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瘦得皮包骨头，左腿还瘸着，每天就蹲在她家门口的石阶上。有时候晒太阳，有时候冲着路过的人摇摇尾巴。

李婆婆家门口那条黄狗，村里人都见过。

瘦得皮包骨头，左腿还瘸着，每天就蹲在她家门口的石阶上。有时候晒太阳，有时候冲着路过的人摇摇尾巴。

“又是个要饭的。”村里的孩子们这么叫它。

李婆婆从不解释什么。她只是每天按时给狗盛一碗剩饭，放在门口的搪瓷盆里。那个盆子缺了个口，是她20年前嫁妆里的。

老伴走了八年，儿子在城里打工，一年回来两次。李婆婆一个人住在村东头那栋平房里，房子建于90年代，红砖墙已经有些发黑，屋顶的瓦片缺了几片，下雨天得用脸盆接水。

但她舍不得修。

“修啥修，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她总这么说。

黄狗来了之后，李婆婆的话多了些。

“今天又下雨，你到屋檐下避避。”

“别乱咬人家的鸡，小心被打死。”

“晚上睡觉别叫，村里人本来就嫌你吵。”

黄狗好像听得懂，总是安静地趴着，只有李婆婆叫它的时候才会动动耳朵。

村里人开始还觉得奇怪。李婆婆一向不爱多事，连邻居家的红白喜事都不太参与，怎么突然养起狗来了？

“老了老了，找个伴儿呗。”大家这么议论。

可慢慢地，李婆婆家的狗变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

不是因为黄狗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它身后陆续来了其他狗。

一只白色的土狗，毛色发黄，身上有好几处伤疤。

一只黑狗，瞎了一只眼，走路一瘸一拐。

还有一只杂毛狗，耳朵被咬破了，看起来凶巴巴的，实际上胆子特别小。

李婆婆的门口越来越热闹。

每天下午四点半，她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几个不同的盆子。有搪瓷的，有塑料的，还有一个铁皮饭盒，上面的漆都掉光了。

狗们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地吃饭。

没有争抢，没有打架。

就像一家人。

村里的王大嫂最爱多嘴，见了这场面就忍不住说：“李婆婆，你这是开狗食堂呢？”

李婆婆只是笑笑，继续往盆里添饭。

“它们也是命。”她说。

有人觉得她疯了。好好的人不做，天天伺候这些畜生干啥？

有人觉得她可怜。老伴死了，儿子不在身边，只能跟狗作伴。

但李婆婆自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甚至给每只狗都起了名字。

黄狗叫”大黄”，白狗叫”小白”，黑狗叫”黑子”，杂毛狗叫”花花”。

简单得很，但每只狗都认得自己的名字。

李婆婆叫”大黄”，别的狗不会过来。叫”小白”，小白就会屁颠屁颠跑过去。

村里的孩子们看了都觉得神奇。

“奶奶，你怎么教会它们的？”

“没教，它们自己就懂了。”李婆婆摸摸孩子的头，“动物有时候比人还聪明。”

这话传到一些大人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李婆婆这是讽刺谁呢？”

“老了老了，说话也不过脑子。”

李婆婆听到了，但她不在意。

她只在意这几只狗过得好不好。

夏天的时候，她在院子里放几个水盆，让狗们喝水消暑。

冬天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旧棉衣撕成布条，给狗们做窝。

有一次村里下大雪，李婆婆担心狗们冻着，半夜起来给它们盖草席。

第二天早上，邻居刘大爷看见她咳嗽得厉害，劝她：“你这是何苦呢？它们又不是你儿子。”

李婆婆停下咳嗽，看了看门口趴着的几只狗。

“谁说不是？”

刘大爷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李婆婆继续说：“我儿子一年就回来两次，这些孩子天天陪着我。谁更像我儿子？”

刘大爷无话可说。

确实，李婆婆的儿子李建国在城里打工，做装修，活儿忙的时候几个月不打一个电话。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要么要钱，要么催她去城里住。

“妈，你一个人在村里有啥意思？跟我去城里，我给你找个保姆。”

李婆婆总是摇头：“我不去。”

“为啥不去？村里有啥好的？”

李婆婆不说话。她不能告诉儿子，自己走了，这几只狗怎么办？

儿子每次都会生气：“别人家的老人都愿意享福，就你犟！”

李婆婆还是不说话。

她知道儿子不会理解。在儿子眼里，这些狗就是负担，是麻烦。

但在她眼里，这些狗是她的家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婆婆七十二岁的时候，身体开始出问题。

先是腿脚不灵便，后来是经常头晕。

但她还是坚持每天给狗们喂食。

有时候端着盆子的手会发抖，饭粒撒得到处都是。狗们很懂事，会把掉在地上的饭粒一粒一粒舔干净。

村里的年轻人看不下去了。

“李奶奶，你身体不好，别养这些狗了。”

