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出入证上，李万英的身份是司机，但在实际工作中，他早已担任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驻京记者处办公室主任一职。在美国驻华机构工作20多年时间，李万英体会最深的是：在美国人眼里，司机不是一种职业。

出入证上，李万英的身份是司机，但在实际工作中，他早已担任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驻京记者处办公室主任一职。在美国驻华机构工作20多年时间，李万英体会最深的是：在美国人眼里，司机不是一种职业。

在美国驻华机构当雇员，李万英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通过勤奋学习、刻苦钻研，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多面手，不仅能胜任司机、会计工作，还学会了摄像、录音，以及处理办公室事务。

在美国驻华使馆工作三年后，李万英被派到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驻京记者处工作。由于他杰出的工作成绩，CBS曾在1995年和1997年两次邀请李万英到美国度假和学习。李万英在CBS工作十周年时，CBS NEWS总裁专门给他发来贺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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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5月，年仅23岁的李万英被分配到北京外交人员服务局。到服务局八科报到时，科长对他说：“非常欢迎你，公司决定派你去美国驻华联络处工作。”科长还告诉李万英：“你们都是过了筛的精兵强将，所以挑选你到美国驻华联络处任卡车司机。这个工作比较辛苦，希望你能胜任。”

上岗后，李万英才明白科长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这里卡车司机的活儿不好干，不但又脏又累，而且挣钱又少，是个没有人愿意干的岗位。在李万英来之前，已换了好几位司机。

当时李万英想不明白，自己开车的水平并不比别的司机差，“为什么组织上分配我干这项工作呢？”静下心来后，李万英终于想通了，卡车司机这个岗位总得有人去干，自己不干别人也得干，何况见到困难就退却也不是自己的性格。有了这个想法，他的心安下来了，工作热情也有了。此后，李万英下定决心，要在这个岗位上踏踏实实地干出一番成绩。

当时美国使馆正在建馆初期，由于中国市场商品短缺，买东西都要票、要排队，所以在中国市场上商品不丰富的情况下，美国驻华使馆的整个筹建过程中，外交官们所使用的家具、办公用品都从美国运过来，甚至连地板、装饰灯、席梦思床、钉子之类的东西也是从美国海运到新港，再从新港运到北京。

为了保证使馆所需物品按期运到，李万英在开车跑北京至天津的日子里，常常每天早上5点开车上路，上午7点赶到天津港口，抓紧时间用铲车把集装箱装上车，在车上吃点东西、喝杯水，既当早饭又当午饭。这样一来就节省了很多时间，赶在中午12点前就能回到使馆。

一天中午，使馆司机班班长见到李万英时感到很惊讶，问他：“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李万英告诉他事情的经过，班长劝他：“你现在年轻，身体好，可也不能蛮干，要吃好饭，注意身体啊！”李万英在感谢班长关心的同时，依然在路上争分夺秒，抢时间跑运输。

正是这种对工作认真负责的精神使李万英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和尊敬，并被大家推选为使馆二办总务班副班长。

回忆起这段日子，李万英记忆犹新：“当时在美联处工作的中国职工中，我年龄最小，那时候每月收入只有41.5元，所以大家都喜欢加班。我们那时都羡慕开小车的人，他们既能吃上饭又能领加班费，说人家是既娶媳妇又过年，而开卡车既吃不上饭，也很少有加班费，所以这个岗位留不住人。”

1978年12月16日，中美双方同时发表建交公报。（图源：网络）

1979年1月1日，中美正式建交。美国驻华使馆建成后，成立了政治处、总务处、文化处、领事处、农业处、武官处等机构。美国驻华使馆的外交人员由联络处时的几十人增加到几百人。李万英的工作量也相应地增加了许多。

外宾多了，李万英的服务对象也多了。同样，由于外宾增多，中方翻译人员相对就显得少了，于是随之而来的语言障碍给李万英的工作带来不便。

有一次，李万英把车停在使馆的后院里，使馆管总务的外交官连说带比划了半天，李万英也不解其意，不知道自己该把车停在何处。最终弄得那位外交官很不高兴，直到翻译来了，把双方的意思表达清楚，才解除了一场误会。

晚上，李万英想起白天的不愉快，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使馆干，必须懂外语，于是他下定决心学英语。

李万英报名上了中山夜校。在上夜校期间，只要晚上不加班，每天晚上6点半到8点半这两个小时，他都在夜校的教室里度过：除了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外，他还买了一台收音机，按时收听广播里的英语讲座。

上学期间，为了不影响学习，他连女朋友都不敢交。此后，在使馆工作，李万英不仅能做到与外宾进行沟通，而且日常工作用语、生活用语都能应付自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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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英的第三个岗位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驻京记者处。

1984年4月，美国总统里根来中国访问。这时候，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驻京记者处急需一名临时司机。因为该公司的两名驻京记者对司机的要求较高，中方先后派去两名司机都没干多久就被辞退了。在这种情况下，人事公司业务部领导找李万英谈话，让他到CBS驻京记者处当司机。

