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9年10月28日是周六,同宿舍的李老师和杨老师都回家了,刘丽妍很早就躺下了。可躺了很久没有睡意,她便翻身坐起,拉开电灯,从枕边拿起一本卢梭的《爱弥儿》看起来。
1989年10月28日是周六,同宿舍的李老师和杨老师都回家了,刘丽妍很早就躺下了。可躺了很久没有睡意,她便翻身坐起,拉开电灯,从枕边拿起一本卢梭的《爱弥儿》看起来。
“笃笃笃……”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刘丽妍一怔,放下书,抬腕看看手表,差一刻10点,这么晚会有谁来呢?
“谁呀?”刘丽妍问一声,翻身下床。
“小刘吗?是我。”刘丽妍听出是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她打开房门,可还没有看清来人的面孔,便觉刀光一闪,左前胸挨了一刀,当即昏倒在地……
辽宁省辽阳市辽阳县公安局刑警队值班室接到报案是在10月29日上午8点零5分。报案人是第二中学教员朱宏宽。
这天一大早,朱宏宽来到第一中学教师宿舍给刘丽妍送录音机。他敲了半天门没敲开,冒昧推,门却开了。朱宏宽刚要往里走,猛见刘丽妍仰面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头和身上满是鲜血。朱宏宽急忙放下录音机转身向派出所跑。
第一中学的教师宿舍是一排旧式砖瓦房。凶杀现场在西侧第三间屋。死者刘丽妍头部和左胸部各有一处深达寸余的锐器创口。
现场勘查表明,屋内物品未见短缺,门窗完好。尸体检验查明,致死原因为锐器伤。死者衣着完好,脚穿拖鞋。室内无搏斗痕迹。
勘查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未发现任何线索。但从现场情况可以推断,凶手一定与被害人相识。死者未被强奸、屋内财物未见丢失,杀人动机既不是盗窃,也不是奸情,那么,仇杀或杀人灭口的可能便突出出来。
刘丽妍会有什么仇人呢?
现场勘查结束后,侦查员们四出查访。刘丽妍26岁,正是谈恋爱的年龄。但她对待婚姻问题严肃认真,要求也高,先后谈了几个对象,都未谈成。所以,第一路侦查员负责查访与刘丽妍谈过恋爱的男人。
刘丽妍毕业于师范学院,先是分配在县第二中学当教员,后因工作需要于1989年9月调到第一中学做团的工作。所以,第二路、第三路侦查员前去第一中学和第二中学走访。
据两位中学教师介绍:刘丽妍性情温和,为人正直,工作勤恳,没发现她和单位里的哪位同志结过仇怨。如果真有仇人的话,只有与她谈过恋爱的人值得怀疑。
可是,第一路侦查员整整查访了一天,没发现任何嫌疑人;也没查到任何可疑线索。
侦查工作陷入僵持状态。下一步该怎样走?到哪里去寻找突破口?刑警队长武锐苦苦地思索。
这一夜,武锐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3点半。他把各组侦查员带回的询问笔录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逐字逐句地推敲。
第一中学的一位女教师回忆道:“10月29日下午4点钟左右,刘丽妍上二中去要录音机。这个录音机是月初借给第二中学的,因为下周校里开大会要用录音机,所以派小刘去要。隔了不到1个小时,小刘回来了。录音机没要回来。她说是录音机坏了,那边说修好了准保送来。说完,好像还叹了口气说:唉,真倒霉。我当时并没理会儿。现在回忆起来,她当时脸色也不大好看。你们说,这是不是挺可疑?”
第二中学团委书记介绍说:“29号下午刘丽妍是来找我要录音机了。大概4点多钟。因为当时录音机在朱老师那儿,我就让她去找朱老师了。”
朱老师就是报案人朱宏宽。朱宏宽证实了团委书记的介绍:“29号下午刘丽妍是来找过我。因为我从团委书记那儿借的录音机是她们学校的。可当时我正在翻录几盘带子,还差两盘没录完,我就撒了谎,说是录音机有点小毛病,等修好了给她送去。”
从询问笔录看,回答无懈可击。然而,武锐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这个朱宏宽。刘丽妍死前与他有过接触,而报案人也恰恰是他。这是巧合吗?
