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一名普通国企职工,九七年就进了这家厂子,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如今月薪7000,在这座东北三线城市,养活一家三口已属不易。
真爱与责任之间
"老张,这20万是给我弟办婚礼的,不是商量,是通知你。"
妻子小荣站在阳台上,九月的阳光穿过纱帘,勾勒出她固执的轮廓。
我放下公文包,感到一阵眩晕,喉咙发紧,仿佛被人扼住。
窗外小区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摇曳,落叶纷纷扬扬,似乎也在为我的窘境叹息。
这20万是我们夫妻五年来的全部积蓄,攒下它的艰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家里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提醒我时间的沉重。
我是一名普通国企职工,九七年就进了这家厂子,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如今月薪7000,在这座东北三线城市,养活一家三口已属不易。
小荣自从生了儿子后就辞职在家,成了全职宝妈,这在我们这代人中已经算是稀罕事了,大多数家庭都是两个人一起打拼。
五年来,我们省吃俭用,过年不敢多买几样好菜,过节不敢换新衣裳,出门坐公交,买菜盯着特价,才攒下这笔钱,原本打算给儿子将来上学用。
"你疯了吗?全给你弟?那咱儿子的学费怎么办?"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连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
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儿子小磊正在写作业,抬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小荣转过身,眼里闪着泪光,手里还拿着那本旧得发黄的存折,那是我们当初结婚时就买的,如今成了我们家"传家宝"。
"我弟要结婚了,相亲认识的姑娘,人家父母开口就要十万彩礼,装修、家电又是一大笔,说实话,没有这钱,他这婚结不成。"她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倔强。
"那小勇也太不懂事了吧,自己没本事挣钱,张口就要这么多?"我扯松领带,感到喉咙发干,"再说了,哪有要姐姐全部积蓄的道理?"
屋外,楼下广场舞的音乐声隐约传来,好像在嘲笑我的无能。
"那也不能全给啊!给五万,顶多八万,已经仁至义尊了。"我试图讲道理,"咱们这点钱来之不易啊!"
"你不懂!"小荣忽然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当年要不是我弟,我连大学都上不起!"
她的话像是一记耳光,打得我措手不及。
"爸妈生病那会儿,家里穷得叮当响,是我弟十六岁就辍学去工地打工,供我读完大学..."小荣声音哽咽,"他从来没跟我要过一分钱,这些年过年过节,送给咱家的东西从来不少。"
我一怔,这些事她从未提起过,或许是我从未细心过问。
"我也知道咱家不容易,可小勇马上都三十了,再不结婚,这辈子就完了。"小荣擦擦眼泪,"爸妈老了,看不到小勇成家,他们能瞑目吗?"
我一时语塞,只能转身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床头柜上摆着我们全家三口的合影,那是去年春节照的,小磊坐在中间,笑得没心没肺。
那晚,我和小荣都没睡好,背对背躺着,中间的距离却像隔了一条河。
我反复思量着小荣的话,想起自己结婚时,也是两家凑钱才有了婚房的首付。
命运对每个人都不容易,可亲情又岂能用金钱来衡量?
第二天上班,我心不在焉,连主任过来问话都没听见。
"老张,发什么愣呢?家里出啥事了?"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没啥。"我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累。"
午休时分,我翻出小舅子的电话,问他在哪上班。
"姐夫,我在建材市场这边干活呢,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
"没事,路过,想请你吃顿饭。"我信口编了个理由。
"那感情好啊!不过我这忙着呢,要不晚上吧。"他爽快地答应了。
放下电话,我决定先去看看他的工作环境,或许能看清这场婚姻背后的真相。
建材市场在城东,那是个尘土飞扬的地方,各种卡车进进出出,吆喝声此起彼伏。
远远看见小舅子正搬运水泥袋,一袋接一袋,麻利地往货车上堆,汗水早已湿透了背心,脸上、手臂上都是灰尘。
我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个比我小十岁的年轻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跟踪他下班后,我发现他租住在市场旁的一排破旧平房里,月租不过三四百块,屋内简陋得让人心酸,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就是全部家当。
桌上放着一个开了裂的保温杯,墙上贴着他和女友的合影,两人朴素的笑容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靠近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已经磨破了,却被细心地缝补过。
我站在窗外,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看见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速冻水饺,下锅煮了,就着老干妈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那时我上大学,父亲也曾省下全部积蓄给我付学费,自己却穿着补了又补的衣服,抽最便宜的红塔山,从不让我看见他的窘迫。
血浓于水的亲情,哪是金钱能衡量的?
