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隆科多出自勋贵豪门佟佳氏,在清朝早期,光是皇后,佟佳氏家族就出了两位。一位是顺治的孝康章皇后,康熙的生母,论家族关系,孝康章皇后是隆科多的姑妈;另一位是康熙的第三任皇后,孝懿仁皇后,论家族关系,她与隆科多更近,是其亲姐姐。
隆科多出自勋贵豪门佟佳氏,在清朝早期,光是皇后,佟佳氏家族就出了两位。一位是顺治的孝康章皇后,康熙的生母,论家族关系,孝康章皇后是隆科多的姑妈;另一位是康熙的第三任皇后,孝懿仁皇后,论家族关系,她与隆科多更近,是其亲姐姐。
生在这样一个勋贵家族,隆科多的仕途走的是典型的旗人武官升职的路线。自康熙二十七年起,隆科多就在康熙身边担任一等侍卫、銮仪卫。此后,隆科多又升任镶黄旗汉军副都统、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在康熙晚年,由于九王夺嫡愈演愈烈,政治性站队,最考验一个人的政治眼光与智慧。
隆科多在这方面,起初很笨拙,但后期却愈发的深沉。许多人并不知道,隆科多一开始是大阿哥胤禔的人,为此,他的政治前途差一点被毁。
康熙四十七年,太子胤礽第一次被废,大阿哥胤禔因为魇镇太子,图谋不轨,被削爵囚禁,隆科多受到牵连,遭到康熙严厉批评,但考虑到佟佳氏家族在朝中的分量,康熙对他并没有一棒子打死。
经此挫折,隆科多变得非常谨慎,在风云莫测的朝堂上,再不轻易表态站队。
太子胤礽被废之后,康熙曾要求群臣推举新太子,这个时候,就连隆科多的父亲佟国维都在公开站队八阿哥胤禩,但是隆科多始终与“八爷党”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种政治定力在当时非常难得,也为隆科多的政治大发迹奠定了基础。
八阿哥胤禩的众望所归,在当时严重挫伤了康熙对控制朝堂的自信,所以,八阿哥胤禩在劫难逃。
在这次政治大清洗中,本已退休的佟国维被康熙视为“八爷党”的罪魁祸首之人,佟佳氏家族因此遭受了一次全面且沉重的打击,但隆科多却赢得了康熙的青睐。
康熙五十年,时任九门提督的托合齐“结党饭局”遭到曝光,这再次引发了康熙的强烈不安。托合齐是胤礽复立之后“太子党”的核心成员,此人在政治上没有分寸,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他竟然常年组织顶级的政治饭局,席间不仅有刑部尚书、兵部尚书这样的朝中重臣,就连康熙的贴身太监梁九功也在其中。
康熙得知此事,惊恐与震怒之余,当即以雷霆手段掀起了一场镇压与杀戮。
处死了托合齐之后,在挑选新一任九门提督时,隆科多进入了康熙的视野。
康熙五十年,隆科多被正式任命为步军统领,康熙在满文朱批奏折中对他说:“你只须行为端正,勤谨为之。此职得好名难,得坏名容易。即兄弟子侄家人之言断不可听信。此辈起初尚有一二好事令人相信,而后必行欺罔······著不时防备之!勉之!”
