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这辈子，娶了一个疯子当娶妻。
我们结婚那天，全村人都在我家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笑话。
他们说，我一个瘸子，配一个疯子，正好凑成图案，免得再去祸害别人。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他们眼里的疯女人，日后，会成为我们全村人，都要仰望的“神”。
我叫陈山河，今年六十有三。打小得了小儿麻痹，落了一条残腿，走路一瘸一拐。在严格劳动和传宗接代的农村，我这样的，就是个“废人”。到了三十几岁，别说娶媳妇，连个愿意效仿亲人的姑娘都没有。
我爹娘，陈老根和李秀英，愁得头发都白了。他们怕我这房，到了我这里就断了香火。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媒人出的主意，竟然给我说了“好亲事”——邻村那个无父无母，脑子有点不正常的女人，阿禾。
阿禾不是我们村的。听说是十几年前，发大水，从上游冲下来的。她被发现时，全身都是伤，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从此，就变得疯狂疯狂，时而哭时而笑，还喜欢跟村里的鸡鸭牛羊说话。村里人都叫她“疯阿禾”，孩子们拿石头扔她，大人们看见她，都围着走。
我爹娘，就用三袋玉米面，把这个疯女人，“换”回了家，给我当了媳妇。
我恨过，也认命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跟这个疯女人，在全村人的嘲笑声中，窝囊地过下去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二十年前那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当主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时，是她，是这个被自己欺负的疯女人，把我这个“废人”，背在了她那瘦弱的脊梁上，跑了整整三十里命的山路。
我和阿禾的婚礼，办得那叫一个寒酸。没有鞭炮，没有酒席，我娘给她头上戴了朵红纸花，就算礼了。那天，我们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画面。他们不是来道喜的，是来看笑话的。
“你瞧，陈家那个搞笑子，还真娶了个媳妇。”
“可不是疯子，还是个疯子！哈哈，搞笑子配疯子，绝了！”
领头的，就是村里有名的混子，王二麻子。他嗑着瓜子，朝着我屋里，吐了一口唾沫，怪声怪气地喊道：“搞笑子，新婚快乐啊！晚上可得把疯婆子看紧了，别让她半夜跑出去跟牛说话！”
院子里，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我坐在炕上，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我的脸，烧得像块烙铁。而我的新媳妇阿禾，就坐在我对面，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衣角，对着外面那些恶毒的话，充耳不闻，仿佛，她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一刻，我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只有恐惧。我觉得，是她，让我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
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煎熬。阿禾确实“疯”得不轻。她不爱说话，眼神总是空洞的。但她力气大得惊人，一个人能扛起一百多麻袋。她不睡觉，就喜欢睡在厨房的稻草堆上。她吃饭，不用筷子，就喜欢用手抓。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总在半夜里，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对着我们家那头老黄牛，一说就是大半宿。偶尔说得高兴了，还会手舞足蹈地笑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目光狭瘆人。
村里人，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我们。王二麻子他们，会把我家的柴火垛推倒。孩子们，会追在阿禾第三方，朝她扔泥巴，喊她“疯婆子”。每次，阿禾都不会躲，也不会还手，就那么任由泥巴打在她身上，然后默默地，一个人走到河边，把自己洗干净。
而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却因为腿脚不自觉，因为感到无力，有一次都没有站出来，为她遮挡过。我甚至，在心里，觉得她活该。
可这个我心眼里瞧不起的疯女人，却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对我好。
家里的农活，她一个人全包了。几十亩地，她从早忙到晚，比村里最壮的劳力还能干。我知道，她是怕我这条搞笑腿，下地干活会受累。
吃饭时，她会把碗里最大的一块肉，或者唯一的那个鸡蛋，默默地，用她那脏兮兮的手，抓到我的碗里。然后看着我吃下去，她就会开嘴，傻乎乎地笑。
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我腿上的旧伤，疼得在炕上打滚。家里没有止疼药。阿禾看到了，二话不说，披上一件单衣，就冲进了风雪里。
