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奶奶十分得意,说果然养儿才能防老,但我知道,爸爸是想让奶奶心甘情愿被封进瓦罐,这样封尸效果最好,爸爸才能生儿子。
爸爸是个大孝子。伺候奶奶亲力亲为,毫无怨言。
他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奶奶十分得意,说果然养儿才能防老,但我知道,爸爸是想让奶奶心甘情愿被封进瓦罐,这样封尸效果最好,爸爸才能生儿子。
1
奶奶走时嘴角是含着笑的,爸爸抱着奶奶的骨灰,哭得肝肠寸断、涕泗横流。
村里人看了,纷纷竖起大拇哥儿,说老赵家的儿子呀,是真孝顺,果然还是得生儿子!
也有喜欢看热闹的懒汉说闲话,撇嘴嘲笑爸爸:“光孝顺有啥用?自己连个儿子都没有,绝户头子!以后恐怕还没他爹娘这福气!”
我爸耷拉着脑袋脸色阴沉,转身回家,关上门就把火气都撒在我妈头上。
爸爸对妈妈拳打脚踢,骂她肚子不争气,让自己被人嘲笑,抬不起头来。
我妈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要挣扎着撑起已经显怀的身子去做饭。
亮橘色的灶火边上,妈妈头发蓬乱、嘴角青紫。她眼神直勾勾的,一边烧火一边还抚摸着肚子嘀嘀咕咕:“儿子,这次一定是儿子,一定是!”
我看着有点不忍心,想跑到灶台边上帮忙,刚蹲下,屁股就被一股狠劲儿大力一掀,整个人被踹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死丫头,敢在这偷懒,养你还不如养头猪!赶紧去后院喂食!”我爸满嘴酒气,喘着粗气命令我。
他扭着妈妈的胳膊,用小刀在她手上割了个口子,接了半碗血混在稀粥里。
妈妈默不作声,随后也不包扎,直接被拖拽进了屋里。
喝多了的爸爸是一头野兽,没有人性可言,即使妈妈现在还怀着孕,不适合做那种事,爸爸一旦兽欲上来了,他对这些可毫不在意。
没多久,屋里传来妈妈低声的抽泣,爸爸肮脏的粗喘和低吼,如同之前许多次一样,重复上演着。
2
我揉着疼得火辣辣的屁股走到后院,屋后面,瓦片垒了个露出地面半寸高、入地下一寸的方块小屋,狗洞那么大。
正面砌着砖块,只有两块砖还空着,洞内黑乎乎的看不清。
我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上方的小孔把粥倒了进去,看也不敢看里面的景象:“奶奶,吃饭了。”
村里人都以为奶奶已经死了,实际上爸爸对着声泪俱下哭号的骨灰坛子里没有奶奶,她已经在这狗洞样的地方待了一周了。
“人到六十,不死活埋。”我们这个村本就环境闭塞,原本流传着许多民间习俗,瓦罐坟就是其中一种。
年过六十的老人,要被活埋进瓦罐坟中,儿子每去送一顿饭,都要砌上一块砖,直至将坟全部封死。
后来,宣传摒弃传统陋习的力度很大,已经没人敢这么干了。
但爸爸实在太想要个儿子了,不知从谁那里听说,制作瓦罐坟,只要老人是心甘情愿地被封进瓦罐,经过符咒加成,混合孕妇的鲜血,瓦罐尸就有大用处。
不但可以求子,还能发财。
3
晚上,爸爸挺着油腻的肚子醉醺醺地跑到瓦坟砌砖,洞口只剩下一块砖头的空间了。
“妈,你不是一直想要抱大孙子吗?我也是没法子,总不能让我们老赵断子绝孙呐,你说是吧!”
一靠近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微弱的呼吸声。
我爸脸色一沉,摔下工具就走,嘴里低沉阴狠:“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断气!耽误我要儿子!”
