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背上的水猴子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6-03 15:16 1

摘要:这是他接的第七趟阴活,前六回捞上来的尸首,脖颈上皆有青紫指痕——分明是水猴子作祟。

寒江吞月夜,冰棱倒悬如银剑。

老艄公王铁锚立在船头,望着江面蒸腾的雾气,喉结上下滚动。

这是他接的第七趟阴活,前六回捞上来的尸首,脖颈上皆有青紫指痕——分明是水猴子作祟。

江风裹着碎雪钻进领口,他伸手去摸腰间铜铃。

这铃铛是三十年前师父传的,铃舌里嵌着朱砂,遇着阴物便响。

此刻铜铃纹丝不动,江心却传来闷雷似的响动,水花炸起三丈高,溅得乌篷船簌簌发抖。

"来了。

王铁锚握紧竹篙,指节泛白。

他生得虎背熊腰,左脸从眉骨到耳根横着道疤,是二十岁那年被水猴子抓的。

自那以后,他便能瞧见旁人瞧不见的东西——比如此刻江面下那团翻涌的墨色,分明是无数只青鳞手臂在搅动。

竹篙点破薄冰的脆响里,船头忽然一沉。

王铁锚猛地转身,却见个浑身湿透的少年趴在舱里,十指死死抠着船板,指缝间渗出黑血。

救……救我……"少年喉头咯咯作响,脖颈处赫然浮着四个青紫指印。

江水忽然变得黏稠如血,王铁锚闻到熟悉的腐臭味。

他反手抽出腰间斩马刀,刀刃映出身后景象——七八个浑身长满绿毛的侏儒正顺着船舷往上爬,指爪间连着透明的水线。

这些水猴子最喜在冬至前后出没,专挑落水者拖进龙王庙下的水眼。

"滚!

王铁锚暴喝一声,斩马刀带起寒光。

刀锋过处,水猴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断肢坠入江中竟化作一滩黑水。

少年趁机扑到他身后,哆嗦着扯他衣角:"大叔,他们……他们在找替身……"

话音未落,整条船突然剧烈倾斜。

王铁锚踉跄着撞上船篷,瞥见江心裂开道丈许宽的漩涡,漩涡深处亮着两点猩红。

是水猴子王的眼睛。

三十年前师父就是栽在这畜生手里,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铁锚,记住,水猴子怕盐……"

"抓稳了!

王铁锚突然扯开棉袄,露出腰间缠着的粗盐包。

这是他今早特意去镇上盐铺讨的,掌柜的见他满身煞气,还多送了半斤。

少年瞪大眼,看着他抓起盐粒撒向江面,嗤啦声中腾起阵阵白烟。

水猴子群发出尖啸,漩涡却越转越急。

王铁锚额角青筋暴起,斩马刀深深楔入船板:"小子,会凫水不?

少年刚要点头,船身突然竖起,两人顺着倾斜的甲板滚向江心。

千钧一发之际,王铁锚拽住少年腰带,反手将斩马刀甩向漩涡中心。

刀柄撞上猩红眼珠的刹那,江水轰然炸开。

王铁锚只觉后背撞上硬物,睁眼时已身处个天然岩洞,洞壁上嵌着数十具森森白骨,每具骷髅腰间都系着半截红绳——正是水猴子索命的标记。

"这是……龙王庙底下的水眼?

少年牙齿打颤。

王铁锚没答话,他盯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那些石头尖端泛着幽蓝,分明是长年累月被毒水浸泡的痕迹。

三十年前师父的尸体就是在这附近捞着的,当时左肩有处齿痕,与眼前这些白骨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暗流突然涌动,岩洞深处传来锁链拖拽声。

王铁锚握紧斩马刀,忽见洞壁渗出黑水,凝成个人形。

那人形浑身覆着青鳞,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簇幽绿鬼火。

"老王家的崽子。

人形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板,"三十年前你师父坏我好事,今日该你还债了。

说罢伸出利爪,五指暴涨成尺余长的骨刃。

王铁锚瞳孔骤缩。

这畜生竟认得师父!

