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闺女远嫁他乡,五年没回来看我一眼。
家里水管漏了,我竟不知该打给谁。
我一个人过了七十大寿,对着一碗长寿面流眼泪。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世界忘掉的时候。
我家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五年前就和女儿离了婚的,前女婿。
他张开嘴,喊了我一声:“爸。”
我叫闻致远,今年七十有二。
名字听着挺大气的,什么“宁静致远”,其实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木匠,一辈子守着我那点手艺,守着我的老婆孩子,住在这座南方小城的旧家属院里。
老伴儿前些年走了,唯一的女儿闻静楠,也嫁去了上千公里外的繁华都市。
这偌大的三居室,一下子就空了,静得能听见灰尘往下掉的声音。
那天是个秋天的傍晚,天阴沉沉的,跟我的心情一样。
我刚凑合着吃完一碗面条,正准备去阳台拾掇我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门铃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我心里纳闷,都这个点了,会是谁呢?
邻居老张头?不对,他下午才跟我一起下完棋。
社区网格员?也不对,月初才来登记过信息。
我拖着不利索的腿脚,一步一步挪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瞧。
这一瞧,我浑身的血都好像凝固了。
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旧的夹克,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风尘仆仆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可那张脸,我就是烧成灰也认得。
楚天阔!
他怎么会来?
他不是五年前就跟我女儿闻静楠离婚,从此断了联系的陌生人了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他来干什么?
是混不下去了,来找我借钱?
还是说,他和闻静楠之间又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这扇门。
就在这时,门外的人似乎是等得有些焦急,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冲着门里,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轻轻地,但又无比清晰地喊了一声:
“爸,是我,天阔。您开开门吧。”
这一声“爸”,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
五年来,我 日思夜想的亲生女儿闻静楠,在电话里都很少这么亲近地喊我了,多半是“喂,爸”,或者干脆就是“爸,有事吗”,语气客气又疏离。
可眼前这个早已经不是我家人的前女婿,却还和从前一样,喊得这么自然。
我的手,鬼使神差地,就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楚天阔站在门口,看着我花白的头发和越发佝偻的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没等我开口,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爸,我……路过咱们这儿,想着好久没见您了,就来看看您。”
路过?
这话说得也太假了。
咱们这小破城,既不是交通枢纽,又不是旅游胜地,谁会专程“路过”?
我心里明镜似的,但他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当面拆穿。
毕竟,伸手不打笑面人。
我侧过身,让他进了屋。
“进来吧。”我淡淡地说道,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难道是想跟我女儿复婚,先来我这儿打前站?可我听说,我那闺女现在的日子过得可是风生水起啊。
楚天阔一进屋,就把行李放在墙角,然后像个主人一样,四处打量起来。
当他看到客厅墙上,我老伴儿的黑白遗像时,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他快步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相框上的灰尘。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笔直地站着,对着我老伴儿的遗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那份虔诚和尊敬,不是装出来的。
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想当年,楚天阔和我女儿闻静楠结婚的时候,我老伴儿还在世。
老伴儿身体不好,楚天阔这孩子是真把她当亲妈一样伺候。
端屎端尿,熬药喂饭,没有半句怨言。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心善。
可惜啊,人心会变,日子也会变。
“爸,您晚饭吃了吗?”楚天阔直起身,回头问我。
“吃过了,一碗面条。”我答道。
他走到厨房门口,往里瞅了一眼,看到水池里那个孤零零的空碗,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能天天吃面对付呢?营养跟不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卷起了袖子,“您坐着歇会儿,我给您弄点吃的。”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几个鸡蛋和一把蔫了的青菜。
他叹了口气,对我说道:“爸,我出去买点菜,马上回来。”
说完,他一阵风似的就出门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听着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一个离了婚的前女婿,五年没见,一上门就对我嘘寒问暖,还要给我做饭吃。
这事儿,搁谁谁不迷糊?
他到底图个啥呢?
我这糟老头子,没钱没权,就剩下一身老骨头,还有什么值得他图的?