我回到房里,看见被蹂躏得已经奄奄一息的妈妈,她像块破布一样被扔在床上,下身满是鲜血,看我来了,张口抱怨:“如男,我都和你爸说了,这次一定是儿子!让他轻点轻点,他老不听!没轻没重的,把儿子搞没了又来赖我!”
我听着哪里不对劲,这语气怎么这么怪?
仿佛带着股嗔怪的甜蜜,我妈实际上不是我亲妈,是我二姨。
我亲妈生下我后,我是个女孩,奶奶看不上,襁褓之中就要把我摔死。
我妈抵死护着我,月子里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还要防着我奶,结果月子没坐好,落下了病根儿,加上一个人要照顾我爸全家人吃喝拉撒,人累得皮包骨头,没几年就撒手去了。
我妈死时我才5岁,已经会烧水、洗衣、做饭了,我奶本打算直接把我扔了,我爷开口留下了我。
“好歹是我老赵家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没用的女娃娃,长大点再卖去赚些彩礼钱吧!”
就我家这龙潭虎穴,我二姨敢跳进来,证明她脑子确实不正常。
4
“你妈啊,就是不知道惜福,才死得那么早。大顺哥多好个人,她老是作什么!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
我听不得二姨编排我妈,忍不住反驳:“二姨,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是被我爷我奶他们欺负死的!”
那时我爸出门打工,我奶寒冬腊月非要吃鱼,不给弄就撒泼打滚儿大喊大叫,说我妈是个黑心肠,看儿子不在家就欺负她。
我爷敲敲烟袋,不耐烦的样子,吩咐我妈:“冰上凿个洞,给她摸两条回来,邻居听见,像什么话!”
我妈只得大雪天跑到冰面上摸鱼,人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回来时半条命都没了。
那时我还小,我妈躺在炕上,哭着摸我的脑袋:“我的如男呀,以后一个人可怎么办?”
我奶这时还叉腰说着风凉话:“一个作死的短命鬼,病怏怏膈应谁呢,要死出去死!”
我妈当晚就吊在了房梁上,死相凄惨恐怖,死前留的话,像警告也是诅咒:“都是你们逼我的!我死之后,再敢欺负我女儿,我让你老赵家断子绝孙!”
刚开始,他们大骂我妈晦气,把气全撒在我身上,辱骂殴打也再没人护着我了。
后来我二姨嫁进来,怀的个个都是女孩,他们开始慌了,怕诅咒真的应验,我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点。
不过说再多,二姨显然听不进去。她给了我脑袋一巴掌,尖叫道:“闭嘴,你个白眼狼!还想着你那个妈!是谁给你吃给你穿?啊?现在我才是你妈,叫妈!”
我感觉和二姨沟通不了,为了避免挨打,只能改口叫她妈。
5
二姨刚嫁进我家,对未来充满幻想,以为我爸还是曾经人前那个那个孝顺仗义的姐夫。
作为在农村里 30 岁还未嫁人的老姑娘,二姨长得干瘪黑瘦,不是个好生养的的样子,婚姻问题成了老大难。
每次我妈回家,看我爸在人前老实本分的样子,二姨都嫉妒得要死。
凭什么?我妈就能嫁上这么个好男人?她却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后来我妈死了,二姨立刻毛遂自荐,来给我当后妈。
如今看来,她显然十分「惜福」,来我家两年,她就怀孕了三次,偏偏没一胎活下来。
第一胎,由于我奶在她怀孕期间喂吃各种古怪的东西,胎盘、符灰吃了个遍,婴儿胎死腹中。
第二胎,查出是女儿后,被我爸卖给了一个诡异道长,据说是被制成了小鬼。
第三胎,还没查出到底是男是女,仅仅因为村里几个碎嘴婆娘唠闲嗑时说的话:“大妹子,你这肚子这么圆,估计又是个姑娘啊!我们生过小子的都知道,那肚子得是尖尖的!”