“是啊，万一哪天你倒下了，谁管它们？”

李婆婆听了，心里一阵慌乱。

她确实担心这个问题。

如果自己有个好歹，这些狗怎么办？

村里人肯定不会管它们。说不定还会嫌它们碍事，把它们赶走。

李婆婆开始失眠。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狗们的呼吸声，她就想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就会哭。

七十三岁那年春天，李婆婆病倒了。

是邻居发现的。连续两天没见她出来喂狗，刘大爷觉得不对劲，翻墙进去一看，李婆婆正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

送到县医院，医生说是肺炎，得住院。

李婆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的狗们怎么样了？”

儿子李建国从城里赶回来，看见母亲这副样子，又心疼又生气。

“妈，你看看你，为了几只狗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

李婆婆抓住儿子的手：“建国，你答应我，照顾好它们。”

“妈，你别说这些了，好好养病。”

“你答应我。”李婆婆的手抓得很紧。

李建国看着母亲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李婆婆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住院期间，李建国确实按照承诺照顾那几只狗。

但他做得很不情愿。

每天匆匆忙忙给狗们倒点剩饭，然后就走。狗们显然感受到了这种敷衍，都有些惶恐不安。

大黄每天都趴在医院门口，等李婆婆回来。

半个月后，李婆婆出院了。

但身体明显不如从前。

走路要拄拐杖，干活也没有以前利索。

可她还是坚持亲自给狗们喂食。

“妈，你找个小工，花点钱让人代替你喂狗。”李建国建议。

李婆婆摇头：“不一样的。”

确实不一样。

李婆婆喂狗的时候，会跟它们说话。

“大黄，今天有肉，多吃点。”

“小白，你的腿好些了吗？”

“黑子，别抢花花的饭。”

“花花，胆子大一点，没人欺负你。”

而且她会观察每只狗的状态。哪只狗今天精神不好，哪只狗吃饭不香，她都知道。

如果发现狗狗生病了，她还会想办法给它们治病。

村里的兽医早就不干了，李婆婆就托人从县里买药。

有一次小白拉肚子，李婆婆担心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抱着小白去了县城的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很奇怪：“老奶奶，你养这么多狗干什么？”

李婆婆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它们需要我吧。”

医生笑了：“还是你需要它们吧？”

李婆婆也笑了：“可能都需要吧。”

小白的病治好了，但花了李婆婆200多块钱。

这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李婆婆每个月的收入只有农村养老保险的几十块钱，加上儿子偶尔给的生活费，总共也就三四百块。

除了自己的生活费，剩下的钱基本都花在狗身上了。

买狗粮，买药，有时候还要买肉给它们补充营养。

村里人都说她傻。

“李婆婆，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养狗啊。”

李婆婆不反驳，只是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有了这些狗，她的生活有了意义。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它们。

每天晚上睡觉前，最后一件事也是看看它们。

它们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七十五岁那年冬天，李婆婆又病了。

这次比上次严重。

连续高烧不退，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送到医院，医生说是重症肺炎，情况很危险。

李建国这次真的慌了。

他在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看着母亲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心里五味杂陈。

清醒的时候，李婆婆还是念叨着那几只狗。

“建国，它们吃饭了吗？”

“吃了，妈，你别担心。”

“大黄最近不爱吃饭，你多给它买点肉。”

“好的，妈。”

“小白的腿还没好利索，别让它跑太远。”

“知道了，妈。”

李建国一边答应着，一边心里发酸。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狗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陪伴，更是责任，是牵挂，是活下去的理由。

第四天晚上，李婆婆的病情突然恶化。

医生说，准备后事吧。

李建国哭了。

他拉着母亲的手，说：“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李婆婆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儿子。

“真的？”

“真的。”

“不骗我？”

“不骗你。”

李婆婆笑了，那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笑。

“那我就放心了。”

当天深夜，李婆婆走了。

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李建国按照农村的习俗给母亲办丧事。

村里人都来了，大家都说李婆婆是个好人。

但是那几只狗成了问题。

李建国在城里有工作，不可能天天回来喂狗。

而且说实话，他对这些狗并没有感情。

如果不是答应了母亲，他早就把它们处理掉了。

丧事办完后，李建国开始发愁。

怎么处理这些狗？

送人？村里没人愿意要。

卖掉？这些都是土狗，而且大多有残疾，谁会买？

流浪掉？那不就回到了原点？

正在他犯愁的时候，村委会主任找上门来。

“建国，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你妈生前找过律师，立了遗嘱。律师说明天要来宣读。”

李建国愣了：“遗嘱？我妈有什么财产需要立遗嘱？”

村委会主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律师是县里来的，说是你妈委托的。”