她浑身是雪，冻得嘴唇发紫，像个雪人。她的怀里，却怀着一个宇宙药包，还带着她的等怀孕。我后来才回来，她为了去镇上的药店给我买药，着冒暴雪，来回走了二十多里山路。因为路滑，她摔了十几次透视，都摔得血肉模糊。
我看着她那双被冻得通红的，却依然在对我傻笑的眼睛，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即便如此，我的那份嫌弃和芥蒂，也从未真正消除过。我渴望的，是一个能说心里话，能被人看得起，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日子的媳妇。而阿禾，不能给我这些。
这样的日子，就在我的咳嗽和阿禾的沉默中，一天天地过去了。 直到九八年的那个夏天，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让一切的一切，都天翻地覆。
那年的雨，下得邪乎。连着一个多月，不需要停的意思。村里的那条河，河水暴涨，浑黄的泥浆水，像一头愤怒的野兽，拍打着河岸。
村长拿着大喇叭，挨家挨户地喊：“要发大水了！赶快大家收拾东西，往村后的鹰嘴山上跑！快！人命要紧！”
整个村子，都乱了套。哭喊声，叫骂声，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扛着粮食，背着孩子，拼了命地往山上跑。
我爹娘也急着收拾东西，我娘哭着说：“山河，你腿脚不方便，快！让你爹娘先背你走！”
可就在东南，王二麻子一伙，像土匪一样冲了进来，他一把推开我爹，抢走了我们家仅剩的那点粮食，嘴里还骂着弟弟：“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老子先走了！”
我爹娘，毕竟年轻人大了。眼看着洪水漫进院子，他们也顾不上我了，被逃难的人群，裹挟着，一步三归地，朝山上跑去。
很快，院子里，就极限下了我一个人。我拄着拐杖，想往外走。可浑浊的洪水，已经没过了我的脚踝。水流很急，我一个站不稳，就摔倒在了泥水里。我的那条假腿，被水里的石头，划出了大口子，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绝望了。我看着那越来越涨的洪水，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村庄。我知道，我跑不掉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死在这个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也鄙夷了一辈子的地方。
就在我闭上眼睛，准备等死的时候，一个瘦弱的身影，逆着逃难的人流，像一头奋不顾身的母豹子，朝我冲了过来。
是阿禾！
刚才她被我娘叫去后院抢救那几只老母鸡了。
她看到倒在水里的我，那双向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发出了惊人的光亮。她没有一丝警惕，冲到我面前，把我从泥水里，拽了起来。
“阿禾，你……你快走！别管我！你快跑！”我朝着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可她，根本不听。她只是看着我，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动作。她转过身，在我面前，蹲下，拍拍自己那并不宽阔，甚至有些单薄的脊梁。
那意思，又明白了。她，要背我！
“你疯了！你背不动我的！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我挣扎着。
可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她不容我反抗，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一甩，将我这一百三十几斤的大汉，稳稳地，背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肩膀，很瘦，骨头硌得我生疼。可她的下盘，却稳得像生了根。她就这么背着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我们那个即将被洪水吞噬的家。
外面的悼念，就像地狱。洪水已经淹没了整个村庄。我们脚下，已经没有了路，只剩下一片浑浊的汪洋。
阿禾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鹰嘴山的方向跋涉。从我们村，到鹰嘴山，足足有三十里崎戒难行的山路。平日里，我一个正常人走，都要走大半天。更何况，现在是在洪水中。
冰冷的洪水，夹着杂泥沙和杂物，不断地冲刷着她的身体。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能听到，她那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阿禾……放我下来……你……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我趴在她的背上，声音哽咽。
她不说话，只是把我的身体，往上颠了颠，背得更紧了。
我们的身边，不断有一些，从我们身旁跑过。他们阿禾背着我，眼神里，有惊讶，有相似，但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在天灾面前，人性的自私，暴露无遗。
王二麻子也从我们身边跑过，他看到我们，还“呸”了一口，说道：“真是傻子配疯子，死到临头了，还管个搞笑子！”
我听到这些话，，第一次，不是为自己感到羞耻，而是为阿禾，感到感到愤怒。