作案人能在夜里叫开刘丽妍的房门,肯定是她熟悉的人。那么,在排除了死者的亲友和死者的恋爱对象后,可能叫开死者房门的人就只有朱宏宽了。
可是,朱宏宽为什么要杀刘丽妍呢?
根据第二中学部分师生介绍,他与刘丽妍既没有过恋爱关系,也未结过仇怨。那么,他有什么必要杀人灭口呢?当然不能排除意料不到的情况。
如果是那样,问题会不会出现在29日下午?刘丽妍找他要录音机的实际经过到底怎样,目前还仅是朱宏宽的一面之词,刘丽妍已死,死无对证。能不能找到见证人呢?
武锐决定去第二中学亲自走一趟。
朱宏宽个子不高,脸上戴一副金边眼镜,面如傅粉、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当他推门走进校长办公室时,武锐也不禁为他的美男子外表而惊叹。
“武队长,您找我?”他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
“你请坐。”武锐指着对面的长沙发说。
据校长介绍,朱宏宽一直表现很好,工作积极上进,教学成绩突出。两年前被选进校领导班子,目前已被定为副校长的候选人。他的实际年龄38岁,有一个和睦的家庭。生活上也没发现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武锐快速回想着校长刚刚介绍的这些情况,仔细斟酌着谈话从哪里开始为好。
“武队长,案情有眉目了吗?”朱宏宽主动打破沉默问。
“多少有些眉目。还得请你多帮忙啊。”武锐试探性地说出双关语,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只管说好了。”语调平稳,表情自然,没有异样。
“有些情况想问问你。”
武锐顿了一下。
“29号下午,刘丽妍是几点来找你的?”
朱宏宽带着不解的神情笑了一下。“我不是说过了吗,是5点钟以前。准确时间我不知道。”
“当时你在干什么?”
“在备课。怎么?”
“可是,按照常理,你应该在办公室里备课。”
“那是。”朱宏宽又笑了一下。“没有特殊情况我们是应该在办公室备课。但我嫌办公室人多,所以时常回宿舍备课。”
“噢。”武锐沉吟有顷,又问:“刘丽妍在你这呆了多长时间?”
“几分钟。她没进我的宿舍,只在门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你听没听说学校里还有别的什么人看见刘丽妍29号那天上学校来?”
“没听说还有谁见过她来。也可能有,我不知道。”
看来谈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但武锐没有轻易放弃。他又向朱宏宽询问了一些有关刘丽妍生前的情况,试图在交谈中发现纰漏。可是,他的希望落空了。
送走朱宏宽,武锐心中不禁有些颓丧。难道侦破工作真的无路可走了?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在第二中学寻找突破点。武锐坚信,问题出在第二中学。可是到哪寻找突破点呢?
正当武锐在校长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冥思苦想时,侦查员杨安民和孙梅走进来。他们是负责到熟识刘丽妍的师生中调查走访的。
“发现点情况。”大个子杨安民刚坐到沙发上便急于开口。
武锐平静地看着他,不以为然地静候下文。
“毕业班一名女学生讲,29号晚上,她曾听同学常贵云说:‘刘老师上学校来了。’问她看见没有。可是当我们找到常贵云,她却怎么也不承认见过刘丽妍。据我们侧面了解,有学生反映,这个常贵云与朱宏宽关系不正常。可是,”杨安民看了看武锐,“这个情况对侦破刘丽妍被害也不会有什么帮助。所以我们就没有再追查下去。”
“不。会有帮助。”武锐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他向孙梅示意:“去把这个常贵云找来,我们一块和她谈谈。”
常贵云一走进校长办公室就显得十分紧张,两手下意识地揪住裤子不停地揉搓。武锐像审视人犯似的,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在这小小的县城,如此漂亮的姑娘不多见。武锐由此对“她与朱宏宽老师关系不正常”的话相信了几分。那么,29日下午她会不会和朱宏宽在一起呢?就是说,刘丽妍来找朱宏宽时,恰好遇见他们在一起?