从康熙对隆科多的这段敲打可以看出,作为豪门,佟佳氏家族是有致命弱点的,那就是狂妄骄横、仗势欺人。康熙希望隆科多不要沾染家族恶习,但从事后看,隆科多能勤谨一时,不能勤谨一世,从某种意义上讲,家族的性格就是家族的宿命,隆科多是躲不过的。
当时,在康熙五十年以及随后的十年,隆科多还是颇为沉稳的,并没有得意忘形,露出家族的原型。
在九门提督任上,隆科多深知两点最重要,一是与众阿哥保持绝对的距离,二就是要懂得效忠,示忠,始终将京城的各方动态情报第一时间汇报给康熙。因为在这两方面做的很好,隆科多逐渐获得了康熙的信任。康熙五十九年,隆科多在兼任九门提督的同时,升任理藩院尚书,这意味着他成了康熙晚年的心腹近臣。
有人说,隆科多在康熙最后十年,与众阿哥保持距离,只是一种假象,实际上,正是在这个阶段,他秘密投靠了四阿哥也就是后来的雍正。这种说法并没有证据,但是确实引人遐想。
这并不奇怪,任何一段历史,都有幽暗的背面。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皇帝驾崩。
据《清圣祖实录》记载,康熙驾崩时,在畅春园现场的主要人物,除了皇族的众位皇子之外,大臣只有隆科多一人。而人们在谈到这段历史的疑惑之处就在于,隆科多只是理藩院尚书兼九门提督。论文职,他上面有大学士和六部尚书;论武职,他上面还有领侍卫内大臣。从任何一个角度讲,隆科多似乎都没有资格出现在当时那种特殊场合之中。
有人据此认为,康熙驾崩,由隆科多宣读遗诏传位给雍正,实为雍正与隆科多联手弑君篡位。
但另有一些人认为,这是康熙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隆科多拥立雍正,不过是忠诚地履行康熙的意志。
不管历史的真相是哪一种,在雍正继位之夜,隆科多确实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据史料记载,康熙驾崩后,雍正在那儿哀痛号呼,隆科多提醒他,说大行皇帝刚刚驾崩,又传位于你,宜先定大事,方可办理一切丧仪。意思是说你现在别哭了,也别忙着办丧礼,首先得登基,名不正则言不顺,一旦登基,谁再敢反对你,那就是谋反。
雍正一听这个话,立马就不哭了,并且亲自给康熙换上当年孝庄皇太后制赐的御服,然后一群人护送康熙的遗体从畅春园返回紫禁城。
在这个过程中,隆科多先是派兵对畅春园实施了戒严;之后又与老十三允祥一同领兵,护送雍正返回紫禁城;最后,隆科多又派兵彻底封锁了京城整整六天,并对所有王公大臣都实行了布控,以确保雍正顺利登基。
因为在雍正登基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又或者用阴谋论的说法,隆科多这一次政治豪赌赌对了,雍正登基之后,第二天就下旨,命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九门提督兼理藩院尚书隆科多、大学士兼户部尚书马齐辅政。
不仅如此,雍正又谕内阁,以后启奏处应书写“舅舅隆科多”,大臣们要书写“皇帝舅舅隆科多”,把“舅舅”弄得像一个非常尊贵的官称。
雍正之所以要称隆科多为舅舅,那是因为雍正的生母德妃地位比较低,他是由膝下无子的佟皇后抚养,相当于佟皇后的养子。雍正这样称呼隆科多,是双方受益,既拔高了自身,又对隆科多示了恩。
雍正元年,雍正在给宠臣年羹尧的折子里就曾这样批示:“舅舅隆科多,此人朕与尔先前不但不深知他,真正大错了。此人真圣祖皇考忠臣、朕之功臣、国家良臣,真正当代第一超群拔类之稀有大臣也。”雍正与臣下处在政治蜜月期的时候,有一个特点,说话特别肉麻,好话可以说尽。
如此这般地夸完,不久,隆科多被任命为吏部尚书。
这是隆科多人生的巅峰,也是由盛而衰的残酷转折点。
吏部,居六部之首,权力之大,以至于吏部尚书又号称吏部天官。处在这样的高位,加之骨子里本就遗传有家族的致命弱点,隆科多想不拉帮结派,想不骄横揽权都难。
都说高处不胜寒,但在高处真正能做到谨慎、清醒、克己、低调的,又有几人?