没过多久,楚天阔就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鱼、肉、蔬菜、水果,塞满了整个冰箱。
他系上我老伴儿留下的那条旧围裙,就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听着那久违的切菜声、炒菜声,闻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我的眼眶莫名其妙地就湿了。
自从老伴儿走了,女儿远嫁,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烟火气了。
半个多小时后,四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红烧鱼、木须肉、清炒小油菜,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都是我爱吃的,也是当年我老伴儿最拿手的几个菜。
楚天阔给我盛了一碗饭,递到我手里,说:“爸,快尝尝,看我这手艺退步了没有。”
我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咸淡适中,火候正好,那味道,竟然跟我老伴儿做的有七八分像。
我的心,猛地一颤。
我记得,当年他刚和闻静楠结婚时,根本不会做饭。
是我老伴儿,手把手地教他。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
而且,看他那熟练的样子,这些年,他应该没少做饭。
他一个大男人,离婚后自己过日子,得吃了多少苦啊?
“好吃……”我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赶紧低下头扒拉米饭,生怕他看见我泛红的眼睛。
这顿饭,我吃得格外香,也格外压抑。
楚天阔不停地给我夹菜,自己却没吃几口。
他一个劲儿地问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去医院复查,高血压的药还在吃没有。
那份关切,比我亲闺女闻静楠在电话里的问候,要具体得多,也温暖得多。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犯嘀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老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他不会是真的想找我借钱吧?
要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借还是不借?
吃完饭,楚天阔抢着收拾碗筷,说什么也不让我动手。
等他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走出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天阔啊,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正在给我倒茶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真诚。
“爸,我确实有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正题终于来了。
“我……我工作调动,要来这边常驻了。暂时没找到住的地方,想在您这儿……借住几天,行吗?”
他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恳求。
工作调动?
我心里一百个不信。
哪有那么巧的事,正好调到我们这个小城市来?
这明显就是个借口。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真实目的呢?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看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还有眼角那几道与年龄不符的皱纹,心里忽然就软了。
不管他图什么,至少在这一刻,他让这个冰冷的家,有了一点温度。
“行,你就住下吧。东边那间房,静楠以前的房间,一直空着。”我点了点头。
“谢谢爸!”楚天阔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楚天阔就这么在我家住了下来。
他白天出门,说是去单位报到,熟悉环境。
晚上回来,就给我做饭,陪我聊天,给我捶背。
家里的活,他全包了。
灯泡坏了,他二话不说就踩着凳子换了。
下水道堵了,他趴在地上,不怕脏不怕臭地捅了半天,弄得满身污渍。
我那个漏了半个多月、一直懒得找人修的厨房水龙头,他三下五除二就给修好了,一滴水都不漏了。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焕然一新。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时常会感到恍惚。
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他和闻静楠还没离婚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对这个家尽心尽力。
他和我,名为翁婿,实则更像父子。
我们一起下棋,一起喝酒,一起聊国家大事。
我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可谁能想到,人心那么容易就变了呢?
我那女儿闻静楠,从小就心气高。
总觉得我们这个小城,装不下她的梦想。
嫁给踏实肯干的楚天阔之后,她安分了几年。
可后来,她公司里来了个新领导,就是她现在的老公,钱程。
那钱程,家里有钱,留过洋,能说会道,整天给她描绘大城市的美好蓝图。
闻静楠的心,就活了。
她开始嫌弃楚天阔没本事,赚不来大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最后,还是走到了离婚那一步。
楚天阔什么都没要,净身出户。
离婚不到半年,闻静楠就嫁给了那个钱程,跟着他去了大城市。
从那以后,她回来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每次回来,也是来去匆匆,住不了两天就走。
电话倒是会打,但除了问我要不要钱,就没别的话了。
她不知道,我缺的哪里是钱,我缺的是陪伴啊。
这些话,我没法跟她说。
说了,她只会觉得我啰嗦,给她添麻烦。
楚天阔住进来的第三天,我还是忍不住,给闻静楠打了个电话。
我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爸,什么事啊?我这儿正忙着呢。”闻静楠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静楠啊,那个……楚天阔,在你这儿吗?”我旁敲侧击地问。
“楚天阔?他怎么会在我这儿?爸,您是不是糊涂了?我们早八百年就离婚了!”