“你是什么时间看到刘老师的?”待常贵云坐稳,武锐开门见山发问。
“我……没看见刘老师来。真的,没看见。”常贵云怯生生地说,两只手紧握在一起,不停地搓着,脸色羞红。
“那么,29日下午4点到5点,你在哪?没在教室吧?”
她低下头,齐耳短发盖住半个脸。“我上街去了。”
“上街了?”
“真的,是真的!”
“有人知道你上街吗?”
她摇了摇头。
“那么有人能证明你上街吗?”
她低垂着头没动。
“你上街时遇见过熟人吗?”
她摇摇头。
“那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相不相信凭你们。反正我说的是真话。”她声音发颜,带着哭腔,像是流泪了,把头埋得更低。
以后再问什么,她只是摇头,不肯说话。武锐反复向她讲述案情,启发她回忆以往与刘丽妍老师的交往,回忆刘老师为人善良、关心学生的往事,动员她积极配合公安人员侦破此案,为刘老师报仇。然而,无论怎样向她说服、动员、启发,她只是低头不语。
武锐知道再谈下去不会有更多的收获,只好暂时中断谈话。
回到局里,武锐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下一步方案,怎样才能让常贵云开口说出真情?这是取得下一步突破的关键。看来,下一步只好从常贵云与朱宏宽的关系上做文章了。
白天在学校与常贵云谈话时,武锐没有谈及这个问题。他知道,乱搞两性关系对一个应届毕业的女学生是致命的打击。当她得知自己与朱宏宽的不正当关系已被人知晓,就会丧失生存的勇气。可是,不这样便很难找到可以令朱宏宽开口的证据。
武锐坚信自己的判断,问题就在朱宏宽身上。
武锐决定明天一早再去第二中学,找常贵云谈话。只要常贵云一开口,便将朱宏宽带回局里讯问。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抬腕看表,已经夜里12点了。他这才感到几分倦意,走向墙边单人床,打算睡上一会儿。恰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武锐急忙抓起电话。电话里传来第七中学校长吴其芳急促的声音:“常贵云同学失踪了!”
武锐抬起握紧的拳头击在桌面上。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后悔自己行动迟缓,担心常贵云会发生不测。必须立即赶往第二中学。
按规定,高中学生都应该住校,以便使他们摆脱家务和田间劳动。可是因为缺少房舍,目前住校的只有6个毕业班。对住宿学生的纪律要求是严格的。晚饭后,6点半至9点半是晚自习时间,10点钟必须熄灯睡觉。住校学生除节假日外,不许回家,有事需离校,必须向班主任请假。
2日这天晚上,常贵云吃过晚饭便离开学校,既未向老师请假,也没跟同学打招呼。有人见她走出校门,以为她会很快回来。可是直到10点钟熄灯时,还未见她回校。她的家就住在县城西街,班主任派学生去她家里打听,家里人说未见到她。
常贵云失踪肯定与刘丽妍的被害有关。这是武锐得知消息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或许是白天与常贵云的两次谈话惊动了凶手?武锐对自己的推理更加坚信不疑。
吉普车开进第七中学校门时,校长、班主任和部分知情师生已经在楼外等候了。武锐注意到,朱宏宽站在人群前面。
武锐低声告诉吴校长,其他人回避一下,只请他和班主任一同去常贵云的宿舍看看。
这是一栋3层简易楼房。常贵云的宿舍在2楼最南端。因为是上课时间,空荡荡的长廊里阒无一人。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荡起回音。班主任用预先准备好的钥匙打开房门。房舍内整洁干净,到处透溢着年轻女孩子的生活气息。两侧各有6张木床,分为上下铺,常贵云的床是北侧靠窗的下铺。枕边和枕头上方用铁丝吊着的木板上摆满了书和笔记本。侦查员对常贵云的床上床下进行了细致检查。
在检查刚刚开始不久,杨安民衣兜里的对讲机传出呼叫声。他急忙来到走廊上,收听情况。尔后,他匆匆回到屋里,向武锐报告:县城东郊发现一具女尸,从死者衣兜里搜出的居民身份证表明,死者正是失踪的女学生常贵云。
武锐盯着杨安民怔愣了半天,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良久,他咬着牙低声说:“把朱宏宽带上,一同去现场!”
