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太太,外面的风小了一些,我们赶紧去别墅吧,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我们了。」
我提出离婚时,陆淮安正准备陪情人去医院做产检。
见我认真,他沉默几秒说:
「我知道了,是我越界,你放心,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旁人都说我也算命好,做了十年陆太。
就算离婚,陆淮安也没亏待我。
只有我知道,毕业那年我为了他来到港城。
代价是和父母近乎决裂。
也只有我记得,曾经的他为了娶我。
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看向陆淮安,笑了笑说:
「好,那我要求你,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1
今晚的雨势异常猛烈。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无边的雨帘所包围。
维多利亚港口的橙色台风预警灯不断闪烁。
每隔十五秒,它就亮起一次。
警示着人们要做好防台风的准备。
这时,陈妈提着整理好的行李,轻声对我说:
「太太,外面的风小了一些,我们赶紧去别墅吧,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我们了。」
我应了一声,转过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快十点半了。
陆淮安还没有回来。
白天他走的时候,让我等他。
现在看来,应该是等不上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的黑色林肯车停在了山脚下的别墅。
我刚下车,就看到陆淮安正扶着一个女孩往外走。
她的腹部微微隆起,穿着平底鞋和宽松的衣服,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我站在雨中,抬头与陆淮安对视。
陈妈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没来得及下车去撑伞,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才几秒钟,我的头发就已经湿了一大半。
陆淮安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松开那个女孩,然后伸手遮在我的头顶。
他宽大的手掌还带着一点温度,但很快就被雨水浇得湿透了。
“马上要来台风了,你要去哪?”我轻轻挥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廊下,皱着眉问他。
陆淮安没有回答我,而是对身边站着的人说:“先送许小姐去医院。”
我一下子明白了,难怪今天拖到这么晚,还非要在这种时候出门。
估计是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缠了他一整天,现在又闹着要去医院检查。
听到这话,女孩紧紧攥着陆淮安的袖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口纯正的粤语急切地说:“阿安,我不想去一个人,你陪我一起去吧。”
陆淮安安慰道:“别怕,你先去,我马上到。”
我有些出神,即便在港城生活了十年,我的粤语依然不算流利。
平时陆淮安很少用粤语和我交流。
他总说:“微微,你为了我孤身一人来到港城,这里不是你的故乡,没有你熟悉的人和事,你不用为了我学这些,是我对不起你。”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那些他让我不用学的东西,不仅仅是他的过去,更是他的生活日常。
我深吸一口气,对陆淮安说:“我先进去了,你快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说完,我径直走了进去。
我知道他会留下来,至于留多久,我并不在意。
几分钟后,陆淮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那表情,像是在琢磨该怎么跟我解释。
其实呢,根本没必要。这姑娘我早就知道了。
陆淮安老爸的好哥们儿,他家小女儿,叫许念珠。
一年前刚从德国漂回来。
头一回见陆淮安,就陷进去了。
那会儿她才二十出头,一恋爱就跟不要命似的,把自己搭进去了。
短短半年,她家三分之一的家产都砸在陆淮安的事业上了,当柴火烧。
以前我还拿这事儿打趣他,说他是“老牛吃嫩草”,靠脸骗人家小姑娘的钱。
现在想想。
这可能就是爱情的魔咒吧。
有人奋不顾身地付出,就有人被打动。
谁也挡不住。
就像我17岁在国外碰见陆淮安的时候。
他一伸手护着我,我也就陷进去了。
所以我才在22岁那年,抛下所有跟着他来到港城。
我见他皱起眉头,轻轻安抚道:
“不用跟我解释。”
他似乎有些意外,愧疚慢慢浮现在脸上:
“微微,明天我就让律师把陆氏子公司33.3%的股份转到你名下。”
“不是33.3%,陆淮安,你婚内出轨,我要子公司全部的股份。”
我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轻轻推到他面前。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
“陆淮安,我们离婚吧。”
2
短暂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们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一旦台风中心积聚了足够的力量,它便会肆虐地向着脆弱的海港城市袭来。
届时,天崩地裂,一切都将被摧毁。
我看到陆淮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但他已不再是那个为了娶我,甚至愿意承受重伤的冲动少年。
所以,那些情绪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
「微微,你已经决定了。」
他的语气是陈述,而非询问。
我轻轻点头:「是的,否则我不会来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所领悟。
山脚下的别墅与陆家老宅仅有一山之隔。
当年,陆淮安的父亲对他坚持要娶我这件事非常愤怒,他曾放下狠话,只要他还在世,就绝不会承认我这个儿媳。
所以,在这十年里,我来别苑的次数少得可怜,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知道是他故意安排,让许念珠住在这里,
还是他父亲觉得许念珠才是陆家的儿媳妇,有资格住在老宅脚下。
反正,我知道他在这里。
我来,就是为了离婚。
“我知道了,是我越界,你放心,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口袋。
明明摸到了,却没掏出那支常带在身上的,我送他的万宝龙钢笔。
我不戳破,只是恰到好处地又递了根过去。
顺手在协议底下点了点,说:“我已经签好了,你也签吧,你知道我的,不该要的我不要。”
旁敲侧击地催促着。
