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自从她的牌友们陆续抱上了孙子,我妈表面上不说,暗地里却急得嘴上起了泡。
相亲被逼无奈。
为了把对方吓跑。
我瞎编:我不能生育。
对面帅哥一脸诧异:哦,真巧,我不能生孩子。
我索性脱掉外套,亮出里面的旺仔紧身T恤。
他扬了扬眉,抬起脚,那双黄金切尔西格外显眼。
我:……
碰上克星了。
春天到了。
万物复苏。
我妈开始催婚。
我开始应付式相亲。
我妈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攀比。
自从她的牌友们陆续抱上了孙子,我妈表面上不说,暗地里却急得嘴上起了泡。
每天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有没有对象。
小时候我想养条狗。
我妈:“不行。”
现在她想抱孙子。
我:“没门。”
我才二十五岁。
就她这每周给我安排十次相亲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五十五了。
她脾气暴躁,我性格固执。
为了家庭和谐,避免不必要的争吵。
每一次相亲我都去。
每一次都空手而归。
真不是我眼光高。
主要是现在的媒人,对男方质量毫不把关。
只要钱给到位,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嘴里每一句话,单独拿出来,都能算诈骗。
上次的相亲对象,她说:“开公司的,手下几万员工。”
结果一瞧,是养蜂的。
上上次的,她夸人家“烧得一手好菜”。
结果一瞧,对方只有一条胳膊。
上上上次的,她说“一米八,爱运动”。
结果本人是个健达奇趣蛋。
她理直气壮:“虽然他身高只有一米六,但他跳起来有一米八啊!”
我:“……”
你不该当媒人,该去搞传销。
更离谱的还在后头。
她说“人老实,话不多”。
结果对方是个植物人。
这已经不是话不多,是根本说不出话。
最离谱的一次。
她给我介绍了个杀人犯。
还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
“他改好了,现在不杀了,你看来的路上都没杀了我。”
“……”
综上所述,媒人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但我妈不信邪。
依旧热衷于给我安排相亲。
我前脚刚出家门。
她后脚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笑得意味深长。
“闺女,打扮得漂亮点,这次绝对是优质男!”
“呵呵。”
我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看,以前媒人还能闭着眼吹两句。
这次连吹都省了。
可想而知,有多差劲。
我妈见我这表情,眉头一皱。
“你手机拿远点,给我看看今天穿的啥。”
鉴于我有直接穿我奶衣服出门、吓跑男方的前科,她不放心。
我照做。
卡其色风衣,搭配米色小高跟。
我妈满意地点点头。
我看着挂断的电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去了可不代表能成。
劝退对方,我最拿手。
伸手拢了拢外套,将扣子扣紧。
隐约露出一抹大红色。
和对方约在咖啡厅见面。
不为别的,主要这地方我熟,来了七八次了。
咖啡每次都点浓缩的。
这样我喝的时候看着对方,就不会觉得自己命苦了。
到的时候,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对方发消息说他已经到了。
我下意识抬头往四周看。
根据经验,能让媒婆都没法昧着良心夸的人,就算不是整个店里最差的,至少也是第二差的。
扫了一圈。
有两个地中海。
哦莫。
还有一个背影帅哥。
穿着黑色西装,身材挺拔。
我刚想从俩地中海里挑一个。
手机弹出消息。
相亲男 10 号:“在 1 号桌,我穿了黑色衣服。”
1 号桌?
我抬眼往那个方向看去。
就见刚刚的背影帅哥恰好转过头。
长得异常精致,皮肤冷白。
视线碰撞。
他好像确认了什么,挑了挑眉梢。
我去。
这么帅?
好想抓把屎冷静一下。
我默默走近坐下。
“宋时微。”
他伸出修长匀称的手,轻握。
衣袖卷起,手臂有几根分明的青筋。
“陈淮之。”
温热的触感传来。
我浑身一抖。
连忙端起面前的咖啡猛灌。
苦到头皮发麻。
顿时旖念尽散。
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甩锅给对方。
我率先出击。
做一副打量的模样。
“什么学历?我可不喜欢学历低的。”
上次那个西装革履,他说自己研究生差点毕业。
我想着本科也挺好。
结果下一秒他说出了点意外,小学没毕业。
真是小刀剌屁股,让我开了眼。
陈淮之叹了口气,或许是我的错觉。
语气有几分故作惋惜。
“诶,堪堪博士。”
还顺手递了本毕业证书。
我半信半疑接过。
看到“牛津大学计算机博士”几个字,默默合上。
“……”
踢到铁板了。
我转移话题。
“有几套房?我家亲戚很多,婚后都要住一起的。”
这话够过分了吧?
我妈听到都想扇我的程度。
三代单传,哪来的七大姑八大姨。
“呦,我就喜欢热闹,房子太多,平时根本住不完。”
他说着从身后掏出一个塑料袋。
大把的钥匙哗哗响。
颇有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错乱感。
“……”
算你狠。
我清了清嗓子。
“我只考虑 180 以上的,上次那个说一米八结果还没我高。”
你虚报个三公分,我还能勉强理解。
结果你的一米八还没我一米七五高。
秦始皇听了都得气得爬起来,重新统一度量衡。
他闻言勾起唇角,狭长的眼里流露出笑意。
坐姿散漫,偏偏气质干净恣意。
“他有没有一米八我不太清楚,但是坐在你面前的这个一米八八。”
“……”
不是,媒婆你怎么回事儿。
咋还改性了。
说是优质男,还真是。
对方身上挑不出毛病。
只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我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
胡诌道:“实不相瞒,我不孕。”
这够狠了吧?
谁知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声调懒散,似笑非笑。
“呦,真巧了,我不育。”
“……”
遇到对手了。
没办法,只能放大招。
我闭了闭眼,脱下外套。
露出里面的旺仔紧身衣。
周围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我神色自然,声情并茂: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啊,我爱旺仔紧身衣!”
说完我期待地看着他。
这够变态了吧?
他神情有些古怪,旋即露出一抹帅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从桌底默默伸出脚。
一双金色如船大的开口靴闪闪发光。
朗声道:
“我也爱黄金切尔西。”
“……”
我彻底绷不住了。
我是装的,但他看着像真的。
再拼也不能这么拼吧?
“不是,哥们儿,你就认回输能怎么的?”
