。我们的父母,在鬼子的轰炸中都……都没了。”
杭静斋的声音哽咽了,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是姐姐拉着我的手,跟着逃难的人群,没日没夜地跑。我们饿了,就啃树皮,渴了,就喝泥水。好几次,我们都差点死掉。”
“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中国士兵。他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着破旧的军装,脸上全是硝烟的痕迹,但他的眼睛,特别亮,特别有神。”
“他看到我们姐弟俩,就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块干粮分给了我们。他告诉我们,别怕,有他在,就一定会带我们冲出去。”
“后来的几天,他一直护着我们,带着我们躲避鬼子的搜捕。有好几次,我们都跟鬼子的巡逻队擦肩而过,是他在紧要关头,把我们藏进了废墟里,才躲过一劫。”
“我当时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大哥哥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力。在他的身边,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后来,我们躲进了一个被废弃的祠堂里。那天晚上,外面下着大雪,特别冷。那个大哥哥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盖在了我们姐弟俩的身上。”
“他自己,就抱着一把紫砂茶壶,靠在柱子上取暖。我姐姐问他,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抱着个茶壶?”
“他说,这是他的一个战友送给他的。他的那个战友,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已经牺牲了。这把壶,是那个战友留下的唯一念想。”
“他还说,这把壶,不光是个念想,还是一个信物。他的战友临终前托付他,一定要找到一个女孩,把这把壶亲手交给她。”
“我姐姐当时就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女孩,这么重要?”
“那个大哥哥笑了笑,说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她的家人,也都在战乱中失散了。他的战友,答应过她,一定会帮她找到家人。”
“那个大哥哥指着茶壶说,那个女孩的姓氏,就刻在壶底。只要拿着这把壶,就能找到她的亲人。”
听到这里,我的心已经揪成了一团。
我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再后来呢?”我追问道。
杭静斋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再后来,鬼子发现了我们藏身的祠堂。枪声响成了一片。”
“那个大哥哥为了引开鬼子,让我们快跑。他把那把茶壶,塞到了我姐姐的手里,对她说:‘丫头,如果我回不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想办法找到壶的主人,告诉他们,李寻没有辜负他的承诺!’”
“李寻……这是那个牺牲的战友的名字?”我问。
“不,”杭静斋摇了摇头,“李寻,就是那个救了我们姐弟俩的士兵的名字。”
“他冲出去之后,枪声响了很久……很久……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姐姐拉着我,哭着跑出了祠堂。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被一个好心的乡下大伯收留了,才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姐姐就把那把茶壶当成了自己的命。她一直牢牢记着那个大哥哥的话,要找到壶的主人。”
“可是,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啊?唯一的线索,就是壶底那个模糊不清的姓氏。我姐姐不识字,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个印记,想象着主人的样子。”
“解放后,我们的生活慢慢稳定了下来。我上了学,毕了业,有了工作。我姐姐也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但她心里,一直都装着这件事。”
“她省吃俭用,一有空就跑到全国各地的古玩市场去,拿着那把壶,到处打听。她希望有一天,能碰到一个认识这把壶,或者认识壶底那个姓氏的人。”
“可是,几十年过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那把壶,就像一个石沉大海的谜。”
“再后来,我姐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临终前,她把我叫到床边,把那把壶交给了我。”
他指了指我带来的那把茶壶。
“不,不是你这把。”杭静斋说,“是另外一把。和我姐姐手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的茶壶?
我彻底糊涂了。
“当年,那位叫李寻的英雄,交给你们的,到底是什么壶?”