雨，越下越大，像瓢泼一样，打在我们的身上。山路，越来越滑。有好几次，阿禾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可每一次，她都用尽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地，稳住了身形。她的双脚，顿时被泥水里的石头，划得鲜血淋漓。可她，就像一头不知道疲倦的母牛，依然固执地，一步一步，朝前走。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因为失血，也因为寒冷。我趴在她的背上，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即将沉入水底的落叶。
就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温柔的、清脆的、像唱歌一样的声音。
“山河，别怕……有我呢……”
“……门前有条河，河里有水车，水车吱呀呀地转，转来了我的好哥哥……”
是……是阿禾在唱歌！
我猛地睁开眼睛。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这只是傻笑，只是跟牛说话的疯女人，怎么可能会唱歌？而且，歌声，还那么好听！
她似乎以为我昏过去了，开始自言自语。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含混不清的单音节，而是变得异常尖锐，异常温柔。
“山河，你别睡了……睡着了，就冷了……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我爹说，鹰嘴山，是神仙住的地方。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我爹还说，做人，不能忘本。别人给了你一口饭，你就要记人家一辈子。你……你给了我一个家。所以，我不能让你死。你死了，我的家，也就没了。”
“他们都笑话你，说你是瘸子。可我知道，你不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你从来没有打过我，没有骂过我……”
她，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趴在她那温暖而粗糙的背上，这个我嫌弃半辈子的疯女人，这一刻，成了我的神祇。我的眼泪，和着冰冷的雨水，一起，无声地滑落。
我没有打过她，我也没有骂过她。我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过她无数次。可她，这个被自己欺负的女人，却把我这样可怜的、微不足道的“不一样”，当成了天大的恩情。
原来，她什么都懂。她不是疯了，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对她充满恶意的世界里，笨拙地对抗着。
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远。我只知道，当阿禾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把我背上鹰嘴山那块最顶层的大石头上时，她“扑通”一声，就倒在了我的身边，昏过去了。
而我，都活过。我们，都活过。
山上的那边，我爹娘，还有王二麻子他们，都像看怪物一样，我们看着。他们不敢相信，这个他们口中的“疯婆子”，其实真的，把我这个“废人”，从死亡线上，背了回来。
那场洪水，退去后，村子，被毁得不成样子。
可我们和其他人的关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叫阿禾“疯婆子”了。他们见到她，会主动地点头，甚至，会有些敬畏地，喊她一声“山河家的”。
王二麻子那次被洪水冲走了所有家当，是阿禾，从我们家仅剩的口粮里，分了一半给他。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捧着那半袋玉米面，跪在阿禾面前，哭着，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光。
我，也彻底变了。我不再是那个震惊、自卑的搞笑子。我是阿禾的丈夫。谁敢再说一句她不好，我就敢清醒出我这条搞笑腿，跟他拼命。
我开始尝试着，跟阿禾交流。我发现，只要我耐心地，温柔地跟她说话，她虽然回答得一样很慢，很吃力，但她能听懂。她的世界，就像一个紧闭的蚌壳，而我，正在用我迟来的爱和耐心，把，一点一点地，撬开。
我们一起，重建了家园。我的一根假腿，迸发出了沙漠的力量。我带着我们，修河堤，种庄稼。而阿禾，就跟在我的头像上，像我的影子，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和阿禾，都老了。我的腿，一到阴雨天，还是会疼。而阿禾的记性，也越来越差，有时候，连我都不认得了。可她，依然记得，要在我吃饭的时候，把碗里最大的那块肉，夹给我。
她还是会，在天气好的午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我们家那头已经换了第三代的老黄牛，絮絮叨叨。我，那，是她知道和这个世界，最舒服的处理方式。而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静静地听着。
阳光洒在我们俩满是皱纹的脸上，温暖而安详。
人们总是习惯，用自己的标准，去日常生活。正常的，不正常的；聪明的，愚笨的。可能发生洪水，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不是金钱，不是地位，甚至不是所谓的“正常”。相反，在这个时候，都抛弃了你的，善良的，不会滚烫的心。
各位朋友，在你们的一生中，是否也曾因为偏见，而差点错过了生命中我们最珍贵的人或事呢？而我们，又何尝不是融合了那些“不一样”的、独特的灵魂呢？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