看着那些婆娘得意的面孔,当晚二姨二话不说,就自己用堕胎药流掉了已经四个月大的孩子。
我还记得那晚二姨苍白的脸颊上痛得豆大的汗珠落下,还不忘向我爸邀功表忠心:“顺子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生个儿子!咱俩夫妻一条心!”
6
第二天,我去后面喂食,已经听不见里头的任何声音了。
“成了,成了!我要有儿子了哈哈哈哈哈!”我爸兴奋地大叫。
他干劲十足,将一个黄色符咒点燃,一把火扔进了最后的洞口,砌上最后的一块砖。
当晚,他难得好声好气地给我妈炖了猪蹄汤,生儿子前可得好好补补。
我妈被哄得五迷三道,没几个月,竟然真的又怀上了。
我爸高兴坏了,确确信这次一定是个男孩,对我妈体贴备至,脏活累活全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妈每天幸福得冒泡,最喜欢挺着大得异常的肚子和那些碎嘴婆子聊天。
“大妹子,你这才三个月,肚子可比五个月的看着都大!”
我妈娇羞一笑:“顺子说了,说不定是双胞胎,俩儿子,双喜临门!”
村里王大娘是个嘴损的,尖酸刻薄道:“哟!你这之前都几个丫头了,怕是命中无子啊,这次指不定还是俩赔钱货,一对讨债鬼!”
我妈也没生气,神秘笑笑,摸着肚子气定神闲:“等着瞧吧!”
几个月后,我妈果然生了对双胞胎,一下得了两个儿子,其他妇女都嫉妒得够呛!
我爸终于在村里挺直了腰杆子,很多男人都来请他喝酒,主动讨教生子秘诀。
这村里想求子的,可不止一家,谁会嫌儿子多呢?
我爸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个发财妙计。
7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村里许多人家接连报丧,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户户屋后,都垒起了四方的瓦罐坟。
爸爸每天数着钱、喝着小酒,搂着大儿子,别提有多快活。
可这好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双胞胎突然不见了。
妈妈急疯了,她刚才只是出去和那些妇女扯扯八卦,一眨眼的工夫,俩孩子竟然凭空消失。
爸爸回来,看孩子没了,瞬间暴怒,拽着妈妈的头发像拖着一条死狗,他狠狠踹妈妈的头,将她打得衣不蔽体、头破血流。
妈妈跪地求饶、撕心裂肺地哭叫着:“大顺哥,我错了,求求你别打了!”
周围方才还和妈妈亲如姐妹般聊天的妇女们,这会儿迫不及待地煽风点火:“大顺子,你这老婆是该好好教育下,生俩儿子就得瑟得没边儿了,连孩子都看不好!啧啧,真是惯得她!”
爸爸打得更凶猛了,随手拿起屋前的木凳就照着妈妈的头上砸下来。
这可不行,要出人命的。
“爸,你听!屋后头好像有声!”
我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众人安静下来后,听见屋后隐约有孩子微弱的哭声传来。
“滚滚滚,一群臭女人儿,天天就知道看热闹!”
爸爸心烦意乱,哄走看热闹的妇女,看也不看地上遍体鳞伤的妈妈,赶紧跑到屋后。
哭声越来越清晰,不过怎么好像,声音貌似是从瓦罐里传来的?
但瓦罐坟已经完全密闭封死了,外面还贴着黄色的符纸。孩子又怎么可能在那里面?
8
可是没办法,爸爸只能小心地用锤子凿开瓦罐坟,面前的场景令人目瞪口呆!
一个瘦成骷髅的人蜷缩在狭小的空间,苍白褶皱的一层人皮包裹着佝偻畸形的骨骼,看着似人也似犬。
它的头上光秃秃的,嘴角还带着血迹,身边全是啃剩下的骸骨,骨头上还连带血糊糊的筋肉。
另一侧,是襁褓里哭得昏天黑地的孩子,双胞胎只余一个。
“奶奶?”
我忍不住大叫,奶奶竟然还没死,她把弟弟吃了…….