他似乎极乐于看到我炸毛的样子,从喉咙深处溢出不断的低笑。
戏谑地吐出两个字:
“不能。”
我握紧拳头,刚想拿起包就跑,电话响了。
我妈的声音不用开免提都听得一清二楚。
“闺女,跟淮之相处得怎么样?这孩子可优秀了,配你那是两个来回还不带拐弯的。
“你小时候仗着发育早、个高,就爱欺负人家。你演猪八戒,强迫人家演高翠兰。”
越听越不对劲。
越听脸色越差。
听我妈这口吻,好像认识?
“妈,他不是媒婆介绍的吗?”
我妈嫌弃道:
“哪能啊?就她那挑人的眼光,我看了都反胃,也难为你见那么多。
“陈淮之啊,就小时候隔壁你陈阿姨家儿子,刚从国外回来。”
尘封的记忆倒带。
脑海中的身影渐渐重合。
挂了电话,我不敢置信地抬头。
恰好闯进一双玩味的眼睛。
他噙着笑,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
压低声音道:
“八戒哥哥。”
久违又陌生的称呼,让我两眼一黑。
没开玩笑。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
十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的变化这么大。
从我三岁认识他,到十五岁时分开。
他一直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因为是早产儿,个子不高,瘦瘦条条,风一吹就倒。
再加上长得漂亮,皮肤白得过分。
活脱脱就是翻版林黛玉。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冬天。
那时陈阿姨一家搬到隔壁,我们家终于有了邻居。
我妈拎着礼物,带我上门拜访。
隔着老远,就看到漂亮阿姨牵着个小团子。
长得粉雕玉琢,身上披着毛绒绒一看就很暖和的披风。
好像画里的小仙童。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好漂亮的妹妹。
妹妹小小的身体微微一颤,神情不可置信。
漂亮阿姨忍俊不禁。
她说陈淮之跟我一样大,甚至早我两天。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的三岁和我的三岁好像不一样。
我那么大一只。
她那么小一只。
阿姨,小孩很贵吗?为啥手机店就送你这么点?
说着我伸出小手指比画了一下。
有次我惹我妈生气,她说我是手机店充话费送的。
充得多,就送小孩。
我妈甚至来不及捂我的嘴。
只能原地尬笑。
漂亮阿姨还没说话,妹妹挣开她的手。
扬起小下巴,轻哼出声:
笨蛋,你被骗了,我们明明是垃圾桶里捡的。
?
陈阿姨:
我妈:
她们对视一眼,默默转身捂脸。
我一向对自己很自信。
我这么聪明,妈妈怎么可能骗到我。
肯定是妹妹被骗了。
于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没关系,你还小啦,被大人骗也正常!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她痛处。
下一秒,她紧抿着唇,眼眶泛红,浓密的睫毛上点缀着晶莹。
我不知所措。
突然想起爸爸平时是怎么哄妈妈的。
走上前,吧唧往妹妹脸上亲了口。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随即瘪嘴,嚎啕大哭。
呜呜呜,妈妈,她对我耍流氓!
陈阿姨一边憋着笑,一边抱起她哄。
我心虚地看了眼我妈。
她深吸口气,脸颊抽搐。
我默默捂紧自己的小屁股。
完蛋了。
回家又要挨揍了呜呜呜。
我妈没揍我。
但她只允许我吃一碗饭。
这还不如揍我一顿。
一碗怎么能饱!
我平时都要吃三碗的呀!
可能是基因突变。
我比同龄的小朋友都要高一个头。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只是生长发育得早,身体没问题,除了饭量太大。
我妈语重心长:
闺女啊,听话,咱少吃点。你这长的速度太吓人了,说出去谁敢信你只有三岁,五岁还差不多。
我委屈巴巴:
可是我饿呀!
可是你再吃,就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你耍喽。
是哦。
他们觉得我是大朋友,都不跟我玩。
不过没关系!
现在来了个小妹妹,我跟她耍。
妈妈,妹妹这么小,是不是因为她吃得少啊?
我妈犹豫了下。
早产,也算是母体营养没吸收足?
也,也算吧。
好的,我明白了。
想到妹妹今天还被我弄哭了。
我偷偷到卧室把好朋友豆豆揣怀里,抱着就往隔壁走。
我们家是养猪的。
豆豆是母猪花花下的崽,出生时差点死掉。
我把它抱了回来,每天给它冲奶粉喝。
现在快一个月了,长得白白壮壮,随我。
我敲门。
是陆叔叔给我开的门。
我说我来找妹妹玩。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开始拍腿狂笑。
哈哈哈哈淮之,快出来和姐姐玩哈哈哈哈,让你小子平时不爱吃饭哈哈哈哈。
妹妹还在生气,见到我又开始掉眼泪。
像个水龙头。
诶。
我用小手揩了揩她脸上的泪。
妹妹对不起,别哭啦,我把我的好朋友送给你!
怀里的豆豆哼唧出声。
吸引了她的注意,顿时止住眼泪。
我把羽绒服拉链拉开,掏出豆豆递到她手上。
却忘了豆豆有她一半大。
她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到地上。
妹妹紧抿着唇,眼眶泛红,浓密的睫毛上点缀着晶莹。
她嘴一瘪,像个小鸭子,眼看又要哭。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向她介绍我的好朋友。
「这是豆豆。」
她抽了抽鼻子,轻轻戳豆豆的尾巴。
「这是你送我的宠物吗?」
我点头又摇头。
「我妈妈说,多吃饭长得快!等它长大了,就可以清蒸、红烧、炖汤!妹妹,你到时候多吃点。可好吃啦!」
说着我忍不住呲溜了下口水。
她:「......」
拽着豆豆的尾巴,默默往身后藏了藏。
见妹妹收下豆豆。
我歪头问道:
「你原谅我了吗?」
她点了点脑袋。
「那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吗?」
她梗着脖子,别过脸。
「谁,谁要跟你是好朋友!」
啊?
好吧。
我这叫什么来着。
赔了老婆又折了老公?