他轻声应了一声,打开笔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我的名字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2024.11.10。
于适微,陆淮安。
等他签完字,我伸手把文件拿过来,夹进文件夹里。
这张薄得能透出灯光的纸,竟然承载了我这十年的回忆。
拿到离婚协议后,我站起来往二楼走去,走到楼梯拐弯处,我俯身问他:“主卧还住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微微勾起嘴角,看着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
想起第一次来到这栋别墅,他怕我住不惯山脚的潮湿,特意带了几套真丝床上用品,亲自把床垫、被子都仔仔细细地铺好。
就在这主卧里,他一层一层地铺着,全是真心。
只可惜,我们只在这里住了一晚。
因为第二天他带我去了老宅。
陆父看到我的时候,气得脸都白了,指着陆淮安的鼻子骂道:「你娶谁不好,非要娶于庭的女儿,是不是故意想气死我啊?」
见陆淮安毫不退让,陆父猛地抓起红木桌上那把昂贵的象牙鼻壶,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
紧接着,陆父拿起那根厚重的金楠木拐杖,对着他的背就是一顿猛打,那沉闷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陆父累得喘不过气,才停下来,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陆淮安咬着牙,艰难地撑起身子,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但他还是紧紧牵着我的手,慢慢地往外走。
到了医院才知道,他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即便痛得几乎晕过去,他在我面前也没有松开过我的手,直到最后还坚定地说:
「不管微微是谁的女儿,这辈子,我只娶她。」
不过十年,他父亲还没离世,我们就结束了。
倒也是件好事。
总比他父亲不在了,我们还在一起,却没个结果要强。
3
那天晚上,陆淮安只待了半小时就匆匆离开。
我猜,大概是许念珠刚到医院,就急着催他过去。
其实我真的不太喜欢那个山脚下的别苑。
但那晚,我却睡得意外地香甜。
巧的是,就连台风都改变了路径。
在最后关头转向其他地方,
让维多利亚港一片宁静。
只是我仍然不确定,
他是否还记得那天是我们的十周年结婚纪念日。
半个月后,我约陆淮安到湾仔港12号政府大楼,正式提交离婚申请。
法庭上,律师低声对我说:“陆太太,陆先生把浅水湾、深水湾和中环的三套豪宅都转给你了。”
我看向陆淮安,他站在对面,微微点头,像是在说:“收下吧,这是我欠你的。”
我努力平复情绪,对律师说:“房子和车子我都不想要,全部换成股份,尽快搞定。”
律师点了点头,又过去和陆淮安的律师继续商讨。
趁着这个空当,陆淮安走到我身边,像是在给我吃定心丸:“你放心,陆氏每年的分红都会给你。”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我要求股份,只是这一年让我想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新招。”
他看到我笑,神情也轻松了一些,又重复了那晚说过的话:“好,都依你,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我没吭声,心里却有些反胃,只因为陆淮安的这种“大方”。
财产分割的流程出乎意料地快,最终的结果也让我挺满意。
我拿到了陆氏全资子公司的一百%股份,按市价算超过12亿,陆氏投资的三家科技公司45%的股份,市值大概在7亿左右。
再加上陆淮安这几年自己挑的几家新公司,七七八八加起来,我从他那里带走了超过30亿的财产。
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了。
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了,我终于拿到了那张离婚证,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我顺着长廊快步往外走,想要赶紧离开这个让我压抑的地方。
“微微,微微,微……”陆淮安在后面追了几步,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有些着急。
我被他喊得心烦,不耐烦地停住脚步,猛地回头看向他,眉头拧了起来,“陆淮安,别再叫我微微了,听着就恶心。”
他愣了一下,大概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半个月我对他的好脸色,其实是在等真正离婚的这一天。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开口说:“我只是想说,你放心,以后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我都答应。”
我笑了笑,一束阳光顺着陆淮安身后的罗马柱洒下来,正好照在他身上。
像是命运在捉弄我,问我:「于适微,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他身上还有一束光。」
我没有犹豫,直接点头说:
「行啊,陆淮安,那我的要求是,以后,你永远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
我看到他脸上露出几分裂痕,
像是被人当面狠狠打了一拳,满脸苍白。
而我却轻松地转身,抬脚往外走去。
此刻太阳正挂在最高点,照得皇后大道金光闪闪,比起那一束光,这里阳光万里。
4
我和陆淮安离婚的消息,很快就在朋友圈子里传开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许念珠追了陆淮安一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又等到我主动提出离婚,她不把这个消息闹得满城风雨,那就真对不起她的手段。
但她显然比我想象的还要笨一些。
我刚从陆氏集团的大门出来,就被一群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镜头和话筒齐刷刷地对准我,嘈杂的声音像是市场里的喧嚣。
「陆太太,你和陆先生真的离婚了吗?是不是因为十年婚姻里,你没有为他生个孩子?」
「陆太太,听说因为你无法生育,所以陆先生的父亲一直不认可你的地位,是真的吗?」
「你们的离婚会不会影响到陆氏集团未来的运营?你是不是被赶出了陆家?」
「陆太太,给我们说说具体情况吧。」
「陆太太,陆太太……」
我懒得搭理,正想让保镖把这群人拦住,就看到许念珠捧着肚子朝这边走来。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独特的腔调,很快就把记者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哎呀,你们都太过分了,她不能生已经很痛苦了,现在又离婚了,像只丧家犬一样,你们还问个没完。”
那些记者反应很快,立刻转移目标,纷纷问道:
“许小姐,你肚子里的是不是陆氏的小公子?”