“他没在你那儿啊……”我喃喃自语。
“爸,您到底想说什么?楚天阔是不是找您了?他跟您说什么了?他是不是混不下去了,找您借钱?我跟您说,您可千万别信他!这种人,就是个无赖!您一分钱都别给他!”闻静楠的语气,像连珠炮一样,充满了警惕和厌恶。
听着女儿这番话,我的心,凉了半截。
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们好歹也做了五年夫妻,楚天阔当年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
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个一无是处的无赖了?
“他没找我借钱,他就是……来我这儿住了两天。”我底气不足地说道。
“什么?住您那儿去了?”闻静楠的音量瞬间拔高了八度,“爸!您怎么能让他住咱家呢?您知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啊?他就是看您一个人好欺负!您赶紧把他给我赶出去!立刻!马上!”
“他……他没做什么,就是帮我修了修东西,做做饭……”
“爸!您怎么就不明白呢!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吗?您要是让他住下了,指不定哪天就把咱家房子给骗走了!您听我的,赶紧把他赶走!不然以后出了什么事,您可别找我!”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举着听筒,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手脚冰凉。
这就是我养大的亲闺女啊。
在她心里,我这个老父亲,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房子”重要。
在她眼里,一个曾经对这个家有过恩情的男人,就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子。
我心里堵得难受,一口气上不来,捂着胸口就咳嗽了起来。
正巧楚天阔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脸色不对,赶紧跑过来给我顺气。
“爸,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一脸焦急。
我看着他,再想想电话里女儿那番绝情的话,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老毛病了。”
我没告诉他,我给闻静楠打了电话。
也没告诉他,闻静楠让他滚。
我只是觉得,这个家,真是越来越讽刺了。
亲生的女儿,把我当贼一样防着。
离了婚的前女婿,却把我当亲爹一样供着。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人心真的比纸还薄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
楚天阔每天依旧是早出晚归,他说他的新工作很忙。
回来后,就包揽了所有家务。
他会陪我下棋,听我讲那些陈谷子烂麻子的往事。
我眼神不好,看报纸费劲,他就每天念给我听。
我的高血压犯了,头晕眼花,他比我还紧张,又是量血压,又是倒水喂药。
周末的时候,他会开着他那辆半旧的国产车,带我到郊区的公园去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秋天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身边这个忙着给我削苹果的男人,心里百感交集。
这不就是我一直梦想的晚年生活吗?
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陪着,说说话,散散步。
可笑的是,给予我这一切的,竟然不是我寄予厚望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外人”。
我有时候会想,楚天阔到底图什么呢?
他对我这么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过去的旧情?
我甚至偷偷翻过他的行李包,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结果包里除了一些换洗衣物,就是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他和他父母的合影,还有一张……我和我老伴儿的合影。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开心。
那还是闻静楠和楚天阔刚结婚那年,我们两家人一起出去旅游时拍的。
看着这张照片,我的心,又酸又软。
这孩子,心里是念着我们的好的。
可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呢?
他越是什么都不说,我心里就越是没底。
转眼,冬天就来了。
南方的冬天,湿冷刺骨。
我这把老骨头,最怕过冬。
一天夜里,我起夜上厕所,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胯骨像是断了一样,疼得我撕心裂肺,眼前直发黑。
我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厕所里的时候,我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了。
是楚天阔。
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秋衣秋裤,脸冻得发白。
“爸!您怎么了!”
他看到倒在地上的我,眼睛都红了,想也没想就把我抱了起来。
他的胳膊,是那么的有力。
“爸,您忍着点,我马上送您去医院!”
他用被子把我裹好,背起我就往楼下冲。
冬天的深夜,小区里空无一人。
他背着我,一路狂奔到他的车旁,把我小心翼翼地放进后座,然后一脚油门,就朝着医院开去。
一路上,他不停地跟我说话,让我保持清醒。
“爸,您别睡,跟我说说话。”
“爸,您还记得吗,您以前教我做木工,我笨手笨脚的,把手给划破了,您比我还紧张。”
“爸,您放心,没事的,很快就到医院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脸上。
那是他的眼泪。
到了医院,挂急诊,拍片子,检查。
楚天阔跑前跑后,楼上楼下地缴费、拿药,忙得满头大汗。
检查结果出来了,股骨颈骨折,必须马上手术。
医生说,手术费加上后期的康复治疗,至少要十万块钱。
十万!