他侧身避过劈面而来的骨刃,斩马刀横扫对方腰腹。

刀刃入肉却发出金石相击之声,溅起几点火星。

水猴子王怪笑着退开,洞顶钟乳石突然齐齐坠落,化作万千毒针射来。

"趴下!

王铁锚拽着少年扑倒,后背仍被毒针划出血痕。

剧痛中他忽然想起什么,扯下腰间盐包咬破,含着盐粒喷向水猴子王。

盐粒触及青鳞的瞬间,洞中响起凄厉哀嚎,水猴子王体表腾起黑烟,露出底下溃烂的血肉。

少年趁机摸到洞壁,扯下具白骨腰间的红绳。

那红绳遇水不湿,绳结处还沾着朱砂:"大叔,这绳……"话未说完,水猴子王已扑到近前。

王铁锚横刀格挡,虎口震得发麻,刀身竟出现裂纹。

生死关头,少年突然将红绳甩向洞顶。

红绳无风自动,竟在半空结成网状。

水猴子王撞上红绳的刹那,浑身青鳞簌簌掉落,露出森森白骨。

王铁锚瞅准时机,斩马刀全力劈下,刀锋正正斩在对方天灵盖。

轰隆一声,岩洞开始崩塌。

王铁锚拽着少年往暗流处跳,冰冷的江水灌进耳鼻。

恍惚间他看见师父的脸在水中浮现,嘴角带着欣慰的笑。

再睁眼时,已躺在自家船舱,少年正用棉袍给他擦脸。

"大叔,你后背……"少年突然噤声。

王铁锚伸手去摸,触到片片凸起——那是水猴子抓伤留下的鳞状疤痕,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光。

他苦笑摇头,三十年前师父咽气前也说过,被水猴子抓过的人,终究逃不过变成它们的命数。

三日后,江面浮起具水猴子尸体,脖颈处插着半截斩马刀。

打鱼的都说,那夜听见江底传来锁链断裂声,接着有道青光冲天而起,在月轮下化作人形,转眼就消失在雪幕里。

只有王铁锚知道,那天他背着少年游回岸边时,后背突然变得轻飘飘的。

不是伤口不疼了,而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脊梁往上爬——就像三十年前,师父将他推出漩涡时,自己后背感受到的那股寒意。

如今他接阴活总要带两样东西:一包粗盐,一截红绳。

盐粒撒进江里会起白烟,红绳系在腰间能避水猴子。

只是每月十五,他总要对着江水喝上半坛烧刀子,喝到酩酊大醉时,就仿佛看见无数青鳞手臂从江底伸出来,轻轻托着乌篷船,在月色下漂向远方。

镇上人都说王铁锚疯了,好好的捞尸人不做,偏要往江心扔盐巴。

只有老船工们记得,三十年前那个雪夜,有个浑身浴血的汉子背着具水猴子尸体上岸,说那是他师父。

自那以后,江面上就多了个不要命的捞尸人,专挑阴气最重的日子下江,回来时总带着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

这日冬至,江面又结了薄冰。

王铁锚蹲在船头磨刀,忽然听见江心传来熟悉的闷雷声。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将半坛烧刀子淋在斩马刀上。

酒液滴落处,刀身泛起诡异的青光,像极了水猴子眼眶里的鬼火。

"该上工了。

他喃喃自语,纵身跃入冰窟。

江水漫过头顶的瞬间,后背传来熟悉的刺痛——那些鳞状疤痕正在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舒展四肢,任由暗流卷着下沉,恍惚间竟觉得这江水温柔得像母亲的手。

远处传来锁链拖拽声,王铁锚知道,那是水猴子们在列队相迎。

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铁锚啊,咱们捞尸人背的从来不是尸体,是因果。

此刻他终于懂了,当斩马刀第三次劈开漩涡时,他后背的鳞片已蔓延到脖颈,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青。