「没关系,我明天再来问你。」
我每天都会去找妹妹。
问她要不要做我的好朋友。
还把妈妈规定我每天只能吃一颗的奶糖送给她吃。
糖,妹妹吃了。
我,妹妹说她考虑考虑。
妈妈笑我从小就有当舔狗的潜质。
我不懂舔狗是什么意思。
但是爸爸每次都很骄傲地说,当年就是因为他舔得锲而不舍,最后才娶到妈妈当老婆。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所以舔狗是好词。
我骄傲挺胸:
谢谢妈妈夸我!
我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也不懂她在笑什么。
其实我很聪明的。
妹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朋友。
和她做好朋友,会让我很有面子!
连着过去一个月。
我像往常一样,带着奶糖去找妹妹玩。
问她要不要做我的好朋友。
然而,她边咽口水,边摆手拒绝。
捂着嘴,一脸痛心。
对不起,我们早就是好盆友啦,我不该骗你糖吃,我的牙好疼,我妈说我再骗你糖吃,她就请我吃竹笋炒肉。
我愣了半天。
妹妹,你说话怎么漏风啦?
她不情不愿地拿开手,露出漏风的门牙。
我吃太多糖,虫虫把我的牙齿吃掉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
好可怕。
幸好比起糖,我更爱吃肉。
妹妹,竹笋炒肉好吃吗?
比起妹妹什么都不吃的挑食。
我妈说我嘴馋,什么都吃,甚至连路边的粑粑都想舔一口尝尝味。
妹妹语气幽幽。
好吃,好吃到流眼泪。
我眼睛亮了起来。
好想尝尝。
她小脸皱在一块。
你是笨蛋吗?那是揍你的!!!
?!
好的。
那不尝了。
我知道什么味了。
和红烧耳巴子一样的。
都是屁股开花。
6.
和妹妹成为好朋友之后。
我忍不住想炫耀。
于是带着妹妹去公园里找他们。
你们不想和我交朋友。
我还不想跟你们耍呢!
看!!
我的好朋友比你们都可爱!!!
结果。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他们指着妹妹笑。
哟,小不点怎么又出来了?
他们在欺负我的好朋友!
我绷起脸。
紧紧牵过妹妹的手。
他们见状后退两步,指着我一脸不确定地问她:
原来这个大块头就是你说的好朋友吗?
妹妹挺着胸,傲气十足。
没绰!
如果你们再欺负我,她就会吃掉你们!她一顿可以吃三个小朋友!
像极了插画书里说的狐假虎威。
他们吓得脸色发白。
我大惊。
我只是一顿吃三碗饭,怎么就变成吃三个小孩了?!
我上前想要解释。
他们害怕得抱作一团,大喊:
啊啊啊别过来,对不起,我们以后不欺负他了。
然后一溜烟都跑了。
......
风评被害。
妹妹踮起脚,拍了拍我的后背。
安慰道:
没关系,他们不跟你玩,我跟你玩!我们做一辈子好朋友!
这天中午,妹妹端着她的小碗找我一起吃饭。
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我点头。
那你可以帮我吃点饭吗?
我:为什么呀?
妹妹的饭看着就很好吃。
我咽了咽口水。
可是又想到妈妈说了,多吃饭才会长得快。
妹妹太矮了,要多吃点。
我好纠结。
她拉着我的手晃了晃。
我吃不完,太多啦!我不能浪费粮食!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以帮我分担一下子吗?
妈妈也说了不能浪费粮食。
于是我重重点头。
埋下脑袋大口扒她的饭。
没看到妹妹别过脸,捂着漏风的门牙偷笑,一脸得逞。
后来妹妹每天一到饭点,就端着小碗来找我。
我们坐着小板凳。
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吃饭。
妹妹每次端着吃光的空碗回去,都被夸。
她开心,我也开心。
妈妈和陈阿姨都很欣慰,说我们很懂事。
终于长大了,可以自己吃饭了。
直到有一天中午。
我正扒着妹妹碗里的饭,她蹲在地上玩蚂蚁。
一声大吼,震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妈和陈阿姨各拿一根鸡毛掸子。
面带怒容。
我妈:宋时微,你要死啊!
她妈:陈淮之,你要死啊!
我妈说怪不得我越来越壮,妹妹都快瘦得没有了。
敢情饭都吃我肚子里去了。
她们默契对视一眼,把我们各拎回家。
第二天,我和妹妹都捂着被揍的屁股,隔窗巴巴对视。
从此失去吃饭自由。
8.
知道妹妹不是妹妹的那天。
雨下得好大。
我和妹妹在院子里玩。
没一会浑身都淋湿了。
陈阿姨牵着妹妹,妈妈牵着我。
一边说等会就揍我们,一边要带我们去洗澡换衣服。
我挣开妈妈的手,抱住陈阿姨大腿。
我想和妹妹一起洗澡,电视上说好朋友就应该一起做所有的事情!
妹妹头摇得像拨浪鼓。
奋力反抗。
不行不行!我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
......
我不信。
我妈拿着柳条给我解释了好久,最后我不得不相信我的好朋友原来是男孩子。
我哭得很伤心。
接受不了漂亮妹妹变成了柔弱哥哥。
据我妈说,我平时哭得很烦人,但是那天我哭得悄无声息,像死了爹妈一样伤心欲绝。
搞得她想打我,都不好意思下手。
陈阿姨一家都很喜欢我。
见我伤心,陆叔叔让我以后嫁给陈淮之,就可以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玩了。
我爸脸黑了。
我哭得更大声了。
陈淮之太弱鸡了,我不想嫁给他。
那我嫁给你。
他用小手擦了擦我的眼角,表情认真。
也行。
我顿时就不哭了。
这次轮到陆叔叔的脸黑了。
我爸在一旁嘎嘎笑。
陈淮之以后会嫁给我,我们还可以永远做好朋友。
这个认知让我很开心。
听说夫妻晚上会去公园里遛狗。
我拉着陈淮之去公园里遛圆圆。
圆圆是一只小花猪。
豆豆上个月刚下的崽。
路上的人看到我们都笑。
有两个大朋友,说我们是土鳖。
我没听过这个词。
陈淮之也没有。
但他说他见过鳖。
那是一种很顽强、外壳坚硬的动物。
是好词。
我:那我要当土鳖国公主!
他:那我就是土鳖国王子。
路人:......