我爸拿着锤子的手颤抖起来,人不可能在密闭的空间里,而且是在没食没水的情况下,活上这么久!
现在出现的这人,如果真是奶奶,那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啊啊啊!我儿子呢?”
妈妈披头散发,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这个鬼东西,吃掉了她的儿子。
痛恨上头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妈妈疯狂地扇那个东西的嘴巴子,不停叫喊着:“吐出来,吐出来啊!把我儿子还给我!”
瓦罐被砸开,里面空间塌陷,狭小黑暗的地方瞬间被阳光照亮,那半人不鬼的东西见光后,竟发出凄厉惨痛的嘶叫,火焰四起,整个身体竟然就在阳光下自燃焚烧,火光烈焰。
等我们反应过来时,那东西早变成了一把灰。
9
“大凶啊大凶!我让你用黄符纸封上瓦罐,就是为了防止你妈怨念深重,身死魂却未消,变成厉鬼出来报复!”
“道长,可你不是说过,瓦罐坟制成,只有对方心甘情愿才能达成愿望吗?我妈既然是自愿的,为啥还要报复呀?”我爸油腻的面庞,难得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这你也信?人都是自私的,谁会心甘情愿为了别人付出自己的性命?我就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编的!”
我爸无语了,现在怎么办?
“他娘的,这狗道长!早说啊,我还犯得上伺候那个老东西,为了让她心甘情愿费力气讨好!”
爸爸只敢小声嘀咕,电话里还得低三下四请求道长帮忙,奶奶变得半人不鬼,吃了他一个儿子,好在还给留了一个。
不过据道长说,最棘手的是,瓦罐坟被强行破坏,符纸镇压效果消失,奶奶见光后便彻底死掉了,死前甚至吃了人。
她变成鬼后只会更凶,若回来报复,别说我们全家,全村人都在劫难逃!
再看剩下的那个孩子,从昨天起就不哭不闹,像个没了灵魂的人偶娃娃。
“这孩子是被吓到,丢了魂儿了。你这事麻烦,我来一趟,给你弄下吧,不过你要知道,我这忙可不是白帮。”
爸爸听到电话里道长肯帮忙,松了口气,赶紧表示:“道长,我家还有个闺女呢,您来,看看她有没有用!能用就和之前那个一样,让您带走,没问题的!只要能救我儿子!”
原来他联系的那个道长,就是当初买走二姨肚里第二个孩子的人,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10
“赵大顺,你个狗东西,敢骗老子是吧?”
一大早,平常喜欢和爸爸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蜂拥而至,来了就拽着他的衣服领子破口大骂。
这几家买了我爸的符纸去制瓦罐坟,有的人家甚至不惜把家里两个老人都弄死了来求子。
“我媳妇去检查了,说还是个女娃!你这法子没用!!退钱!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那符纸当然没用,都是我爸照猫画虎瞎画的,有用才怪呢。
“我之前和你们说过了,这瓦罐坟要求子,必须是心甘情愿才有用,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符合条件吗?”我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淡定反击。
找事的那几个人面色悻悻,料想也绝不是用让人心甘情愿的办法得逞的。
反正那些老家伙死就死了,还省了家里一口饭,可没生儿子,说明这符纸没用,必须退钱!
别看爸爸平时窝里横,在外面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么多男的来找茬,他也只能乖乖给人退钱,剩下一肚子火气又揪着妈妈扇了两巴掌才消气。
11
“你们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整个村都盘绕着一股浓重的尸气?”
那个道长来了,这人瘦骨伶仃,穿着件破烂的法袍,腰间别着个烂布头缝的娃娃,做工十分粗糙。
但娃娃的眼睛,却非常生动传神。
爸爸赶紧迎上去:“道长啊,您终于来了,我们全家可都指望您了!”