“许小姐,陆先生是不是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才和陆太太离婚的?”
“许小姐,什么时候能等到你和陆先生的婚礼?”
许念珠笑容满面,摆手说:
“快了快了,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阿安的第一个孩子。”
见我面无表情,许念珠挑了挑眉,走近我身边,低声说道:
“别装了,想哭就哭吧,怪不了别人,谁让你自己不能生,又管不住他。”
我没吭声,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许念珠的左脸瞬间红肿起来,她气得浑身发抖,瞪着我说:“你竟然敢打我?!”
我嘴角微微上扬:“有什么不敢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大,我跟陆淮安几天前刚离婚,这分明是他婚内出轨的证据。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儿子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出生。”
我故意模仿她的语气,慢悠悠地说完。
说完后,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我,眼神里的恨意浓得化不开。
我不明白,我和陆淮安都离婚了,她想要的很快就能到手,她到底在恨我什么?
没过多久,陆淮安的车就停在了路边。
他推开车门,大步走了过来。那些记者又想围上去,却被保镖们迅速驱散到一边。
他看向我,眼神沉了下来。
好几天没见,他明显瘦了一圈,那身定制的西装都显得宽松了。
许念珠一看到他,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跑过去想挽住他的胳膊,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急切地问:「你没事儿吧?」
我挑了挑眉,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不过我还是礼貌地回应:「我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我就转身往另一边走。
许念珠一下就急了,气呼呼地喊:「陆淮安,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居然先问她有没有事?」
她把被我打过的脸凑过来,哭诉道:「你看看!她还打我!她凭什么打我!」
陆淮安皱紧了眉头,低头对她说:「微微向来脾气好,你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惹到她?你能不能懂事点?」
许念珠被他这么一训,愣在了原地。
他抬脚朝我追过来,说道:“微……适微,这样叫你,行不行?”
我没表态,反问:“还有别的事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你要离开港城?”
今天早上我带着从京州来的财务团队来处理几家公司的事务,他大概猜出我要走了。
我轻声应了一声。
他又问:“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念珠突然尖叫了一声,显然是被陆淮安的话气到了,现在才缓过神来。
我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锋芒,说:“等许念珠生孩子那天,我会来送礼,陆淮安,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份大礼怎么样?”
他低下头,沉默不语,情绪有些不对劲。
这些年,我几乎没再见过他这么阴郁的样子。
这让我想起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当时我刚到洛杉矶,对这里的一切都还不太熟悉。
经常被人嘲笑是个tu包子,他们用口香糖粘住我的头发,在我的椅子上涂满厚厚的胶水。
这种不算严重但也挺烦人的欺负,老师也视而不见。
直到有一天。
几个男生调笑着说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他们拉拽着我往前走,就在最后一秒,陆淮安挡在了我面前。
他抬头看向那几人,冷冷地开口:
“滚开。”
最后,不可避免地打了一架,他受了伤,眼神依然阴沉,看着我说:
“以后,你跟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给他涂药,听到这话,我点了点头。
就在那一刻,我被他彻底吸引住了。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跟着他,形影不离。
我了解到,他15岁那年就被独自一人送到了国外。
在国外的那两年,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此刻,我感觉这场景有些眼熟。
他好像抑郁症又犯了。
但我已经不想再掺和了,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
干脆就当没发现。
几秒后,他看向我说:“好,那你,一定要来。”
5
几天后,我再次踏上了京州的土地。
当我步出京州首都机场的那一刻。
我感到一种久违的紧张和不安。
我记得,22岁那年。
我从UCLA毕业后,为了陆淮安,我毫不犹豫地去了港城。
当时,父母对此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责怪地说女孩子长大了就会飞。
但不久后,当他们得知陆淮安的身份,他们几乎毫不犹豫地命令我立刻返回京州。
那时候,父亲和陆淮安的父亲一样,愤怒到几乎要气炸,只要求我立刻滚回家,免得他气出个好歹来。
我不理解,也不愿意接受他们对我们关系的反对,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
直到陆淮安在一次冲突中受伤,断了三根肋骨,住院治疗了大半年,却依然坚持要和我结婚。
母亲终于有所松动,半是逼迫半是劝说地带着父亲飞往港城,向我揭露了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原来我爸和陆淮安他爸,当年都是偷渡到港城的。
俩人一起经历过好几次被追捕和关押。
最危险那次,陆淮安他爸差点死在监狱里,是我爸让出自己的水和吃的,救了他一命。
但好心没换来好报,在一次大搜查里,陆淮安他爸把我爸给举报了。
因为这次举报,我爸断了留在港城的路。
而陆淮安他爸却留了下来,还发了家。
之后我爸不甘心,又去了首都。
一路摸爬滚打,经历坎坷,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知道陆淮安的身份后,我爸死活不肯松口。