在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隆科多在两个地方做的非常出格:第一,把持吏部,操控官员选拔任用,时人将隆科多所选的官员均称为“佟选”,这在雍正朝初年与年羹尧的“年选”如出一辙;第二,当年,在族人几乎全体站队八阿哥时,他因谨慎克制中立而得到康熙的青睐,等到他站到权力之巅的时候,他却开始庇护那些曾经表态效忠老八的族人。这相当于他不单单是结党,而且还包庇了雍正昔日的诸多政敌。
雍正本身就是铁腕冷酷之君,在他那里,好话可以说尽往往意味着接下来狠事保证做绝。
从官场人性以及权力逻辑的角度讲,雍正都不可能长期容忍身边存在一个手握重兵的权臣,而且这个权臣还掌握着他继位的种种内幕。
功高震主者,死。
鸟尽必然弓藏。
所以,隆科多的下场,从他站到巅峰处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对于庙堂政治的险恶,隆科多毕竟来自勋贵豪门,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官场嗅觉他还是有的,雍正二年年底,隆科多为了试探,也为了自保,主动向雍正请辞九门提督的职位。结果,他的诉求被立即准奏,不仅如此,雍正还安排了隆科多的对手巩泰来接替他。
对隆科多而言,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自保不成,反倒先被砍断了臂膀。
或许,在那个时候,隆科多就意识到了,论翻脸无情,整人的手段,雍正比康熙可要狠辣得多。只是他没有想到,雍正整他,会那样的处心积虑,阴险狠毒。
雍正整治隆科多,与收拾年羹尧一样,是从外围放风开始的。
决定倒隆之后,雍正在两江总督查弼纳的奏折上朱批:“隆科多乃志骄自私,贪卑之人。”暗示查弼纳揭发隆科多。
查弼纳不知是看不清风向,还是跟隆科多捆绑得太深不好切割,居然装起了糊涂,在揭发隆科多时避重就轻,只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雍正只好拿出耐心继续“开导”他:“一语不敢言隆科多恶劣过错,惟将眼前众所知不体面之罪,平淡具奏。”
查弼纳很狡猾,他不但不揭发隆科多,还跑去参奏已成落水狗的年羹尧。
见查弼纳耍滑头,雍正在他的折子上批示:“参年羹尧的已经够了,不敢说隆科多一句,朕实叹息,且对尔等钢铁般的伙党,朕真的害怕心服了。”
见雍正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查弼纳玩起了“诚”字诀,他回奏雍正说:“众人所知,臣知;众人不知,臣也不知。臣下奏七次,不能合皇帝天心,臣已无活路。”
这话怼得雍正再不好去逼他。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给雍正送来了把柄。隆科多的小儿子玉柱强抢民女,被御史举报,而且还牵扯了不少佟家人。雍正抓住这个机会,将玉柱夺职罢官,交由隆科多带回家严加管束。
之后,雍正又利用年羹尧获罪一事,进一步敲打隆科多。在给内阁大臣的谕旨中,雍正说:“前以隆科多、年羹尧颇著勤劳,予以异数,乃交结专擅,诸事欺隐。”雍正下令,收缴所赐年羹尧四团龙补服,不得复用双眼花翎、黄带、紫马,而后又连续下旨警告隆科多,不要学明珠,自取灭亡。
这一系列的动作,等于明示朝野,放出风来,皇帝的舅舅隆科多恩宠不再。
到了雍正四年,事态悄然升级,雍正开始有选择地利用隆科多的黑料,对隆科多既有夺权之举,也有进一步释放强烈政治信号,打击其心腹左右的迂回动作。
雍正四年,隆科多家仆牛伦仗势欺人索取贿赂遭人告发,罪行坐实,恶奴罪责难逃,纵主更是首罪。司法会审的结果是,请继续将已削太保的隆科多革去尚书职务和一等公爵,同牛伦一起斩立决。
雍正只是将牛伦正法,革去隆科多的尚书。
但是,雍正没有同意对隆科多斩立决,并不意味着放过隆科多,这仅仅是一种政治艺术。
此处的放过,是为了最终让隆科多死得无话可说。
雍正倒隆科多,比倒年羹尧,在手段的运用上更加的深沉、老辣。在大戏开始前,他先行了一招调虎离山,将隆科多派去勘察中国与俄罗斯的边界,与俄国人谈判去了。
这出倒隆大戏,是由一桩文字狱开始的。
雍正四年秋天,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查嗣庭出任丙午科江西乡试主考官。
查嗣庭在历史上并不出名,但查家有个后人,可谓是大名鼎鼎,他就是金庸,查良镛。查嗣庭是通过隆科多举荐当上的内阁学士,他这次出任乡试主考,隆科多也出力不少。
作为“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的海宁查家,出任乡试主考,本是绰绰有余,不应该出现什么问题的。
查嗣庭也是这个心态,到了江西之后,按照惯例,他驾轻就熟地从四书五经中出了本次乡试的题目——
首题:“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二题:“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
三题:“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
策题:“君犹腹心,臣犹股肱。”
次题两道:“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百室盈止,妇子宁止。”
应该说,这题目出得不偏不倚,中规中矩,整个考试过程也非常顺利,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九月十三日,查嗣庭完成乡试主考工作返回北京当夜,查嗣庭全家十三口即被捕抄家。三天之后,查嗣庭被“革职拿问,交三法司严审”。
为了倒隆,雍正是怎么制造这桩文字狱的呢?
第一题:“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雍正认为,从尧舜开始就是“以言举人”,现在科举同样是“以言举人”,你查嗣庭说“君子不以言举人”,是什么意思?谁不是君子?
第三题:“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
对于这个题目到底哪儿有问题,雍正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所以最后干脆来了一句“居心何在”?