道长废话不多说,来了就开坛作法,先在我家周围撒了一圈新鲜的公鸡血,随后在屋门前后铺洒了糯米。
“今晚是你妈死去的头七,偏偏还是月圆之夜,阴气最盛。这鬼必定回来索命,晚上让你老婆抱孩子在里屋睡,身上多放几道符纸保命,今晚躲过了,一切才好说。”
“大师,你的意思是,我妈还会来害我儿子?”
“你为求子制作瓦罐坟,这鬼本没有自我意识,只会随本能报复,她和你儿子间链接最紧密,当然会先去找他。放心,你们全家,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话可真让令人胆寒,我们还咋放心啊。
今天鬼气最盛,道长也没把握能完全治住奶奶,只能大家先苟一苟,再下手。
“不行啊,顺子哥,那鬼来了,我岂不是死定了吗?”
妈妈道出了她的活靶子身份,怕是凶多吉少,开始害怕,不愿意抱着弟弟睡。
爸爸不耐烦一啧:“死女人,叫你做什么就做!我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也给我去死!”
妈妈眼珠一转,盯上了呆站在旁边的我:“顺子,让如男去吧!没什么用的丫头,死就死了,能保住咱儿子就行。”
她迅速跑到我跟前,狠狠掐了我两把,恶狠狠地用眼神威胁我:“如男,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也该为这个家做点贡献了!你发毒誓,就算是死,也得护着你弟弟,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听到没?”
我还能说什么呢?
“好的,我发誓。”
12
当晚我抱着弟弟睡在里屋,孩子不哭不闹,眼神空洞,我把一个娃娃放在弟弟的襁褓中,摸摸他肉嘟嘟的小脸蛋。
“弟弟,很快,你就会变好了。”
本来安详空寂的夜里,突然,一阵接连不断的犬吠声响起,紧接着,仿佛什么可怕的怕的东西来临,所有狗开始害怕、呜咽、噤声。
我屏息凝神,紧紧抱着弟弟,等待危险降临。
“啊啊啊!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去找如男啊,孩子在她那里,你去杀她,去杀他们啊!别杀我!”
即使在里屋,也能听到妈妈凄惨的求饶声,鬼没来找我,也没找弟弟,竟然去找了妈妈。
但我不敢出去,只能坚守自己,保护弟弟。
妈妈又在凄厉地嚎叫了:“大顺哥,救我啊!我给你生了儿子,你不能不管我!”
爸爸会去吗?
呵呵,二姨真可笑,临死都对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想到自己终于不用再忍着恶心叫她妈妈了,还有点开心呢。
13
二姨死了,肚子被活生生剥开,肠子流了一地,心肝肾全部被挖走,我不敢回想昨晚听到的咀嚼声到底是什么。
村里瞧热闹的人中,承受能力差点的,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爸爸吓得腿都软了,趴在地上抱着道士的腿哭得跟孙子似的:“道长你一定要救我啊!儿子我不要了,谁死都可以,我要活!”
什么传宗接代、继承香火,为了要儿子,牺牲别人的命是可以,轮到自己嘛,那可就别提牺牲、甭谈奉献了!
看来,他也没有多想要儿子嘛!
道长把别在腰间的娃娃给了爸爸,嘱咐他随身携带,或许可以保住性命。
接下来每天,半夜里,厉鬼奶奶都会趁夜摸进我家索命,但除了若有似无的打斗嘶吼声音之外,没人丢掉性命,貌似奶奶还是被欺负得占下风的那方。
“那可不,这可是我精心喂养的婴灵,一般的鬼怪绝对近不了身。”
“道长,您看,这婴灵…能不能卖给我?”我爸面色谄媚,显然对婴灵有了觊觎之心。
“卖你?你付得起价钱吗?”道长眼带不屑,斜眼看了我爸一眼。
我爸点头,贪婪的目光看向我:“道长,我这大丫头就是您的了,不要嫌弃小,给您当媳妇还是当保姆都可以!”