因为体形原因,
我看着像是会欺负人的。
陈淮之看着像被人欺负的。
所以家长都不放心。
我们的幼儿园是在家里请的私教。
直到小学才去的学校。
离开了父母的视线,陈淮之简直像是脱缰的野马。
完全暴露本性。
我的不爱学习是含蓄的。
他就差把不爱学习写在脸上。
明明是一样的零花钱。
我文具齐全,他连个书包都没有。
笔捡同学不要的,橡皮捡我用剩的。
一张草稿纸能用一个星期。
五十八的哈根达斯,天天请我吃,眼都不眨。
五块八的笔记本,打死不买,看都不看。
主打一个「只要谈学习就没钱」。
那时候流行用本子叠大菠萝和大炮。
他舍不得买本子。
于是把书都撕了,叠了整整一抽屉。
要不是怕被揍,他还想把我的书也给撕了。
那时候我才深刻明白,陈阿姨为什么每次骂他人模狗样了。
他文静的外貌主要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和本人性格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动脑子,我动武力。
我们趴在大孩子中间玩弹珠、赢卡牌。
玩腻了,就二手卖给别人。
甚至在他的怂恿下,我们逃课去抓蚯蚓,偷偷爬树、摸鱼。
后来,
校长种的发财树只剩个光杆杆。
养的小金鱼也被气死两条。
校长说,要不是看他长得太可爱,早就揍他了。
我俩每天的衣服不是脏就是破。
我妈一度怀疑我不是去上学,而是参加特种兵大作战。
老师找到我俩。
她问我们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他:「挖矿的。」
我:「养猪的。」
老师安慰我们劳动最光荣。
她摸了摸陈淮之的头,拿出两张贫困申请表。
陈淮之一脸茫然。
「老师,我们家挖的是私人煤矿。」
老师:「......」
她欲言又止,想把表递给我。
我:「老师,我们家有三十万头猪。」
老师:「......」
我们每天在学校不干正事。
藏得再好,终究因为一张成绩单暴露了。
满分一百。
我考五十,他考二十五。
一开始,陈阿姨和我妈还会到学校开家长会。
次数一多,谁都不肯过来。
互相推托。
陈阿姨说,陈淮之以后是宋家人,让我妈去。
我妈说,我以后也要喊陈阿姨妈妈,让她去。
最后她们越想越气。
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干脆无差别揍了我们一顿。
上初中时。
学校组织文艺汇演,老师让我们上台表演才艺。
我学的二胡,陈淮之学的唢呐。
老师让换个才艺。
我寻思,也没别的能拿得上台面的。
还是演小品吧。
最终定下的主题是「高老庄娶亲」。
剧本是我改编的。
关于角色分配问题,我俩起了争执。
陈淮之打死不乐意演高翠兰。
我让他照照镜子,哪里和猪八戒沾边。
我比你高,比你重,还比你力气大。
他气得眉毛快拧成死结。
你如果不答应,那我们只能唱《小寡妇上坟》喽。
他脸色变了变。
行吧。
当然,他能答应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跟他说,我们只演一个片段。
而实际上是两个片段。
演出当天。
台上布着假山景。
台下是乌泱泱的人群。
陈淮之饰演的高翠兰正在被两个衙役调戏。
就在他惊慌无措之际,
俺老猪,不是。
俺前天蓬元帅从天而降,扛着簸箕打跑了衙役。
我帅气的身姿,令高翠兰看我入了痴。
俺叫猪八戒,敢问姑娘何名何姓?家住何方?
他手捻丝帕,半遮着脸,细声细语:
乌斯藏国高老庄,高翠兰是也。
那俺老猪护送姑娘回家。
他半躺在地,眨眼暗示:
八戒哥哥,奴家刚刚脚扭了。
台下传来一阵大笑。
他藏在衣袖里的手,羞耻得都快把衣角掐烂了。
私下排练时,他抗拒台词和原著不相符。
我指责他不懂小品。
看他这个样子,我没憋住,一时间演得多少带了点私人情绪。
弓着腰,兴奋搓手。
嘿嘿,俺老猪力气大,那俺背着姑娘走!
轻松将他背在背上。
身后响起「噔噔~噔噔噔~」耳熟的音乐。
我绕着舞台转了两圈,越转越带劲。
四周喝彩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他把头死死埋在我脖颈处,不肯抬起来。
从脸红到耳根。
声音带着羞愤。
别转了,快下去!
我停在幕布后面。
然而,音乐声没停。
大屏幕上反而出现了一段旁白。
高翠兰对恩公猪八戒一见钟情,经过相处互定终身,二人于今夜成婚,大摆筵席。谁知猪八戒过于兴奋,一时不察喝多了酒,竟在众人面前露出原形。
四周的布景也换成喜庆的大红色。
陈淮之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把他强摁在凳子上。
拿过手边的红盖头。
他僵硬地拉住我的手。
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难以置信。
你加戏了???我不演!你放我下去!
我压低声音靠近。
晚了,你也不想让我们班比赛倒一吧?
趁他安静,我迅速给他盖上盖头。
然后穿上仿制的假肚子,定制的猪头套。
还顺手给自己披了件红袍。
舞台上的幕布重新拉开。
见到我的装扮。
台下一阵猛烈的唏嘘声。
此时音乐切成《天上掉下个猪八戒》。
八戒,八戒,心肠不坏~傻的可爱......