与前面两题比,后面的问题就严重了。
策题“君犹腹心,臣犹股肱”,雍正质问说,为什么称君王为“腹心”,而不称“元首”?查嗣庭这是不知君上之尊。
次题两道更夸张,雍正硬是从这两道题中分别取出“正止”两个字,说这是攻击“雍正年号”,“止”字是“正”字去头,你查嗣庭想去谁的头?
文字狱杀人,是最残酷的。
经过三法司会审,查嗣庭以大逆罪判凌迟处死,家产充公,十六岁以上的儿子斩首,其余兄弟子侄流放三千里,全族几乎都被发配为奴,甚至连浙江全省的科举都因此事而停考三年。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查嗣庭本人经此文字狱,还没等到结案就死在了监狱里,不知道是被吓死的还是自杀的,海宁查家从此败落。
因为这一段历史恩怨,血海深仇,后来金庸的书里只要背景是清朝,必有“反清复明”,连雍正的儿子乾隆都被设计成了出身海宁陈家的汉人。
查嗣庭案发之后,朝堂下上就彻底看清楚了,隆科多已被放到案板上,这时候谁再犹豫,观望,那就是自找苦果了。
于是乎,河南巡抚田文镜率先上疏弹劾隆科多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紧接着,朝臣们纷纷开始落井下石,把隆科多各种不法之事全都翻了出来。其中,有一条最为可怕,就是隆科多曾经说过:“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之时。”这话说得等于找死,你隆科多自比诸葛亮,那么雍正岂不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最不可思议的是,隆科多的大儿子岳兴阿居然跑出来举报亲爹,说他爹隆科多不是个人,“乃请清查家财入官,遂刑讯伊父爱妾,以报私恨。”
儿子举报父亲,这是人伦的悲剧。
但是岳兴阿举报隆科多,最可恨的究竟是谁?
历来却是众说纷纭。
隆科多的岳父有个小妾,名曰李四儿,据说长得娇艳无比、姿色动人。隆科多看上这李四儿之后,竟然色胆包天,通过各种手段将其纳为自己的小妾。隆科多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岳兴阿的母亲为此苦劝隆科多,不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赶紧把这妖精赶走。
这李四儿不是善类,自进入佟家后,在隆科多的纵容下,对岳兴阿的母亲进行长期家暴。按照岳兴阿的说法,“致原配若人彘”。人彘是当年吕后对付刘邦宠妃戚夫人的毒招,剁掉手脚,挖去双眼,割去舌头,丢进厕所,简直骇人听闻。
这李四儿将隆科多的原配夫人折磨至死后,俨然成了佟府的一把手,“车前对马叱人避道,毫无忌惮”。不仅如此,她还插手隆科多公事,收受贿赂数万两白银,而隆科多“听其指挥,不违颜色”。
按照《大清律》,“以妾当妻”是重罪,放任小妾折磨正妻“逼勒自缢”,更是重罪中的重罪。
更要命的是,遭到亲儿子的举报之后,宗人府又捅了隆科多一刀,举报他私藏皇家玉牒。
皇家玉牒,记录着皇室所有人的信息,包括生辰八字、父母姓名、封爵授职等等,没有皇上的特许,连私自翻阅都是大罪。
隆科多私藏皇家玉牒,有人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保留雍正篡位的证据,又或者是为了“魇镇”某人,甚至是为了作法加害雍正。
关于这件事,雍正后来曾亲自审问隆科多:“藏玉牒意在何为?”
隆科多闪烁其词,始终没有正面回答。
雍正五年,雍正下旨将隆科多锁拿进京。
当时,有人建议说,隆科多和俄国人的谈判正在紧要关头,是不是等这个事了结了再治他的罪?
雍正没有同意,这足以说明隆科多“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
隆科多被解押进京后,立即被投入大牢。
雍正五年十月,隆科多被定四十一条大罪。
雍正考虑到他的家族背景,舅舅的身份,最终下旨:“隆科多免其正法,于畅春园外造屋三间,永远禁锢。”
一年后,隆科多死于幽所。其妻子险被弄进辛者库为奴。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等公,转到了其弟庆复的手中。
对于隆科多的盛极而衰,《清史稿》说得很实在:“当其贵盛侈汰,隆科多恃元舅之亲,受顾命之重······方且凭藉权势,无复顾忌,即于覆灭而不自怵。恃宠而骄,权逼皇帝,显耀之际,亦是覆灭之时。臣罔作威福,古圣所诫,可不谨欤!”
来源:黑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