我才13 岁,他可真是丧心病狂。
14
“啊啊啊!救命,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奶奶倒是好久没来了,我爸却开始不消停。
“师傅,妹妹怨气冲天,这样折磨爸爸,会不会影响她重新做人啊。”
天程道长,也就是我师傅,穿着破烂的道袍,摊手一笑:“傻徒弟,佛家才求来世,我们道家只讲今生。所谓现世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没毛病!”
三年前,我遇见了师傅,他流落到我们村,一身落魄,倚在村口墙角,像个讨饭的乞丐。
我从家里偷了两个馒头给他,他这才正经看了我一眼,此后竟非要我拜他为师,学习道法。
“你这眼睛生得真好,天生的三真阴阳眼,是块修道的好根骨!”
我当时整天忙着在家洗衣做饭,偷懒一点就得挨顿揍,哪有啥闲工夫学习什么道术?
当时二姨怀了第二胎,全家都指望着这次是个男孩,可孩子落地,一看还是个女娃,我奶二话没说,将呱呱坠地的孩子带到村后头河里溺死了。
那条河水水流湍急,许多人家生了女孩不想要,都会偷偷带到河里溺死,村里暗地都叫它「女儿河」。
我打小便不敢靠近那条河,在我眼中,那原本清澈的河水,终年黑气缭绕、阴冷异常,不知积累埋葬了多少女孩的枯骨。
“道长,求你救救我妹妹吧,我认你做师傅!”
15
于是道士来到我家,提出瓦罐坟的建议,他们当然巴不得用已经死去的二妹尸骨,去换生子良方。
而妹妹,肉身埋葬在河里,魂魄被道长带着,封在我用破布缝好的布娃娃中。
这几年,「女儿河」的罪孽不消,反倒成了养尸地,里面无数死去女孩的怨念,被妹妹全数吸收,她成了气候,变作鬼王。
我知道,报复我家只是第一步,今后整个村子,都在劫难逃。
意料之中,我爸疯了,他把妹妹的娃娃带在身边,虽能抵挡奶奶的伤害,结果却正中我们的下怀。
每天晚上,他的灵魂被那些怨恨入侵,每晚都会梦魇,梦中,他会经历那些死去的女孩,生前经历过的一切。
第一晚,他是被数个男性强暴的年轻寡妇,抵死反抗却无济于事,最后反倒遭人人唾骂,被逼沉塘。
第二晚,他是被家里卖给老光棍的十岁幼女,每晚都要忍受下身的撕裂疼痛,没多久便被蹂躏至死、弃尸河边。
第三晚,他是即将分娩的孕妇,忍受生孩子的十级痛苦,却只因生下的是个女儿,便被婆婆一家虐待至死。
身为加害者、既得利益者的男性,永远不知道他们的无知、残暴,是如何毁掉一个女性的一生的。
那就让他们感同身受吧,毕竟,鞭子不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16
“男性真是脆弱啊,仅仅只是做梦,终有梦醒的一天,可他梦里那些,却是他们加害的女性,要面对的赤裸现实!”
妹妹此时,已脱离了娃娃的桎梏,有了可见的灵体,虽然只有我这双阴阳眼才能看到。
她外表只是个白嫩的7岁女孩,说出的话却沧桑老沉。
“村里的人,你真的都不打算放过吗?”
我不是想替他们求情,只是怕因果轮回,报应在妹妹身上。
“我伤害的都不是无辜的人,在我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有太多不甘和怨恨,即使会下地狱,我也不可能收手的。”
果然,之后几天,村里不断有人死亡,大家以讹传讹,都说是我爸造的孽,弄什么瓦罐坟,求子没求到,反倒弄得家破人亡。
村长坐不住了,跑来质问我:“如男,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从你家那个什么瓦罐坟开始的!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上头都惊动了,要派人过来调查,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
老东西还挺会扣帽子,我才13 岁,出事了还能全赖我头上?
那些人家制作瓦罐坟这么大的动静,村里平白死了那么多老人,村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里杀人的事还少了吗?