冰层在脚下裂开蛛网纹路,王铁锚却觉浑身燥热。

后背鳞片已蔓延至下颌,每片青甲都在吞吐江雾,恍若活物。

他摸出腰间那枚残缺的雷击枣木符,符面朱砂绘的“敕”字正在褪色——这是今早在龙王庙残碑下拾得的,指尖触及时,竟听见师父的叹息混着雷鸣在耳畔炸响。

暗流卷着他直坠深渊,四周渐次亮起鬼火。

那些幽蓝焰心裹着人形,皆是往年被水猴子拖走的冤魂,此刻正朝他伸出枯爪。

王铁锚反手拔出斩马刀,刀身却发出龙吟般的颤鸣,惊得冤魂们齐齐后退。

他这才惊觉刀柄缠着的红绳不知何时换了颜色,从朱砂色褪作月白,绳结处竟生出三根金线。

“金线引魂绳……”他喉头发紧,这等道门至宝怎会出现在自己刀上?

正思忖间,前方忽现一座青铜巨门,门楣雕着北斗七星,璇玑位却嵌着半枚龟甲。

门缝里渗出黑水,凝成个背生双翅的侏儒,正是那日被斩的水猴子王。

“王家小儿,你当斩得了我真身?”侏儒咧嘴时,齿缝间垂下条赤链蛇,“此乃幽冥黄泉路,本座奉北斗破军星君之命,镇守此间水眼。

三十年前你师父妄图以凡躯封印星门,今日便拿你补全七星阵!”

王铁锚瞳孔骤缩。

北斗破军,主杀伐征战,若真被这畜生借了星君之力,方圆百里江河都要化作血海。

他握刀的手渗出冷汗,忽觉后背鳞片发烫——那些青甲竟在吸收四周怨气,鳞片缝隙间渗出黑血,落地便化作狰狞鬼面。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他忽然想起残符背面的蝌蚪文,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刀上。

斩马刀顿时金光大盛,映出水中万千冤魂颈间红绳——竟都连着青铜门内的星位。

原来这些年被拖走的,都是被选作阵眼的祭品!

侏儒见状尖啸,双翅扇起腥风。

王铁锚挥刀格挡,刀锋却陷入无形气墙。

他这才看清侏儒眉心嵌着枚陨铁钉,钉身刻满北斗璇玑纹——正是三十年前师父临终前紧攥的物什!

“师父……”他眼眶发烫,斩马刀突然脱手飞出。

刀身化作金龙撞向青铜门,陨铁钉应声而落。

侏儒发出非人惨叫,双翅化作黑烟消散,露出底下溃烂的腐肉。

王铁锚趁机扑上前,后背鳞片突然暴起,化作万千青鳞箭射向星门。

青铜门轰然洞开,门内景象却让他肝胆俱裂。

七具水晶棺呈北斗状悬浮,每具棺中都躺着个穿道袍的尸身,胸口皆插着陨铁钉。

最末那具棺中人的面容,分明是三十年前失踪的玄真观主!

“原来如此……”王铁锚踉跄后退,后背鳞片已蔓延至眉心。

他忽然明白师父为何至死攥着陨铁钉——那根本不是镇邪之物,而是打开星门的钥匙!

所谓水猴子作祟,不过是北斗阵法反噬,将活人炼作守阵阴兵!

暗流中传来锁链响动,七具水晶棺同时炸裂。

玄真观主率先睁眼,双瞳竟化作两枚星子,口中念念有词:“贪狼破军,贪狼破军……”其余六具尸身随之站起,组成北斗杀阵。

王铁锚握紧残缺的雷击木符,却见符面朱砂突然流动,在虚空凝成道家罡步。

他福至心灵,踏着罡步冲向星阵。

每步落下,脚下便亮起金光,震得尸身连连后退。

玄真观主突然厉喝,指尖射出七道黑线缠向王铁锚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他后背鳞片突然齐齐翻转,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符咒——竟是师父用精血刻下的《北斗伏魔咒》!