毕竟陆父都这样,陆淮安还能是个啥好东西。
后来,父母想把我带走,但我死活不愿意走。
最后,这件事闹得特别僵,我和父母几乎要决裂了。
十年过去了,再回过头看。
不管是陆淮安婚内出轨的背叛,
还是我们最终离婚分道扬镳的结果,
都只能说是报应不爽,因果循环。
而我,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6
「适微?适微!」
一个既陌生又略带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一看,有些惊讶。
没想到来接机的人会是他。
走过来的人身材高挑而瘦削,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长度及膝,内搭的黑色高领毛衣显得格外雅致。
同色系的细腻西装裤干净利落,脚踩一双德比鞋,整个人散发着浓厚的书卷气息。
我挥了挥手,微笑着说道:「奕德,好久不见了。」
高奕德,我妈闺蜜的儿子。
和我同年,从小就是学霸,成绩从未跌出过前三,出身于一个有着三代学术背景的家庭,纯正的知识分子后代。
听说他现在在北京大学教书,主攻心理学。
他看到我时挺高兴的,赶紧伸手接过我的行李箱,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已经热乎的暖手宝递给我,说:
“冷不冷啊,这才十二月初,京州已经下过雪了。”
和港城比起来,京州这天气确实冷多了。
我点点头,“我爸妈呢?他们……”
这两年,随着我和爸妈年纪都大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比早些年好多了。
可过去的事还是摆在那里,是我伤了他们的心,他们不来,我心里也清楚。
“都在车里呢,外面太冷,我没让他们下车,一会儿就能见着了。”
高奕德的声音特别好听,标准的京腔里带着北方人的直爽劲儿。
比起粤语里那些拐弯抹角的调调,我还是更喜欢这种感觉。
几分钟后,我坐进了 SUV 的副驾驶位,这是一辆 5.7 米长的红旗 LS7,气场十足。
我看到父母并排坐在后座,心里猛地一颤,心跳加速,瞬间鼻子就酸了,想哭。
还没等我开口,母亲就先凑了过来。
她仔细打量了我几眼,眼圈渐渐泛红:“微微,你瘦了,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好久不见,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我瘦了。
我抿了抿嘴唇,轻声喊道:“妈……”
积攒了好久的委屈和失望,在看到母亲的那一刻,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五年热恋,十年婚姻,却蹉跎了我的大半生。
叫我怎么能不恨。
可在港城,我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只能自己撑起一片天。
好在,这里是京州,我还有父母。
母亲轻声应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泪。
我们母女俩坐在车里,相对无言,眼里满是泪光。
“行了,哭什么呀,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别让小高笑话。”
几秒后,父亲轻咳了一声,声音有点别扭,但还算有力。
高奕德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于叔,我今天出门没带耳朵,啥也听不见。”
他这一句话,让刚刚还压抑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看着父亲,嘴张了张,轻声唤道:“爸……”
父亲应了一声,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回来了,回来就好。”
7
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回到了望京的家中。
高奕德因为明天有课,自己开车回他在海淀的住处了。
这套公寓,是我出国前一直住的地方。
现在爸妈已经在更繁华的地段买了更宽敞、更豪华的新房。
但我回来后,还是选择住在这里。
洗完澡,我赖在妈妈身边,撒娇说:「妈,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爸爸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回来就抢你妈,真是……」
我逗趣地接话:「犯了天条啊。」
爸爸被我逗得语塞,最后也忍不住笑了。
妈妈宠溺地点头:「好,今晚咱们娘俩聊聊天,让你爸去次卧睡。」
我偷笑着,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等我和我妈关了灯躺下,她还是没忍住,小声问我:
“你和……就离了?”
我妈怕提到名字我会难过,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我应了一声:“离了,还从他那儿拿了不少钱呢。”
我妈轻轻拧了我一下:“你这孩子,夫妻本是一体,他的不就是你的,再说了,他那事儿做得太不像话!
“就应该让他净身出户!他们姓陆的,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听着我妈近乎气愤的抱怨,我笑了笑说:
“是啊,妈,还是你和爸眼光准,我就是个瞎子,我现在有点后悔,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要是当初……”
要是我当初跟爸妈一起走了,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话音刚落,母亲立刻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谁没被人骗过呢,不浪费,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正是有了这十几年的经历,才成就了现在的你。”
我在黑夜中流下了一行泪。
母亲没有责怪我,我却觉得自己实在愚蠢。
竟然如此笃定,陆淮安会永远只爱我一个人。
几秒后,母亲起身,轻叹了一声:“要我说,高奕德是个不错的家伙,虽然他结过婚又离了,但那孩子……”
我被逗笑了,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妈,我知道高奕德是个好人,但也不能强行撮合啊,人家又不喜欢我……”
“谁说的,他喜欢你多少年了。要不是你追去港城还结了婚,他也不会那么苦,最后听了他的妈妈的话也跟着结了婚。不过半年就离了,至今都没再结。”
我愣住了,脑海里闪过和高奕德认识的那些日子,他确实总是围着我转。
十五岁那年,我骑摩托从巷子里冲出来,刹车失灵,一头撞上了桥墩。