现在出事了,反倒想推卸责任,把我这孩子推出去?真是烂透了。
“村长,您也看到了,我家人现在死的死、疯的疯,就剩我和我弟,我俩小孩子能干啥呢?”
村长还想说什么,我懒得和他废话,只能开门放我爸。
我爸像狗一样跑着、爬行着,见到村长就开始疯狂撕咬,自从疯了之后,他凡是见到男的就攻击性极强,拉都拉不住。
村长不断踢踹着想摆脱我爸,还是被咬得满脸、满身都是血,只能赶紧逃离。
“好一副狗咬狗的戏码!”我妹绕有兴致地在旁边拍手观看。
“还有多久计划才能完成?”
“快了。”
她的目光转向躺在床上如同木偶娃娃一样的弟弟。
17
一天晚上,村长带着人,着人,围住了我家:“如男,村里短时间内就死了这么多人,和你家脱不开干系!瓦罐坟太邪性,你不要怪叔叔狠心,我们也算做好事,送你们一家下去团聚!”
上头检查的人员刚走,村长不知听了哪个大聪明出的主意,说我家是事发起源地,只要把瓦罐坟连带我家一把火烧个干净,事情就能平息,村里就不会再死人。
这话毫无逻辑可言,看着村里人闯入我家,将所有东西洗劫一空的架势,便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
看我家只剩下弱小好欺负的姐弟俩,谋财不说,还要害命。
“还打算放过他们吗?这些人,可从没想对你手下留情啊。”
妹妹看着我,仿佛早料到如今的场景。
后来,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整个村子,变成一片焦土。
“啧啧,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村子从根儿上就烂掉了。”
老道士摆摆手,带走了我,我回头望了眼被留在河边的弟弟,想着此生,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我的,妹妹。
老道士感叹:“绝处逢生,死地,也有一丝生机。剩下造化,全看她自己了。”
番外:
1
我重生了,借着我弟弟的身体。
抢了别人活着的机会,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他本就有肉身无魂魄,而我,恰好需要一具躯体,这机会得天独厚。
可惜的是,这是个男性身体,我不想当男的,对他们有本能的厌恶。
说来奇怪,也许是鬼当久了,我竟然保留着在母体中的记忆。
我那个妈,被恶心的男人洗脑久了,成了附庸的奴隶、欲望的帮凶,明明还未落地,我就已经发自内心恐惧自己的未来。
是像姐姐一样,永远吃不饱饭、被随意打骂地苟活?
还是像妈妈一样,奴颜婢膝,靠着跪舔男人,自我洗脑求生?
亦或是像我那个奶奶,完全沦为男权工具人,将所有苦难加诸给后辈年轻女性,还美其名曰,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你是特殊的!
不过事实证明,我思虑过多了。
“怎么又是个女的,没用的臭女人儿!”我刚出生,我爸就瞟了一眼,马上甩手离开。
我妈哭唧唧地望着我爸离开的身影:“顺子哥,下次,下次一定是个男娃!”
我甚至还来不及发出第一声啼哭,就被我的奶奶抱到河边,她紧紧掐着我细小的脖子,冰冷的河水灌进我胸腔,我甚至来不及好好看一眼这世界,就与它永别了。
我与这河水中飘荡的无数幽魂一样,她们或老或少,生前曲折坎坷,死后也不能入土为安。
2
我没飘荡多久,听到姐姐站在河边叫我:“妹妹,妹妹?”