刚到CBS工作时，李万英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既然来到这里工作了，就要学习这里的业务。有了这样的想法，李万英开始留心这家号称美国三大广播公司之一的CBS驻京记者处工作人员的工作、生活习惯，并悄悄地学习新闻业务。

里根总统访华期间，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一下子来了几十名记者，全部住在当时最好的长城饭店。这些记者工作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经常一天工作十六七个小时，可以不吃不喝不睡。

李万英为了尽快熟悉工作，除了开车，还主动帮助记者搬器材。于是，记者们忙，李万英也跟着忙，常常饿着肚子帮他们扛器材，跑前跑后地干些杂活，直到记者们顺利完成采访任务。

里根总统回国后，广播公司为了庆祝采访成功，举行了庆祝晚宴。李万英被安排在CBS新闻部老板旁边。这位在美国新闻界颇有声望的记者高兴地握着李万英的手，说：“谢谢你，李先生！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能这样好地完成采访任务。”然后问李万英：“你喜欢这项工作吗？”李万英回答：“有新鲜感。”于是这位美国老板与他的中国雇员友好地聊起来，甚至开玩笑地对李万英说：“这些天太忙，你也没吃好饭，今天可以多吃点，把前几天的损失补回来。”

接下来，这位美国老板谈到公司的新闻业务时，说了许多专业方面的知识，李万英听得非常吃力，有时候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但李万英听明白了他的问话：“你学过编辑学吗？会编辑节目吗？”面对这位关心自己的美国老板，李万英摇摇头，说“No”。

谈话结束后，这位美国人拿出一本英语字典送给李万英，对他说：“虽然你的工作很出色，但还要好好学习英语。如果你学会了英语，那你一定是个优秀的雇员。”

为此，CBS驻北京的记者大卫·杰克逊也特别奖励了李万英50元外汇券。同时，他也郑重地对李万英说：“司机在美国不是一种职业，如果你想在CBS工作，我要求你做更多的事情、干更多的活。以前的司机都不愿意干，这次你可以考虑考虑，过几天答复我。”

经过一番考虑，李万英答应了这位记者的要求，并暗下决心，要在这个岗位上干好。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李万英开始钻研新闻业务，碰到不懂的东西就多看多问。在跟随记者外出采访时，李万英学习摄影记者的技能，先从扛器材开始，学习怎样支三角架、怎样打灯光、怎样放话筒……

有一次，采访结束后返回办公室，李万英满脸汗水和一身灰尘，让电梯女工大吃一惊，问他：“你是不是刚从越南战场上回来？”后来这样的事多了，电梯女工也就见怪不怪了，认为李万英一定也当了记者，还可能是一名战地记者。

有时候只有一名记者出去采访时，李万英的任务会更重，除了帮记者背器材，更多的时候是充当助手。前几任司机对记者们提出的这些超出服务范围的事情都不能接受，所以在CBS都没干多久就被辞退了。李万英对这些不属于自己工作范畴的事情不仅接受了，而且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李万英多干了许多不属于司机范畴的工作，并没有多拿一分钱，有时候连加班费也不拿。

1991年3月25日，七届人大四次会议开幕，外国记者在人民大会堂前架起摄像机，拍摄代表们步入会场的镜头。（图源：新华社）

美国记者们见李万英对工作热情、主动，又不怕累、不计报酬，所以他们都愿意教给李万英一些新闻采访的常识，像摄影、摄像器材的使用，翻录、剪辑、编号等制作电视节目的技术和技艺。经过多年的实践，李万英终于可以熟练地使用摄像机了。同时，他还忙里偷闲学会了摄像。

1992年3月17日，全国政协七届五次会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中外记者新闻发布会，中外记者争先恐后放置录音器材。（图源：新华社）

学会了摄像，李万英又开始学习录音。那时候摄像机不是摄录一体机，录音机有三四十斤重。第一次学习录音，是在跟随记者到工读学校和少管所采访的时候。那天，李万英背着录音机，前前后后跑了六七个小时。采访结束后，虽然又累又饿，可他还是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学了一项技能。“能者多劳”这句古语用在李万英身上最合适，正因为他勤奋好学、踏实肯干，记者们的每次采访都离不开他，除了开车接送记者，李万英还成了他们采访过程中最得力的助手，而且是一位不计报酬的助手。

美国著名拳击手穆罕默德·阿里访问北京期间游览颐和园，向狮子挥拳“比拼”。（图源：网络）

有一次，美国记者采访拳王阿里游览颐和园。那天上午，李万英背着录音机跑前跑后，加上早上走得早，没吃早饭，等拳王转完昆明湖和长廊后，他累得眼冒金星。虽然不是夏天，他身上的衬衣还是湿透了，连穿在外面的夹克衫也湿透了。抢新闻就是抢时间，李万英坚持着把车开回了办公室。直到把带子传送出去，他才敢松口气，歇一会儿。