黑线触及符咒的刹那,江底响起震天雷鸣。

王铁锚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站在龙王庙废墟前。

残月高悬,照得满地瓦砾泛着青光。

他伸手去摸后背,鳞片竟已消失无踪,唯余掌心三枚带血的陨铁钉。

“师父……”他对着江水长跪不起,忽闻身后传来木屐声。

转身见个鹤发童颜的老道,手持拂尘,道袍上绣着北斗七星。

老道望着他掌心血钉,长叹道:“三十年了,王道兄终究没躲过这七星劫。”

王铁锚霍然起身,斩马刀横在胸前。

老道却轻笑摇头,拂尘扫过他眉心。

霎时万千画面涌入脑海:师父原是玄真观弃徒,因发现观主私炼阴兵被追杀。

逃亡途中偶遇水猴子作乱,便以自身为饵,将星门封印在江底。

“你背上的不是水猴子印记,是北斗破军星纹。”老道指尖亮起星芒,点在他眉心,“当年你师父用移花接木之法,将星纹转嫁己身。

如今星门将开,唯有身负星纹者能重启大阵。”

江面突然沸腾,七道水柱冲天而起。

王铁锚看见水柱中浮现出七具尸身,正是星阵中的道人。

老道将雷击木符拍在他掌心,符面朱砂化作金线缠上陨铁钉:“去!

以星纹为引,以符咒为媒,将破军星力导回正轨!”

话音未落,老道已化作流光没入北斗第一星。

王铁锚握紧三枚陨铁钉,纵身跃入江心。

这次他没有下坠,反而顺着水流升腾,后背星纹灼灼生辉,照亮了水底的青铜星门。

七具尸身正疯狂撞击门扉,门内传来破军星君的咆哮:“蝼蚁安敢逆天!”

“逆的是你这等假借星君之名,行炼魂之事的老鬼!”王铁锚将陨铁钉刺入眉心星纹,鲜血顺着北斗璇玑纹路流遍全身。

他忽然想起师父教的《北斗延生经》,字字句句化作金光从口中涌出。

每念一句,尸身便消散一具,待到“破军尊神司杀府”出口时,星门轰然洞开。

门内景象让他浑身发冷。

本该供奉星君的神坛上,端坐着个与玄真观主一模一样的身影,只是周身缠绕着黑雾,七窍中插着陨铁钉。

那身影察觉生人,猛地睁眼,双瞳竟是两枚旋转的星云:“区区蝼蚁,也敢窥探天机!”

王铁锚不退反进,后背星纹化作实质,刺破黑雾直取观主天灵。

观主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周身黑雾凝成北斗杀阵。

他挥掌拍碎袭来的星芒,后背星纹却突然裂开,涌出七道金光没入观主七窍。

“师父!”他嘶声怒吼,终于明白师父当年为何不除观主——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被星门反噬的傀儡!

此刻观主体内星纹暴走,正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雷击木符上,符咒化作金锁缠住观主脖颈。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他踏着北斗罡步冲向神坛,每步落下都在江底烙下金光。

观主疯狂挣扎,黑雾中伸出万千鬼手,却被金光灼成青烟。

待到第七步踏出时,他已站在观主面前,斩马刀高高举起。

刀锋落下的刹那,观主突然露出解脱的笑容:“多谢……”刀身穿过他胸膛的瞬间,江底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青铜星门化作齑粉,七具尸身化为流光升入夜空。

王铁锚踉跄后退,后背星纹开始寸寸剥落,露出底下白骨森森的脊梁。

“原来师父早就算到今日……”他望着掌心消散的星纹,忽然听见江面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抬头见老艄公们正摇橹而过,船头挂着白灯笼,灯笼上绘着北斗七星。