当晚我请小舅子在附近的小饭馆吃了顿饭,他连点菜都拘谨,总说"够了够了,姐夫,咱俩喝点就行"。
席间,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姐夫,我姐跟你提那事了吗?"
"提了。"我点点头,没多说。
"姐夫,我知道这钱不该要,可真是没办法了。"他搓搓手,脸上有些发红,"彩礼钱我实在凑不齐,女方家要十万,说少一分都不行,我这工作,一个月到手也就四五千,还得租房子,攒钱太慢了。"
"那你女朋友怎么说?"我问道。
"她挺好的,愿意跟我过苦日子,可她爸妈不同意,说闺女嫁人就得风风光光的。"他苦笑一声,"我都三十了,再不结婚,这辈子就完了。"
他的话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小荣昨晚说的话。
"你有什么打算?"我又问。
"我打算明年换个工作,去工地当小包工头,一年下来能多挣点。"他眼中闪着希望,"等条件好了,肯定把钱还给你们,一分不少。"
我能看出他的真诚,也理解他的难处。
饭后回家,已是夜色深沉,小区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老人还在散步。
一位老大爷正牵着他的小狗,看见我打了招呼:"老张回来啦?今天加班啦?"
"嗯,有点事耽搁了。"我笑着回应。
这个小区我们住了七年,几乎所有的老住户都认识,就像是一个大家庭。
回到家,小荣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视开着,但她的眼神明显没在看。
儿子小磊已经睡了,书包整齐地放在书桌上,作业本摊开,看来是等我回来检查作业,等累了就睡了。
我默默走到他房间,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做父亲的,总想给孩子最好的一切,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吃饭了吗?"小荣低声问,眼睛还是红的,看来这一天她也没少哭。
"吃过了,和你弟在外面吃的。"我坐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你去看他了?"
我点点头:"我去看了他住的地方,也和他聊了聊。"
"他没怪我吧?这钱的事,是我主动提的,他其实不好意思开口。"小荣急忙解释。
"他没怪你,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我们。"我深吸一口气,"咱们谈谈吧。"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洒下柔和的光芒。
我端来两杯热水,递给她一杯:"关于钱的事,我想通了。"
小荣抬头看我,眼中带着期待和不安。
"咱们可以给你弟十二万,剩下的留着。"我顿了顿,"不过得跟他说清楚,算是借的,等他条件好了再还一部分。"
小荣惊讶地看着我,眼眶再次红了:"老张,你..."
"咱们是一家人,应该互相帮衬。"我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但也得为儿子想想,他以后上学、买房,都需要钱,咱们不能两手空空。"
"我明白,我明白。"小荣连连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你能这么想,我已经很感激了。"
那一刻,我感到我们之间的隔阂消融了,就像冬天的冰雪在春风中化开。
婚姻本就是一场共同成长的旅程,理解与包容,是维系这段旅程的关键。
周末,我们请小舅子来家吃饭,小荣特意做了几道他爱吃的菜。
看着他局促的样子,我主动提起钱的事:"小勇,我和你姐商量好了,给你十二万,够不够?"
"姐夫,这太多了,我不能要..."他红着脸推辞,但眼中的感动藏不住。
"拿着吧,等你站稳脚跟再说。"我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杯酒,"日子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我们都懂。"
"姐夫,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对我媳妇,也一定会尽快把钱还上。"他的眼睛湿润了。
"慢慢来,不急。"我笑着说,心里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小磊在一旁好奇地问:"舅舅,你要结婚了吗?"
"对啊,你舅舅要娶媳妇啦!"小荣摸摸儿子的头,"到时候带你去吃喜糖。"
"太好了!"小磊欢呼起来,"我可以当花童吗?"