她拿着个破布娃娃,划开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随即我的灵魂便被召唤进里面。
“你就安心待在里面,我们只要静静等待机会。”
我姐这人,是个闷声做大事的。
道士留在我们村里三个月,一身道法,竟被我姐学去了个七八成。
道士想带我姐走:“你这天赋,和我回龙虎山继续修行,早晚有天,会成为我道门之光。”
此时,我已开始逐渐吸收那些枉死女性的怨念,意识逐渐觉醒,我不仅只是我自己了,还是无是无数女性意志的载体,她们的痛苦、不甘、怨恨,我都感受得到。
“我还有没完成的事。”我姐摇摇头,拒绝了道士的提议。
道士走后,我姐继续留在那个家,沉默地干活、挨打、受气。
我知道她也想要报复,为了她死去的亲妈,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妹妹。
瓦罐坟这事,最开始死的,其实不是我奶。
我爸出门打工,欠了一屁股赌债,被讨债的人追到家里。
那时,他刚开始听说瓦罐坟的事,平时吆五喝六在家里作威作福的男人,在外面,像条狗一样对债主伏低做小。
果然,越没本事的男人越窝里横。
他只能回来啃自己爹妈的骨头渣子,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继承香火的儿子啊,将家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了,仍然还不起债。
3
我爸起了歪心思,儿子也比不过保命重要啊,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他直接把我爷骗进瓦罐,哪管我爷愿不愿意,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瓦罐坟制成,贴上道士留的那张符。
还别说,当晚许愿,第二天,我爸就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
随即十赌九胜,不但还了债,还积累了一笔不劳而获的小财。
但这可不是瓦罐坟的作用,是我姐。
她将那符纸,偷偷换成了催运符,使用这符的人,短时间内气运大涨、好运不断。
但其实,这符是提前将这一生的好运气提前透支,好运过后,此后一生,霉运连连,喝口凉水都塞牙那种。
我姐,真是个狠人。
有了点钱,我爸心思又开始活络了,他狠狠掐着我姐的脖子,按在桌上,逼她再交出一张瓦罐坟的符的符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臭道士走得很近,那道士肯定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小小年纪不知羞耻!这符纸,你就算死,也得再给我弄出来一张!”
我姐二话没说,掏出一张符,当然,我爸那傻冒哪认识什么符纸种类,兴冲冲地准备送自己老妈上西天了。
其实,那是张阴符。
于是,奶奶死后变成厉鬼,便要来找害她的人索命了!
4
至于村里人,真的与我们无关。
爸爸照葫芦画瓢弄出的符纸,那些傻子信以为真,最可怕的是,人傻心又黑,那么多人,杀掉自己的父母来求子。
奶奶成鬼之后,我家本就阴气极重,再加上这些坟上的怨气积累,当时村人要火烧我姐,这恶念一动,简直是邪恶滋生的最佳土壤。
烧一家哪够填补这些恶鬼的胃口,自然得是多多益善、火烧连营最好了!
当然,我对这结果乐见其成,待大火将罪恶清洗个干净,我再来收拾我那死鬼奶奶的灵魂好了。
毕竟,我才是这片地方的鬼王,收拾她勾勾手指就行,也算是日行一善、为民除害了吧。
姐姐走后,整个村里只剩我一人了,融合进弟弟的身体里,我也只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罢了。
也是幸运,村里大火惊动了省里的高官,他们下来巡视,一个随行的干部收养了我。
此后,我的人生走上了正轨,在优越的条件下成长,我是家人眼中品学兼优、优秀懂礼的男孩子。
许多女孩子都喜欢我,她们评价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你真好,世界上竟然有你这样同理心强的男孩子。”
我只是笑笑,因为我的灵魂,就是女孩子呀,是千千万万个受过苦难折磨的女性。
唯有经历,才能真正感同身受。
那天,随意翻看直播,一个面容熟悉的年轻女性身着道袍在讲解道法。
底下弹幕不断:“哇靠,这是真大佬呀,她穿的可是紫袍!”
“假的吧?这么年轻漂亮,还是个女的,怎么可能穿紫袍?紫袍地位有多高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楼上什么意思?不要用你狭隘的认知评价别人超凡的人生!”
姐姐脸色淡定,毫不在意这些评价,很淡定地继续讲解着。
我抬抬手,点击几下,刷了十个火箭,并留言:“姐姐好棒!姐姐加油!”
来源:九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