最前头那艘船上,隐约坐着个戴斗笠的身影,腰间别着半截雷击木符。

王铁锚想要追去,双腿却化作流沙沉入江底。

他最后看了眼人间,见朝阳正从云层中跃出,将江面染成金色。

那些被水猴子拖走的冤魂此刻都立在浪尖,朝他躬身行礼,而后化作白鹭冲天而起。

三日后,渔民在龙王庙遗址打捞出具白骨。

那白骨脊梁笔直如剑,左手紧攥着三枚陨铁钉,右手握着半截雷击木符。

符面朱砂已褪尽,却多了行小字:“北斗破军,以杀证道。”当夜有星陨如雨,落在江面化作七盏河灯,顺着水流漂向东海。

自那以后,江上再没出现过水猴子。

只是每月十五,总有人看见个背生星纹的汉子立在浪尖,腰间斩马刀寒光凛冽。

他既不捞尸,也不摆渡,只是望着星空喃喃自语。

有胆大的凑近去听,却只听见断断续续的经文:

“中天大圣,赐福天尊,紫微垣内,元君座前……”

后来玄真观旧址上建了座小庙,庙里供着个无名牌位。

香火最盛时,有道人路过留下一卦,说庙中供着的是“北斗破军星君座下斩邪使”。

消息传开,方圆百里的捞尸人都来上香,渐渐的,庙前江段成了远近闻名的平安渡。

只是每年冬至,总有个老船工蹲在庙后抽烟袋。

烟锅里明明灭灭的火光中,依稀能看见他后背有青鳞闪烁。

有次醉后他跟人吹嘘,说三十年前见过星君显圣,还摸过斩邪使的斩马刀。

旁人只当他喝多了说胡话,却不知他烟袋杆里藏着半截雷击木符,符面朱砂每到子时就会泛起金光。

腊月廿三祭灶夜,江风裹着纸灰往人领口里钻。

老船工陈九斤蹲在龙王庙后墙根,就着供桌残烛卷烟叶。

火星子明灭间,他瞥见香炉灰里浮着个青印,像是小孩巴掌,五指根根分明。

“晦气。”他啐了口唾沫,烟袋锅子往青印上重重一磕。

谁知那印子非但没散,反而顺着香灰爬到供果上,把个红苹果啃出个月牙形缺口。

陈九斤后颈汗毛倒竖,抄起船桨就要砸,却见庙门吱呀自开,冷风卷着满地纸钱扑面而来。

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映得北斗牌位泛起青光。

陈九斤揉了揉眼,牌位分明是泥塑的,此刻却像活人般喘息起伏。

他壮着胆子凑近,见“破军星君”四字正在渗血,血珠顺着木纹蜿蜒而下,在香案上凝成个北斗七星阵。

“九斤叔,您老咋还在这?”身后传来脆生生的童音。

陈九斤猛回头,却见个穿红袄的女娃站在门槛外,手里提着盏白灯笼。

那灯笼纸薄如蝉翼,里头烛火竟是幽蓝色,照得女娃脸色青白如纸。

“是……是翠丫啊。”陈九斤嗓子发紧。

这女娃去年端午落水,打捞三天三夜连片衣角都没见着。

此刻她脚不沾地地飘进来,鞋面上还沾着江底淤泥,“大冷天的,你爹娘也不给你添件厚衣裳?”

翠丫歪头笑,嘴角咧到耳根:“他们在江底等叔呢。”话音未落,灯笼烛火突然暴涨,陈九斤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已站在条青石板上。

石板两侧立着七盏人鱼膏灯,灯焰皆呈倒三角形,映得前方石门上北斗星图忽明忽暗。

石门缓缓洞开,腥风扑面而来。

陈九斤捂住口鼻,却见门内是片浩瀚江域,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正在水中载沉载浮。

他们脖颈上都系着红绳,绳结处嵌着陨铁钉,随着水流晃动发出金铁交鸣声。

“这些都是被选作阵眼的。”翠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九斤抬头,见女娃倒挂在石梁上,长发垂落如水草,“每逢甲子年,北斗杀阵就要吞个活人。

今年……该轮到叔啦。”