盖头被我揭开的那瞬,陈淮之眼神里的震惊、害怕、绝望呈现了一个梯次。
简直堪比经验演技老到的演员。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够真实。
我顶着猪头,踮着脚尖,猛地扑过去。
嘴里兴奋大喊:
翠兰~八戒哥哥来喽!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转身跑得踉踉跄跄。
妖怪,你,你不要过来啊。
他逃,我追。
整个场地都跑烂了,他也插翅难飞。
顺着音乐的尾声,我追着他跑到幕布后。
台下显然意犹未尽。
坐着的领导们笑作一团。
哈哈哈这对活宝。
后来我们班得了比赛第一名。
我们表演的视频甚至上了地方电视台。
主持人点评我俩:
一个演出了猪八戒急不可待的猥琐劲,一个把高翠兰娇羞、惊恐的层次区分得恰到好处。
学校里的同学看见我们都笑。
私下里说陈淮之是我的童养夫,还说他像女生。
导致陈淮之气得几天不想跟我说话。
干脆装病不去上学。
我也跟着他学。
但我忘记了他是老手。
我说我肚子疼,结果我妈把我带去医院检查。
医生捏到哪,我就说哪疼。
他问我是不是先从胸口疼,我想也没想就点头。
直到被按在手术台上,我才意识到问题大了。
但是晚了。
等我从麻醉中醒来时。
就看见陈淮之坐在床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我。
他幽幽说道:
你以后不能当空军飞行员了。
那天。
我得到了陈淮之的原谅。
但我从此痛失了我的阑尾。
可能是怕我想不开,陈淮之脚不离床照顾了我半个月。
比我妈还贴心。
陈淮之身体发育得慢。
但他心智比我早熟。
等我真正到了青春期,
才明白为什么每次别人打趣陈淮之要嫁给我,他会生气得脸红脖子粗。
小时候两个人的玩笑话,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当了真。
于是我跟我妈说我不想娶陈淮之。
实际上他也没法嫁给我。
我妈打趣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高的,壮的,身体好,成绩好,厨艺好,反正不喜欢他那样的。
我掰着指头数,每一条都和陈淮之相反。
我故意的。
谁让他每次都表现得很不情愿。
搞得我多差劲一样。
明明是他一开始说要嫁给我的。
结果,打开门,他就站在门外。
眼神里满是哀怨和受伤。
语气愤然:
宋时微,算我看错你了!
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第二天,陈淮之来跟我告别。
他说陈阿姨和陆叔叔要去国外发展合作。
后来,我妈跟我说,其实是他吵着闹着让陈阿姨带他去养身体。
陈淮之让我等着瞧,他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还骂我负心汉,说我狗眼看人低。
气得我当场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那一年,我们十五岁。
这一等,就是十年。
等着等着,不仅气消了,还差点把他给忘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
但是气质和身材完全变了。
从我一拳可以打倒五个的类型,到一拳打倒五个我。
当然,些许夸张。
发疯胡扯到熟人面前。
即使我脸皮再厚,现在也忍不住发烫。
怪不得我妈那么反常。
敢情大家都知道,只有我是蒙鼓族。
我捏了捏耳垂。
尬笑道:
那什么,好久不见哈。
他轻叹一口气:
确实,再久一点就不记得我了。
我一噎。
这孩子。
尽说大实话。
我:那你明知道今天来的是我,怎么穿成这样?
他:没办法,王子誓死追随土鳖国公主的审美。
我:......
倒也不必。
我搅了搅杯里的勺子。
你是被逼来相亲的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
小时候一起被揍,长大后一起被催婚。
谁知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我是自愿的。
?
我呼吸一滞。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我现在怎么样?
说着抬手秀了秀他的肌肉。
不是。
哥们儿你忍者啊。
一口气憋十年。
怕不是就等着今天了吧?
我看了他半天。
实在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这旧不能叙了。
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等会去哪吃饭?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
他皱眉,不乐意道:
不是吧,相亲对象换成我,你连个流程都不愿意走了?
我实话实说:
前几个的流程也就到这步。
我一通操作下来,别说吃饭,对方不骂我已经算很好了。
能体面地从咖啡厅里走出去,是我最大的期望。
不知道戳中了他哪个笑点。
他勾起唇角。
看起来很开心。
他们能跟我比?
这么多年,你的自信是一点没变啊。
他想到什么。
抱臂后倚。
你要是想走就走吧,反正我也拦不住。到时候,我只好跟我妈说你看不上我喽。
他俯身靠近,眨了眨眼。
你也不想被文阿姨骂吧?
我毫不怀疑。
如果我妈听到我看不上她心目中的完美女婿,我能在二十五岁收获一顿来自亲妈的竹笋炒肉。
算你狠。
我拎着包骂骂咧咧,上了他的车。
要是能提前预知,
我宁愿选择被我妈揍,也不会跟他去吃饭!
吃完日料,送我到家门口。
我俩的电话同时响起。
陈阿姨和我妈的声音,震耳欲聋。
陈淮之,你要死啊,穿成那个鬼样子!
宋时微,你要死啊,穿成那个鬼样子!
下意识转头。
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陈阿姨、我妈:看我回来不削你!
在无数个朋友发来的幸灾乐祸和嘲笑中,我勉强找到源头。
原来我和陈淮之吃饭被偷拍了。
偷拍的视频被热心网友放到了某短视频平台。
短短几个小时,点赞量已经破百万。
视频里,我俩互相搀扶着走向他骚包亮眼的黄色敞篷跑车。
我是吃多了撑的,他是因为鞋不合脚。
明亮的灯光,照出了他的金色切尔西和我的红色旺仔紧身衣。
高清无码。
镜头的最后几秒,还特意放大了我们两个人的脸。
评论区一片热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年头精神也要有门槛了?
豪车、美女、帅哥、非主流,一个视频融合多重元素。
为什么不邀请我加入?是因为我还不够精神吗?
我一个土狗,反思自己怎么会刷到这么潮的视频。
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起猛了,重新睡。
那什么,牙有点热,露出来凉快凉快。
哈哈哈哈哈笑得肚子疼。
为什么要笑人家,真的很没素质,我都是捂在被窝里笑。
我:......
丢脸丢大发了。
重逢后的矜持和尴尬被甩在脑后。
我彻底绷不住了。
咬牙切齿吼道:
陈!淮!之!
都怪他非要去吃什么饭!
还要开那么扎眼的车。
男人心虚地摸了摸鼻梁,目光闪烁。
小声支吾:
慌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上电视。
冷静冷静。
不就丢个脸。
可是,我妈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我为什么每次相亲都没成功。
这次她摆明是想撮合我俩。
要是因为我单方面搞砸了,
我回家不仅要挨骂,还有可能挨揍。
更可怕的是,
以后的相亲势如洪水。
马德。
冷静不下来。
我猛地伸手揪住他的领带。
由于我没收着劲,他没使劲,男人精致的脸倏然在眼前放大。
额头相撞,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唇角。
男人的神情一顿。
来不及思考,我痛呼出声:
陈淮之,你要死啊!
下一秒。
温热的手掌抚在额角,力道轻柔适中。
带着股淡淡的柑橘香。
男人声音无奈:
是是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抬头,一字一顿道:
陈淮之,你要负责。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微怔了下,耳廓渐渐漫上红色。
眼神四处乱飘。
这么快,可,可以吗?
