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有一个保持了很多年的习惯，写日记。我从十几岁开始写日记，最初两年只是隔三差五地写，后来则从未中断，这些年下来，陆续写完了数十个日记本。这些日记本大小不一，材质也不尽相同，其中比较规整的基本上是我参加工作之后买来使用的，材质简陋的则大多是学生时代使用的，那时囊

文|王淼

我有一个保持了很多年的习惯，写日记。我从十几岁开始写日记，最初两年只是隔三差五地写，后来则从未中断，这些年下来，陆续写完了数十个日记本。这些日记本大小不一，材质也不尽相同，其中比较规整的基本上是我参加工作之后买来使用的，材质简陋的则大多是学生时代使用的，那时囊中羞涩，常常随手取材、因陋就简，对日记本的材质没有特别的要求。这些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日记本，见证了我所走过的每一个人生足迹。

我最初写日记，主要写一天的感想和心情。那时我还是一名初中生，喜欢读文学和历史类的书籍，偶有所感，便想随手记录下来，且引申着写一下自己的感悟，其中，自然充斥着一大段一大段空洞、煽情的句子。那时的我实际上是把写日记当成了一种倾诉或发泄，稚嫩与造作，是为那个时期最大的特点，而已然萌发的少年叛逆，也隐约能够在那时的日记中看出一些端倪。

随着年龄渐长，我日记的内容也逐渐丰富起来。从一天的感想和心情，到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参加了什么活动，参与了什么酒局，乃至青春期的悸动、暗恋一个人的隐秘情感，以及一些淘书的经历和书目、写作的素材和构思，我也统统写进了日记。再到后来，我的日记慢慢地变成了流水账，主要记录一天的所作所为，文字显得节制而内敛，看起来颇有一点删繁就简、兴味萧然的意思。“少年意气消磨尽，中年愁绪逼人来”，日记的风格骤变，应该与中年人的心境不无关系。

我的日记最精彩的部分，应该是步入二十岁之后的那几年。所谓“风起青萍末，青春正当时”，没有家庭牵绊，父母年富力强，那时的我自由自在，无牵无挂，既对世俗不屑一顾，又表现出一点离经叛道的张狂，不甘平庸，不愿循规蹈矩，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年少轻狂，当然也做过不少荒唐事，比如，喜欢呼朋引类、结交酒肉朋友，经常为了义气喝得酩酊大醉，甚至异想天开地去做生意，梦想着一夜暴富……

这些在今天看来非常可笑的事情，那时的我却做得如此执着，如此用心。对于我来说，虚度年华，挥霍光阴，当时只是寻常故事。在那个时期的日记中，同样留下浓墨重彩的还有我的初恋。说实话，那时的我既不会恋爱，更不懂得如何去爱，与其说我的初恋是爱上了一个女子，不如说是爱上了爱情本身。我只是需要恋爱，也需要爱一个异性，我觉得只有勇敢地去追求，才是一个男人走向成熟的标志，如是而已。

但现实中的我毕竟是笨拙的，虽然我有勇气表白，却没有勇气面对，我其实并不明白，恋爱也是需要学习的。而我却用理想去塑造自己钟爱的女子，我怀抱着一个美好的梦想，为她披上一层神圣的光环。她在我意念中只能远观，却无法亲近，而当我真正面对她时，也总是表现得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尽管我知道，我意念中的她并非现实中的她，尽管这样的恋爱会变成一种无形的禁锢，最终导致她离我而去，但那又如何？在那个美好的年龄，痛苦是美好的，失恋也是美好的。那种美好足以穿越岁月，成为维系一生的珍藏。

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重新阅读了一遍这些日记，回望来时路，清晰地看出我的人生轨迹：哪些地方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哪些地方错过了重要的机缘，哪些地方暗藏着危机，哪些地方充满了遗憾——“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而我的性格弱点也昭然若揭：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因循苟且……看得出来，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总想追求尽善尽美；我又是一个怀疑主义者，并不相信世间存在尽善尽美；我总是顾及别人的感受，却常常忽略了自己的感受；我不想辜负所有的人，却常常在不经意间辜负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从经常喝醉到滴酒不沾，从少年意气到中年平淡，日记记录了我人生中的点滴细节，我从其中看出的是一个既陌生、也更本真的自己。时光稍纵即逝，岁月白驹过隙，人生其实是一个既不能回头、也无法纠错的过程。我早年虽然自命清高，却也注定要过凡俗的日子，正像毛姆所说的那样：“人的心性是很奇怪的东西，它飞升得最高的时候，常常身体正在沟渠中快活地打滚。”在现实中登岸，在尘埃里生息，我便蓦然悟得，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