陈九斤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石壁。

石壁突然变得绵软,竟化作张青鳞巨口,齿缝间垂下黏稠涎水。

他连滚带爬逃开,却见石门正在闭合,门缝里伸出无数青鳞手臂,每只手心都生着只竖瞳。

“救……救命!”他嘶声呼喊,手中船桨突然发烫。

低头见桨头不知何时缠了根红绳,绳结处朱砂未褪,正是三十年前王铁锚斩水猴子时用的那根。

红绳遇水疯长,眨眼间化作锁链缠住石门。

翠丫发出非人尖叫,灯笼烛火化作血雨。

陈九斤趁机冲出门洞,却见青石板延伸向无尽虚空,脚下江水突然凝成冰镜。

镜中映出他模样——两鬓斑白的船工竟变成了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后背隆起七道骨刺,每根刺尖都悬着颗星子。

“这才是你的真身啊,九斤叔。”翠丫从冰镜中浮出,面容不断变幻,时而化作王铁锚,时而化作玄真观主,“你师父用移魂术将星纹转嫁于你,自己却成了守阵阴兵。

三十年了,该物归原主啦。”

陈九斤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炸开。

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跪在龙王庙前,师父将陨铁钉拍进他天灵盖;看见二十岁那年的雪夜,师父背着具水猴子尸体上岸,说从此他就是“北斗破军星君座下斩邪使”;看见昨夜子时,他后背星纹突然暴起,将整条乌篷船绞成木屑……

“不!

我不是什么斩邪使!”他狂吼着挥动船桨,冰镜应声而裂。

碎片中涌出万千冤魂,皆是三十年来被星阵吞噬的活人。

他们脖颈上的红绳突然收紧,将陈九斤拽向虚空。

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掉出个油纸包,纸包散开露出半截雷击木符。

符咒无风自动,在空中燃起紫色火焰。

冤魂们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青烟消散。

陈九斤趁机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船桨上。

桨头顿时泛起金光,在虚空中划出北斗罡步。

每步落下,脚下便亮起星芒,震得虚空泛起涟漪。

“七星引路,破!”他踏着罡步冲向石门,后背星纹与桨头金光连成一线。

石门轰然炸裂,门内景象让他肝胆俱裂——七具水晶棺呈北斗状悬浮,每具棺中都躺着个“陈九斤”,胸口皆插着陨铁钉!

“原来……原来我早死了……”他踉跄后退,却见第一具棺中的“自己”突然睁眼。

那尸身坐起时,棺中涌出滔天黑水,凝成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怪物眉心嵌着北斗星图,六只手臂各持陨铁钉、斩马刀、雷击木符等物。

“破军星君座下第七代斩邪使,还不归位?”怪物口吐人言,声如洪钟。

陈九斤只觉神魂欲裂,后背星纹疯狂蠕动,竟要破体而出。

他拼命按住星纹,却见棺中其他六具尸身也陆续坐起,每具尸身的面容都在变幻——王铁锚、玄真观主、翠丫爹娘……

“原来如此!”他忽然福至心灵,咬破中指在虚空画符,“什么星君斩邪使,不过是北斗杀阵的祭品!

每甲子轮回一次,用活人精血温养星纹,待星君降临时……”

话音未落,怪物已扑至近前。

陈九斤挥桨格挡,船桨却化作金锁缠住怪物手臂。

他趁机跃上水晶棺,将雷击木符拍在怪物天灵。

符咒燃起紫色火焰,怪物发出震天惨叫,六臂接连断裂。

“七星借命,乾坤倒转!”陈九斤逆转罡步,后背星纹逆向旋转。

水晶棺开始剧烈震动,棺中尸身纷纷化作流光没入他体内。

每道流光入体,他便年轻几分,待到第七道流光没入时,已恢复成二十岁模样。

怪物却趁机暴起,将最后根陨铁钉刺入他心口。

陈九斤只觉浑身精血逆流,后背星纹开始龟裂。

危急时刻,他忽然听见江面传来熟悉的吆喝声,转头见七盏河灯正顺着水流漂来,灯焰皆是北斗七星形状。

“师父……”他泪流满面,将掌心血抹在河灯上。

七盏河灯突然暴涨,化作七道星芒射向怪物。

怪物在星芒中消融,化作漫天星雨。

陈九斤精疲力竭地倒下,却见星雨中浮现出王铁锚的身影。

“好徒儿,你终于悟了。”王铁锚抚须而笑,身形却越来越淡,“北斗杀阵本就是逆天之物,当年我以身为饵,就是为等今日破阵之机。

如今星纹已散,你且去罢……”