杭静斋叹了口气:“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姐姐一直以为,她手里的那把,就是信物。所以她找错了方向。”
“直到十年前,我偶然认识了一位研究近代史的老教授。我把姐姐的故事告诉了他,把那把壶拿给他看。”
“老教授研究了很久,才发现,那把壶,虽然也是老物件,但壶底并没有任何印记。”
“老教授推测,当年情况紧急,李寻在把壶交给我姐姐的时候,可能拿错了。他随身带了两把一模一样的茶壶,一把是战友的信物,另一把他自己平时用来喝水的。”
“而真正刻着姓氏的那把信物壶,很有可能,被他自己带走了。”
“这个发现,对我姐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觉得自己辜负了恩人的嘱托,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姐姐去世后,我就接过了这个担子。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开始专门研究古玩和紫砂壶。我开这间鉴定中心,不为赚钱,就是为了能接触到更多的老物件,希望能有一天,找到那把真正的信物壶。”
“我见了无数把紫砂壶,却再也没有见过和姐姐那把一模一样的。直到今天,你拿着它,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杭静斋的故事讲完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我的脑子,像一团乱麻。
李寻……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着。
对了!是我爷爷佘景山的日记!
我爹去世后,我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了一个锁着的小木箱。里面,就放着我爷爷佘景山的一本已经泛黄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的字,都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了。我断断续续地看过一些,大多是记录一些农事和家常。
但其中有一页,我印象特别深刻。
那一页上,没有记录农事,只反反复复地写着一个名字。
—— 李寻。
在名字的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兄之诺,弟未敢忘,然遍寻半生,未果,憾甚。”
当时我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我爷爷可能有个叫李寻的老朋友,后来走散了,他心里一直惦念着。
现在想来,这本日记,或许藏着所有的答案!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杭先生,您稍等!我……我可能知道一些事情!”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也顾不上跟杭静斋解释,抓起茶壶,转身就往外跑。
我必须立刻回家!我必须找到那本日记!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火车站,买了最近的一班车票。
在火车上,我的心一直“怦怦”直跳。
几十年的谜团,两代人的寻找,一个英雄的承诺……这一切,都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
我爷爷佘景山,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他就是那个抱着茶壶,在祠堂里救了杭静斋姐弟的年轻士兵!
他不是李寻。
他是李寻的战友!
是李寻临终前,把寻找女孩的任务,连同那把信物茶壶,一起托付给了我爷爷!
而我爷爷日记里写的那句话,“兄之诺,弟未敢忘”,意思就是,大哥(李寻)的承诺,我(佘景山)一刻也不敢忘记!
“遍寻半生,未果,憾甚”,是他寻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那个姓“杭”的女孩,心里感到非常遗憾!
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火车到站,我一路狂奔回家。
一进门,正在拖地的甄婉秋看到我,吓了一跳。
“佘念祖!你不是说去看儿子吗?怎么一天就回来了?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了?”
我顾不上跟她解释,一头就扎进了储藏室。
我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那个落满灰尘的小木箱。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箱子。
那本熟悉的日记本,静静地躺在里面。
除了日记本,箱子里还有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
其中一个,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出我爷爷年轻时的模样。
而另一个,浓眉大眼,英气逼人。
他就是李寻!那个牺牲的英雄!
我把日记本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转身对我老婆说:
“婉秋,跟我走,去南京!我带你去见证一段历史!”
甄婉秋被我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给镇住了,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跟着我出了门。
我们连夜赶到了南京。
当我再次敲开杭静斋的店门时,他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
“你回来了。”他平静地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本日记和那张老照片,推到了他的面前。
杭静斋扶了扶眼镜,拿起了照片。
当他看到照片上那个叫李寻的年轻人的脸时,他的手,猛地一抖。
“是他……就是他……”
他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
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在这一刻,哭得像一个孩子。
然后,他翻开了那本日记。
当他看到“李寻”那个名字,看到“兄之诺,弟未敢忘”那行字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我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我老婆甄婉秋站在一旁,早已是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了,她一直嫌弃的那把破茶壶背后,承载着怎样一段沉重而伟大的过往。
原来,当年,我爷爷佘景山和大英雄李寻,是同一个部队的战友,更是性命相交的兄弟。
李寻在一次战斗中,救下了一个与家人失散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就是杭静斋的姐姐,杭月影。
李寻答应杭月影,一定会帮她找到家人。为了信守承诺,他特意请人烧制了两把一模一样的紫砂壶,在其中一把的壶底,刻上了“杭”字,作为信物。
他想,将来有一天,如果他不在了,他的战友,也能凭着这把壶,继续帮他完成承诺。
没想到,一语成谶。
李寻后来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壮烈牺牲。
临终前,他把信物茶壶托付给了我爷爷佘景念,请他务必找到那个叫杭月影的女孩。
而我爷爷,退伍之后,回到了家乡。
他一辈子,都把寻找杭月影这件事,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使命。
他以为杭月影姐弟俩,可能也在战乱中遇难了。他走遍了周围的村村落落,到处打听姓“杭”的人家,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哪里知道,当年李寻在匆忙之中,把茶壶给错了。
杭月影拿着那把没有印记的普通茶壶,找了一辈子。
而我爷爷佘景山,守着这把刻着印记的信物茶壶,也找了一辈子。
两个善良的人,因为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错过了一生。
这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杭静斋哭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擦干眼泪,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谢谢你替你的爷爷,完成了这个承诺!”