膝盖着地,血流了一地,高奕德毫不犹豫地扔下自己的车,冲过来把我抱起来。
平时冷静得像块木头的他,那一刻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嘴里还嘟囔着:「别怕,别怕,我们去医院,医院,医院在哪?」
我忍俊不禁,回过神来才发现母亲正盯着我。
我转过身,轻描淡写地说:「没那回事,您别操心了,我不会再结婚了,我要去睡觉了。」
母亲应了一声,临睡前还不忘叮嘱我再考虑考虑。
8
连续一周的阴雨绵绵。
即使台风没有正面袭击,也带来了不少影响。
港城中心私立医院内。
许念珠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我不管!立刻让他过来!我要见陆淮安,他不能这样对我!」
陆淮安按了按眉心,感到自从微微离开后,他越来越疲惫。
「别吵了,我在这儿。」他在病房门口说道。
许念珠一看到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她捧着肚子从床上跑下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
「阿安,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让大家都知道你和于适微离婚的事,我不知道这会影响到陆氏的。」
那天许念珠在陆氏公司门口闹腾的那件事,很快就在网上炸开了锅,没过多久,陆氏总公司的股票就开始一路下跌。
陆淮安心里明白,这件事,媒体的炒作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是微微在背后出手了,她回京州之后,把手里所有的股份都卖给了广庭,广庭是她父亲的企业,影响力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
短短一周时间,微微就利用广庭对陆氏发起了强势的冲击。
如果陆氏不想让旗下的子公司以及其他几家公司彻底变成广庭驻港城的分公司,就只能花高价把那些股份再买回来。
要是不买回来,以广庭的实力,很快就会把所有公司都吞并掉,接着,陆氏也会被拿下。
如果陆氏易主,他父亲估计当场就得气死。
陆淮安深吸了一口冷空气。
原来她说的有趣玩法,是让陆氏像许念珠那年一样,牺牲自己,烧毁资产为广庭铺路。
真是精准又狠辣的手段。
他摇摇头,不禁感叹,不愧是她。
他还记得,那年她才十七岁,刚跟着他熟悉了环境,就开始大展身手。
在一次比赛中,她独自面对十四个小队和几个瞧不起中国人的导师的压力。
用他们仅剩的500美金作为启动资金,只用了半个月,就吞并了四个小队的全部资产。
接着和他一起击退剩下的十个小队,从500美金到5000美金,再到整整79624美金。
短短三个月,他们就赢得了比赛,赢得彻底。
后来,她把自己赚的所有钱都捐回了国内。
那些金发碧眼、满嘴ABC的老外气得直跳脚,却拿她没办法。
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笑。
那几年,在那个只有他们俩的真正异国他乡。
他的微微,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他身边。
她就像个小太阳,把所有的恶意都融化了。
听到他和父亲吵架,她会紧紧抱住他,安慰他。
她知道他一个人在国外,曾经被排挤、被鄙视、被霸凌、被孤立。
每次他被无端侮辱、被骂的时候,她都会心疼得掉眼泪。
而那些差点逼得他崩溃的情绪,都在她出现后,一点点被化解了。
甚至在他抑郁症发作伤害自己的时候,她会冲过来紧紧抱住他,不停地安慰说:
“我会永远陪着你。”
是微微,让他重新找回了生活的勇气。
“阿安,阿安?”
一阵猛烈的摇晃让他回过神来。
许念珠嘟着嘴,不高兴地说:
“你在想什么呢?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我爸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陆淮安推开许念珠的手,结婚?
他的妻子,这辈子只会有一个。
几秒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
他的一切本来就属于微微,如果她想要,他恨不得双手奉上。
既然现在她想这么玩,那烽火戏诸侯又何妨。
“行了,我还有事,你别闹了。”
说完,陆淮安转身就走。
留下许念珠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叫喊。
9
在疾驰的车辆中,陆淮安紧锁着眉头。
视频里,微微的父母正笑眯眯地望着她,她身边坐着一个挺拔的男子。
这个男人他曾在微微儿时的相册中见过。
他记得,名字是高奕德。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
微微的父母似乎已经在为她物色新的结婚对象了。
而这个男人,显然对微微很有好感。
几秒钟后,陆淮安闭上了眼睛,深陷思考。
他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他原以为即便离婚。
他也有办法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签了字,只是想让她冷静一下,消解心中的怨气。
毕竟,他们有十几年的感情。
她那么心软,最终会原谅他的。
但现在,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其实,不管是广庭还是京州,
他最怕的,还是微微的父母。
十年前微微愿意为他放弃一切去港城,
如今她回到京州,
再想让她独自南下,估计没戏了。
陆淮安再一睁眼,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把陆氏的股份处理掉,帮我订最早去京州的机票,越快越好。”
10
“微姐,早上好呀!有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这段时间我进了广庭,带着三十亿做“本金”,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会儿跟我说话的是父亲给我安排的秘书,孟澜。
二十五岁,北大本硕毕业,一毕业就被挖到广庭,让她给我做秘书,确实有点大材小用。
我笑了笑:“先说好消息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早上高先生又送花来了,他说是恰好路过,可我不信,那花束的风格像是城西那家老店包的,来回几十公里呢。”
我这才注意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束洛神花,粉中带着嫩白,不多,正好十一朵,象征着信仰和等待。
我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问:“那更好的消息呢?”