我伸手就给他一拳。
快什么快!
一点责任心没有。
再慢我小命不保。
我理直气壮:
你回去就说你看不上我。反正我这么大了,不能再挨揍。
至于他怎么跟陈阿姨交代,那是他的事情。
只见他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
失落中带着气愤。
像个河豚。
那我就能挨揍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上下扫了扫他的身材,淡淡道:
你现在皮厚,抗揍。
他冷笑:
宋时微,你笨得像猪一样,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就不能说我们两个正在试着相处中?
当然,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别又搞得像是我强迫了你。
他按了按太阳穴,眼角抽搐。
什么叫又?
按陈淮之说的话术,我跟我妈交代。
成功躲过一劫。
我妈笑得灿烂,她说她就知道我俩有情况。
半点不见几个小时前还要削我的模样。
可能是被陈淮之气得。
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
网上冲浪看到一段话,特别应景。
干脆复制下来。
发了个朋友圈:
【真正浪漫的不是坐跑车,而是我坐在电瓶车后座,因为风大,你侧头听我说话。】
平等地嫉妒每一个会开车的人。
因为我残废般的车技,我妈说我到现在只配骑电驴。
没过两秒,顶部出现一个小红点。
陈淮之评论:
「然后因为没戴头盔,你俩被交警骑摩托车追,罚款六十。」
我:「......」
你这张嘴,捐给寺庙都嫌有损功德。
第二天。
我是被陈淮之吵醒的。
他把门铃摁得比我的命还急。
幸亏这一层就住了两户。
除了我,另一户不知道被谁买了,一直没人住。
我面无表情。
「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
他腰间系着围裙,握拳轻咳。
「喊你吃饭。
「文阿姨说你吃饭不规律,我妈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不得不从。」
行吧。
自从毕业后,我就搬出来自己住了。
靠着自己画画赚的钱,买了一套三室一厅。
我出钱买的窗户,剩下全靠父母。
独居虽然自由自在,
每天吃完睡,睡完画,
但是作为全职漫画师,
作息颠三倒四是常态。
又懒又不会做饭,除了我妈过来突击检查的那几天,我会在冰箱里囤些菜做做样子,平时吃的都是外卖。
再好吃也腻了。
「去哪吃?」
「我家。」
他往旁边挪了一步,露出对面敞开的大门。
室内装修简约,一看就是刚住进去的。
我看着他,带着一丝不确定。
「对面是你家?」
他点头。
「你说巧不巧,我也是刚知道我俩买在一起了。
「不为别的,主要是觉得这地风水好。
「人少,安静,还靠海。
「那么多房子,我就觉得这地住着最舒服。
「果然,我们眼光都不错。」
我:「......」
我就随口一问,你搁那当上房地产销售了。
以前没见你话这么密。
我怀疑他做的饭狗都不吃。
他说我狗眼看人低。
「......」
这话似曾相识。
厨房的汤好了,他让我坐着,自己去端。
桌上整整齐齐摆着油焖大虾、红烧排骨、板栗烧鸡、香菜牛肉、清炒西蓝花、手撕包菜、酸辣藕丁、干煸四季豆。
看着色香味俱全。
他端着玉米猪蹄汤,放在中间。
我惊讶道:
「今天过年?
「还是你要结婚了?」
他无语。
「.....」
眉梢轻佻,嗓音含着几分高深莫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得。
又是一口憋了十年攒出的劲。
我是抱着挑刺的心理下筷的。
结果发现,出乎意料的好吃。
他骄傲地看我一眼,眉梢带着得意的神色。
好像在说「打脸了吧」。
我故意拖长了音调,不屑道:
「就这?」
「......」
他一噎。
顿时像断了屏的孔雀,深受打击。
我憋着笑。
对不住。
实在看不得你那张狂的样。
陈淮之太照顾我了。
照顾得过了头。
他不让我点外卖。
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要多注重身体健康。
我:听我说,谢谢你。
每天一到饭点,我家门铃就响。
比外卖员还准时。
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硬生生纠正了我的作息。
要不是看在他做饭好吃的份上,我早就揍他了。
我也不好意思白吃,想给他钱来着。
但是陈淮之当时脸色就拉下来,他说我羞辱他。
我:6。
一开始我还很客气地说「谢谢」「辛苦了」「麻烦了」。
但他这人性子怪,听不得客气话。
我说一句「谢谢」,他能阴阳我十遍。
后来的我:
「陈淮之,饭好了没有?」
「陈淮之,到饭点了。」
「陈淮之,我明天想吃可乐鸡翅。」
......
一段时间下来,相处得越来越自然。
仿佛我们中间没有缺失这十年。
无论多久没联系,我们还是我们。
我更新的漫画被读者吐槽了。
她们怀疑我是不是没看过男人的身材。
画得一点性张力没有。
我这人擅长走剧情,你让我搞瑟瑟,我是真搞不来。
为了更新,我打算找个男模特现场观摩,找找灵感。
鬼使神差地,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
我一边暗骂自己下流,一边又忍不住顺从本心。
毕竟,他现在的身材看着是真不错。
「陈淮之,你说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他不置可否。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就是,做我的模特。」
怕他听不懂,我又补充了一句:
「脱衣服的那种。」
他正喝着水,一口喷了出来。
呛得脸红脖子粗。
我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行不行?给句准话。」
他哑着嗓子:
「不行。」
「陈淮之,你这就不道义了。
「你还记得是谁小时候一见面就把最心爱的宠物送给了你,是谁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留给你吃,是谁在你吃不下饭的时候帮你吃,是谁每次和你一起挨揍,是谁处处护着你,是谁在口袋里只有五块钱的情况下,仍然给你买了一只四块钱的雪糕!