第二天下午，律师来了。

是个年轻的女律师，穿着正式的职业装，拎着公文包。

村里来律师这还是头一回，很多人都好奇地围观。

“请问谁是李建国先生？”

“我是。”李建国站出来。

“我是李淑芬老人委托的律师，现在来宣读她的遗嘱。”

李建国点点头，心里还是疑惑。

母亲能有什么财产需要立遗嘱？

律师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根据立遗嘱人李淑芬的遗愿，现宣读如下：

首先，将其名下房产一套转让给儿子李建国。

其次，将其银行存款转让给李建国，用于照顾四只流浪狗的生活费用。

第三，委托李建国继续照顾四只流浪犬，分别为：大黄、小白、黑子、花花。如李建国无法履行此责任，可委托他人代为照顾，费用从存款中支出。

第四，存款如有剩余，李建国可自由支配。”

律师读完，现场一片安静。

李建国愣住了：“律师，你说我妈有存款？多少？”

律师查看文件：“银行存款共计三十二万元。”

“三十二万？”李建国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我妈哪来这么多钱？”

围观的村民也都惊呆了。

李婆婆平时过得那么节俭，衣服都是补了又补，怎么可能有三十多万存款？

律师继续说：“根据立遗嘱人的说明，这笔钱是她二十年来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她说，儿子在城里打工不容易，她不想增加儿子的负担，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

李建国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想起这些年母亲的节俭。

舍不得买新衣服，舍不得修房子，连生病都不舍得去医院。

原来她是在为自己攒钱。

可是这些钱，她现在却要用来照顾几只流浪狗。

“律师，我想问一下，如果我不愿意照顾这些狗，会怎么样？”

律师看了看文件：“如果继承人拒绝履行照顾义务，存款将全部捐赠给动物保护组织。”

现场的人都不说话了。

大家都看着李建国，等他的决定。

李建国看看律师，再看看门口趴着的四只狗。

大黄还是趴在老地方，但是眼神有些呆滞。

小白蜷缩在角落里，好像知道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黑子和花花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李建国忽然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她不是真的要把钱留给这些狗。

她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儿子明白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承诺。

三十二万，对李建国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足够他在县城买一套房子，或者做点小生意。

但前提是，他必须履行对母亲的承诺。

必须照顾好这四只狗。

李建国看着这些狗，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大概十岁，家里养了一只小狗。

有一天小狗生病了，李建国哭着要父母带它去看医生。

父亲说：“一只狗而已，死了就死了。”

但母亲却背着小狗走了十几里路，到县里找兽医。

那时候家里很穷，兽医费花了五块钱，相当于母亲半个月的鸡蛋钱。

回来的路上，母亲对他说：“建国，记住，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既然你决定照顾它，就要负责到底。”

李建国当时还小，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他明白了。

“律师，我愿意履行遗嘱中的所有条款。”李建国说。

律师点点头：“那请您在这里签字。”

李建国签完字后，看着那四只狗。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责任了。”

围观的村民们逐渐散去，大家心情都很复杂。

谁也没想到，李婆婆这个看起来最普通的老人，竟然有着这样的智慧。

她用自己的方式，给儿子上了最后一课。

也给这些流浪狗找到了一个归宿。

三个月后，李建国辞掉了城里的工作，回到村里。

他用母亲留下的钱开了一个小超市，一边经营生意，一边照顾那四只狗。

慢慢地，他发现照顾这些狗并不是负担。

它们很懂事，从不添乱。

而且它们的存在，让他感觉母亲好像还在身边。

每天傍晚给它们喂食的时候，李建国总会想起母亲的话：

“既然决定照顾它，就要负责到底。”

现在他终于明白，母亲说的不仅仅是对动物的责任。

更是对生活的态度，对承诺的坚持，对爱的理解。

村里人都说，李建国变了。

以前那个急躁、功利的年轻人不见了。

现在的他更沉稳，更有耐心，也更懂得珍惜。

有时候，村里的孩子会来看那些狗。

李建国会给他们讲母亲和这些狗的故事。

讲完了，孩子们都会说：“李奶奶真好。”

李建国点点头：“是啊，她真的很好。”

大黄现在已经十二岁了，相当于人类的八十多岁。

它行动越来越慢，但精神还很好。

每天还是会在老地方等着开饭。

小白的腿彻底好了，现在跑得很快。

黑子和花花也不再胆怯，经常在院子里玩闹。

李建国看着它们，心里很平静。

他知道，这就是母亲想要的结果。

不仅仅是这些狗得到了照顾。

更重要的是，他学会了什么叫承诺，什么叫责任。

这比三十二万块钱更宝贵。

黄昏时分，李建国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四只狗安静地吃饭。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

一切都很平静，很美好。

他知道，母亲在天之灵会很欣慰。

因为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而那四只曾经流浪的狗，也终于有了一个永远的家。

来源：张富强聊八卦