孟澜严肃了几分,语速加快说道:「今早港城那边传来消息,陆氏放股了,不多不少,正好够我们全部接手。」
她见我没说话,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吃掉吗?」
毕竟,我和陆淮安做了十年夫妻,孟澜摸不准我的想法也很正常。
我抬头,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吃?有钱难道不挣?」
孟澜点点头:「明白了。」
我扬了扬下巴:「去吧。」
等她转身离开,我拿出手机给高奕德发了条信息:
【谢谢你的花,晚上赏脸让我请你吃个饭?】
几乎立刻,手机响了两声,那边回复:
【我的荣幸。】
11
晚上,雍和宫旁,五道营胡同口。
京艳翰林书院。
高奕德先到,订了里面的包厢,正在倒茶。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我放下包,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虽然是两人包厢,但空间足够五六人坐下,我故意选了他身边的座位。
高奕德的动作微微停顿,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特意回去换了衣服,化了妆。
白天的湖蓝丝绸衬衫配黑色西装裤被我换成了圆领贴身长裙,侧边开衩。
知道他喜欢木质香,我还特意换了香水。
高奕德放下手里的西施壶,笑了笑,问道:
“还有客人?”
我挑了挑眉,反问:
“不能女为悦己者容?”
虽然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深,但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聪明。
和聪明的人相处,总是简单又轻松。
尤其是,他还喜欢我,所以表现得格外周到体贴。
见我没承认,他也不再追问,只是对着服务员说可以开始上菜了。
我们随意地聊着天。
从北方聊到南方,从国内聊到国外。
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不好意思,包间都满了,不知道能不能拼个桌。”
陆淮安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本地风俗,连拼桌都知道。
我没抬头,冷冷地说:“不方便,出去。”
他笑了笑,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他瞥了一眼我的裙边,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来者是客,微微,我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好累。”他低声说道,赖皮劲儿和早年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不知道高先生介不介意?”我回应道。
陆淮安像是才看到高奕德,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
高奕德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不介意,不过,我们已经吃好了。如果陆先生饿了,可以就这桌再点几个菜。这些总归是残羹剩饭,吃了容易不消化。”
我挑了挑眉,高奕德比我想象中攻击性更强。
说完,他站起来冲我伸出手。
我没犹豫就牵住了他,借他的力站起来,两人依偎着,距离早已超出了朋友间的安全分寸。
只一瞬,陆淮安的脸色沉了下去,伸手拦住我,说:
“微微,跟我回家。”
我忍不住笑了,反问:
“回家?回哪儿?这儿就是我的家,你是想让我跟你回港城?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听到我的话,他的脊背瞬间绷直,脸色一白,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几秒后才说:“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陆氏的股份?只要你跟我回家,我愿意……”
“陆淮安,我发现你贵人多忘事。”
我打断他:“你好像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不会再回去,也不接受你的任何示好。”
他抿了抿唇,见我如此笃定,脸上血色消失大半。
就像是整个人受了重伤。
我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那次经历。
我和他在洛杉矶遇到的那次抢劫,到现在还让我心有余悸。
那是我到洛杉矶的第二年,我们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堵住了。
他们看起来是有备而来,专门挑亚洲人下手,逼我们交出钱和贵重物品,还让我们脱衣服。
陆淮安紧紧护住我,瞪着那些人,眼神里满是愤怒。
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紧紧跟着我。”
我拼命点头,心里害怕极了,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没过几分钟,他瞅准机会,猛地冲向其中一个抢劫者。
可对方居然有枪,砰砰两声,我吓得腿都软了。
但他脸都没变一下,大声冲我喊:“跟紧我!跑!微微,别怕,跟着我!”
我撒腿就跑,紧紧跟着他的步伐,终于冲出了包围。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才看到他的胳膊和肩膀都中了一枪,可他之前一直没吭声,怕我害怕。
好在那群混混用的枪是不知道倒过多少手的破旧玩意儿,子弹连硬壳弹头都没有,不然,他的左手估计就保不住了。
我哭得特别伤心,就怕他会死。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当时他的脸色就像现在这样,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他还是不忘安慰我:“别哭了,真难看,跟只小花猫似的。”
现在,那种日子估计再也不会有了。
我不想再被过去的情绪左右,看着他,我说:
“我记得离婚那天你说过,以后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陆淮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想制止我,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要你,以后永远都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我重复了两遍,一遍比一遍郑重。
一遍比一遍坚定。
说完,我靠在高奕德身上,低声说:
“陆淮安,我想试试别人,你别再找我了,我要重新开始。”
就在那一瞬间。
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切都被摧毁。
此刻的陆淮安,就像被台风席卷过的脆弱城市。
他一眨眼,居然落下了一滴泪。
他张了张嘴,我只隐约听到几个字:
“别这样,别这样对我,微微。”
他放弃了一切,甚至牺牲了陆家的利益。
只为了求得我的原谅,希望带我回家。
可我却牵着别人的手,告诉他我要开启新生活。
我没有再看他,带着高奕德转身就走。
我知道他一直盼着我会心软,离婚时如此,生病时也如此。
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我心有不甘,也恨他。
恨他曾经对我那么好。
又恨他如今把一切都毁了。
12
陆淮安终于倒下了。
他一直都很固执。
心理上的疾病因为我的刺激而再次发作。
他整日昏昏沉沉,状况恶化到无法自己进食,只能依赖那些冰冷的医疗设备来维持生命。
陆氏集团也因此陷入混乱,广庭趁机收购了大量股份,成为了仅次于陆淮安的第二大股东。
听说陆淮安的父亲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没能承受住打击,被送进了急救室,父子俩都病倒了,如果再没有人挺身而出,陆氏恐怕就要垮了。
最终,是许念珠求助于她的父亲,以自己和腹中孩子的生命为赌注,迫使许家出资出力。
这个傻女孩,真是让人感叹父母的爱子之心。
不到一个月,许家几乎搭上了半条命,而陆氏依旧在生死边缘挣扎。
明里暗里把所有市场股份都吃下的,是广庭,是我。
错一次可以说是脑子一时糊涂,
再错第二次那就是傻到家了。
就在陆氏马上就要被彻底打败,变成广庭的营养补给,陆淮安也快撑不下去的时候,
陆父来到了京州,找到了我父母。
他刚从医院出来,满头白发,身体抖抖索索的,看着就像活不了多久。
这会儿站在我爸面前,弯着腰,一下子老了二十多岁。
几秒后,他竟然跪了下来,声音都喊哑了:
“于庭,你要陆氏,要我的命,要我跪着求你,道歉,认错,随便你,我错了,当初背信弃义,连猪狗都不如。
“可我儿子,他真的是真心喜欢你女儿的,我只求你,让她去看他一眼。
“是我,是我骗你说我得了癌症,要亲孙子的骨髓救命,又下药让阿安和许家那丫头在一起的。
“都是我的错,阿安从没爱过别的女人,他只是想救我的命。”
他每说一句都像是在忏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滴血,
满心满眼都是害怕失去儿子的恐惧。
这和那几年把陆淮安一个人扔在国外,还打断他三根肋骨的行为,差别太大了。
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就是一个父亲所谓的“爱”。
但我还是觉得,这种爱太恶心,太扭曲了。
即便陆父跪地苦苦哀求,父亲也没有替我答应。
他想让我自己做决定。
只是让人把陆父送到陆淮安所在的那家医院,还特意下令找最好的医生来。
我知道,父亲是怕万一我要回头,和陆淮安重新在一起,他父亲绝不能因为我而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只是母亲受不了,捂着胸口不断问我:“微微,你怎么想?”
我呼出一口浊气,说:“我去看看他。”
13
在医院里,陆淮安难得地清醒着。
他刚见到了父亲,满头白发,哪里还有当年枭雄的影子。
都怪他,一失足成千古恨,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父亲。
此刻,他还不知道,父亲的癌症其实是假的。
他只知道,马上,微微就要来看他了。
半小时后,我敲开了病房的门。
陆淮安眼中满是惊喜,但看到我身后的高奕德时,他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不过他不敢再摆谱,半靠在病床上说:「微微,你来看我了。」
我点点头,对他说:「我来,是告诉你两件事。你挺得过去就活着,挺不过去,死了也行。」
陆淮安脸色苍白,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说:「我挺得过去,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没有回应,直接说道:
“你父亲,没有癌症,你不用担心他会病死,不过,也不一定,万一呢,谁说得准。”
他只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嘴唇微颤着说:
“所以,那晚……”
我点头:
“你爸给你下了药。”
他低下头,神情里透着痛苦,又像是无奈。
我接着说:
“还好你爸没癌症,要是真有,许念珠的孩子也救不了他,那个小孩不是你的,十年婚姻,不能生的,不是我。”
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很快明白了我说这两件事的目的。
他看向我,开口道:
“微微,我不是……”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
“你当然不是因为我不能生才出轨许念珠,你只是被你父亲利用了,还相信了他,想留着骨髓去救他。可是,陆淮安,我不相信你真的就这么傻,傻到你父亲说他得了癌你就信。”
我抬头看着他,“你想救父,但你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哪怕你不承认,可我太了解你了。
“你不去查清楚你父亲是不是真的得了癌,是因为你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孩子留下来。你在顺水推舟,你在等,等孩子生下来,让我认,毕竟,在你心里,我不能生,对吧?
“陆淮安,你不仅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你还在侮辱我的智商,蔑视我的人格,甚至,辜负了我对你的爱。
“所以,我和你离婚,不是一时冲动,我是认真的,你听明白了吗?”