「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越说越慷慨激昂。
越说越群情激奋。
听到后面,陈淮之的表情已经麻木了。
「宋时微,你这段话都说了多少遍了?」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
我期盼地看着他。
他扭过头,眼神闪躲。
没说拒绝,但姿态已经表明。
莫名的烦躁在心里升起。
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算了,我找别人去。」
我转身就要走。
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手腕。
他深吸一口气。
直接气笑了。
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发出来。
「你想找谁?」
「说实话,一开始想找姓陈的。但是姓陈的不愿意,我打算花点人民币找找谁乐意。」
他眸中情绪翻滚,最终化作一汪泛着涟漪的湖水。
「......你就不能多问我几遍吗?我不得矜持一下?」
「好的。你愿意吗?你愿意吗?你愿意吗?」
他僵硬两秒,脸热起来。
「什么时候?」
「今晚八点,记得洗完澡过来哦。」
「......」
晚上八点。
我布置好画室。
门铃摁响。
打开门,男人穿着严严实实的睡袍站在门外。
薄唇紧抿,神色僵硬,发梢还滴着水。
中间的腰带紧系,勒出劲瘦的窄腰。
我偷偷掐手指,以防自己笑出声。
从没见过他这么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把他带到房间里。
只有靠窗处放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沙发,其余是四处摆放的木架和凌乱散落的稿纸。
我应该坐在哪?
声音里带着喑哑。
喏,那张床。
为了更有氛围感,我特意把灯光调得偏暖。
我架好工具。
陈淮之坐在床边,手紧紧抠着腰带,仿佛自己跟自己较劲。
我示意他快点脱。
他凝视我很久,倏然叹了口气。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带边缘,浴巾变得松松垮垮。
露出紧实的胸膛,往下腹部壁垒分明,线条利落,流畅得恰到好处,浑身透着股力量感,但并不夸张。
脱了一半的浴巾,层叠掩住腰下隐约的人鱼线。
喉咙逐渐干涩,我刚想开口叫停,却看见男人双眼紧闭,一脸视死如归。
手上动作迅速,一鼓作气,连最后一点遮掩都被抹去。
……
目光所及之处,我大脑瞬间空白了几秒。
他怎么,怎么里面什么也没穿。
我说脱衣服。
可我没说要全脱啊。
他慢慢睁开眼,瓷白的肌肤上渐渐弥漫着红。
你画吧。
两侧的指尖微微蜷缩。
实不相瞒,我也想就这么画。
可我现在拿笔的手都在抖。
根本不敢看他。
那什么,你,你只用露个上半身就行。
他霎时反应过来,脸黑了个彻底。
那你刚刚怎么不叫停?
谁知道你速度太快了,我没来得及。
我是不会承认自己也想看的。
他无声地把浴巾提到腰间围住。
就这么动也不动。
眸底看不清,但如同汹涌拍打着礁石的暗潮。
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一片静谧中,他看着我,我看着画。
那晚的四个小时,是我度过最难描述的时光。
经过现场观摩,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身影。
灵感多得画不完,根本画不完。
我连续几天都泡在画室里。
有时会忘了时间。
陈淮之经常联系不到我会着急,我就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他。
他会把饭做好,然后端给我。
这天晚上,临时想到另一个剧情点。
我跟陈淮之说我不吃晚饭了。
顺手把几天的脏衣服丢进刚修好的洗衣机里。
定时一个小时。
然后就没管它。
径直走进画室。
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我从画室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入门玄关处,放着一碗甜汤。
已经凉了,显然放了很久。
既没发消息,也没送进来,贴心得有点奇怪。
更奇怪的是后面。
连续几天,陈淮之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沉,脸色越来越黑。
饭桌上一句话不跟我说。
除了收拾碗筷时,会发出砰咣声以外。
简直像个沉默的家庭煮夫。
我忙着画画,都没发现他的异常。
直到现在,仔细瞧他,吓了一跳。
男人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周一片青黑,活像个行为艺术家。
简称流浪汉。
我试探性问道:
你是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
他不答,反而盯着我的脖子。
声音平淡。
那是什么?
啊?
我一脸茫然。
拿起镜子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红点。
都被我抠破皮了。
应该是蚊子咬的吧。
他紧绷着脸。
你家为什么会有男士拖鞋?
???
冷不丁地被这么一问。
我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前两天那双超市买一送一的拖鞋。
奥,那个呀,特意给你买的。
邀个功。
论话术的妙用。
他淡淡反问道:
是吗?可是我穿 43 码的鞋,那双 41 码。
……
这就尴尬了。
见我答不上来,他却像是早有预料,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眼底最后一丝期望也随之碎裂。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讽刺。
所以你们搞艺术的找灵感,甚至可以为艺术献身?
别人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
为了画画熬到通宵,献出我的生命。
你出去。
他打断我。
不怒反笑,眼底没有泪,但是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给我一种新婚妻子发现丈夫在第二天出轨的绝望感。
可是,这是我家。
好,那我走。
背影决然,好像再多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
搞什么嘛。
不就是让他当个模特,怎么说得好像我干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心里郁闷无比,越想越气恼。
真不乐意给我画,当时就别同意。
为什么每次都在事后搞得好像我强迫了他一样。
情绪犹如浑水中的泥沙。
思想乱作一团。
自从那天过后,我们陷入冷战。
我不想讨人嫌。
他喊我吃饭,我不去。
后来,他也不喊了。
我自己点外卖。
门铃响了。
是我点的轻食。
送餐的外卖员戴着黑色鸭舌帽,低着头,看不清脸。
把饭送到,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我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
回到家里把饭打开时,敏锐地发现我的饭被人动过。
第二天,我没敢再点外卖。
吃的泡面。
却在出门扔垃圾时,发现门口放着一束白菊花。
我以为是送错了。
毕竟谁送花送白菊?
但下一刻,我看到上面留有一张纸条。
写着:
亲爱的宋小姐收。
我顿时汗毛竖起。
垃圾也不扔了,回房间里待着。
就在我怀疑这会不会是哪个小孩的恶作剧时,手机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美丽的微微,我精心挑选的礼物,你喜欢吗?】
……
???
这次我可以确定,我应该是被变态盯上了。
安静的房间里。
门铃的响声突兀而急促。
我心跳得飞快。
霎时满脑子刑事案件。
不敢去开门。
等第二遍铃声终于停歇,我的后背已经湿了。
我刚想报警,却发现电话响了。
是陈淮之打来的。
那头的声音带着紧张,语速飞快。
你现在在家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在你家门外。
脑海中紧绷的弦突然断掉。
像是漂泊的船终于看到岸。
我打开门,二话不说扑向他怀里。
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顺着脸颊哗哗淌落。
他就这么抱着我,一下又一下轻抚我的后背。
别怕,我在。
等我发泄完情绪,哭累了。
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被他半搂在怀里。
后腰的触感明显。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他低着头,伸手抚过我的眼角,将指腹轻轻按在眼尾潮湿处。
发生了什么?