我一听这个数字,头都大了。
我那点退休金,加上老伴儿走后留下的一点积蓄,满打满算也才五六万,还差着一大截。
我躺在病床上,心里又急又愁。
“给……给静楠打电话。”我抓住楚天阔的手,虚弱地说道。
楚天阔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闻静楠的电话。
电话是钱程接的。
他听完楚天阔的叙述,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焦急。
“知道了。十万是吧?我们这边最近手头也紧,公司项目要投钱。这样吧,我们先想办法凑五万块钱打过去,剩下的,你们在那边先想想办法。或者,能不能跟医生商量一下,先做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医生说保守治疗效果不好,以后很可能会瘫痪!”楚天-阔的声调都变了。
“那也没办法啊,我们是真的有困难。静楠她也急,但急也没用啊。这样,我们下周……下周尽量抽空过去看看。”
钱程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天阔拿着手机,愣在原地,脸色铁青。
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亲生女儿,指望不上了。
我完了。
我这把老骨头,看来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闭上眼睛,两行老泪,顺着眼角滑落。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我冰凉的手。
是楚天阔。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用一种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
“爸,您别担心。”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手术,我们必须做!”
“您安心养病,一切有我。”
那一刻,我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他眼神里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忽然觉得,他不是在安慰我。
他是说真的。
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任何法律上的关系。
他凭什么,要为我这个糟老头子,扛起这么重的担子?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楚天阔变得更加忙碌了。
他白天在医院照顾我,喂我吃饭,给我擦身,端屎端尿,没有半点嫌弃。
晚上,他就趴在我的病床边打盹。
我好几次半夜醒来,都看到他皱着眉头,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
我知道,他是在为钱发愁。
我心里难受,是我拖累了他。
手术的日子,定在了一周后。
手术前一天,楚天阔拿着一沓缴费单,来到我床前,笑着对我说:“爸,钱凑齐了,您就放心吧。明天做完手术,您又能站起来了。”
我看着他明显消瘦了一圈的脸颊,和那双深陷的眼睛,鼻子一酸。
“天阔,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我沙哑地问。
“您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您只要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他岔开了话题。
第二天,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麻药打下去之前,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下不来这张手术台,我一定要托梦告诉阎王爷,楚天阔是个好人,下辈子,让他投个好胎。
手术很成功。
等我从麻醉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白色的被单上,暖洋洋的。
楚天阔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我的手。
他睡得很沉,眉头却依然紧锁着。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候,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外套里,滑出来一个文件袋。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了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份合同。
一份……车辆和店铺的转让合同。
买主的名字我不认识,但卖主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楚天阔。
转让金额,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二万。
合同签订的日期,就是我手术的前一天。
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原来,这就是他凑钱的办法。
他把他在这个城市,刚刚起步的事业,他赖以生存的饭碗,给卖了!
就是为了给我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做手术!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汹涌而出,打湿了枕头。
也许是我的哭声惊动了他,楚天阔猛地惊醒。
他看到我手里的合同,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解释,只是拿过毛巾,默默地帮我擦去眼泪。
“爸,您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愧疚,“别哭,对伤口不好。”
“你这个傻孩子啊!”我捶打着床沿,泣不成声,“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了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老头子,值得吗?!”