陈九斤想要伸手,却坠入无尽黑暗。

再睁眼时,已躺在自家船舱。

晨光透过破窗照在脸上,他伸手去摸后背,星纹早已消失无踪,唯余掌心三枚陨铁钉。

船头摆着个油纸包,打开见是半块发硬的炊饼,饼上用朱砂画着北斗璇玑纹。

他握紧炊饼冲出船舱,却见江面雾气蒸腾,隐约传来诵经声。

循声望去,见七艘白帆船正破雾而来,船头各立着个道人,手持北斗七星幡。

为首道人须发皆白,冲他遥遥稽首:“无量天尊,贫道玄真观第七代观主,特来迎回镇派至宝。”

陈九斤冷笑,将陨铁钉掷向江心。

钉子入水即沉,江底却传来龙吟般的轰鸣。

白帆船队突然剧烈摇晃,道人们手中的七星幡无风自燃。

为首道人脸色大变,掐诀念咒却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船队被漩涡吞没。

“告诉你们祖师爷,北斗杀阵已破。”陈九斤转身走向岸边,背后江面升起七道水柱,水柱顶端各托着颗星子。

星子在空中连成北斗形状,而后化作流星坠向东海。

他摸了摸怀中雷击木符,符面朱砂已化作“破军”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芒。

自那以后,江上多了个背着竹篓的年轻人。

他白日里替人摆渡,夜里就蹲在龙王庙废墟前发呆。

有次醉汉见他对着空气说话,凑近去听,却见他正跟个穿红袄的女娃下棋。

女娃每落一子,江面就浮起具尸体,尸体脖颈上的红绳自动解开,化作白鹭冲天而起。

最诡异的是每年冬至,江心都会浮起七盏河灯。

灯焰呈北斗七星状,顺着水流漂向东海时,灯芯里会传出隐隐约约的诵经声。

有老渔民说,那是被星阵吞噬的冤魂在超度自己;也有年轻后生说,分明看见灯影里站着个背生星纹的汉子,手持船桨为河灯引路。

只有陈九斤知道,那些河灯是王铁锚的骨灰所化。

当年师父用移魂术时,早将一缕精魄封在陨铁钉里。

如今星阵既破,精魄便化作河灯,载着七世轮回的因果漂向归墟。

这日大雪封江,陈九斤照例来给龙王庙上香。

供桌上不知谁摆了盘炊饼,饼上朱砂纹路新鲜如昨。

他伸手去摸,炊饼却突然化作星芒没入他掌心。

后背传来熟悉的灼痛,他低头见青衫上浮现出北斗璇玑纹,纹路中流淌着银河般的光华。

“师父,您老还不肯投胎啊。”他笑着摇头,将雷击木符别在腰间。

江面忽然传来锁链响动,七道水柱冲天而起。

水柱顶端各立着个透明人影,皆是往年被星阵吞噬的冤魂。

他们齐齐朝陈九斤躬身行礼,而后化作白鹭融入雪幕。

陈九斤望着白鹭远去的方向,忽然想起昨夜做的梦。

梦里师父站在北斗星图前,说每颗星子都是个未完的因果。

如今星阵虽破,但人间贪嗔痴念仍在,说不得哪天又会凝成新的杀阵。

“罢了罢了。”他踏着积雪往家走,身后留下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多活一日便是赚一日。

待到哪天星纹再现,再跟那劳什子星君斗过便是。”

暮色降临时,江面浮起薄雾。

有人看见个青衫汉子立在浪尖,手持船桨划出北斗罡步。

每步落下,江底便亮起星芒,震得暗流中的水猴子四散奔逃。

更有人声称,在子夜时分见过七盏河灯逆流而上,灯焰中站着个穿红袄的女娃,正与那汉子对弈。

棋子落定时,满江星斗皆随之明灭。

来源:海纳故事会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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