我三言两语将自己可能被变态盯上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皱起眉头,眼底的厉色渐浓:
报警,我陪你去。
警察说,可能是熟人作案,目前证据不足,不能证实那个外卖员的嫌疑,需要再查。
从警局回来后,我后知后觉。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你家门铃今天一天没响,你没点外卖。
……
这件事解决需要一阵子,你一个人住对面不安全,搬去我那。
语气熟稔得好像我们没有在冷战。
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侧脸,我慢吞吞道:
好。
搬进他家后。
我们默契地谁都没提冷战的事情。
双方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把主卧让给了我,自己睡侧卧。
等我晚上出来喝水时,却发现本该在卧室的人躺在沙发上。
茶几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蓝光。
长腿憋屈地蜷在一起,身上的薄被滑落大半。
柔和的月光洒下。
浓密的睫毛在鼻梁处扫落一片阴影。
呼吸浅浅,安安静静。
初夏的夜晚,仍有几分冷意。
我慢慢上前,捻住滑落的被角,盖在他身上。
下一秒。
他半睁开眼睛,眼底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
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偏头在我手腕内侧落下一吻。
唇上绵软的触感,伴随湿热烫在脉搏,几乎要与它一同烧灼。
我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骨架。
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他的呼吸再次平缓,我才反应过来走进房间。
关门的刹那,沙发上的人睁开眼睛。
眼底全是清明。
他半捂着脸,面色闪过几分复杂,纠结和妥协交织。
第五天晚上。
变态被抓到了。
他又一次想放白菊花在我家门口。
被陈淮之逮了个现形。
那时候我才知道,陈淮之有床不睡,睡客厅沙发的原因。
差点忘记,他是学计算机的。
靠门,好抓人。
结果很意外。
是我某个相亲对象。
他被陈淮之压着送去警局时,鼻青脸肿,门牙都少了两颗。
警察问他怎么了。
他目光扫了眼陈淮之的方向,浑身抖了抖。
陈淮之冷笑:
看我干什么?想污蔑是我打的?
我都说了,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门牙漏风了。
相亲男眼神惊恐,疯狂摇头。
一把抓住警察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警察同志,是,是我自己摔的。
他言辞狡辩自己不是变态。
他说这是情侣之间的正常恋爱。
警察:你为什么送人家白菊花?这是不是在恐吓?
相亲男:冤枉啊,那是因为白菊花最便宜,正好赶上促销,六块钱一大把。
警察:那你为什么动人家的外卖?
相亲男:女人家家一点不知道节省,吃那么贵的饭,我替她尝尝怎么了?在我们家,女人都吃剩的。
我气不过,质问他:
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谈恋爱了?
他理直气壮:
上次见完面,我觉得你挺好的,我妈也觉得你还行,除了个子太高,勉强可以进我们李家的门。
我: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一米六的小土豆,轮得到你嫌我长得高?
陈淮之:找对象不能光看对方长相,也要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周围传来隐晦的憋笑声。
最后,相亲男因为屡教不改,被关七天反省教育。
因为几天没回家住。
我把床单被套都换下来,打算放洗衣机里洗一遍。
等我摁下定时键。
接下来的一幕, 震惊我眼球。
这个洗衣机,它有病。
它在疯狂震动, 以一种规律中带着不规律的节奏,还伴随着音调不一的呻吟。
声音大到整个房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除了我那间隔音的画室。
我的耳朵脏了。
荒谬。
简直是荒谬。
宋时微,你让他滚, 我陪你找灵感。
陈淮之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背后由远及近。
我一转头。
就见他神色石化地站在身后。
盯着抽疯的洗衣机,一动不动。
震惊到近乎失语:
不是,它洗就洗,为什么会发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时间静止了几秒。
我脑海中的点滴串联在一起, 浮现出一个荒诞的猜测。
让谁滚?让它滚吗?
我伸手指了指洗衣机。
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发出来的声音吧?
他吞咽了下, 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满脸涨红, 眼底多种情绪翻飞,有些心虚地看着我。
我冷笑:
你也荒谬。
你没长嘴吗?不知道直接过来问我?
他脊背挺得笔直,语气平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
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钓又钓得很, 结婚又不肯。
都说酒后吐真言。
我拿出一瓶从我爸那顺来的藏酒。
能喝吗?
他不假思索。
当然能,我什么都能。
我失笑。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 一口接着一口。
彼此在等什么,心知肚明。
傍晚的斜阳透过落地窗悄悄伸脚, 柔和的霞光沐浴全身。
脸上染了一层粉氲。
他沾了酒, 唇色亮晶晶的。
双眸也因为酒意上头显得朦胧而又妖娆。
我突然凑近, 距离小到呼出的热气交缠。
是你说要嫁给我的,你怎么后来又不乐意了?
总想替过去要个答案。
他咬了咬唇, 声音带着委屈:
我没说不乐意,我那是害羞, 害羞你懂不懂?
他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向窗外。
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努力变成什么样。
可是你明明说好等我的,结果自己先相亲去了。
十年, 一个电话都不打。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我把脑袋靠上他的肩膀,轻轻捏着他的耳垂。
你太可爱了。
像小时候一样的可爱。
他哼了一声,扭过头。
尾指却悄悄靠近,试探我的指尖,然后十指相扣,牢牢握紧。
阿姨说你喜欢闷骚的, 这我学不来,明着骚行不行?
他一个使劲, 掌住我的后腰, 压在沙发上。
我抿着笑,不答。
气氛逐渐浓稠得快要发酵。
他慢慢向我靠近, 呼吸加重。
忽然,外面传来门开的声音。
现在,她想抱孙子。
我...
...
下一秒。
两人十分自然地转身, 假装没看到。
出了门之后, 笑声根本藏不住。
诶呀,我就说这两孩子相处得可好了。
我就说咱俩早晚得是亲家母。
我抬起胳膊搂住他,打趣道:
完了,要假戏真做咯。
他认真纠正:
笨蛋, 明明是好事将近。
对,好事将近。
我们曾在春去秋来里失去联络,又在如今的春花秋月里再次无话不说。
来源:喜喜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