杨安民和武锐刷跨出屋门,便听见侦查员陈伟光追上来低声唤道:“队长!”
武锐回转头。
陈伟光递给他一张字条,说:“这是从褥子下面的一个日记本里发现的。”
武锐拿起字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下午3点到我宿舍来。”
武锐阴沉着脸把字条还给陈伟光,说:“拿去鉴定,和朱的笔迹比对。”他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身对陈伟光说:“寝室检查完后,你们再到教室检查一下常贵云的书桌。”
朱宏宽是从办公室里被叫走的。杨安民只说“请你跟着走一趟”。他没问去哪,便跟着上了车。
吉普车向东郊大项驶去。武锐和杨安民两眼盯着前方,不说一句话,也不理睬朱宏宽。过了好长时间,朱宏宽难捱寂寞地低声问武锐:“您看,常贵云的失踪与刘老师被害有联系吗?”
好半晌,武锐答非所问地说:“我们去常贵云被害现场看看。”
“常贵云被害了?”朱宏宽惊讶地说,“这怎么会?这怎么可能?是谁这样……”
武锐厌恶地闭上眼睛,打起盹来。吉普车一开到案发现场,便能看见下面的柳树林里围着一群人。
这是一片早已干涸了的河套,杂木丛生,枯草遍地,是情人幽会的好场所。武锐等人走入人群,向正在勘验现场的侦技人员简单询问情况。
常贵云的尸体仰卧在密树林中一处干草丛里,赤裸的下身和敞开的胸脯盖上了衣物。对尸体检验的结果表明,死因系被人扼住咽喉窒息而死,死亡时间是昨夜10点钟前后。因为外围现场被围观人群破坏,未能发现可供侦查的痕迹。
在观察情况的同时,武锐不时瞋视朱宏宽。可以明显看出,朱宏宽脸上不时透出难以抑制的惴惴不安的神色。他不时向侦查员打听什么,对常贵云的被害十分关心。
武锐对负责现场勘查的法医交待了几句,便低声对杨安民说:“把朱带回审讯室。”
审讯只用了两个半小时。经鉴定,在常贵云日记本里发现的字条是朱宏宽的笔迹。朱宏宽一见字条便冷汗淋漓,不得不低头认罪。
朱宏宽的交代不出武锐所料:
29日下午5点多钟,刘丽妍老师来宿舍找朱宏宽时,恰遇常贵云满脸通红、慌慌张张地从朱宏宽宿舍向外跑,却被里面追出的朱宏宽拦腰抱住,拖回屋里。朱宏宽转身出来关门时,才发现走廊里惊呆的刘丽妍。他只好强作镇定,问她有什么事。当得知刘丽妍来要录音机,便谎称录音机有毛病,将刘丽妍搪塞走了。
刘丽妍走后,他忐忑不安、心慌意乱。倘若刘丽妍将他的丑闻传出去,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常贵云和她的亲属再告他个强奸罪,他还得坐班房……
想到这些,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铤而走险。于是,他先给第一中学门卫打了个电话,找刘丽妍同宿舍的李老师和杨老师,确切得知她们都已回家。夜深人静,他来到第一中学教师宿舍,叫开刘丽妍的房门,一见面便猛扑上去,死死扼住刘丽妍的咽喉……
为了掩人耳目,第二天一早,他佯装不知,装作给刘丽妍送录音机,发现现场,向公安机关报案。
以后,得知公安人员两次找常贵云谈话,他担心常贵云泄露真情决定杀人灭口,于是将她骗到东郊大坝密林中……
几个月后,朱宏宽被押赴刑场。
来源: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