“值得。”
楚天阔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爸,在您心里,我们可能不相干了。但在我心里,您和我妈,永远都是我的亲爸亲妈。”
他顿了顿,眼圈也红了。
“我自己的亲妈,走得早。我从小就不知道有妈是什么感觉。直到我娶了静楠,认识了您和妈。是妈她,教会我什么是家的温暖,是您,教会我什么是男人的担当。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跟静楠离婚,是我没本事,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不怪她。但是我答应过妈,要给您二老养老送终。现在妈不在了,这份孝心,我得替她,全尽在您身上。”
“我来这个城市,不是什么工作调动。我是听以前的老邻居说,您一个人过得不好,身体也不行了,我就把老家的生意盘了,过来找您了。我没敢跟您说实话,是怕您有负担,不肯接受我。爸,我不图您什么,我就是想尽一份孝心,求个心安。”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我的心脏上。
我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猜忌,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感动和愧疚。
我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肆意地流淌。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闻静楠和钱程,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闻静楠看到病床上插着管子、脸色苍白的我,又看到旁边眼睛通红的楚天阔,一下子就愣住了。
“爸……你怎么……手术做完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们还来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扭过头去,不想看她。
楚天阔站起身,对着他们,很平静地说道:“爸的手术很成功,你们不用担心了。”
钱程的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楚天阔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不屑。
“手术费,是你们自己解决的?我不是说了吗,让我们想想办法。”
“等你们想办法,黄花菜都凉了!”楚天阔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火药味,“闻致远是我的父亲,他的事,不用外人操心。”
“你的父亲?”钱程冷笑一声,“楚天阔,你别忘了,你跟闻静楠已经离婚了。你现在算什么?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就凭他姓‘闻’,是我爸!就凭我妈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他!”楚天阔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我跟静楠的缘分是尽了,但我跟爸妈的缘分,没尽!”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那份转让合同,拍在了床头柜上。
“为了凑手术费,我把我刚开起来的店,我的车,全都卖了。我楚天阔现在是一无所有了,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救了我爸的命!”
“我只想问问你,闻静楠,”楚天阔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的女儿,“你管钱程叫老公,你管闻致远叫爸爸。在你心里,到底是老公重要,还是爸爸重要?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直直地插进了闻静楠的心里。
她看着那份合同,看着满脸泪痕的我,又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我倾家荡产的男人,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哇”的一声,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震惊,有羞愧,有悔恨,还有一丝丝的,解脱。
那一刻,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闻静楠撕心裂肺的哭声。
钱程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概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
他走了,闻静楠哭得更伤心了。
我看着她,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血缘,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不管我心里对她有多少怨,多少气,看着她哭成那个样子,我的心,还是会疼。
我朝着她,伸出了手。
“静楠,过来。”
闻静楠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一步一步地挪到我的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爸,对不起!我对不起您!我不孝!我不是人!”她抱着我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傻孩子,起来吧。地上凉。”
然后,我转过头,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楚天阔。
我对着他,也伸出了手。
“天阔,你也过来。”
楚天阔走到我的另一边。
我一手拉着我的亲生女儿,一手拉着我这个胜似亲生的“儿子”,老泪纵横。
我对闻静楠说:“静楠,你要记住,钱程能给你荣华富贵,但不一定能给你一个家。而天阔,他虽然给不了你大富大贵,但他能给你一颗真心,能为我这个老头子,豁出性命。”
我又对楚天阔说:“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从今天起,你别喊我爸了。”
楚天阔的脸色一白,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以后,你就叫我‘爹’。我闻致远,没儿子。你,就是我的亲儿子!”
“爹!”
楚天阔这个七尺男儿,再也忍不住,跪在我的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女儿,我的“儿子”,一左一右,都跪在我的身边。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来,洒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失去了一个女儿,但又重新找回了一个完整的家。
这个家,无关血缘,无关法律,只关乎情与义,恩与爱。
后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
闻静楠回去后,没多久就和钱程离了婚。
她没有再婚,而是回到了我们这个小城,找了一份安稳的工作,用她的余生,来弥补她对我,也对楚天阔的亏欠。
而楚天阔,就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用我给他的钱,加上闻静楠补偿给他的,又重新开了一家小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每天“爹,爹”地叫着我,给我做饭,陪我散步,风雨无阻。
人家都说,养儿防老。
可我却觉得,养儿,更是在养一份情。
这份情,有时候,真的可以跨越血缘的界限。
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每天都能在楚天阔的陪伴下,去公园里走上几圈。
看着身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儿子还亲的男人,我常常会想:
人这一辈子,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流淌在身体里的血脉,还是日日夜夜陪伴在你身边的,那份沉甸甸的恩情呢?
来源:心清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