我赶紧扶住他:“杭先生,使不得!这是我爷爷的遗愿,也是我应该做的。”
杭静斋抬起头,看着我带来的那把茶壶,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姐姐找不到,而你爷爷也找不到。原来,信物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姐姐手里的那把壶,在几年前,被我不小心打碎了。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它就是想告诉我,我的寻找,是错的。”
“而今天,你带来了真正的信物,还带来了李寻英雄的照片和我爷爷的日记。这一切,都圆满了。”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杭静斋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劝我“上交”,不是要把壶交给国家,也不是要占为己有。
他是希望,这件承载了两代人承诺和寻找的信物,能够物归原主,让这段被尘封的历史,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郑重地将那把茶壶,连同日记和照片,一起推到了杭静斋的面前。
“杭先生,现在,我把它,正式地‘上交’给您。”
这不是一桩交易,也不是一次捐赠。
这是一个跨越了近一个世纪的承诺的交接。
杭静斋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把茶壶。
他轻轻地抚摸着壶身,就像在抚摸一段失而复得的岁月。
“我姐姐如果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他喃喃自语。
故事的结局,是圆满的。
杭静斋把那把普通的茶壶碎片,和我爷爷的这把信物茶壶,以及日记和照片,一同捐赠给了南京的抗战历史纪念馆。
纪念馆专门为这几件特殊的文物,设立了一个展柜。
展柜的名字,就叫——《一把茶壶的承诺》。
我和老婆甄婉秋,还有儿子佘文博,专程去看了那场展览。
隔着玻璃,看着那把熟悉的旧茶壶静静地躺在展柜里,在射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润而朴实的光芒,我的心里,百感交集。
它不再是我家里那把碍事的破茶壶,也不再是专家口中价值连城的古董。
它是一个象征。
象征着在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里,那些像李寻和我爷爷佘景山一样,无数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所坚守的道义、承诺和人性中最高贵的善良。
从纪念馆出来,甄婉秋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念祖,我错了。我不该嫌弃那把壶。那是我们家最珍贵的宝贝。”
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我知道,我们家真正的宝贝,不是那把壶,而是我爷爷佘景山,以及千千万万像他一样的先辈,留给我们这些后人,那份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精神遗产。
这,或许才是我爷爷给我取名“念祖”的真正含义吧。
他不是要我怀念某一个具体的祖宗,而是要我永远铭记,我们这个民族的根,和那些用生命与鲜血,浇灌了这个根的英雄们。
如今,每当我在电视上看到那些鉴宝节目,看到人们为了一个虚无的估价而狂喜或者失落时,我都会想起我家的那把破茶壶。
它让我明白,一件物品真正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它能换来多少金钱,而在于它承载了多少情感,见证了多少故事,以及,它能否唤醒我们内心深处,那份最柔软、最真挚的感动。
我们每个人的家里,或许都有一件看似不起眼的老物件,一把椅子,一个箱子,或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您是否也曾静下心来,探寻过它背后,可能隐藏着我们父辈、祖辈怎样的故事和人生呢?
来源:杨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