我们都笑了,餐桌上的气氛温馨而和谐。
那天晚上,儿子睡着后,小荣靠在我肩上轻声说:"老张,谢谢你。"
"谢啥?咱俩是夫妻。"我捏捏她的手。
"不,我是真的谢谢你能理解我,支持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很难。"
"其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用了个繁体字,这是我们年轻时的小情趣,"家人之间,哪有隔夜仇?"
窗外,月光洒满了小区的梧桐树,秋风送来阵阵桂花香。
我突然明白,家不仅是一个人的港湾,更是爱与责任的平衡。
在这个平凡的家庭里,我们守護着彼此的梦想与尊严,也守護着那些看不见却最为珍贵的情感纽带。
次日,我去银行取了钱,十二万现金,装在一个普通的信封里,显得很沉甸甸。
小舅子来取钱时,手都在抖,接过信封后,他说:"姐夫,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们的恩情。"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好好过日子就行。"我拍拍他的背,"结婚那天,我和你姐一定去。"
"嗯!"他重重地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我送他到楼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筹备婚房时的窘迫。
那时候,父母拿出了积蓄给我付首付,岳父岳母也出了一部分,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家。
人生在世,谁又能说完全靠自己呢?
小舅子的婚期定在春节前,我和小荣抽空去看了他租的新房,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女方家来看房时,小荣特意带了些礼品,还在厨房准备了一桌菜,给足了面子。
"你姐真是贴心,这么多年也没变。"岳母感慨道,"当年上大学那会儿,她放假回来都给弟弟带零食,舍不得自己吃。"
我听了,心中更加敬佩小荣。
婚礼那天,我和小荣早早就去了婚礼现场帮忙。
看着小舅子穿着新郎服,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心中也感到一种满足。
"姐夫,来,喝一个!"他拉着我敬酒,脸上红扑扑的,"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今天的幸福。"
"好好珍惜吧,婚姻不容易。"我举杯与他相碰,"记住,和媳妇的感情,比啥都重要。"
"我记住了!"他郑重地点头。
婚宴上,小荣的父母也来了,老两口已经七十多岁,看到小儿子终于成家,笑得合不拢嘴。
"老张,谢谢你啊!"岳父拉着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个好女婿。"
我有些不好意思:"应该的,小勇也是我兄弟。"
回家路上,小磊兴奋地说:"爸爸,舅舅的婚礼真热闹啊!我以后也要这样的婚礼!"
"那你得好好学习,长大有出息才行啊!"我笑着揉揉他的头。
小荣握着我的手,没说话,但我能感受到她的幸福和感激。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一年。
小舅子和他媳妇来我家拜年,带来了自己亲手做的饺子。
"姐,姐夫,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他递给我一个红包。
我打开一看,是一万块钱,不由得愣住了。
"小勇,这..."小荣也惊讶地看着他。
"我现在在建材市场当了个小主管,工资涨了不少,媳妇也找了份工作,我们存了点钱,这是第一笔还款。"他认真地说,"我答应过姐夫,一定会还上的。"
我一时有些哽咽,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出息了!"
那天,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房间。
看着儿子和小舅子玩闹,小荣在厨房里忙进忙出,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就是家,不是豪宅,不是名车,而是彼此间那份割不断的情谊和责任。
晚上,送走了小舅子一家,我和小荣站在阳台上,望着满天的星星。
"老张,你说人这辈子,到底为了啥?"小荣突然问道。
我想了想,回答:"可能就是为了能在平凡的日子里,找到不平凡的幸福吧。"
她靠在我肩上,轻声说:"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幸福。"
我握紧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世间万物,不过如此。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生活的意义。
或许,它就藏在这些微不足道的选择里,藏在我们为彼此让步的刹那间,藏在那些看似平淡却又珍贵无比的日常里。
人生在世,聚少离多,能找到一个愿意与你同甘共苦的人,已是莫大的幸运。
窗外,又一轮明月升起,照亮了这座并不富裕却温暖如春的小家。
那一刻,我明白了真爱与责任的分量。
来源:怀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