还有一次，美国海军访问青岛。由于当时青岛不能进行卫星传送，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特地包租了一架专机，从青岛飞回北京传送带子。那天晚上，李万英拿着几盘录像带，上了只有他一名乘客的飞机，飞回了北京。当时他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深感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下了飞机，他开车从机场直奔中央电视台。等完成这项工作，已是第二天中午了。一直没有休息的李万英下午又接受了一个采访任务，晚上还得连夜制作节目。

这样连轴，转到第三天下午，李万英驾车送记者们去颐和园。在路上，CBS新闻亚洲部老板才发现李万英面色难看。他说：“小李，你两个晚上没睡觉了，我们到颐和园后，你就可以回去了，去长城饭店开个房间，好好睡一觉。”李万英硬撑着开车到了长城饭店，进了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李万英醒来后一计算，自己连续工作了50多个小时才睡上一觉。

采访中遇到类似的事情，对李万英来说只能算作平常事。真正困难的事情是联系采访受阻和面对险情。他列举了几桩过去的事件，比如，采访邓小平，采访上海市市长，采访公安局、法院、监狱警察执勤等，都需要经过多次协商，因为这些人和机构涉及中国政治、外交。

1998年6月，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参观游览长城。（图源：网络）

另外，像一些历险采访的困难就更大了，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像克林顿总统访华，美国记者要做前期准备工作；搞三峡报道时，要租船，夜里乘船过三峡，有时候人要扛着摄像机在水里走；最危险的一次是人在悬崖边摄像，稍不留神就可能失足掉下去……”这些事情太多了。

就这样，李万英渐渐地熟悉了CBS的工作人员和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在CBS，他一干就是10多年。15年过去了，在公司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李万英也可以到外面拍一些新闻素材了，并多次在美国新闻节目中露面。他已能熟练地做摄像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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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驻京记者处只有几个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李万英在这里既是司机，又是助手，还是会计。在这些工作之余，他还要到银行取钱转账。这些年来，从他手上经过的钱有几十万美元（几百万人民币），但他对这些钱能做到笔笔有着落，从未出过一分一毫的差错。跟外单位联系采访事宜，他做到件件有交待。

录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到电话局、无线局、房屋公司、人事公司、电报大楼、新华社交款，买日常用品、卫生用具，换传真纸、色带和订买飞机票等，事无巨细，李万英做到认真负责地及时办好每一件事。

1990年，CBS提升他担任办公室主任助理职务。1992年，李万英又升为办公室主任。CBS驻京记者处两次主动为他增加劳务费，增幅之大在各驻京机构为数不多。

1992年5月，因为工作琐碎繁忙，李万英劳累过度，住进协和医院1个月，病休5个月。住院期间，CBS亚洲总部老板布鲁斯·丹宁专程从东京到北京看望李万英，要求李万英安心养病，一切费用由公司支付。他还表示，不管时间多久，公司都等李万英回来工作，生病期间劳务费照付。这位美国老板还给病中的李万英送来他特意购买的小礼物。

1994年，李万英在CBS工作10周年时，CBS NEWS总裁向他发来贺电，感谢他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作出的贡献，并称赞他是一位杰出的雇员。贺电的大意是：

李先生，今天是你在公司工作10周年的日子，知道你10年来工作认真，办事负责，使公司工作十分顺畅地运行。你给我公司带来巨大财富。我代表公司希望在下一个10年里，我们更好地合作。

这份贺电，李万英一直保存着，因为贺电的内容是对他多年工作的肯定和认可。

作为对李万英辛勤工作的回报，1995年、1997年，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两次邀请他去美国度假和学习。李万英先后到了东西海岸的五大城市游览。

在纽约学习时，CBS新闻部负责人艾伦·奥特对李万英说：“如果你想留下来工作，我们欢迎你。”李万英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我的家在中国，我的工作在中国。”学习结束后，李万英按时回国了。

在CBS，李万英算一员“老将”了。由于相处多年的缘故，李万英与记者处的社长配合得非常默契。“社长是摄影师，我管录音。在工作中，我们可以不用语言交流，往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李万英的工作不仅在CBS得到了承认，他还年年被北京外交人员人事服务公司评为“先进个人”，1997年还获得了公司“双优杯”奖。

工作中极得意的李万英对家庭有着深深的内疚。对妻子而言，他算不上称职的丈夫，由于经常外出采访，他常常一走几天不见踪影；由于抢新闻抢时间，他常常半夜才能回家；由于外交服务工作的特殊性，他经常加班加点，不能照顾家里。13岁的女儿恬宁对爸爸也有“意见”，因为这些年，她平常总是跟着妈妈，爸爸很少带她出去玩。

李万英说起他的愿望，一是把工作做得更好，为“外交服务”事业作贡献；二是抽出时间多陪陪妻子女儿，做一个称职的丈夫、合格的爸爸。

来源：外交官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