我万万没想到,话刚说完,陆淮安就昏倒了。
短短半小时内,他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我站在 ICU 外,眉头紧锁。
看着跟过来的高奕德,我灵机一动,问道:“你是心理学专家,你觉得……”
他点点头:“是真的,心理疾病最难治,病人要是没了求生欲,器官很快就会出问题,临床上有不少类似病例。”
“你刚刚那些话,足够让他彻底绝望,我来,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装的,我觉得,他可能真要死了。”
我沉默了几秒,又问:“那我……”
他摇头:“不算,连过失杀人也算不上。”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只觉得高奕德太会揣摩人心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
陆淮安还是被救活了。
医生说:“陆先生的求生欲很弱,他以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说。”
我得承认,直到这一刻。
我心里的那些恨才真正消散大半。
而此刻,听到医生说陆淮安求生欲很低。
我也终于释怀了。
算了,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吧。
14
自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踏足医院。
对陆淮安和我而言。
或许不再见面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至于他的健康状况。
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在照顾,包括心理医生。
我们都不再是当年17岁的少年。
也不再是在洛杉矶那种陌生环境中相互依赖。
他不必再保护我,我也不用为他流泪。
后来,我听人提起。
陆父最终没能挺过来,去世了。
陆淮安因为父亲的去世,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回到港城后,卖掉了陆氏的股份,搬回了洛杉矶。
至于许念珠,她不仅没等来婚礼,还因为流产身体受损,许家也因此垮台,她这才开始悔恨。
但这些,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快要过年了。
京州到处都弥漫着新年的氛围。
虽然我是在这儿长大的,但算下来,已经有十几年没好好在这座城里逛逛了。
所以,我提议出去走走。
可父母在京城待了这么久,一个摆手拒绝说:“没兴趣。”
另一个则推我:“你让奕德陪你去。”
我正琢磨着算了,实在不行我自己去转转,
没想到高奕德已经接到我妈的指令,第二天就守在望京楼下等我。
那几天,我们去了不少地方,大多是各种各样的小巷子,
南锣鼓巷、北锣鼓巷、烟袋斜街、前门大街,
到处都散发着京州独有的那种悠闲和惬意。
小巷两边的百年白蜡树,金黄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满眼都是青砖黛瓦的四合院。
有位大爷提着鸟笼,哼着小曲儿,悠闲地走着。
穿过小巷,不知哪家种了一棵红柿子树,树上挂满了像小灯笼一样的红柿子。
一个个圆鼓鼓的,没人去摘,任凭空中飞过的鸟儿啄食,有时还会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港城地价高昂,哪怕是太平山顶,也充满了忙碌的气息,大家都忙着向前冲,却忘记了出发的初衷。
我看着那棵柿子树看得入了迷,直到高奕德叫我等一下,说他去去就回,我才回过神来。
我应了一声,让他去忙。
而我则慢慢走着,一边等他,一边继续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几分钟后,高奕德捧着一束用柿子围成的简单花束递给我。
扑鼻而来的果香混着花生炒货的香味,上面还用四方白纸写着:「好柿花生。」
我挑了挑眉,露出几分惊喜:「这是你从别人家摘的?」
他点点头:「看你看了很久,我就去找那家人,他们听说是送给女朋友的,特别高兴,拿着长杆剪了不少下来,花生也是现炒的,特别香。」
我爱不释手,左看右看地说:「这可比那束洛神花更能打动我的心了。」
说完,高奕德顿了顿。
我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打断我说:「适微,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这些年,我并非在等你,只是找个知心知意的人太难,我才一直单身。」
我看着他,知道他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
相比洛神那种浪漫却遥不可及的等待,
如今这种简单平凡的生活,像吃柿子、剥花生,才是我真正向往的。
我受过的伤太深,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直接说:“我对你真的没感觉,哪怕你这些年没等我,我也会觉得有压力。”
还是说:“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想靠近我,我就会觉得不舒服。”
可我不久前还利用过他,还说要重新开始,
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几秒后,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认真地看着我,开口说:“朋友,只是朋友,朋友之间,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他太果断,又太懂得人心,
干脆利落地把我想回避的那点直接挑明了。
虽然我清楚这可能并非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但他愿意坦白说我们只是朋友,坚定承诺不再越界,
还给了我时间和空间,也顾及到了我那颗敏感又尴尬的心,
我其实已经很感激了。
过了一会儿,我笑了笑,说:“谢谢。”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在了我前面,
像是要领着我再逛逛这京州城。
我跟在他后面,心里竟也轻松起来,还带着些期待,
不只是对接下来的时间,更是对以后。
虽说,白头偕老并非易事,相识已是难得,
但如果真的还有以后,
那有些事情也可以顺其自然、随心相处,
到时候再说吧。
番外:陆淮安
父亲去世后。
我把他带回了港城,和母亲安葬在了一起。
我的母亲,在我15岁那年意外离世。
她的突然离去,让父亲陷入了深深的悲痛。
每次看到我,他都会想起母亲。
因此,他决定把我送到国外。
我曾经思考过。
如果两年后我没有遇到微微。
我是否也会像母亲一样,因为某个意外而离开人世。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微微。
但是,我又失去了她。
回到港城后,我变得更加清醒。
最让我痛苦的是,我发现港城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我们的回忆。
她在这里,和我一起度过了十年的时光。
我不明白,是什么让我迷失了方向。
竟然让她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她那么爱我,为了我承受了十年的流言蜚语。
可我竟然还不知足,在拥有她的时候,还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所以,我卖掉了陆氏。
我也再没脸踏足京州。
她曾说过,不想再见到我,她要开始新生活了。
思前想后,我跨越大洋,又回到了洛杉矶。
好像只有这里,还能找到一些能支撑我下半生的东西。
有一天,我重返UCLA校园,在那棵我们常去的大树下坐了很久。
等我站起来时,脚都有些麻了。
我弯着腰去捶小腿。
突然,我看见了一行中文。
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但还能隐约认出写的是什么。
【陆淮安,我爱你。】
那一刻,我疼得几乎站不直身子,咳了好一会儿,直到咳出一块乌黑的血块才缓过气来。
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我仔细盯着那行字。
理智瞬间又崩塌成了碎片。
我躲在树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一直到夕阳落山。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已经没墨的万宝龙钢笔,一笔一画地写下:
【于适微,对不起。】
全文完。
来源:糯米爱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